我想努力適應沒有你的球場，只是白色的聚光燈太過冷清。

　　***

　　“什么，我的腿傷？早沒事了，我可以順著圣女泉的那個石階，蹦下去再蹦上來。什么？那老頭那，知道了，下次我會去國家隊報到啦�！�
　　“弗蘭，我要退出國家隊了。”內(nèi)斯塔把手機拿開了一點，沒有意料中，羅馬王子那夾著羅馬腔的大呼小叫，卻是一片沉默，“弗蘭？”
　　“弗蘭，你知道我的背傷。”他需要解釋什么么？
　　手機耳塞中傳來電話掛斷的電流聲，果然是羅馬王子啊，內(nèi)斯塔搖頭苦笑。
　　不過，如果可以，他愿意看到的都是陽光任性的羅馬王子，就象那么多次他和他穿著同樣的藍色國家隊服，站在他身后所看到的，那一頭張揚的金發(fā)，哪怕象個孩子。
　　——人永遠長不大多好，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和加布的蜜月旅行剛剛結束，加布回娘家了，一堆東西都得自己收拾。或者還是先做點吃的吧。
　　背還有點痛，教練和隊長知道了又該說了。
　　想想教練的嘮叨，哪怕是內(nèi)斯塔也有點頭疼。
　　在這冰冷的世界上，米蘭的人情味也算難得了。
　　——特別是當他在續(xù)約合同上簽過字之后。

　　二十歲的時候，他和馬爾蒂尼說過不會考慮拉齊奧之外的可能。
　　二十六歲的時候，他作為當年的標王轉(zhuǎn)會米蘭。
　　三十歲的時候，他在續(xù)約合同上簽字。
　　對于商人來說，沒有什么不可以出賣，只要價錢合適。
　　拉素賣了一個又一個的隊長，這個賽季也打入了歐洲賽場。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沒有錯，沒有一個夠級別的巨星，他們在意甲的成績甚至不比米蘭遜色，他們的成功讓人尊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球隊也一樣。
　　只是羅馬的天空再也不屬于他，內(nèi)斯塔擰開水龍頭，洗了個洋蔥。
　　意大利面還是要放洋蔥比較好吃。
　　當時的轉(zhuǎn)會，托蒂差點和自己打起來，用了多少碗意大利面才安撫下去。
　　這次？看來下次經(jīng)過樓下那個超市，要多買點面條。

　　***

　　從羅馬到米蘭，究竟有多遠？
　　飛機是一個小時，火車是四個小時，汽車三個小時能不能到？
　　筆直平整的高速路，亮著燈的車龍，這是全羅馬最繁華的一條公路。
　　他熟悉這條路，也許有人在看他藍色的法拉利，也許有人扯了油門想和他一較高下。
　　就算在意大利，這個顏色的法拉利也不多見。
　　他從來不討厭萬眾矚目的感覺，不過那只限于球場上。
　　現(xiàn)在他只想盡快到米蘭，哪怕加上一疊超速的罰單。
　　夜幕中，性能良好的法拉利就象一尾藍色的游魚。

　　“我們有王子，而你們失去了隊長�！�
　　這是當年內(nèi)斯塔轉(zhuǎn)會米蘭后的那次德比時，羅馬球迷在看臺上打出的條幅。
　　在羅馬這個千年古城，只有足球，只有德比戰(zhàn)時的足球，能讓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勢同水火。
　　而德比總是很容易點燃他的血性。

　　還記得2003年春天的那場德比，那是他和他的最后一場德比，托蒂象入了魔一樣，上足了馬力。
　　瘋狂的狼群是無敵的，而內(nèi)斯塔似乎不在狀態(tài)，曼聯(lián)的球探已經(jīng)在看臺上，以估價的眼光審視著藍鷹的標王。
　　他知道，而顯然羅馬王子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那場德比內(nèi)斯塔輸?shù)煤軕K。
　　足球賽有贏就有輸，只是在內(nèi)斯塔的人生中輸?shù)眠@么慘的比賽也不多。
　　比賽后那鋪天蓋地的批評和質(zhì)疑，連敵對立場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內(nèi)斯塔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我會好起來的，當時他說。
　　他是羅馬的王子，而他只是拉齊奧的標王。

　　沒有了他的德比，拉齊奧沒有贏，羅馬也沒有。
　　讓雙方都很體面的平局，各取一分。
　　于是決斗變成了一場意外的狂歡。
　　原來這世界上少了誰，都不是末日。
　　他站在球門柱邊，隔著球網(wǎng)看羅馬藍色的夜空，明如白晝的聚光燈上方，禮花的煙霧久久不散。
　　聽說，羅馬的天空比米蘭的更湛藍。
　　他掏出電話，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那端，內(nèi)斯塔打趣說：“哎，弗蘭，你不是說如果我敢轉(zhuǎn)會，德比就要狠灌那些沒了隊長的小子么，怎么？腿軟踢不動了吧。”
　　他在電話這端嘟囔了一句，“還有什么意思？”
　　他拿著電話似乎還想說什么，卻終于沒有再說。

　　***
　　“桑德羅，醫(yī)生說，你的背痛可以通過練足球調(diào)整。所以我給你報了個足球?qū)W校�！�
　　“好的，爸爸�！毙�(nèi)斯塔愉快的答應著。
　　而之后，他認識了托蒂，因為足球。
　　……
　　“內(nèi)斯塔先生，您的背傷請您慎重，否則不但會縮短您的職業(yè)生涯，也許等您年紀大了，您的腿——行走能力也會因此而受損�！弊雷颖澈�，醫(yī)生帶著彬彬有禮職業(yè)化的笑容，下著最冷酷的診斷。
　　……
　　打開了一扇門，又關上了一扇門，上帝永遠公平。
　　***

　　門鈴響起時
　　內(nèi)斯塔已經(jīng)吃完了面，洗過澡，把該歸位的東西歸位，靠在沙發(fā)上，疲倦蔓延了四肢，連動個手指頭都不想。
　　婚禮，哪怕是最簡單的婚禮，人前人后，很多事都是讓人疲倦的，甚至讓人開始懷疑結婚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取悅他人。
　　直到熟悉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
　　“弗蘭？”
　　“亞歷，我就在你的門外。快開門，我餓死了�！�
　　失笑，每次都這樣，穿越了半個意大利，就為了來說一句我餓死了？
　　羅馬王子雖然成家了，甚至成了孩子的父親。但在羅馬城若是想找個吃飯的地方，還是會有半個城的姑娘愿意為他下廚。
　　——剩下那一半是拉齊奧的球迷。

　　打開門，撲進一只金發(fā)碧眼的狼王。
　　一進門，便囔囔，“亞歷，我要吃意大利面�！�
　　關上門，他攤手：“沒有面了�！�
　　“小氣的桑德羅，就知道”，從身后擰出個大袋子，“剛才在樓下超市買了，還有配料�！�
　　“……”
　　看著眼前的人吃光了第三碗面。
　　“弗蘭�！�
　　抬起的綠色眼睛中有難得的認真：“亞歷，你真的決定了？”
　　他嘆息，“一切該是結束的時候�！�
　　“還記得么，十歲的時候，你和我說加入國家隊一直是你的夢想�！�
　　“是的，我為此而驕傲�！�
　　“還記得么，二十歲的時候，我們在西班牙拿的那個冠軍，那個青年賽的歐洲冠軍。那天晚上，我們抱在一起，是那么的快樂，你和我說，總有一天我們要拿到成人賽的冠軍�！�
　　“是的，我們拿到了世界杯不是？”
　　撇了撇嘴，“那個冠軍，你真的滿足了？”
　　他看進那片比天空還要深的藍，笑了一下，用那種屬于世界第一中后衛(wèi)的笑容，“我很知足，只是，有點不甘心�！�
　　內(nèi)斯塔不是宿命論者，只是整整十二年，三次世界杯，他都倒在了第三場比賽中，重傷，除了命運，無法解釋。
　　最好的后衛(wèi)坐在替補席上成了世界冠軍。
　　而他意大利的十號，拖著打著釘子的傷腿，頂著夢游，消失，平庸這樣的帽子，成了世界冠軍。
　　這樣的他們得到了這個熱愛足球也不缺乏天才的國度二十四年沒有得到過的冠軍。
　　上帝，果然幽默。

　　“好吧，那你決定了？”
　　“是，我決定了�！�
　　面湯很好喝，托蒂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內(nèi)斯塔一旦下了決心便很難更改。
　　他了解內(nèi)斯塔，甚至比內(nèi)斯塔以為的更多。

　　***

　　他穿著整齊的黑西裝，坐在麥克風后面，微笑：“我想，一切是結束的時候�！�

　　托蒂宣布退出國家隊了，這個消息內(nèi)斯塔是從報紙上看到的，帶著整版不負責任，懦夫，逃兵等等這樣的評論。
　　對于內(nèi)斯塔的退出，媒體卻寬容得多。也許這十二年，傷痛的不只是他，還有這個以鏈式防守為傲的國度。只是傷痛久了，心會變得麻木。
　　而托蒂不同，在這個有很深王子情結的國度里，他就是他們的王子。
　　他們給了他很多的愛，也要求得更多。
　　他們卻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的王子拖著傷腿，熬過了七場比賽，忍受了種種狀態(tài)不好的指責，為他們捧回了闊別二十四年的金杯。
　　愛和恨，本是兩個很容易轉(zhuǎn)化的極端。
　　“為什么？”他發(fā)了個短信給托蒂。
　　回過來的是一張圖片，那是一個空無一人的足球場，聚光燈明亮。
　　網(wǎng)幕后，夜空很藍。

　　不記得多久之后。
　　城市里，若忙碌起來，人情很容易便斷了線。
　　心里知道還有那么一個人，聯(lián)系卻很少。
　　那一天電話響起時，內(nèi)斯塔正坐在他和加布的家中。
　　女主人精心挑選的田園碎花窗簾遮住窗外欲雨的天氣。
　　“噯，亞歷”，電話那端依舊是那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我把那老頭子氣得跳腳�！�
　　他的弗蘭，一直都比他勇敢，也一直都那么任性。
　　“弗蘭，太可惜了，你還能踢的，新出爐的歐洲金靴王啊。”
　　電話那端在笑，帶著些須傲然，“站在我弗蘭西斯科.托蒂身后的，只能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后衛(wèi)�！�
　　只能是——
　　你
　　電話這端一陣沉默，良久聲音傳來，帶著不自然的聲調(diào)，“啊，弗蘭，原來你準備轉(zhuǎn)會米蘭啊，我馬上通知貝魯斯科尼這個好消息，讓他準備支票本，他一定得開心得昏過去，要知道，他可追求了你快十年了吧�！�
　　“那就讓他接著等吧”，電話那端是一陣囂張的大笑。

　　就這樣吧。
　　他和他的弗蘭只是塵世中的兩個凡人，太多的背負，只能停留在轉(zhuǎn)山的途中。
　　若有來世
　　——若有來世
　　我們還能是冠軍！
　　以藍色之名。

　�。ㄍ辏�

　　后記:真人同人也早被我設為禁區(qū),這算是破例的最后一篇了,算是為他們的藍衣時代送別吧。
　　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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