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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喧鬧的繁華地帶轉角的胡同里一間招牌不大的理發(fā)店,與其他的美發(fā)沙龍比起來顯得老舊死板,一般喜歡走在潮流頂尖的年輕男孩和女孩是不會走進這家店的,店面很小,只有兩個洗頭池 和兩張鏡子,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剃著平頭穿著有點洗的發(fā)白的綠襯衫,一張破舊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女孩的皮膚有點粗糙發(fā)黃,一頭長出了半截黑發(fā)的金色頭發(fā),并未打理。
可能是顧客太少,兩個人都百無聊賴的擠坐在一張不大的沙發(fā)上,盯著面前一臺比方便面大不了多少的電視機。
“老板,洗頭發(fā)!币粋略帶沙啞的聲音,老板喜出望外的站了起來,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睡衣臉色蒼□□神懶散的女孩,她穿著拖鞋嗒嗒的走進來,上衣的口袋里還露出半盒紅雙喜的煙盒子。
“好,好,春妞還不趕快去給客人洗頭發(fā)!”中年男人連忙喊起了身邊的女孩,被喚做春妞的女孩連忙站了起來帶著女孩去洗頭發(fā)。
“美女,能不能先把煙滅了?”春妞有點為難的看著叼著煙躺在她面前的女孩,女孩沒有答話,直接將煙用中指彈飛了出去。
煙直接飛到了門口,還沒滅,淡淡的飄著青藍色。
林穆菲看了看飛到腳下的煙,抬腳將煙踩滅。
老板一臉笑的恭維的迎了上來,這種日子不多見,來了兩位客人,他連忙跑了過來:“美女,洗頭發(fā)。俊
林穆菲抬眼看了看里面,輕咬著口香糖看著老板微微的點頭。
林穆菲瞥眼看了看身邊坐著的女孩,火紅的頭發(fā)帶著慵懶的眼神,皮膚顯得有點病態(tài)的蒼白,女孩先做好了頭發(fā)離開,老板一臉笑的殷勤的接過錢,接著幫林穆菲吹頭發(fā)。
林穆菲看著女孩走遠的身影,無謂的笑了笑:“那個女孩顯得好小!
老板一邊吹一邊笑著說:“哎,現(xiàn)在的這些女孩子啊,那個是前面酒吧的坐臺小姐!绷帜路莆⑽⒌囊汇。
“才多大就做小姐?”
“現(xiàn)在這有什么奇怪的?初中生泡夜店的都多了!
“家里不管么?”
“大都是家里離婚的,沒人管。”
老板說的無所謂,林穆菲沒有再說話,吹完頭發(fā)結賬出了門。
晚上十一點,林穆菲約了兩個男性朋友一起去了酒吧,坐在臺子上點了一箱百威。
不遠的吧臺上零落的坐著幾個女孩子,穿著黑色的低胸吊帶,只遮到臀部的短裙和后跟細細的高跟鞋。
林穆菲在那個幾個女孩中發(fā)現(xiàn)了下午在理發(fā)店碰見的女孩,此時的她穿著‘職業(yè)裝’化著濃妝坐在吧臺上慢慢的抽煙顯得慵懶妖嬈,遠遠的看過去,很漂亮。
林穆菲點了她,讓她陪她喝酒,女孩中指夾著煙翹著腿斜斜的看了林穆菲一眼,緩緩的吐出嘴中的煙圈,笑:“第一次有女人點小姐!
林穆菲看著她,喝了一口酒揚起嘴角:“反正是我花錢,只要你陪我聊天。”
“好吧。”女孩彈掉手中的煙,拿起桌子上的酒一口干掉了一大口。
“你一直喝酒都是喝這么猛?這不是可樂。”林穆菲看著她淡淡的說。
女孩笑了起來,兩只眼睛彎彎的“我習慣了而已!
“你叫什么?”
“青青。”
“多大了?”
女孩沒有回答,反而笑著看她,林穆菲等待著她的回答,女孩咧開嘴:“不是說女人的年齡是個秘密嗎?你問的那么直白!
“那只是對于年紀大的女人而已。”林穆菲不以為然的點燃手中的一根煙,青青也伸手拿過桌子上的煙,叼了一根在嘴上,林穆菲微微的皺起眉頭看她:“你煙癮太大了,該戒一點!
青青點燃煙深深的吸了口,微微的瞇起眼睛笑“為什么要戒?”
林穆菲的話卡在喉嚨中,愣了一下說:“可以讓你活的久一點,你這樣抽煙,不怕生不了孩子?”
“哈哈哈……”青青拿著煙笑的前俯后仰,林穆菲奇怪的看著她。
“放心吧!鼻嗲嗄弥鵁熀莺莸奈艘豢跓熜Φ男镑取翱隙苌⒆!
林穆菲微微的挑起眉毛看著面前這個女孩,盡管有點爛俗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還是顯得很性感,發(fā)育的似乎很好。
“晚上跟我走!绷帜路剖栈匮凵竦恼f了一句,青青瞥眼看著她笑“干嗎?你對我有興趣?”
“對,很感興趣。”
“你又不是男人。”
“你可以把我當做同性戀。”林穆菲說完,青青自顧自的笑起來,林穆菲看著她沒有笑反而喝了一口酒說:“反正我出一樣的錢,你不樂意?”
青青有點玩意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林穆菲,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跟所有的風塵女孩一般。
晚上,林穆菲送走了兩個朋友之后,帶走了青青。
“喂,你想去哪?”青青踩著細細的高跟鞋,挎著一個紅色的小包一搖一晃的看著林穆菲,林穆菲停下腳步仔細的看著青青說:“你長的很漂亮,就算是為了錢,你可以去做小三,也不用做小姐啊!
青青愣愣的停住了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林穆菲似乎看到了青青眼底那一絲慌亂。
“人家說做小三的是婊子,破壞人家家庭的是賤人,做小姐的是妓女,前面?zhèn)兩個見不了光,而小姐卻是光明正大的滿足所有男人的需求,不用感情,一筆交易!
青青將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仿佛一個小學生發(fā)表演講一樣自豪的宣告給所有人她的觀點,林穆菲再次無言以對。
“去你家吧!
在林穆菲提出這個要求后,青青沒有拒絕。
青青的家是租的房子,很小,林穆菲坐在沙發(fā)上環(huán)顧四周的看著,青青踢掉了高跟鞋將手中的包甩在堆滿衣服的床上,然后拿了件睡衣說:“我去洗澡!
洗手間里面?zhèn)鱽硐∠±乃,林穆菲站了起來,青青的床上并沒有像其他女孩子一般在墻壁上貼滿當下流行明星的海報,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放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化妝品,東倒西歪的還有一些因為長久的沒有蓋上蓋子,顯得骯臟。
林穆菲嘆了口氣坐在青青的床上,隨手拿起一件甩在床上的衣服,差不多都是露胸露背的,裙子都是不超過膝蓋的,胸罩內褲也甩的滿床都是,枕頭下方露出一角的小本子引起了林穆菲的注意,她隨手拿了起來,上面赫然顯示著病歷兩個字。
劉青青,女,十七歲。
HIV病毒感染,艾滋病患者。
林穆菲拿著病歷本腦中似乎炸開,呆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青青穿著睡衣拿著一條毛巾走了進來:“我洗完了,你要去洗……?”
林穆菲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青青,連呼吸都似乎感覺不平衡,青青面無表情嘴唇微微的咬的發(fā)青,她一把甩掉毛巾,狠狠的將林穆菲手中的病歷搶了過去瞬間撕成兩半,她怒視她:“你為什么偷看別人的東西?!”
“對不起……”林穆菲一臉慌亂的說完匆忙跑出了青青的家。
青青呆坐在床邊,頭發(fā)還沒干的水跡順著臉不住往下滑,她是一個怪物,在別人知道這個秘密之后所有的人都離她遠遠的,身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關心她,她是一個怪物……
青青呆呆的坐在床邊不知道坐了多久,雖然早就應該習慣這種感覺,但是,再次出現(xiàn)還是難以接受!青青猛的跪在地上將撕成兩半的病歷狠狠的撕的面目全非!
“青青,青青,對不起!
直到林穆菲的再次出現(xiàn),青青驚愣的睜大雙眼看著面前搖晃著她的林穆菲。
“你,你怎么還在這?”青青訝異的一把將林穆菲推的遠遠的,林穆菲再次跑了過來盯住青青,有點語無倫次的說:“對不起,我剛才是有點嚇到了,但是……為什么會這樣?你,你有艾滋病……為什么,為什么……”
林穆菲哽咽了半天接住話“做小姐?”
青青死死的捏緊拳頭,指甲陷進肉中,她轉過身高揚著頭輕蔑的說:“那些男人活該!”林穆菲呆住,聲音盡量的放的平緩不去刺激她:“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青青轉過頭看著林穆菲,突然笑了起來,笑的眼淚漣漣,她一把抱住林穆菲帶著哭腔:“你真好,你是第一個知道我有病還會關心我的人!
林穆菲的心狠狠的抽起,身體止不住的有點發(fā)抖,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青青從林穆菲的肩膀抬起頭笑了起來:“穆菲,我懷孕了,我準備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然后寫一串名單,寫那些曾經上過我的男人名字的名單,其實我也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爸爸,然后我就發(fā)到網(wǎng)上,告訴各大報社讓他們幫忙找孩子的爸爸,你說是不是很好?”
林穆菲覺得青青瘋了,這個女人不正常。
“你懷孕了?”林穆菲顫抖著聲音,青青笑著點點頭。
林穆菲看著她,窗外一道閃電射進來刺痛了林穆菲的眼睛,隨之雷聲震耳的打了下來。
“把孩子打掉!青青,聽我的,必須把孩子打掉!你不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林穆菲聽見自己的聲音抖的仿佛不像是自己的聲音,她死死的按住青青的肩膀盯緊她的眼睛。
青青突然提高音量高聲尖叫起來:“為什么?我不要打掉孩子!”
“你必須打掉孩子!”林穆菲的聲音帶著憤怒吼的比青青的音量更高,青青呆呆的看著她失掉了語言,她看見面前的林穆菲通紅著雙眼。
窗外傳來雨聲,大滴大滴的砸在窗戶上,青青推開林穆菲的雙手緩慢的走到床邊坐下,她伸手理了理還未干的頭發(fā),盯著桌子發(fā)呆。
林穆菲死死的咬住嘴唇,重新走到青青的面前,她蹲在她的面前像一個母親一般緩慢的勸她:“青青,聽我說,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生下他然后帶給他無盡的傷害,每個生命都是可貴的!
青青皺起眉頭:“可貴所以才要生下啊!”
林穆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重新看著她:“但是你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人生,你做不了一個做母親應該盡的義務,你明白嗎?”
“我會,我會好好的照顧這個孩子,幫他找到他爸爸,我會養(yǎng)活他,不管怎么樣都會養(yǎng)活他!”青青固執(zhí)的看著林穆菲。
林穆菲站起來轉過身,聲音冷漠:“你是艾滋病患者,你知道艾滋病是什么病,你遲早都會死,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也已經是一個艾滋病患者,你要生下這個孩子就是讓他從生下來的那瞬間起感染艾滋病,讓他知道他母親是一個坐臺小姐,他父親是一個嫖客,然后在所有人鄙視同情的眼光中死去,這就是你能給他的,一個卑賤的人生……”
林穆菲說完直徑走出了青青的家門,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青青,這個女人是悲哀的,是讓人同情的,她根本不明白應該如何做才是好的,她是病人,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林穆菲沒有打傘,轟隆隆的雷聲打的讓人心驚肉跳,她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可是在師傅看見她一身濕透的樣子后,吼道:“不要上我的車!你會弄濕我的車!”
林穆菲看見開遠的出租,氣的大罵他沒有人性。
那天她在雨中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渾身凍的沒有知覺,她開始發(fā)覺感受到青青曾經面對的事情,所有人的排擠與唾棄,當天晚上林穆菲發(fā)燒到了三十九度,迷迷糊糊中她開始想青青,想那個有艾滋病的女孩,想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生下孩子的艾滋病女孩。
睜開眼的第一瞬間看見母親,林穆菲軟在床上沒有一絲力氣,媽媽在一邊埋怨道:“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下那么大的雨就找個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回來!搞成這樣……”
母親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粥緩緩的吹涼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林穆菲,林穆菲喝完粥重新躺下,腦中再次出現(xiàn)青青那一張稚嫩的臉。
兩天了,沒有一點消息,林穆菲想要忘掉一切,忘掉那跟噩夢一般的相遇,就讓那個女人自生自滅吧,她甚至嘲笑的想等到幾個月后的某一天,在網(wǎng)上或者報紙上看見她的新聞,一個患有艾滋病的小姐生下了一個孩子,還去尋找孩子的父親。
多么刺激?然后有一大群男人跑去醫(yī)院檢查身體,他們驚慌失措,一臉蒼白的表情猶如世界末日一般,多么讓人感到振奮,你們活該!
林穆菲嘲笑的想著,嘴角勾起一個淡漠諷刺的笑容。
深夜,喝下媽媽熬的粥已經快十二點了,林穆菲躺在床上剛準備睡覺,手機卻不依不饒的響了起來,有點震耳,林穆菲翻身有點厭煩的接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
“哪位?”林穆菲懶懶的問,電話中停頓了一會才響起一個聲音:“穆菲,是我!
林穆菲仿佛冷汗陡然從額間滑了下來,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她死死的握住電話有點不敢置信的問:“你是青青?”
“是我!鼻嗲嗟穆曇粼陔娫捔硪贿咃@得空洞。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電話?”
“穆菲,你說的對,我不應該讓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鼻嗲嗟脑捦nD了一會,林穆菲拿著電話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
“我不能讓他跟我一樣受所有人的卑賤眼光,對不起。”青青的聲音聽起來很弱,顯得平靜。
“你明白就好了。”林穆菲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電話那頭也安靜了一會,兩個人都拿著電話不說話,直到青青再次打破寂靜:“兩年前,我十五 歲的時候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個男人,他□□了我,一年后我被檢查出了艾滋病,所有的人……都拋棄了我,我恨他,恨所有的男人……”
林穆菲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她死死的咬住嘴唇:“青青……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
“不,穆菲你是一個好人,在我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的時候你告訴了我,今天,我買了藥,吃了!
“什么?”林穆菲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叫起來:“墮胎要去醫(yī)院的!你怎么能隨便買了藥就吃了?”
“我不知道……我流了好多血,好痛……”青青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微微的弱了下去,帶著顫抖。
林穆菲慌亂起來,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就往身上開始胡亂的套衣服,一邊套衣服一邊對著電話那頭大聲的吼:“青青!你在哪?在家嗎?你千萬不要暈過去!來,跟我說話,一直跟我說話!聽到沒有,回答我!我現(xiàn)在馬上趕過去!你等我!”
“穆菲,救我……”電話里青青的聲音淡了下去,林穆菲拿著電話睜大了雙眼:“青青回答我!你不要急,我馬上就趕過去!你聽的見我說話嗎?”
電話里再沒有青青的聲音,林穆菲打開門瘋狂的沖了出去,媽媽在身后一邊叫著林穆菲她卻沒有在理會,不論她如何吼叫,青青都沒有再回答,林穆菲徹底慌亂了。
她沖下樓掛斷了青青的電話便拿著手機開始撥打120,電話那頭遲久才傳來聲音,林穆菲拿著電話緊張的有點語無倫次的說:“急救中心嗎?有個女孩昏倒了!”
“請您說清楚地址,不要慌張!
“在……”
那天,青青沒有等到林穆菲。
房間中充斥著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青青睜著空洞的雙眼望著天花板,蒼白消瘦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耳邊傳來滴滴答答的輸液聲,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像一只斷線木偶。
林穆菲沒有來,是催她交房租的房東氣急敗壞的打開了她的門發(fā)現(xiàn)了躺在血泊中的青青,真是命大,被救了。
青青扯了扯干裂的嘴唇突然很想笑,那個一直想拯救的她的人沒來,她再次被送進了醫(yī)院被當成怪物一般的隔離了起來。
眼淚滑過冰冷的臉頰,沒有一絲溫暖。
第二天護士查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青青死在病床上,小護士嚇的手中的病歷本掉了一地。
她僵硬的躺在床上,旁邊的輸液管被拔出手臂,液體滴滴塔塔的撒了一地,地上散落著一張昨天的報紙。
——昨晚十二點左右一個女孩車禍死亡,當場斃命。
上面一張照片,笑顏如花。
對不起。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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