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食

　　鄭允浩是元和小區(qū)派出所的所長，去年12月才從市公安局調(diào)過來的。開始鄭允浩是不樂意的，他是刑偵組的，參與的那都是些大案子�？墒巧厦鎱s突然給他調(diào)到這片來當小所長。雖說所長聽著比他以前那個小警員是升職了，可是鄭允浩覺得才能被埋沒了。

　　可是局里說要是他過來就給他分一套小區(qū)的房子。鄭允浩就心動了，元和小區(qū)是什么地方啊？這可是全市聞名的高尚住宅，環(huán)境那是相當?shù)暮茫斎灰彩窍喈數(shù)馁F。鄭允浩這轉(zhuǎn)念一想吧，他總歸是得取媳婦的，沒房子問題就大了去了，要是單位能給他整上一套，而且是在這樣的地方，那可是再好不過了。所以即使才能會被埋沒，即使這輩子都可能辦不上啥大案子都決定到元和小區(qū)任職來了。

　　這一晃眼鄭允浩都在元和小區(qū)呆了有快半年了，和居委會的大媽們也混的很熟了，大媽們也倒挺熱情的，瞅著派出所來了這么個年輕又帥的小所長，都積極的把自己親戚家的未婚姑娘一古腦的給鄭允浩介紹，在家里做上一大桌子的菜，然后把鄭允浩給叫去，就這么行了相親之實。這半年下來鄭允浩的飯錢省了不少，可是對姑娘卻有些怕了。

　　剛剛才下班，一出來就遠遠的看到兩個大媽往派出所過來，允浩嚇的一貓腰偷偷的從后門溜了。然后鉆進超市，一個人住就是麻煩，下班了還得自己買菜做飯。還好超市有現(xiàn)成的熟食，買回去熱熱就能吃�，F(xiàn)在要考慮的是要吃什么。

　　“哎？允浩哥，你今天沒被逮到��？”鄭允浩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貨柜前抬起頭來，面前站著一個瘦高的男孩�？〉囊凰康哪�，還有那雙讓人嫉妒的大眼睛，不是沈昌珉是誰？

　　“昌珉啊，你也來買菜啊�！�

　　“嗯，今天在中哥做新的菜式，所以派遣我來買菜咯。”沈昌珉笑的很好看，第一次見到沈昌珉的笑容的時候鄭允浩是呆住的，怔怔的看著那對神奇的大小眼�，F(xiàn)在熟悉了也就習慣了。隨便挑了幾樣菜鄭允浩就和沈昌珉一起回去了。

　　沈昌珉是鄭允浩的鄰居，兩個人都住在一套樓的一個單元里，而且是同一層的兩對門。鄭允浩還有一個鄰居，是沈昌珉的同居人，叫金在中的。不過一次都沒見著面，就是剛搬來的時候沈昌珉給鄭允浩送了一鍋很好吃的燉牛肉，說是金在中做的。然后半年間也都還吃到了不少金在中做的東西。

　　回到家，互相道了個別就各自開門進去了。鄭允浩脫了制服拎著食材就去廚房為填飽肚子奮斗去了。

　　吃過飯就走到陽臺，吹吹風。這小區(qū)就是好，尤其是這個時候就更加發(fā)現(xiàn)所謂高級小區(qū)的好處了。鄭允浩的房子在5樓，站在陽臺上向外面一看，真是風景獨好。吹著徐緩的涼風，心情就好了。隱隱的，隔壁沈昌珉家傳來輕柔的音樂聲，還有沈昌珉笑著罵金在中的聲音：“在中哥，你又搶我的菜…….”可能吹久了，還是有點感覺涼颼颼的，鄭允浩關了陽臺門轉(zhuǎn)身回客廳看電視去了。

　　樸有天是個二世子，這是元和小區(qū)人人皆知的事情，老子是D市最大的外貿(mào)公司的老板，樸家就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所以給溺愛慘了，后果是樸有天廢了。從小就拿著他老子的錢不當錢花，用正經(jīng)人的話來說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好好利用自身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好好發(fā)展，盡學些歪三邪事，最后把他老子給氣的住院了，然后老頭子終于覺悟了，就把這個不孝子給趕出來，說是讓他自力更生，這還就真的不給他一點兒援助了，除了在元和小區(qū)給他買了一套房子以外。

　　沒想到，這樸少爺還真的能自己賺錢。長了這么大，他幾乎什么好的都沒學會，除了鋼琴。所以說藝術是天生的，鋼琴對于樸有天來說就是天生的才能。所以他就晚上在市里的酒吧給人彈彈琴也就還夠自己過日子了，雖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揮霍了。

　　樸有天在元和小區(qū)住了有四年了，也就是小區(qū)剛建成就搬進來的一期住戶，他老子給他買的房子是在這套外面掛著“時代青年”的燈牌專門為單身的年輕人設計的樓。當時看著這個燈牌他是死活都不想住的，這名字有夠XX的，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形象。可是沒辦法啊，不在這住就沒地方住了，難道要他大少爺去睡馬路么？

　　對于6樓的位置，樸有天基本還是滿意的。所以也就這么住下來了。

　　等到酒吧關門，回到小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2點半了。本來就少人的小區(qū)更是靜的連呼吸聲都如雷貫耳的。還好，這地方的路燈比市中心的都亮。這一到夏天蚊子蛾子就一窩的飛出來湊熱鬧來了，站在路燈下，樸有天盯著在路燈地下飛來飛去的蚊蟲喃喃自語，看著都覺得手臂癢癢的，抓了兩把剛打算走，卻被嚇得跌倒在地上。路旁的灌木叢突然鉆出個人來，這大半夜的，任誰都給嚇一跳的，而且要是攔路搶劫的該怎么辦？

　　還好這路燈夠亮的，樸有天一下就認出來這是個熟人。要不就得撲上去拼命去了�！安氚。忝魈觳簧习嗝�？這么晚了怎么還在外面啊�！睒阌刑炜吹姐对谠氐纳虿�，示意拉他起來。

　　啊，我的宵夜啊。樸有天心疼的看著摔在地上的塑料袋。里面是他從店里帶回來當宵夜的炒面啊，這下全撒了。這半夜三更的他上哪再去買第二份？

　　“有天哥，對不起啊�！笨粗驹诿媲暗娜耍瑯阌刑靺s是無論如何都發(fā)不起火來，想著沒關系吧，回家燙碗藕粉對付一下吧。然后撿起袋子打了個死結(jié)碰一聲丟到垃圾桶里面，然后攬著沈昌珉的肩膀往回走。

　　“昌珉啊，這么晚了你還怎么還在外面？”

　　“哦，加班�！�

　　“你們老板真不是人啊，這么晚了還加班。明天還得上班吧？”

　　“明天是周末�！�

　　“哦~~~~對啊。你看我這記性�！睒阌刑炫牧艘幌骂~頭。

　　“有天哥好好休息，明天我給你送在中哥做的菜上去給你�！闭驹陂T前掏鑰匙開門的昌珉這樣說。正在上樓的樸有天頓了一下，回頭看著剛打開防盜門的沈昌珉。

　　“昌珉啊，回去把衣服洗干凈了。”

　　沈昌珉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泥土和一些不像泥土的暗色的污漬，然后抬頭沖樸有天燦爛的笑著“嗯，知道了�！�

　　“回去睡吧。明天讓你親愛的在中哥給我多做點好吃的就可以了�！笨粗虿脒M屋，關門前聽到沈昌珉說在中哥你還沒睡�。坎皇钦f了不要等我的么……直到聽到沈昌珉給門拉上保險栓以后才回頭�；刈约何挥�6樓的家，正好在沈昌珉家的上面。

　　金俊秀是元和小區(qū)的片警，現(xiàn)在跟在鄭允浩的手下做事。但是來的比鄭允浩早，在這個小區(qū)的資歷按說是比鄭允浩可高了去了，上一任的所長調(diào)升的時候他還做過一陣子的美夢，這會不會就是他當所長了呢？可惜，人家市公安局給派來了一個高級學府畢業(yè)的鄭允浩。金俊秀開始是不服氣的，可是人家學歷高啊，而且還辦過大案子。

　　不過金俊秀就是這么個人，在心里郁悶了一小陣以后自然就好了，還是和鄭允浩相處的和樂融融的。金俊秀的性子很討人喜歡，所以在小區(qū)里人緣很好�？上司壴俸萌思叶紱]給他介紹姑娘相親。

　　金俊秀住在派出所的宿舍里，一個單間，就擺了張桌子和一張床。想想也是，這么個小巡警哪家姑娘喜歡？還是所長有前途不是。

　　金俊秀在小區(qū)有三個朋友，一個是二世祖樸有天，一個是沈昌珉，還有一個是沈昌珉的同居人金在中。平時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會去叫上樸有天和沈昌珉出去喝上兩杯。這幾年吃吃喝喝的友情也奠定的比較牢固了。

　　俊秀拉著警犬在小區(qū)里巡邏，太陽老大，刺的人直晃眼，金俊秀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不注意手里的狗繩就給放松了，警犬跟脫韁的野馬似的一溜煙就奔出老遠。金俊秀郁悶啊，這破狗啊，這么大熱的天還不給我省點事，你想追死我呀。雖然抱怨但是還是跑著追了上去。

　　終于追到了。金俊秀看到警犬在花圃里奮力的刨土，這下急了。這是損害公務啊，要是讓居委會的大媽們給看到的話就慘了，還不得罰死我啊�？纯磧深^不見人七手八腳的拔開灌木叢擠進花圃，想把狗狗給抱出來。卻看到狗狗嘴里叼了個東西……

　　這天，元和派出所來了幾個人。金俊秀都不認識，不過看鄭允浩的樣子，應該是上面派來的，官兒比鄭允浩都大的那種，鄭允浩還吩咐讓去給幾個客人泡壺好茶�？墒撬筒柽M去以后就給趕出來了，連客人的名字都沒聽到。金俊秀只好坐在外面透過玻璃看著他們說話。

　　“小鄭，你還記得你剛進局里的時候辦的那個案子么？”

　　“你說的是三年前的開車撞人然后肇事者逃逸的案子？那個案子不是結(jié)案了么？肇事者也被逮捕了�！�

　　“可是你記得么？那個肇事的死機開始的時候堅持說那天的車不是自己開的，可是后來又給改口了，承認了罪行。”

　　“嗯，是啊�！笨墒�，這個疑點當時不是也調(diào)查了么？當時的嫌疑人有不在場的證明，后來才結(jié)案的。

　　“最近發(fā)生了兩件案子你知道么？死者都是當年案子的涉案人。而且死狀恐怖，身上的傷口有幾十處，卻沒有一刀是傷到要害的，死者不是失血過多就是痛死的�！�

　　鄭允浩心頭一凜。當年的案子雖說諸多疑點，可是一直找不到證據(jù)，加之后來那個司機也承認了是自己干的，所以也就結(jié)了案。這么多年過去了，怎么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兩件事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么？

　　“你記得當時被車子撞死的人叫什么名字么？還有和死者在一起但是僥幸只是受了一點兒輕傷的那個人。”

　　“唔，不記得了�！碑敃r他才剛進警局，雖說也跟著去現(xiàn)場，可是也只是跟著而已，很多事情不能參與，所以對當事人還有受害者都只是有個模糊的印象。只是記得那個沒有死的受害者好像是個瞎子的樣子……“這兩件案子確實有著聯(lián)系？”

　　“死者的雙腿都被鋸掉了。現(xiàn)在還沒找到。當年的被車子撞死的死者也是被碾過雙腿最后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才死亡的。所以基本上我們已經(jīng)肯定了兩件案子的關系�！�

　　“那…….意思是當年的受害者對兇手進行報復？”

　　“這個是這次案子的嫌疑人的資料你先看看�！编嵲屎平舆^資料，謹慎的翻開。

　　第一頁上的右上角的小框里面有張照片。和所有人的證件照一樣，表情嚴肅冷淡，卻又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是，這個男人長的很漂亮。最主要的是，鄭允浩知道這個男人，他就住在鄭允浩家的對門，雖然沒有打過照面，可是卻總能吃到他做的食物，還有和他住在一起的那個笑起來非�？蓯鄣默F(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朋友的男孩，那個男孩還很驕傲的給鄭允浩看了他皮夾里面的那張笑顏如花的和他的在中哥的合照。

　　“你們懷疑金在中？”金在中，那個鄭允浩從未見過，卻在小區(qū)內(nèi)口碑極好的男人，大家都說他是個溫柔的孩子，雖然很冷淡，但是卻總能在別人需要的時候給人幫助等等。

　　“金在中？我們怎么可能會懷疑他？你看好了，他就是當年車禍的死者。我們懷疑一個死人干嘛？”

　　車禍的死者？鄭允浩低頭盯著資料上的照片，照片上那美麗的男人那冷淡的眼神為何看著如此詭異？

　　資料上明確的寫著2005年7月X號，車禍死亡。翻開下面一頁，照片中的人鄭允浩更加熟悉，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沈昌珉。

　　“昌珉……”

　　“對，沈昌珉。他就是我們這次案子的重要嫌疑人。當年和金在中一起遭遇車禍的就是他。當年他眼睛看不見，據(jù)目擊者說金在中就是為了保護他才喪生的。車禍發(fā)生以后他就一度喪失了記憶�！�

　　“可是，昌珉不是盲人啊！”

　　“他的眼睛是金在中給的，總之他現(xiàn)在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們就是要你對他仔細的調(diào)查。案子的具體細節(jié)都在上面了。我們先回去，你自己的看看�！�

　　“嗯…..”

　　鄭允浩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或者該說是這個小區(qū)瘋了。資料上被確定死亡的金在中，昨天還做了好吃的菜讓昌珉送來給他。雖然鄭允浩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奇怪為何跟金在中就住在對門卻一次都沒有碰過面。也詢問過居委會的大媽金在中到底是做什么的，可是不管是問任何人，都說金在中是個多好多好的人，是自由職業(yè)者，平時就在家里寫寫東西，很少出來云云……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金在中死去的事情。沈昌珉和金在中是這個小區(qū)的一期住戶，所以說金在中在小區(qū)里面住了一年多的時間，那么金在中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沒人知道的，如果說沈昌珉不能接受金在中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而給自己虛構(gòu)了一個世界的話，那為什么小區(qū)內(nèi)所有的人都這樣呢？想著想著鄭允浩不禁感到顫抖。

　　金俊秀進來收拾茶具的時候看到鄭允浩還專注于手上的資料。收拾好茶具準備出去的時候被鄭允浩叫住�！翱⌒�，你等一下，有事情問你�！�

　　“什么事？”

　　“你先坐下�？⌒惆�，你也知道，我和昌珉還有在中就住在對門，在中老是煮東西讓昌珉給我送過來，我吃了那么多次，也該謝謝他們不是。我上次約昌珉說要不叫上在中一起出去吃一頓，我請客�？墒遣氩粯芬�，你和昌珉最好了，你去給我說說去，然后你也去，還有那個樸有天。咱哥5個出去吃頓好的�！�

　　說完這話，等了半天沒見俊秀答話，鄭允浩抬起頭來，卻看到俊秀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鄭允浩從來沒有見過金俊秀有這樣的眼神，冷冷的黑黑的沒有一絲情緒，再看到鄭允浩看自己的時候又回復了往日的樣子。

　　“所長啊，你也知道昌珉那性子。他不樂意了誰也說不動的，反正他在家里有在中哥照顧著，在中哥那手藝你也知道，絕對不比那外面的廚子差是吧。所以何必去外面吃呢還花那些個冤枉錢。好了，沒事我也就出去了，差不多下班了。”

　　“俊秀啊�！�

　　“嗯？”

　　“那個金在中……總是不出門么？”

　　“在中哥是自由職業(yè)者呆在家里寫東西就可以了，而且也出門啊，只是碰巧沒能和你遇上而已，怎么？突然關心起在中哥來了？”金俊秀的表情開始明顯的不耐煩起來。鄭允浩想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有調(diào)查就這么貿(mào)然的發(fā)問也得不到任何的線索，最后示意金俊秀可以出去了。

　　關起門，鄭允浩又重新翻看了上面給的資料。從當年的案子開始，那個肇事的司機前后不一致的口供很值得懷疑，然后到現(xiàn)在死去的兩個人均為當年案子的涉案人，而且被切掉雙腿切至今未能找到。資料上寫著當年目擊者縮看到的車禍情形，金在中為了救眼睛看不到的沈昌珉被車子撞飛，可是司機非但沒有停車或者是送傷者去醫(yī)院，反而加速從倒在地上的金在中身上碾過去，導致金在中雙腿齊斷，最后失血過多救治無效死亡。

　　金在中的遺言是把眼睛給沈昌珉。慶幸的是沈昌珉只受了點兒輕傷，但是精神受到嚴重的打擊導致短暫的失憶，可是在眼睛移植手術之后卻恢復了記憶，并且也表現(xiàn)的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在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以后還找了個工作好好的過日子。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沈昌珉工作地方的老板就是當年的嫌疑人，而且現(xiàn)在兩個嫌疑人都已經(jīng)死亡。這樣看來沈昌珉確實是最有嫌疑的。和資料一起的還有一卷錄像帶，是前幾日案發(fā)當晚的錄像�？磥韮词趾苁煜懽謽堑谋O(jiān)視器的位置，走的地方幾乎都是監(jiān)視器的死角，導致監(jiān)視器拍到的只有身體的一小部分。還有一段，鄭允浩甚至懷疑兇手故意讓監(jiān)視器照到，不是照他，而是他手上的東西——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的大小看來，毫無疑問里面裝的是死者的……雙腿。

　　資料里面記錄很全，出去一些常規(guī)的資料比如：出生年月，和從小到大就讀的學校等等。值得關注的是，金在中和沈昌珉的關系，檔案上居然是寫了‘兄弟’。金在中的父親和沈昌珉的母親再婚，兩個家庭組在一起。這樣的例子現(xiàn)在不少，然后沈昌珉的眼睛是在小時候發(fā)生的一次意外以后失明的，金在中大學畢業(yè)以后就帶著沈昌珉……私奔了？并且和家里斷了一切的聯(lián)系。也就是說，沈昌珉和金在中是情人，甚至兩個人還是名義上的兄弟么？

　　鄭允浩閉上眼睛，回憶著沈昌珉說道金在中時候的樣子，那么甜蜜完全不像在說自己的朋友。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只是一直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瞥到錄像帶上定格的畫面，鄭允浩突然想到。兇手既然將死者的雙腿帶走了，那會帶到哪去呢？是丟到了較為遠的地方還是帶回自己附近經(jīng)常能看到的地方？第一種情況最為常見，可是也不排除第二種情況，那要是兇手是帶回了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的話，如果假設兇手就是昌珉的話…….

　　錄像帶拍攝的時間是夜里，元和小區(qū)在這個時間還活躍的人有一個，那就是在酒吧彈鋼琴的樸有天。對，樸有天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半夜才回來的也許問他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

　　樸有天睡到下午2點才起床，頂著一頭蓬松的亂發(fā)踩著人字拖打算到樓下小吃店去覓食，家里連一點兒能吃的東西都沒有了。吧嗒吧嗒的快要下到5樓的時候，鄭允浩家的鐵門突然打開，哐啷一聲，腦子還不甚清楚的樸有天驚的一腳踩空，然后屁股著地直接滑到5樓：“草，老子這幾天怎么老著嚇�！�

　　鄭允浩從家里出來，拉起地上的樸有天：“有天啊，怎么樣？沒事吧？嚇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看你下來了，所以急著出來么�！�

　　樸有天斜了一眼鄭允浩，這倒神了。這鄭允浩平日看他最不順眼，今天居然還特地在這守人？“鄭大所長，我可是正經(jīng)的老百姓，沒犯什么事，你找我是要干嘛��？我這還趕去吃飯呢�！�

　　“哦，吃飯啊。走，我請你！”鄭允浩熱情的讓樸有天不能適應，但還是跟著鄭允浩下樓了。

　　吃飽喝足了，樸有天正打算回家繼續(xù)睡覺又被鄭允浩攔住�！坝刑彀�，要不去我那坐坐去？順便有點兒事想跟你打聽一下�！�

　　“去你那坐？你那派出所？那是能隨便去坐的地方么？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犯了啥事呢。你要問什么就在這問好了�！�

　　“這人多不方便�！鳖D了一下“實話說了吧，我是找你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的，為了前幾天發(fā)生的一個案子�！�

　　“你一般下班回來都是幾點？”

　　“2點半到3點左右。”

　　“那這幾天回來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情況？”

　　“異常情況？你指的是什么？你說協(xié)助調(diào)查，可是你倒先說說我到底是協(xié)助調(diào)查什么吧？你就這么問我，我也想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來啊�！�

　　“前幾日，發(fā)生了兩起殺人案。從行兇方式上來看，兩起案子的犯人確定為同一人。犯人很聰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在犯罪現(xiàn)場。犯人還帶走了死者的雙腿，就連案發(fā)的寫字樓也只拍到了犯人身體的一小部分。確定作案時間是夜里，而且市公安局已經(jīng)把犯人鎖定在我們小區(qū)，所以從時間上來看我才找你來問最近你回來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情況。”

　　“懷疑我們元和小區(qū)里面的人干的？懷疑誰了？難道就是我？”

　　“樸有天你冷靜點，你不是懷疑的對象，我現(xiàn)在只是找你詢問情況�！�

　　“那你說，你們懷疑誰的？”

　　“……昌珉�！�

　　“昌珉？昌珉那么好一個孩子你們懷疑他？你才認識他？虧得昌珉叫你一聲允浩哥，你就這么對他的？”

　　“你坐下。你這幾天有沒有在半夜遇到過昌珉，或者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咱們小區(qū)出現(xiàn)過？”

　　“沒有�！�

　　“樸有天，這可是人命關天的案子，你合作一點兒�！�

　　“……”

　　“那好，說到昌珉我還有件事情要問你。是關于金在中的�！�

　　“在中哥有什么好說的，足不出戶的安分人�！�

　　“足不出戶？是沒有那個可以出戶的金在中吧。”

　　“你什么意思？”

　　鄭允浩啪的把一份資料丟到桌上：“你自己看吧�！�

　　樸有天拿起資料，上面是金在中的一系列檔案，還有一份醫(yī)院出示的死亡證明。樸有天沉默了……

　　“你們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還是說你們誰都不知道金在中已經(jīng)死了？”

　　放下資料，樸有天往后靠在沙發(fā)上，過了良久才說話�！拔覀兌贾�，小區(qū)里除了和你一樣新搬來的其他人都知道這事。一開始大家都擔心昌珉，怕他接受不了做傻事，可是昌珉?yún)s表現(xiàn)的很平靜。我們以為昌珉這是好了，可是沒過多久卻聽到昌珉一直說起在中哥，還總做一些菜說是在中哥做的，甚至能聽到昌珉一個人在家里和在中對話的聲音。

　　剛開始，居委會的阿姨們以為是在中死而不安，回來找昌珉來了。后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昌珉不是平靜的接受了在中的死亡，而是自己虛構(gòu)了一個在中依然存在的世界而活著�？吹讲胂褚郧耙粯娱_朗的活著，沒有人愿意打破昌珉的世界，久而久之的，大家就像是又接受了在中的存在一樣�！�

　　“這是病知道么？你們居然就這樣任著昌珉沉浸在幻想中？”

　　“那你去告訴他啊告訴昌珉說在中哥死了，你去說啊�！皹阌刑煺酒饋砗莺莸陌奄Y料摔在桌子上�！安牒驮谥懈缈嗔四敲淳煤貌蝗菀撞拍茉谝黄�，在中哥卻死了，你讓昌珉如何接受�！�

　　“你知道他們的關系？”

　　“小區(qū)里沒有人不知道的，除了你。”

　　沈昌珉趕著去上班，雖說公司最近發(fā)生了兩件命案，可是這班還是得照常去上。公安局來了好幾次，說是調(diào)查取證，自己都被叫去問了幾次話，還有那個刑偵隊長看自己的眼神真是奇怪。

　　“俊秀哥，你這是去哪？”沈昌珉在公車站牌下看到金俊秀，拎著一個大皮箱。

　　“哦，昌珉啊去上班？”金俊秀回頭，見到昌珉就笑開了。

　　“俊秀哥你這是要上哪去啊？”沈昌珉疑惑的看著金俊秀腳邊的皮箱。

　　“哦，就是出門一陣子。對了，昌珉啊，你的手鏈�！敖鹂⌒銖目诖锾统鲆粭l鏈子遞給沈昌珉。”你真大意，掉了東西都不知道，還少是我撿到了，不然不是得丟了。這是在中哥送的吧，這回要好好收著了哦�！�

　　沈昌珉低頭看著手里的鏈子，悶悶的問：“在哪撿到的？”

　　“西角的花圃�！�

　　沈昌珉抬頭看著金俊秀，眼睛里原本的光芒已經(jīng)暗去，黑沉沉的看著面前的金俊秀：“俊秀，你只有找到手鏈么？”冷淡的語氣，卻是金俊秀熟悉的。

　　“還有一點別的東西，不過那不要緊。啊，我等的車來了，先走了�！�

　　“俊秀，你到底要去哪？箱子里面是什么？”沈昌珉對著開走的公車大喊，可是金俊秀只是伸出頭來笑著揮手。

　　樸有天走了沒多久，上面就打了電話過來。說是兇手已經(jīng)去自首了，帶著兇器和死者的雙腿。還夸了鄭允浩，兇手說是因為鄭允浩的感化才決定來自首的，兇手是元和小區(qū)的巡警金俊秀。

　　鄭允浩掛了電話就招了出租往市公安局而去。

　　“俊秀不可能是兇手的�！�

　　“我們也不能肯定。因為他的證詞有很多的漏洞，可是他確實帶來了殺人用的刀子和殘肢。在事情全部查明之前我們還是要將金俊秀收押。如果你真的認為金俊秀是冤枉的，那你也配合刑偵大隊仔細的調(diào)查這個案子。”

　　“是。那能讓我先見見俊秀么？”

　　“可以。對了，還有一件事，當年車禍的涉案人還有一個沒死，未防他也發(fā)生意外現(xiàn)在派了人在保護，如果金俊秀真不是兇手，那就得趕緊查明兇手，保護市民是我們的責任�！�

　　“如果當年的車禍卻有蹊蹺，那做出那樣事情的人就是人渣，還有什么好保護的。”

　　“小鄭。你是執(zhí)法人員，別忘記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的確是當年肇事逃逸的一員，那么也該由法律來制裁而不是和前面兩個死者一樣被人殺死。”

　　“是�！�

　　金俊秀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隔著有機玻璃淡然的看著鄭允浩。

　　“俊秀，你是不是替人代罪的？”

　　“不是。人確實是我殺的，現(xiàn)在我良心不安所以來自首來了。人要不是我殺的，我怎么會有那兩個混蛋的雙腿�！�

　　“好吧。那你和他們有什么愁，能讓你恨到不惜殺人？”

　　“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告訴你。你回去吧，不用來看我了。我已經(jīng)認罪了，案子也就結(jié)了。你可以不用到處找人查證問口供了�！�

　　回去的路上鄭允浩從頭分析了案情。他肯定金俊秀絕對不是兇手，是為了維護什么人才來自首的。那個人是誰呢？

　　沈昌珉！

　　他是俊秀最好的朋友，俊秀是孤兒，聽俊秀說過，能到元和小區(qū)來當巡警還是在中幫忙的。那么說的話，兇手真是昌珉？俊秀到底知道多少？可是知道又怎么樣,他不肯說。

　　對了，事情都是三年前的車禍引起的，所以要知道真想還得從三年前的事情查起。當年的司機應該知道真相的，想到這，鄭允浩直奔D市第三監(jiān)獄。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終于到了位于市郊的第三監(jiān)獄。

　　面前坐著的男人就是當年的肇事司機，面容憔悴，但是看著依然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這樣的人怎么會撞了人還從人身上碾過去呢？

　　“當年的案子真是你做的么？”

　　“為什么都來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了么？”

　　“還有誰都來過？”

　　“你們警察啊。”

　　“別的人呢？沒有了？”

　　“…….”

　　“那你知道當年你第一次錄口供時候指認的那三個嫌疑人已經(jīng)死了兩個么？被人殺死的，如果你是真兇那兇手為何不找你報復而是找到了那三個人？”

　　“兩年前，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來找過我。他說他是死掉的那個人的弟弟，他說知道不是我開的車�！�

　　“是個什么樣子的男孩？是不是很可愛然后笑起來很溫暖的一個孩子。后來呢？”

　　“不，那個男孩雖然長的好看，但是很冷漠，完全感覺不到你說的溫暖的樣子。后來我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什么事情？”

　　“事情確實不是我做的。我是給公司開車的，可是那天楊總說要和朋友出去，所以要自己開車，剛好放我一天假。沒想到卻撞死了人，車子被丟在郊外，然后警察找到了我。我開始是不承認的，可是后來……總經(jīng)理派人威脅我，說要是我不承認的話就殺了我老婆孩子，但是如果我認罪了就放過他們還給我50W做安家費。我就同意了�！�

　　“你怎么……”這時候電話突然響起來“喂？”

　　“小鄭，出事了，楊天林瞞著保護他的警察偷偷的跑出去了。我們打電話到沈昌珉的公司確認過，沈昌珉今天沒有上班�！�

　　“知道了，我馬上去找�！睊鞌嚯娫�，鄭允浩匆匆的趕回元和小區(qū)。

　　“昌珉，昌珉�。�！”使勁敲著沈昌珉家的大門，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樓道里回響著鐵門沉重的聲音。

　　“鄭允浩，你發(fā)什么瘋？”樸有天下樓來推開鄭允浩。

　　“有天，你知道昌珉去哪了么？”

　　“不知道，反正昌珉沒在家里�！编嵲屎瓶粗鴺阌刑斓谋砬�，嘴里說著不知道，可是表情卻不是這樣表現(xiàn)的。

　　“樸有天，你還想替昌珉包庇到什么時候？你是這樣，俊秀也是這樣。你知道么，俊秀去公安局自首了，說人是他殺的。”

　　“什么？不可能，俊秀那個傻瓜，明明……”

　　“你果然是知道事情真想的。都到現(xiàn)在了還是不肯說么？你和俊秀都知道的吧，人是昌珉殺的。”

　　“不是，不是昌珉殺的�！�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說真話么？剛剛上面給我打電話說楊天林不見了，昌珉也沒去上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昌珉可能會再殺一個人，你就這么看著昌珉的手上沾滿血腥么？”

　　甩開鄭允浩的鉗制，樸有天狂亂的大喊：“不是不是，人不是昌珉殺的。那些混蛋殺了在中哥卻還逍遙法外，昌珉去找他們讓他們自首，可是那三個禽獸卻□□了昌珉，所以在中哥才會殺了他們，他們死有余辜，死有余辜…….”樸有天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中哭泣。

　　“你說什么？□□…….”鄭允浩不敢想象，那個可愛的孩子被□□？那個臉上永遠都是溫暖笑容的孩子，混蛋，真是死不足惜。

　　“你是說，昌珉人格分裂？”允浩開著車，按照有天的指示去找昌珉。

　　“嗯。在中哥死了以后昌珉失憶了一段時間，恢復以后就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在中還在的世界。第一次見到另外一個人格的時候是在昌珉去上班后一個月。你也知道，那三個混蛋是昌珉公司的老板，這就是報應吧，上天要安排原本沒有絲毫報復心的昌珉進到那個公司。

　　昌珉以前眼睛看不到，所以聽力就非常的敏感。在中哥出車禍的時候他聽到了那三個混蛋的聲音，可是后來忘記了。直到在公司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喚醒了沉睡在深處的記憶。昌珉本人有意識的抗拒在中死去的事實，所以負面的精神就個壓抑到一個地方，可是這記憶還是一直反彈，在不停的壓抑的過程中就形成了另外一個人格。

　　這個人格和在中哥很像，比較冷淡，說話的神態(tài)，語氣和動作都和在中哥一模一樣，所以我和俊秀都管這個人格叫在中。這個人格很聰明，他一直做到自己的存在不在昌珉這個人格知道還偷偷的調(diào)查了當年車禍的事情�！�

　　這時候鄭允浩想起來司機說的那個冷淡的青年。一定就是在中人格的昌珉。

　　“但是在中哥黑暗面的人格被完全激發(fā)出來是昌珉的□□事件。那時候昌珉去找了楊天林他們，想說服他們?nèi)プ允祝墒撬麄儑虖埖恼f了那事情是自己干的，絲毫不知悔改，看昌珉長的好看還□□了昌珉�！编嵲屎朴糜喙饪吹綐阌刑炜藜t的眼睛。

　　“我和俊秀等不到昌珉回來就去找，看到的就是……那時候現(xiàn)在的在中的人格就完全產(chǎn)生了。我忘不了當時想破娃娃一樣躺在地上的昌珉，和那雙眼睛里面漫天的恨意。在醫(yī)院醒來的昌珉還是往常那個昌珉，完全不記得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想著這樣也好，這樣的話，昌珉就還能快樂的繼續(xù)生活。

　　直到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遇到昌珉。全身都是泥土，還有沒有完全干的血跡。那身衣服是在中哥的，當時我就知道在中是不會放過欺負過昌珉的人的。果然，你沒幾天就找我詢問這事。停車，就在這附近了�！�

　　樸有天讓鄭允浩把車停在公墓園門口。然后跳下去，鄭允浩也趕緊鎖了車門跟了過去。穿過碑林果然看到沈昌珉和一個男子，男子身上已經(jīng)被劃了許多刀，躺在地上呻吟，沈昌珉抓著男人的頭，一手握著刀子。

　　“在中�！睒阌刑斓穆曇糇柚沽松虿胍腥耸直凵洗痰膭幼鳌Ｂ牭接腥�，男人艱難的轉(zhuǎn)頭呼救。

　　沈昌珉抬頭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鄭允浩和樸有天，嘴角抬起一個美麗笑容，原本刺向手臂的刀鋒轉(zhuǎn)向頸側(cè)的大動脈，輕輕一劃，鮮血飛濺，染紅了墓旁嫩白的雛菊。

　　沈昌珉被捕了，或者該說是自首了比較恰當。金俊秀包庇犯人所以在拘留所關了兩個月以后被放了出來。

　　鄭允浩向法院提供了沈昌珉患有精神病的說法，經(jīng)過精神科醫(yī)生的診斷以后確診。沈昌珉確實罹患了人格分裂癥。人格分裂指的是”多重性格”，在最新的精神疾病制診斷分類中，稱此為”解離性認同疾患”(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屬于精神病的一種，而且在作案的時候是病發(fā)中。按照法律，精神病人在發(fā)病的時候犯罪不負刑事責任。所以沈昌珉被送到了D市第二人民醫(yī)院接受治療。

　　沈昌珉的房子就這么空了出來，因為要給沈昌珉收拾一些生活用品，所以鄭允浩第一次踏進了這個沈昌珉和金在中共同支撐起來的家。

　　所有的墻面都裝著鏡子，不管在這個屋子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投在鏡子里面的影像。昌珉就生活在這個鏡子的世界里面，鏡子里面是有金在中存在的世界。

　　鄭允浩在收拾衣服的時候看到一個本子，靜靜的躺在衣櫥的臺面上。翻開，是沈昌珉的日記。

　　最近的日記是那個詳細的記載了發(fā)生的事情，甚至是作案的手法。最后一篇是被捕的前一天寫的，記錄了如何引誘楊天林出來的辦法等等，最后是5個字——血祭在中哥。

　　合上筆記本，鄭允浩找到了碎紙機將日記慢慢的塞進去…….

　　沈昌珉在白色的病房內(nèi)，安靜的站在一面大鏡子前面。

　　“在中哥，我做的好么？”鏡子里面的人沒有回答，只是用屬于金在中的表情安靜的看著鏡子外面的沈昌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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