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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二十一年，北平，冬。
　　“這雪下得真是大啊�！壁w先生停住腳步用雙手拍打掉落在兩肩的積雪，借著路旁某戶人家門前掛著的大紅燈籠泛出的紅光瞇起眼盯著風(fēng)中亂舞的雪花，若有所思。

　　“可不是嘛�！卑坠^的管家亦跟著趙先生停下，抬頭望著空中的雪花。
　　沉默片刻。
　　“你家少爺?shù)牟�，怕不是我等尋常先生能醫(yī)得好的，”趙先生回頭望著站在身后的白管家嘆了口氣，“第一次白少爺發(fā)病我就隱約覺得不尋常，身上什么病癥都沒有，脈象卻虛弱得像將死之人。坊間早有流傳關(guān)于你家少爺?shù)男┰S是是非非，雖真假難辨，但你何不勸勸白老爺去尋些鄉(xiāng)野郎中看看�！�
　　白管家緊皺了眉回道：“小的早就勸過老爺太太了，太太卻說太太這許多年日日吃齋念佛，得菩薩保佑，這白公館是斷斷不會有半點(diǎn)污穢之物的。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趙先生便不再說什么，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暖爐，繼續(xù)朝白公館方向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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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太太，趙先生到了�！�
　　屋子內(nèi)間匆匆走出一對約摸五十歲上下的夫妻，太太臉色憔悴，雙眼略帶血絲，不知是這深夜未睡熬成如此還是剛剛才哭過，老爺亦面帶疲憊，強(qiáng)打了精神迎上前寒暄：“深夜叨嘮趙先生來府上為小兒診病已實屬抱歉，理應(yīng)由白某親自前往趙府相請，奈何小兒病重至此，唉。”說罷搖了搖頭。
　　“白老爺著實客氣了，”趙先生向內(nèi)間望了望道：“還勞煩白老爺帶我見白少爺。”
　　白老爺引趙先生走進(jìn)屋子內(nèi)間，只見白少爺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面色紅潤與尋常人沒什么不同。
　　趙先生緊走幾步坐在白少爺床邊的椅子上，掀開紅綢被將白少爺?shù)氖掷�，隨后右手附在白少爺手腕上診脈。眉間的皺紋慢慢加深，搖了搖頭嘆氣道：“白少爺?shù)拿}搏沒什么異常，應(yīng)是天亮了便沒什么大礙了，抓些進(jìn)補(bǔ)的藥調(diào)理便可。”
　　“君蘭，君蘭……莫走……”昏迷中的白少爺突然夢靨似的喊了幾聲，復(fù)又陷入昏迷。
　　眾人皆是一驚。
　　白太太卻忍不住拿帕子掩住淚，哭道：“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三）

　　相傳金公館的二少爺與白公館的白少爺年齡相仿，金公館的二少爺自小體弱多病，久不出屋，白公子便日日陪著他在屋內(nèi)玩耍。久而久之，金二少爺對白公子產(chǎn)生了不齒之情，直到白公子與金二少爺?shù)拿妹媒鹞⑻m喜結(jié)連理之日，投河自盡了。死后的金二少爺變作鬼魂整日纏著白家少爺，導(dǎo)致白少爺時常生些怪病。另有傳聞白公館的下人們時�？吹桨咨贍斣诜恐袑χ諝庾旖俏⑽P(yáng)起，眼中帶著寵溺。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兒似得，下人們不禁打了個哆嗦。
　　因著金二公子的死，白金兩家親家沒結(jié)成，反成了冤家。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漸漸流進(jìn)金家人耳中，金家雖氣不過，但也沒大動干戈，反倒是更深出簡居。金家的小姐金微蘭亦自那日之后，入了空門，做了帶發(fā)修行的尼姑。
　　后來又有流言傳出，有人看見金家做了尼姑的小姐幾次出入白公館，想是忘不了與白少爺?shù)呐f情，去白公館私會情人了。流言傳入金公館中，金公館亦是不聞不問，世人便說，想是金公館不想因著金二少爺?shù)乃蓝`了金小姐的姻緣，只因金二公子的鬼魂不愿離去，金公館才不得不將金小姐送進(jìn)尼姑庵。
　　這個禍害人的金二公子啊。
　　世人皆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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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少爺?shù)姆块g中，繚繞的香霧間充斥著煎藥的味道。
　　“你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一身素袍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看著白少爺。
　　“呵�！卑咨贍斴p蔑一笑。
　　女子無視他的輕蔑，依舊面無表情道：“就算你撐得住，他也快沒時間了�！�
　　“我說過，我不會再讓君蘭離開我身邊�！蹦凶右蛔忠活D地說道。
　　“你再不放他走，他便失了投胎的時機(jī)，你終是害了他�！迸拥恼Z氣顯得有些急躁。
　　“呵。害了他。金微蘭，當(dāng)初是誰聯(lián)合我母親害了他的？”白少爺微怒。
　　“確然是我，那日央了白太太遣下人拖住你，阻了你與二哥相會，二哥以為你已與我成親，才會悲急跳了那河。是我害了二哥，然我已日日在佛祖面前悔悟�！迸勇曇袈詭н煅�，“你尋了道士用你的壽命拘了他的魂魄，只要你活著，他就得在你身邊，他已喝過孟婆湯，將前世忘得干干凈凈，你還拘著他的魂魄做什么。只會害了他失了輪回的時機(jī)，永世做孤魂野鬼罷了。你舍得？”
　　“有我陪著他，怎會舍不得�！卑咨贍�?shù)淖旖墙K于微微上揚(yáng)。
　　“那你便好自為之吧。”女子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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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有傳聞，人死滿三年那日便可投入輪回。
　　白公子在金二公子死滿三年第二日撒手人寰。
　　白公館下人們之間又開始流言四起。
　　他們說，白少爺死的那日夜間他們聽到了金二公子和白公子的對話。
　　“你未曾喝過孟婆湯，你一直假裝不認(rèn)得我�！毖鹧b的微怒中充滿了寵溺。
　　“那時我不知真相，還怨著你�！甭曇裘黠@底氣不足。
　　“那現(xiàn)在還怨不怨了？”
　　“不……不了……”
　　“我尚在人間時不能與你通話，擅自做了主張，阻了你輪回，與你生生世世做一對孤魂野鬼，你可愿意？”
　　“愿意。”鄭重回答的聲音中伴著輕輕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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