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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
龍宮弟子紫煙奉師命,前往長安城阻止盤絲弟子找到盤絲法寶忘情的配方。
在晶瑩剔透的水晶宮里,紫煙問龍王,為啥要找白晶晶的麻煩?
龍王哼了一聲,別開眼,暗示你可以滾下去完成任務了,少廢話。
偏就紫煙這個人生來單純得比白紙還白紙。她見師父側過臉,以為他歲數大了,沒聽到自己的問題。于是特意繞到他跟前,正要開口再度詢問,腳下一崴,一個踉蹌跌了個四腳朝天。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大師兄柳原連聲致歉,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一把拽到了龍王視野三米以外。
這個,從來以捉弄她為樂的大師兄——紫煙來不及暴怒、跳腳,就聽得柳原附到耳際:“你豬腦袋!沒見師父青筋暴起了嗎?”
紫煙眨著她純潔無比的大眼睛,跳過前句,對后句不明所以:“暴了嗎?”探過身瞅瞅,好像是暴了。趕忙變色:“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柳原將再度要跑到師父跟前的紫煙扯了回來,莫可奈何地:“你干嘛非要老話重提、去揪那老龍頭的逆鱗啊?”
“我有嗎?”望天,藍藍的海水上,白云朵朵。透視不是一般的好。
“我問你,我們海底的定海神針教哪個搶走了?”
“美猴王!弊蠠煷鸬,這個,歷史她還是馬馬虎虎能過關的。
“那么,美猴王和白晶晶是什么關系?”
“情人!”紫煙舉手搶答。八卦一向是她的最愛。
“所以呢?”
“所以捏?”紫煙反問。
柳原滿臉黑線,身邊游過一只小烏龜,隨手抓了,腦門往烏龜殼上狠狠撞去。
烏龜痛苦的哀鳴。
天呢,柳原痛苦地想,怎么跟她說,擺明了啊,地球人都知道,老龍王是想拿盤絲法寶去換回龍宮的定海神針。他拍拍小師妹的腦門,心想你媽把你送龍宮來是做對了,這么極品的一腦瓜,丟在其他地方不知道要殘害多少教書先生了。“你只要記得去奪回配方就好了,額,師兄我去借把豎琴,告辭!
紫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大聲地問:“師兄你借豎琴干嘛?”
柳原回頭,微微笑:“今天天氣好,我去找只海牛,對它彈琴。”
紫煙站在原地沉思。
一炷香。
兩炷香。
……
六炷香。
終于,她憤慨地:“柳原你這個大混蛋!氣死我了!又拐彎抹角罵我笨!”
紫煙上岸后,在傲來海邊看到幾個釣魚的老頭。
她走過去,發(fā)現魚竿和漁網都干巴巴地晾在岸邊,幾個老頭沒在釣魚,反而忙碌著在沙地里鏟鏟鏟。她問:“你們在干什么啊?”
沙礫飛揚。
老頭們不耐煩地:“沒見么,挖點卷去賭烏龜啊!”
原來,時下的長安城,人人不務正業(yè),全然地陷入了賭烏龜一夜致富的美夢中。唐王禁賭的工作可謂任重道遠矣。
紫煙覺得無趣,倒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她輾轉來到長安,在繁華如織的街道流連忘返,壓根忘記了此行的任務之艱巨;M樓酒店的菜肉包子特別合她口味,紫煙要了一籠又一籠,無視了周遭驚訝轉至驚恐的目光,吃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這時,一襲青衫悄無聲息地坐到了她的跟前。
來人略微遲疑地問:“紫煙?”
“嗯……”紫煙忙著吃,抽空抬眼瞅了下,然后,“。
尖叫!
她棄了包子,轉身要逃:“見鬼了!”
青衣男子趕忙拉住她:“不是鬼不是鬼,你摸摸,手是熱的!
她探出手,摸摸,雖然沒有包子熱騰騰,不過,確實是熱的。
于是,她不由又驚又喜:“二師兄,你沒死。
二師兄連云尷尬地收回了自己被揉成皺巴巴的手,“是啊,大難不死。”他目色一暗。因為家境不好,所以偷拿了龍王的東西,結果東窗事發(fā),被龍王發(fā)到前線。在龍族和蛟族一役中,九死一生,多么辛苦,才活著返回了龍宮,誰知道龍王根本不理他,忙著給大師兄柳原慶功的同時,譴人讓他自行走路。大師兄將師妹柳原保護地相當好,整座水晶宮里,只有她一個人還傻乎乎地相信,他是為同族捐軀,而不是被龍王逐出師門的。
思及此,連云對于小師妹的智商,再度投以崇敬的一眸。
連云道:“師妹怎么突然來了長安?”
紫煙再度“啊”一聲驚叫!“完蛋了!我忘記去搶盤絲法寶了!”
連云不動聲色地問:“什么,師父讓你來搶奪盤絲法寶?”
紫煙點點頭:“對啊,大師兄壞死了,別的弟子都去修煉龍宮法寶了,他居然推薦我去做那么危險的工作!”
連云擦了擦冷汗。要知道,那些守護法寶配方的怪獸,隨手招招風,估計都能把紫煙卷到十萬八千里外。連云悄悄捏碎里手里最后一張小龜點卷,溫柔地:“沒事的,二師兄陪你去完成任務!
“好!”紫煙感動得只差掉眼淚了,“還是二師兄最好了!”
她不知道的還有,當她和連云在長安城里無憂無慮地游玩時,她的大師兄正在為了龍宮法寶分水和海底的夜叉浴血奮戰(zhàn)。本來每個龍宮弟子都要修煉一個龍宮法寶的,但柳原也實在不敢太指望紫煙能夠自己通過考驗,于是他挑走了她那份的法寶任務。
紫煙看到新娘子坐上花轎。美麗的女子掀起門簾,色若春花。她羨慕地感慨:“如果大師兄不是那么壞,琴師姐也不會哭著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連云扯開笑:“小師妹你還是蠻關心大師兄的嘛!
紫煙跺腳:“哪有!我最討厭他了!有事沒事找我麻煩,還經常罵我笨!彼D過頭,難解地望著連云:“怎么會有那么討厭的人。
琴師姐那么那么喜歡他。柳原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冷冰冰地對她說:“我是不會娶你的。”說完還不夠,復又瞪她一眼,補充道:“絕不。”
紫煙記得琴師姐痛哭離去的那天,水晶宮上的天空一片陰霾,久久化不開的哀傷蔓延了整片海。害一個女孩子那么傷心,柳原真真是個混蛋。
連云適時避開了這個話題,“對了,都過了那么久了,想必,那個盤絲的弟子也該配齊了法寶的配方了吧!”
紫煙一驚:“呀!”
又玩物喪志了!
她哭喪著臉:“怎么辦?”
連云詭笑:“我就是要等她配齊了配方,直接將法寶奪過來。我們以逸待勞,不慌的啦!
紫煙自小就盲目崇拜二師兄的聰明才智,聽他那么一說,心里有了譜,又樂呵呵了起來:“我就說嘛,二師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了!”
連云笑笑,心里有個聲音冷冷響起:如果真的厲害,就不會只是二師兄了。
他們堵在盤絲門外。
女妖看到外人潛入,正要驚呼,一道銀線華麗麗掠過她的脖頸。她被柳原的銀色長槍刑天戳破了喉嚨,呆怔地倒在了紫煙的腳下。
看到腳下逐步漫開的那灘血,紫煙嚇白了臉。
這是真的血,真的血肉殺戮,殘忍而赤裸裸。
在她小小的、黑白分明的簡單世界里,還是第一次見紅。
連云趕忙伸出手,輕拍她的肩,溫和地安撫道:“沒事的,一個小妖而已!
紫煙不敢看地上的死尸,捂著胸口,跑到一邊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長那么大,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
許久,她平復了心情,轉過頭,看到連云已然體貼地收拾了方才女妖的殘骸。
連云無奈地:“師父也真是高明,居然派你來搶法寶!彼悄茼樌瓿扇蝿,估計,螞蟻能和大象拔河了。
他們聊天的時候,柳原騎著馬,已經趕到了境外驛站。
路過茶鋪的時候,他看到了一身紫衣的盤絲弟子,綰綰。
他靜靜打量,當時正是正午時分,可那女子,分明比驕陽更為耀眼。任是誰都不能把紫色穿出這樣的風情,只見她雪白的酥肩半裸,魅惑的薄唇微揚,貓眼石一般的翡綠色的眼睛時不時閃現一種冷漠疏離的神態(tài),而掛在脖頸間的白色骷髏,那種冷森森的殺意,倒也足夠坦蕩。
想到總是穿得一身黃燦燦也不覺得土的小師妹紫煙,柳原不自覺彎了彎嘴角。
這個妖冶到令任何花朵都相較失色的美麗女子,柳原沒有注目許久,他的視線往下移,她的手里那面小小玲瓏的扇子,恐怕就是紫煙此番需要奪回的盤絲法寶,忘情。
柳原走過去:“打攪了!
身邊尚有空桌,他卻入座到了綰綰的面前。
綰綰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沒關系!彼瑫r也打量著柳原。因為早知道家門口會有埋伏,所以不介意。
茶棚下,安靜的柳原像一個平凡書生,儒雅而彬彬有禮。綰綰掃過他掛在腰際的扇子,秋水。那盈盈若水的一點紫光,神奇地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屏息凝視,耳邊仿佛遠處有巨大的波濤洶涌,正以電光火石的速度逼近她的心臟,轟鳴著要吞嗤她整個身軀,狂嘯著要將她撕成千萬片!
綰綰被嚇懵了,迅速地跳離了桌。
“你是誰?”
柳原招來一邊的小二,要了一碗清水。他神態(tài)自然地低頭輕抿一口,抬頭,道:“龍宮首席弟子,柳原。”
綰綰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忘情,退到了防備的距離,“老龍王真小人!”
柳原笑:“同感,同感,但是——”他斂起笑,正色道:“師命不可違!”
綰綰聞言,也知絕不是他的對手。她轉念一想,露出了勾魂攝魄的笑容:“我知道我搶不過你,搞不好,還會丟了性命……只是,我?guī)煾敢膊皇浅运氐,我這么空手回去,搞不好,還是會丟了小命!彼鄄鬓D,想的卻是面前的青年劍眉星目、俊美豐姿,在盤絲洞里修煉太久,她有幾百年沒見過這么一個飄逸瀟灑的男子了。
柳原見她口水咽了又咽,一雙綠眼睛不時地掃視他全身上下,不禁一個哆嗦:“這位姑娘,女孩子的眼神不可以這么猥瑣的……”
綰綰打斷了他:“這樣吧!你要強搶的話,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毀掉忘情還是綽綽有余的!”
柳原就知道她沒打好主意,“你想怎樣?”
綰綰笑彎了眼,“我們做買賣,你劫物,我劫色!”
綰綰要柳原陪她在長安城內,玩上三天盡興,三天結束后,她自當奉上盤絲法寶忘情。
柳原看綰綰,雖然裝扮妖媚到了極點,卻也不過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綰綰還道:“先早有人以一千兩的價格賣給我個消息,說有龍宮弟子在此處埋伏我,我怎么也想不到,龍王那么卑鄙無恥,居然派了龍宮大弟子來偷襲我。”
柳原皺眉:“一千兩?”這是誰啊,比奸商還奸商!就紫煙那三腳貓的身手,值那么多錢么?
次日破曉,守了一天一夜沒有等到盤絲弟子的紫煙和連云,略有些疲憊地返回了長安城內。
在客棧里,紫煙趴在桌上大快朵頤,連云則托著下巴,坐在二樓窗口,沉吟。
樓下人來人往,清早是趕集市的時分,叫賣聲不絕于耳。
連云挑眉,他看到了最不該出現在一起的兩個人。
“小師妹,快來看!”
紫煙拿著手里吃了一半的燒賣,探過身,睇了眼。
燒賣“撲通”一聲,墜地身亡。
紫煙瞪大了她的眼睛,不敢置信。
“這,這,這,這!”
連云勾起不懷好意地笑:“我現在知道我們?yōu)槭裁绰穹坏奖P絲弟子了!”
紫煙搖搖頭,把眼睛揉了又揉,“不可能的!大師兄他——”簡直快要哭出來了,她弱弱地問身邊的二師兄:“二師兄,我是不是餓昏頭了,眼花了?”
連云真是怒其不爭,大力地將她推到了窗口處,惡狠狠地:“你看看清楚,是你大師兄勾結了盤絲妖女,一起對付你!”
紫煙想到她哭成淚人兒的琴師姐,再瞅瞅樓下走過的,花枝招展的綰綰和一臉沉靜的柳原。她的腦中做起了劇烈的思想斗陣。
一邊是從小教她穿衣打扮的琴師姐,她膽子小,每次犯了錯師父苛責的時候,琴師姐總會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對她說,不怕不怕。
一邊是最愛惡作劇她的大師兄柳原,不管晴天雨天陰雨天,她練功她吃飯她睡覺,陰魂不散圍在她周遭,罵她笨蛋豬腦缺根筋的,全都是柳原。可是可是,她發(fā)燒,她遲到,她早退,她哪怕是心情不好得罪了誰誰誰,替她背黑鍋幫她攬擔子的,甚至武力單挑解決的,也都是柳原。
紫煙覺得她的腦袋負荷有限,實在不能分辨那么復雜的誰是誰非。她決定尊重師兄的意見,于是轉過頭,問道:“二師兄,我該怎么辦啊?”
連云想了想,拍拍紫煙:“不管怎么樣,我們先過去打個招呼!
二人下樓,正好截下在綢緞店里找料子的綰綰和柳原。
柳原看到紫煙和連云混在一起,氣得不打一處來。他不由分說地揪起了紫煙的腦袋,拎到邊上,怒問:“你怎么和連云在一起?!”
紫煙眨眨眼:“那你怎么和妖女在一起?”氣憤,居然先質問她!
柳原驚覺,笨笨的師妹紫煙這會一句話,竟然拿把他給問懵了。
管他呢!他避開了她的問題,繼續(xù)怒斥:“反正,你不能和連云在一起,這家伙,沒安好心!”
紫煙難得堅持了起來:“為什么呢?我不可以和二師兄一起,你反而可以和盤絲妖女在一起?這,這,這不公平!”
柳原這個郁悶啊,好說歹說,他怎么也算是忍辱負重、犧牲了色相助她完成任務。這個笨家伙,不知回報就算了,還狗咬呂洞賓!
紫煙見他不說話,一看就是理虧的模樣,故而更加氣憤:“琴,琴師姐對你那么好,你居然——居然給一個妖女勾引!我,我要回去告訴師父!”
柳原忍住了想要撞墻的沖動,決定采取暴力政策,揚起手,對著小師妹恐嚇道:“你現在給我乖乖回去,不許和連云一起,不然,我就打你了!”
怕疼的紫煙若是換作平時,必定是一溜煙跑回東海,唔,都那么大個人了,還挨打,多丟臉啊。可是這會,她沉睡多年的自尊心驀地蘇醒了。她挺直了胸膛,義憤填膺地:“你打吧打吧!币桓倍嫒鹫ǖ锉さ拇罅x凜然。
柳原的手揚在半空,倒是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醒來著,可是遠處還有綰綰連云,他度情審勢,手不自覺地收了回來。轉過身,問連云:“師父不是讓你歸隱鄉(xiāng)田的嗎,你跑來長安湊什么熱鬧!”
連云與綰綰詭笑地對視了一眼,聽到柳原隱忍著怒意的逼問,感到自己占了上風,微微笑:“我來幫小師妹啊,她一個人,又是頭次來到長安,來執(zhí)行危險的任務,作為師兄,我自然放不下心。”
紫煙躲到連云身后,小聲支援:“就是,就是!”
綰綰穿過他們,身姿婀娜地走到了柳原的身側!澳悄銈児苣銈兺婵!彼室馍攘松仁种械耐,揚起笑,媚眼如絲,“我們也管我們玩!
“紫煙!”柳原厲聲。
“我再也不聽你的話了!壞人!”紫煙氣紅了眼睛。
勾結妖女的叛徒!再也不是她的大師兄了!
柳原看到紫煙緊緊偎著連云的模樣,曾幾何時,像小兔子般膽怯懦弱的小師妹也會如此堅定不移地仇視自己。他感到失落,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挫折打擊。他對綰綰說:“我們走吧,不要管他們了!
雖說不要管,但兩個人走出綢緞莊的剎那,他仍習慣性地回頭,尋找小師妹的身影。可是他的那個小師妹,正傻乎乎抓著二師兄,一臉警惕地望著他們。他看著紫煙抓緊連云的小手,那副敵我分明不容辯解的姿態(tài),深深地戳傷了他。那時柳原想,罷了罷了,管她死活!
柳原走了以后,紫煙失魂落魄地要回龍宮,也不打算找那個什么該死的盤絲法寶?墒沁B云攔下她,“你沒見么,剛才那個妖女手里拿的扇子,就是你要找的法寶啊!
紫煙聽不見。她傷心地走出綢緞莊。路邊有小孩在乞討,她摸出了錢囊,全部倒進了小孩的碗里。連云追出來,一把抓起她,這才發(fā)覺她哭得厲害,眼睛都快腫成了核桃。連云微微動容,伸出手,抹掉了她的眼淚。
“至于嗎,哭那么傷心?”他有點內疚,如果不是為了綰綰的一千兩,他也不會跑來欺騙這只小白兔。
紫煙吸了吸鼻子,嗚咽道:“大師兄怎么會是壞人呢……”
連云說:“這個世上總有好人和壞人!
“可是,”紫煙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淚水刷了一臉,“我不要大師兄是壞人!”
連云低頭看看自己濕了一大片的袖子,苦笑:“有的時候,想和做,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彼肫鹱约阂苍羞^的鴻鵠之志,可結果呢,還不是覆滅在了柴米油鹽中。他要是有紫煙和柳原那樣優(yōu)渥的家庭,他也可以做一個風光的龍宮弟子。
紫煙把錢都給了小乞丐,柳原想起他那里還有綰綰給的銀票,于是帶紫煙去了長安最豪華的酒店里,請她大餐一頓。
而恰恰在二樓的走道,不經意一瞥,看到了白天沿街乞討的那個小孩。
小孩大吃大喝了滿嘴油水,見了紫煙,立馬掉頭,跑得不見蹤跡。
紫煙呆呆地問身邊的連云,“那個小孩干嘛啊,怕我?”
連云感慨:“人蠢,真是一種幸福!”
紫煙白了他眼,“你別學大師兄,每次都說我笨!毕氲酱髱熜,又要傷心了,她抬手摸摸自己心口,默念:不去想不去想。
連云被她的自我催眠逗笑了。
“紫煙,你有沒有給人騙過?”他好奇地問。
“有啊,不給騙才奇怪呢!弊蠠熣业搅丝看暗淖雷樱饷嫣焐珴u暗,歸家的行人來往頻繁。她趴在窗口,若有所思地道:“人活得簡單一點不好嗎,快樂多一點,煩惱也會少一點!
連云走過去,不屑地:“等你快要餓死了,就會發(fā)現人是活不簡單的!
紫煙瞪大眼:“我挨過餓啊,第一次迷路的時候,在林子里轉了十幾天,除了吃樹葉,就沒其他東西吃了!
連云拎起袖子,擦擦汗,“那你還快樂么?”
“有啊,在林子里聽聽小鳥叫,心靈空曠無所依,還是蠻舒服的。”紫煙說著,招來小二,刷刷刷,眨眼點了一桌菜,“不過啊,那次以后我一個人出去就記住了,一定要帶上一包煙花,防止再迷路。”
“帶煙花?”
“嗯,大師兄說了,如果找不到路,就放他特制的煙花,他一定能看到的。”紫煙頓了頓,懊惱地甩甩頭,“討厭,我老是想到那個壞人!”
連云笑著轉向窗外,看到了綰綰拿著走馬燈和柳原經過遠處河畔。
他轉回頭,看著紫煙吃得不怎么愉快的樣子,倒是有點不忍心刺激她了。
“有人落水了!”
窗外迅速聚集了一圈人,喧囂著。
紫煙放下筷子,探過身,瞅瞅:“咦,盤絲妖女掉水里頭去了!
連云眼尖地看到河畔邊,柳原朝綰綰伸出手,要拉她上來。結果綰綰剛伸出手,他就截下了她手里的忘情,轉身,不顧身后綰綰的叫嚷,擠出了人群,飛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連云想,這柳原,還真不是什么好人。嘖,連妖女都騙。
他看向紫煙,發(fā)現她一臉的驚詫,隨即,又轉為迷茫之色。
“怎么會呢,大師兄怎么可以……”
話音未落,紫煙丟下連云一人,跑下了樓。
她沖到了河畔,許多人圍成一堆,對著水淋淋衣衫不整的美女指手畫腳,更有甚者說著不堪入耳的話。河水明顯地被柳原做過法。綰綰抓著河邊的柳樹干想往上爬,無奈,水面形成了難以排解的漩渦,抓著她的腰不肯放。她的指甲陷在河岸上的泥地里。她氣憤地用力用力抓,結果指甲斷了,血沿著手背淌到手臂上。
紫煙見狀,怒,“有什么好看的!”她拍開了兩個好事的男子,又奮力擠進人群,將坐在水里發(fā)呆的綰綰一把拉了出來。
綰綰被她一路拖回酒店,直到面對面撞上連云,這才清醒了過來。她揮開了紫煙的手,“誰要你好心!”說罷,她捂著臉,坐在地上,輕聲抽泣了起來。
“柳原是個大混蛋!”
紫煙意欲脫口的話是:不許你說我大師兄壞話!
可是她瞅瞅美女哭得那么傷心,一雙白嫩嫩的手毀得慘不忍睹?薜媚敲磦膮s還是楚楚可憐的美女,唉,她略略有些自卑,大師兄總說她哭起來像只大□□,嚇得她以后都不敢輕易掉眼淚。她彎下腰,問綰綰:“你有帶替換的衣服嗎?”
“沒有!”
綰綰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很狼狽,可是,她第一次出門完成任務,不僅任務沒完成,還給人拐了騙了,更要死的是,她還真的喜歡柳原,這個對她總是不茍言笑的英俊男人。師父教的那點勾心奪魄的把戲對柳原壓根不起作用——嗚,再狼狽也不過如此了。她真想找個洞,鉆進去長眠得了。
紫煙想了想,把自己的包裹遞給她。
“喏,我的給你,你把身上濕的換掉吧!
連云正要開口阻攔,綰綰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奪過了紫煙的包裹,“我是不會感謝你們的!”
連云拉起紫煙,決定遠離是非,“師妹,我們先走吧!
紫煙嗯了聲,回過頭,不放心地看著綰綰一眼。
“等等!”
綰綰喊住了他們。她從懷里摸出一疊濕漉漉的銀票,輕蔑地:“連云,我再和你做筆買賣!
連云停下腳步,“什么買賣?”
“給你五千兩,你把你身邊的這個丫頭給我,我拿她去換回我的東西。”
紫煙驚愕地:“二師兄?你們!”
連云笑了笑,摸摸師妹可愛的腦袋:“你糊涂了吧,我的師妹當然是千金不換的!
紫煙感到心頭暖暖的,不忘朝綰綰扮了扮鬼臉,“哼!”
而下一秒,一記手刀襲向了她的后腦勺。
“抱歉!边B云抱起紫煙,上前,和綰綰交換了銀票。接過銀票的剎那,他的眼底滑過些許不易察覺的落寞。有的人生來快活,無憂無慮,如紫煙;而有的人,生來就是卑鄙的。
連云拿著銀票走出長安城,在傲來漁夫駐扎的村落里,看到了柳原。這里是返回龍宮的必經之處,想來柳原也是氣壞了,竟是打算一個人先回去。
連云繞開他,假裝沒看見。
“站住!绷淅涞貑镜。
連云回頭,“有事?”
“那個白癡呢?”柳原不爽地問。
還是不放心!媽的!他真想在自己腦門上刻一個賤字。
連云笑笑:“和美女作伴去了。”
柳原皺眉:“美女?”當即明了,他縱身沖到連云面前,粗魯地拉起他的襟口,“說清楚點!紫煙跟誰跑了?”
連云睇了眼他的手,譏誚地:“你不是不打算管她了嗎,還問那么多作何?”
柳原抽出腰際的扇子,秋水人家。他打開扇子,盈盈若水的秋光像水霧一般,升騰在他的周遭!澳阈挪恍,我用水淹了這個村莊。”
連云聞言變色。他一家十幾口,都住在這個小小沒落的村莊里。
他看著柳原,不敢置信:“為了一個白癡,你竟然那么威脅我!”
柳原嗤笑,轉過頭,看向海邊忙碌于挖掘小龜點卷的村民,“我也不懂,為了這些嗜賭如命的村民們,你竟然會蠢到去偷老龍王的東西來接濟他們!
連云驚訝:“你怎么知道這些?”
柳原沒好氣地:“不然你以為你做得有多高尚?忍辱負重地去養(yǎng)活這些人?呵,連云,你不見得比紫煙聰明到哪里去!”
連云苦笑:“他們養(yǎng)我長大,于我有恩。”連云放眼望去,掛在岸邊的陳舊漁網譜滿了他顛沛流離的童年。恰逢亂世,戰(zhàn)火肆虐,吞嗤了他的家園,而那時,哪里都是災荒和瘟疫。舉家一路逃到這個村落,若不是這些善良淳樸的村民熱情相助,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柳原拿扇子猛敲他的腦袋,“老子沒興趣聽你蘑菇,快說,紫煙去哪里了?”
連云斂起了笑,表情有點凝重。
“我把她賣給了綰綰,白銀五千兩!
柳原握著扇子的手一僵。
“如果她有事,你等著我毀掉你的高尚吧!”
連云第一次見到他的大師兄,這樣正經的、可怖的表情。
柳原追到盤絲嶺。
綰綰把紫煙綁在了木桶里,丟到了鋪滿荷花的池塘里。
她和姐妹嬉鬧的時候,看到了遠處騎著馬、飛奔而來的柳原。
綰綰招來身邊的蜘蛛精,指著紫煙,冷笑:“如果我有什么事,就勒死這個丫頭!
紫煙被太陽曬得暖暖,聽到她突然那么一句,不由汗毛直立。
她將腦袋探出木桶外,看到了被她白白冤枉了的大師兄柳原。
艷陽底下,滿臉焦色的柳原跳下馬,沖著她,恨恨地:“你這頭不長眼睛的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紫煙被吼怕了,腦袋不由自主又縮回了桶內。
耳朵里聽到綰綰軟軟酥酥的聲音響起:“柳原,我好想你。我以為你不來了!
“我一點都不想你。你讓開點,我要把那頭豬抓回去!
唔,大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絕情啊。紫煙抬頭,看到幾個小蜘蛛精投以自己同情萬分的眼神。
此時此刻,她被罵倒也不惱了,一個勁的傻笑起來。多好,這個世上,有那么個人,他永遠不會丟下你。
漸漸的,蜘蛛精們同情的眼神變?yōu)轶@恐的眼神。
紫煙察覺到了異樣,趕忙將腦袋搬出桶,看到了柳原用了龍宮法寶分水,暴力的龍卷雨擊,狠狠地將綰綰打到山巖上。
然后她再也看不到了,因為白白的濃稠的蜘蛛絲將她纏得喘不過氣。
“救……救命啊!”
她微弱的呼救使得柳原停下了手。
綰綰從地上爬起,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柳原對著紫煙:“勒死你這頭豬算了!”說完,又對著那群嚇得一直哆嗦的蜘蛛精們:“你們敢勒死她看看,我把你們一個個煮了喂豬!”威脅完了,他轉過頭,眼神犀利地望著綰綰:“說吧,你想怎么樣?”
喜歡做買賣的綰綰沒有遲疑,看向他手里的兩樣龍宮法寶,“三個換一個,三個法寶換回你的那頭豬!
“那豬哪里值那么多?”柳原挑眉,不悅地。
綰綰傷得不輕,倒也不想繼續(xù)耗下去。“那就兩個吧,兩個換豬!”
“兩個?”柳原瞪了眼遠處的紫煙(雖然她看不見,但是眼神可以殺人的呀,紫煙感到自己快要給蜘蛛絲和柳原憤怒的眼神壓得喘不過氣了。),“一個我都不想給,這頭不知好歹的豬!”
綰綰惱了:“不給?那你來干嘛?這豬不是你心愛的小師妹嘛!”
“誰會愛一頭豬啊!”柳原愈加憤怒。
“我怎么知道你的品味那么特殊!活色生香的美人你不要,偏偏就這頭豬!”綰綰氣到吐血。
“喂……”紫煙低低地抗議,“你們能不能給我一點點的人權啊……”
待到他們討價還價以后,紫煙也差不多還一口氣了。
柳原拿忘情換回了紫煙。
回歸途中,紫煙小心翼翼地問柳原:“大師兄,你怎么又……”
回來兩個字活生生給柳原凜冽的眼神咽了回去。
柳原牽著馬,紫煙坐在馬背上。他一聲不響地將一個包裹丟給她。
紫煙打開一看,竟是分水和忘情。
她立馬想到剛才柳原還給綰綰的那把扇子,“那個……你剛才……”
“長安街上,二十五文買的!
看著紫煙恍然大悟、又驚又喜的樣子,柳原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就她會信。
唉,交給綰綰的那把扇子,是連云找村落里手藝最靈巧的婆婆給臨摹的。
連云想起紫煙剛剛來到龍宮的那副樣子,傻乎乎又莽莽撞撞,只差臉上寫一句“快來騙我吧”。他那時也才剛到龍宮不久,玩心大起,拿著劣質的花瓶跑去砸她腦袋,騙她說她完蛋了,把龍王最心愛的古董給砸了。
小小的紫煙嚇得刷白了臉,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撿花瓶碎片。
柳原也給她嚇壞了。
他看到小女孩的手指被碎片劃破,弄了滿手的血而不自覺,仍是茫然地撿著碎片,把口水當成萬能膠,胡亂地拼湊。
他跑過去對她說不要撿了,我是騙你的。
傻傻的紫煙卻耿直地說,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我闖禍了,我要給師父趕出門了,嗚,我媽會難過死的!好不容易有個師父肯教我,嗚……
柳原想他從出生就開始,耍人無數,還是頭一次碰到這么個極品,不由豁然開朗,拍拍紫煙的肩膀,笑道:“你乖乖的,以后小爺我罩你。全世界除了我一個人,其他人都不能欺你騙你!
小小的紫煙顯然沒有學過條件狀語從句,就只記得最底下那句,破涕為笑地點了點頭。
于是柳原想,唔,真倒霉,給自己小屁孩時的一句玩笑給套牢了那么多年。側過臉,看看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的小師妹,他不由自主和連云達成了共識。
唉,人蠢,真是一種幸福。
那么,他微微扯開嘴角,守望幸福,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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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動筆了,寫來自娛自樂一下,(*^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