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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知道嗎?你的歸來……
…………我已祈盼千年…………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不是很大的雨,卻連接了天地。
雨線一絲絲落下,宛若院里蜘蛛拉出的絲,隨風(fēng),晶瑩而細(xì)長的伸展開來。
女子看著這雨滴落。淅淅瀝瀝。
——這雨,可能會被風(fēng)吹散吧。
女子揚了頭,屋檐下古舊的老風(fēng)鈴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br>
面前的矮幾上放著淺底青瓷碟。
現(xiàn)在。
你在哪里呢?
風(fēng)吹了雨透過敞開的格子門,拂在女子臉上。
她閉了眼。清冽的神氣充滿整個空間。
八重櫻飄蕩了凋零,無奈的嘆息填不滿天空的殘缺。青石板鋪就的道路邊,水清澈的流淌,自上而下的沖刷下來,帶著不知從何地、又以何種方式到來的花瓣。
流云殘影映著花瓣。粉白,粉紅,失了血色。
你在哪里呢?
下雨了。
我所思戀的你,又在哪里呢?
女子不禁撫上頸部的紅線,纖長的手指順著紅線下滑,然后握住墜在紅線底部的琉璃瓶。
只有一握的琉璃瓶。
封閉,接近極度透明的藍(lán)色內(nèi)可以清楚的看見一根墨色的發(fā)。只有一根。以一種彎曲的柔和姿態(tài)蜷縮在瓶內(nèi)的長發(fā)。
女子握緊瓶子,微微張大琉璃一般晶瑩的眸瞳,迷惘而猶豫不決。
——你說,這樣好不好呢?
終于。
女子用另一只手端起青瓷碟,湊至唇邊,仰頭。上好的清酒就這樣一飲而盡。
——那么,就這樣決定了吧。
——因為我想見到AKIKO你啊。
雙手撩起頸后的發(fā),然后輕輕拽了一下紅線,琉璃瓶便輕巧的落入手心。
式是很常見的東西,陰陽師可以做,神也可以做。只是這次的式卻是不一樣,不僅僅是做法不同,意義不同、用處不同。更多的是制作這樣的式的痛苦——剜開傷疤的疼痛。
女子凝視著面前已經(jīng)成形的傀儡。
淡柳般的眉,羽扇般的睫毛,黑曜石的瞳,小巧的唇,微翹的鼻尖,凝雪的膚,纖細(xì)的身子。這一切都在告訴她。
——吶,這就是藤原之花AKIKO。她明明就在這里嘛。
女子看著面前的傀儡,忽然感到眼睛酸澀的難受。
不是想哭,神應(yīng)該是不會哭的。這,是高興呢。
當(dāng)然,還有最后一步。
女子捏起琉璃瓶,輕輕用力。一絲漣漪便從指尖處蕩漾開來,很快便擴散到整個瓶身,然后隨著一個微小的破裂聲,瓶子碎了。
小心的從手心的一堆殘渣中挑出那根長發(fā),女子將發(fā)纏在傀儡少女的腕上。
緊握少女的腕部,低詠真言,然后少女體內(nèi)便涌出了神氣。
少女眨了眨眼睛。
“你是……主人。”
女子撫著少女的臉,指尖微顫。玉雕的臉因神氣的作用有了柔滑的觸感,甚至,還有溫潤的感覺。
你。
我所思戀的你。終于回來了。
女子一把抱住面前的少女,努力將少女摟進(jìn)懷里。身體因激動而發(fā)抖。
“……A……KI……AKIKO…………”
“嗯?”
“你的名字就是——AKIKO。”
這是我賦予你的咒。
“主人……”
“不要叫我主人!”
女子不滿的立起眼睛,“叫我高淤就好了,我允許你稱我為高淤!
“高淤?”
少女歪起腦袋重復(fù)。
“嗯!
高淤滿意的扯了嘴角,“AKIKO,過來陪我喝酒!
你可知道?
千百年來喚過這名字者寥寥無幾。
“AKIKO——”
“高淤——”
“AKIKO——”
“高淤——”
“AKIKO——”
“高淤——”
少女立在對面的八重櫻下。
雨水滴落。淅淅瀝瀝,和了粉白粉紅的花瓣,落在少女的發(fā)上。黃色單衣落了櫻瓣,零星斑斕。
女子站在外廊上,皺了眉喚少女。
“AKIKO——”
少女笑盈盈應(yīng)了。
“高淤——”
“AKIKO——”
“高淤——”
“AKIKO——”
“高淤——”
女子于是赤了腳跑過流淌著花瓣的水。
“AKIKO!”
女子生氣的立起眼睛,“你怎么不到屋里去?!會感冒的!”
雨順了發(fā)梢滴落下來,單衣濕漉漉的粘在身上。雖然雨勢并不大,充其量也只夠打濕單衣而已。
但,這樣的濕度如果不趕快弄干的話是很容易感冒的。
少女卻展了笑顏。
“喂,高淤,我是式神啊,怎么可能感冒?”
“倒是高淤你才要小心感冒呢!
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想起。
——AKIKO是式神呢。
“傻瓜,式神不會感冒,神當(dāng)然更不會感冒了。”
少女于是笑,轉(zhuǎn)了身去接掉下的花瓣。
那些粉白粉紅的花瓣落了,和著雨水,落在少女的手上,亦或是地上。水沖了花瓣在院子里飄蕩,櫻瓣打著旋兒流了滿地。
——AKIKO……AKIKO是式神呢。
女子習(xí)慣性的撫上頸部,卻沒有摸到預(yù)期的紅線。纖長的手指順著原來紅線的軌跡下滑,然后在琉璃瓶的位置停下。
現(xiàn)在。
那里?樟。
傳說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會通過長長的隧道到達(dá)三途河。那黑暗的隧道伸手不見五指,人的靈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后才能聽到潺潺的水聲,那便是三途河了。
——那么。AKIKO。你害怕嗎?
——那么。AKIKO。你哭泣過嗎?
——那么。AKIKO……你……
…………會想起我嗎?
高淤坐在正對敞開的格子門對面。
屋外還是淅淅瀝瀝的雨,從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來。八重櫻如云蔚天。粉白,粉紅,失了血色。
淺淺斟上酒,高淤扭頭看身后。AKIKO躺在榻榻米上的艾席上。艾草發(fā)出好聞的香味,這是今年祭神的人送來的。
睡著的少女面容甜美帶著著明澈的笑,是做夢了嗎?
不知道。
她曾經(jīng)也是這樣睡著的呢。啊,不對,不是曾經(jīng),她現(xiàn)在不正在那里睡著嗎?
高淤笑了笑,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緩緩喝下舉至唇邊的清酒,風(fēng)和著雨夾著花瓣飄至屋內(nèi),濕氣和著香立刻充滿了整間屋子。
風(fēng)大起來了啊,這樣可是會著涼呢。
高淤挑了挑眉,起身輕輕拉上格子門,盡量不發(fā)出聲響。
啊,這樣就好了。
滿意的笑笑,高淤轉(zhuǎn)身想看看少女的情況。誰知卻對上了少女明澈的眸瞳。
“高淤!
“啊,抱歉,還是吵到你了!
高淤這么說著露出一臉非常抱歉的真摯表情。
“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也不想睡了!
少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婉。
“AKIKO……”
“嗯?”
“沒事,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
少女赤著腳跑過流淌著花瓣的水;ò暝谏磉咃w舞,少女輕盈旋轉(zhuǎn),然后回眸一笑,宛若翩躚的蝶。
——吶,高淤。
——這些花好漂亮誒。
——吶,高淤。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吶,高淤。
——陪我跳舞吧。
——吶,高淤……
——高淤……
……高淤……
…………高淤…………
雨一直在下。淅淅瀝瀝。
風(fēng)和了雨透過敞開的格子門,拂在女子的臉上。是仿若無物的觸覺;ò陫A雜了風(fēng)落入淺底青瓷碟,和里面的酒溶了,發(fā)出淡雅的香。女子將淺底碟舉至唇邊,緩緩喝下。于是唇也被染成了粉白、粉紅。失了血色。
作為掌管這個國家的司雨之神卻連邁出這座山都不可,是不是也是一種諷刺呢?
高淤自嘲的揚了頭,看天。那里云層低迷。
忽然有一天,AKIKO就在自己面前睜睜化為灰燼,那份綿延了千年的思念卻還是無法了卻。
千年前,AKIKO去了三途河邊,彼岸花起舞的地方。不再回來。
千年后,自己做了和AKIKO容貌相同的式神,并用AKIKO唯一留下的一根發(fā)賦予了她和AKIKO一樣的性格。然,她終究不是AKIKO,自她意外破碎的那刻起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不過是自欺欺人。正如千年前不能邁出這山去尋她一般,千年后的自己也只是睜睜看著她在眼前消逝。然后心狠狠的痛起來,即便那只是AKIKO的復(fù)制體。
花瓣孤獨的在對面的八重櫻下飄零。
女子站在外廊上。八重櫻飄蕩凋零,夾雜的無奈嘆息填不滿天空的殘缺。青石板鋪就的道路邊,水清澈的流淌,自上而下的沖刷下來,帶著不知從何地、又以何種方式到來的花瓣。
陰云殘影映著花瓣。粉白,粉紅,失了血色。
對面的八重櫻下。少女模糊的安靜微笑。
——吶,高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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