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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
天空是藍色的,那應(yīng)該是凝滯不動的藍。
草地是綠色的,那應(yīng)該是一成不變的綠。
鄰居家的小孩在作文的末尾感嘆:“啊,我愛這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世界在我眼中,是個干枯的調(diào)色盤。
我漫無目的的游走在粘滯的空氣中,不會窒息,因為沒有呼吸;我在幽長昏暗的隧道口等候注定會來的地鐵,注視著遠方的兩點亮黃愈駛愈近,不會擔心被人推下車輪,也不會想著自己終有一日會從這里跳下去,因為我一定會隨著人潮被擠上車,再隨著人潮被擠下來;手上拈到一只紙折的飛機,伸手來要的孩子叫我“叔叔”,黃色的粗糙的硬紙幾乎要磨痛我的指尖。
17歲的叔叔。
沒遇見他時,我平凡,他亦平凡。
在課堂上發(fā)呆,下課時和周圍的女生調(diào)笑幾句,放學(xué)后偶爾去去網(wǎng)吧,不怎么高明的打幾局CS,回家后做完作業(yè),再發(fā)一會兒呆,看看電視或做做習(xí)題,然后睡覺,開始第二天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平息了脈搏。
若將我湮沒于人群之中,決不會被任何人一眼看中。茫然的神色,和許多人一樣行色匆匆,面無表情;沒有驚天動地的容貌,不論美或丑;沒有揚溢的才華,沒有過人的氣質(zhì)和氣勢。
太普通,讓我漸漸溶入周圍的景物,連自己也迷亂起來,仿佛在某一天,整個人會消失于這大街上,成為這草木天地的一部分。
“中午在食堂吃飯么?”耳邊響起很陌生的聲音。
“啊?”
“學(xué)校菜太貴,想和你拼個伙!
“好啊,放學(xué)一起去就是了。”
“OK!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完整的對話。從前他在我的印象之中是個模糊的影,擦身而過時會因為眼熟而彎彎眼角,拉拉嘴角,點頭打個招呼。也是個普通的家伙,安靜的夾雜在同學(xué)中,上課或許不發(fā)呆,下課或許不和女生說笑,放學(xué)也許乖乖回家,可依舊是影一般的存在——對于我。
和一個幾乎陌生的人度過一個中午對我來說并不困難,某種程度上,我擅于交際,只是從來不用心,只是搭話和回話,間或加一句自嘲或贊揚。我和他開始每天中午都在食堂中擠來擠去,在吃飯的間隙和來回的路上聊天。最初依然防備依然保守,依然陌生依然互相隔離,但他透明,單純?nèi)缤粡埌准,面孔上看似茫然如同眾人,?nèi)心卻堅定如磐石,他定不會流散于世界,定會有穩(wěn)固的步伐。
從某個時刻,我不再試探著說話,也開始隨心所欲,開懷大笑或發(fā)發(fā)脾氣。我們中午和晚上放學(xué)后都在一起,慢慢的走共同的回家的路,就算不開口說話也覺得安全舒服。
世界開始流動,干枯的調(diào)色盤有了鮮亮的顏色。走在路上的我不再擔心會揮發(fā),空氣變換著氣味,地鐵站的人嘈雜擁擠,課很無聊,有女生說我長的帥。
“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你膽子真大。”
“?”
“我沒有愛可以分給你!
第二天,開始有女生說我很酷。我笑著和他說到這事,他輕輕皺了皺眉頭:“現(xiàn)在不適合談戀愛。”我立刻覺得現(xiàn)在果然太不適合。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我開玩笑。
“不知道,現(xiàn)在想什么都是空想。”
我立即為自己的空想有些臉紅。
高考,然后填志愿,然后吃散伙飯,然后喝的酩酊大醉。
我踉踉蹌蹌的奔到他面前,晃著手中的酒瓶子:“你填哪里?”
“D大!彼月杂行@訝的看著我,估計我臉比交通燈還紅。
“我改志愿,也報D大好不好?”世界一片安靜,靜到讓人感到寂寞。
“不好!彼念^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你醉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蔽掖蠛按蠼校闹薪辜比缁鹆牵艺娴臎]有。眼角幾乎迸出淚來。沒有醉啊,不要丟下我啊。
世界漸行漸遠,有人在喊:“醉了,誰送他回去?”有人來拉,我盡力甩掉,又有人強硬的拽住我,感覺出來是他的手,將身體放松,陷入黑暗中,松軟睡去。
他進D大,我進T大;他學(xué)文我學(xué)工;他在城南我在城北。
他打電話祝賀我,我啞然。我依然記得當晚所說的話,也依然記得他的回答。
“為什么‘不好’?”我緩緩開口。
他停頓一下,“T大比D大好。”
“只有我一個人。”會陌生,會膽怯,會寂寞,我怕會重蹈覆轍。
“別說的像小姑娘似的!彼,“不要為任何人勉強自己!
我沉默。
“又不是見不到面,不是還在一個城市么?”
“那下周六你有空沒有?”我平平板板的說。
“真受不了你。”他笑,笑的滿話筒的快樂,“好啊!
我頓時開心起來,即便我們走向兩個方向,我們?nèi)钥梢杂薪稽c。
辛苦的工科學(xué)校,空虛的心靈和疲憊的□□形成鮮明對比。室友們天天和女朋友講電話。
幾次臥談會上,我成為眾矢之的:“怎么沒女朋友?空虛就找個伴啊!泵棵课叶忌蚰。心上的空洞越來越大,每次與他出去玩過再回學(xué)校,只會愈發(fā)思念愈發(fā)痛苦。
“我喜歡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你膽子真大!
“?”
相同的對白,事過人遷,時間不會回轉(zhuǎn)倒流。
“好啊。”我疲憊的幾乎無法支撐自己。那女孩綻開笑容,一把攬住我。
我勉強扯出笑臉,結(jié)束了單身漢生活可心靈仍未補完。
依舊常在周末去見他,從不提女朋友;依舊在他面前開懷,仿佛可以忘記世上所有煩雜;依舊在分別時不舍,每次目送他上那輛愈來愈遠的公車,再回轉(zhuǎn)頭。
偶爾牽牽女朋友的手,偶爾摟樓她,常瞇著眼聽她嘰嘰喳喳的說話。仍是勞累仍是倦怠仍是寂寞,他在我心的一隅,她的位置不知在哪里。
她不懈的努力著,終有一日她索吻,她憧憬著閉目等候。
只不過是肉碰肉罷了,我也閉目,唇卻停在空氣中。我直起身,扭頭。
她詫異。
“我沒有多余的愛可以分給你!蔽议L嘆一口氣,原來無論怎么走都會回到起點。
起點也許就是終點。
“有女生喜歡你么?”我踩在枯葉上,發(fā)出嘩嘩的聲音。
“不知道!彼降缢,一如既往。
“我有過一個女朋友了!笨萑~在腳下四分五裂。
他挑眉,定住腳步,看向我。
“分手了!蔽也桓铱聪蛩壑,“我發(fā)現(xiàn)只要你就足夠了!
我描繪著落葉的脈絡(luò),蹲下身子。
他輕輕的笑聲從上方傳來,“你真夠混蛋的!
我大笑,笑的整個樹林在顫抖。
一定不一樣,我們的感情一定不一樣。
我們開始每周都見面,從白天到晚上。有時我們并不會有許多話講,但即使沉默也不會冷場,我們很默契的安靜的嗅著空氣的味道,然后很開心的笑,然后繼續(xù)聊天或評論現(xiàn)在與過去。就這樣走過了冬天,就這樣走過了春天,原以為會一直一直這樣走下去,盡管時間哪,越流越快,怎樣挽留都如飛梭般穿越。
“你會找女朋友么?”我冷不丁開口,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他的奇怪目光。
“大學(xué)四年不會!彼鸬妮p輕巧巧,“我要出國,要找能陪我出國的人。大學(xué)談戀愛是浪費時間!
我?guī)缀跸胝f“我可以陪你去”,用力將這句話吞下,只是微微笑著。
他依舊奇怪的看著我,突然目光流轉(zhuǎn),“車來了。”他開口,開始掏月票。
我跨前一步,摟住他肩。他比我稍高,我將額頂在他的耳根上,將臉埋入他肩。周圍仿佛一瞬間寂靜,只有他的心跳聲,沉悶且不規(guī)則。
他笑,身體稍稍起伏,“怎么了?”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我搖頭,更緊的摟住他,將臉深深埋入。周圍一定充滿了詫異與探尋的目光,我雖然以為自己會不在乎,但是仍然在乎。
自己想要的世界,始終無法跳脫出這喧嘩鬧世。
放開手,低頭整理頭發(fā),不去看他,只悶悶說一聲:“好走,注意安全!
他將我剛理順的頭發(fā)一把揉亂,撲哧的笑出來,大步流星趕出去。
忍不住仍抬了頭,他的背影,他的手,搖曳而模糊。
問了個傻問題,換來四年的安定感么?他一定不在意我突兀的擁抱,他從不在意小節(jié)。這樣也好,這樣便也足夠。
只是不想失去,萬萬不能失去,僅此而已。
照例在物理課上給他發(fā)消息。
答應(yīng)過他無論如何要好好學(xué)習(xí)認真聽課,但也得到允許在老師實在爛的可以的物理課上和他聊天,此時他也空閑。
第一次沒有回復(fù),于是我等待又等待。
心中慢慢積蓄起不安與焦躁,一遍遍的看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我條件反射般按鈕。
他的號碼,極簡短的幾個字:
“我是楊,溟出事了,F(xiàn)院!
我愣住,心狂跳了幾下后似乎再也不會跳了。我忘記了自己是如何沖出教室,如何來到F緣,如何來到他的室友楊面前。有人曾經(jīng)說過每個人看到這種“出事了”的言語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最壞的事?晌沂裁匆矝]想,什么也不能想。
我沒立即看見他,但至少我還看的懂手術(shù)室上亮的燈,于是我癱在那排凳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氣。
“……被車撞了……”楊說,“立即就送來了。沒有流血也沒碾著,但愿沒事,不,不會有事的!”他咬著指甲。
我仍舊無法了解他的話,我無法將“手術(shù)室”與我懷抱中曾存在的他相聯(lián)系。我癡傻的看著楊,依然癱在椅子上。
時間一滴一滴流過,溟的父母也來了,我也漸漸了解了現(xiàn)實情況。人迅速被焦急與絕望纏繞的網(wǎng)罩住,無力掙扎精神被吞噬。我開始無法坐立,不停走動,不斷顫抖,驚恐不安,望著手術(shù)室的門就如同凝視天堂與地域的通口。
里面,囚禁著我的世界。
不能失去不能失去不能失去不能失去。
捏緊雙手卻連空氣也溜走,心跳的令人幾欲作嘔。
門開了,沒有天使也沒有惡魔,我用盡全力聽面前的白影說話:“仍昏迷,要觀察,具體情況無法確定,但不樂觀!
頭腦立即凝固,身邊有哭聲,是他的父母。我面無表情,僵硬的跟著他的推車。
在重癥病房門口,我被護士攔。骸澳闶鞘裁慈耍俊
我緩緩轉(zhuǎn)頭,盯著她的臉,一言不發(fā)。
“不許進去。”她推我,我扭頭,溟漸行漸遠。
“不要!讓我進去!”我尖聲大叫,驚住了所有人。醫(yī)院鋪天蓋地的白席卷而來。
“煌,冷靜點!”是楊,他扳住我。
我不掙扎,無力掙扎,“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他是病人的弟弟!睏钫f,護士被嚇倒似的沒再攔我。
我側(cè)立在他床前,我和他一樣,渾身飄散著濃濃的消毒水味。他安靜的像不存在于這世上,我努力的努力的聽他的呼吸聲,一遍一遍的看心電圖,緊緊注視他蒼白的臉和石雕一般的唇,也許一閃念間,世界將灰飛煙滅。
一天,他沒醒。
二天,他沒醒。
三天,他沒醒。
我常常在小寐中驚跳而起,他沒醒,他讓我覺得時間不曾流動。他的父母憔悴而麻木了,他沒醒,他讓我覺得空氣凝結(jié)了。
終于,我在第四天知道,他或許再也不會醒來,他或許會成為植物一樣的人。
天愈發(fā)的炎熱,知了叫聲愈發(fā)的大,樹葉愈發(fā)的綠,陽光愈發(fā)的刺眼,他只是愈發(fā)的瘦。
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疤痕,他依舊干凈白皙,只是,他再也沒對我笑過,沒說過話,甚至沒睜開過眼。
他安靜,安靜的如同不存在。
我答應(yīng)過他要好好學(xué)習(xí),認真聽課,我只有周末去陪他。
和從前一樣,我們每周每周見面,從白天到晚上呆在一起。我甚至可以握著他的手。
只是,如今的沉默再也不能讓人感到安寧,他的手也失卻了溫度。只有我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白房說著話,如同喃喃自語,聲音殘留在檐角廊下。我們的世界竟真的脫離了喧嘩鬧世,卻再也不是我所期望的世界。
“溟,我是煌!
“溟,還記得你第一次和我說的話么?你問我‘一起去食堂吃飯好不好。’吶,你記不記得啦?吶?”
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只會有我的聲音。
我忽然笑,笑著哼一首歌,那是他常愛唱的歌,X-JAPAN的FOREVER LOVE ,哼的無音不全,變調(diào)扭曲。
“醒一下好不好?”我捏他的手,寒冷的讓人打顫,骨節(jié)幾乎要硌痛人。
“就一下,好不好?”
“為我,一下,好不好?我是煌啊!
每每流下淚來,淚從苦澀到無味,去仍粘滯在面龐上扯痛了神經(jīng)。
我依然每周去陪他,一句一句將我們的從前說給他聽,將記憶的角落一點一點的翻出來,將從前的快樂一件一件抖落,漸漸的我不再哭泣,我不再撕心裂肺的祈禱他能醒來。
天漸漸冷,淹沒了秋蟬的叫聲;葉漸漸黃,大地漸漸暗。
“你忘了我,是么?溟。”
“如果你沒忘了我,怎么會不答我?”
“我是煌,你還記不記得?”
我笑,在空曠的房間里,或許凄慘或許尖銳。我也許一直只是他世界的一部分,和其他部分一樣重要。我不想做之一,我想做唯一,可他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給過我什么,如果從未存在過,也無所謂失去;如果從未希望過,也無所謂絕望。
我突然閃過危險的想法,我突然想殺死他,我突然想將這個囚禁他的身體毀滅。他應(yīng)當自由的,他應(yīng)當會笑會哭會說話會行走會睜開眼睛,我想讓他自由的,哪怕我多想成為唯一。
我觸到他冷如冰的手,我顫抖。我軟弱的伏在他身邊,我?guī)缀跏ズ粑牧α,我深呼吸了幾次,沖出病房。
那天,我沒有陪他,從白天到晚上。
我去了他的宿舍。楊將他的桌收拾得干干凈凈,如同他昨日還在那里自習(xí)。我瘋狂的翻他的本子與書,翻他的字跡,想找到他曾存在過的印跡,哪怕一點點也好。
眼前字跡既陌生又熟悉,一眼看去,立即認出,定睛再看,反轉(zhuǎn)恍惚。我機械的一本一本翻過、。拿起,打開,合上,再拿起。
“今天遇到個有趣的人,我問他叫什么,他答‘煌’;我問:‘黃什么?’,他瞪了我一眼,‘就是一個‘煌’!蠋燑c名時我才知道,他叫:林煌。估計他以為我只問了他的名,沒問他的姓吧,呵呵,真是個有趣的人!
稍顯幼稚的字,我卻堅信一定是他的,因為他寫了“煌”。
我平復(fù)著心情,一頁一頁,一面一面,一行一行,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煌,煌,煌,煌……
他眼中的我,他心里的我,他筆下的我。
我們的點滴往事,包括我記得的與不記得的,都在我眼前漸漸舒展,快樂而真實。
我們,原來一直在一起,只是彼此有小小的擔心與憂忡。
我靜靜流下淚來,不再恍惚,不再絕望,幸福而又堅定。
我每周去陪他,拉著他的手說話,我微微笑著讀他的日記,一頁一頁一面一面一行一行一個字一個字的讀,過往的歲月在眼前輕盈走過,傷逝早已流淌,取代之永遠的企盼。
我常常讀的小小聲的笑,或刷的紅了面孔,我會向床上的他喃喃抱怨,或瞪或嗔。朝南的白色房間會充滿陽光,金色鋪在他面龐上,他恬靜的沉睡。
“如果他不醒來,怎么辦?”身后響起聲音,是楊。
我扭頭,笑著看他,目光炯炯。
“煌,我有時真怕你也垮掉。”
我搖頭,伸出手去摸溟的手,拉起。依舊冰冷依舊瘦削,可終有一日他會溫暖。
短時間的無聲靜寂后,有人嘆息,是楊,嘆出泄氣,嘆出擔憂,“看來只有你還未絕望。”他拍我的肩,我輕輕逃開,看進他的眼瞳,我應(yīng)有沉著安平的目光,清澈且堅肯。
他昂起頭,望向窗外,已略有料峭的寒意,世界開始盡顯破敗。
“如果他醒來,卻不認識你了,怎么辦?”他小心翼翼開口,仍舊字字如刃。
我啞然片刻,心一時如絞,怎么也說不出“只要醒來就好”的言語。
我輕撫著日記本,探向床上熟睡中的人,像平常一般的說:“溟,我是煌。”
他瘦的失卻形容,他的靈魂不知在何處徘徊,他的肢體綿軟。他現(xiàn)在的消亡曾幾乎要抹滅曾經(jīng)的存在。
他即便醒來,也許會被賦予新的生命,也許會打破我所有的想象,也許世界就此坍塌崩毀。
也許是粉骨碎身的破壞。
我攤開他的日記本,翻到第一頁,略幼稚的字跡撲面而來。
“他是我的世界,若他不再記得我,換我來給他一個新的世界。”我沒有回頭,但楊一定聽得到,他停頓了一下,轉(zhuǎn)身開門走了。
“…我問他叫什么,他答‘煌’;我問:‘黃什么?’,他瞪了我一眼,‘就是一個‘煌’…”我照例偷偷去瞄他,微紅著臉,赧赧的。
他睜著眼,也看著我,我們對視。
一秒,兩秒,三秒。
他睜著眼,也看著我,我們對視。
四秒,五秒,六秒……
我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瞬時模糊,我哆嗦著伸出手觸碰他的面頰,視野前團團白影。我拼命讓自己安靜再安靜,我?guī)缀跬浟嗽鯓诱f話。
“溟,你還記得我么?”我仿佛在撕咬自己。
“煌……”他無質(zhì)感的唇吐出破碎的音。
蕭瑟的喧嘩鬧世中,我的世界,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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