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我們，就像是摔碎了的花瓶中插著的花朵。

　　一

　　“小黑子�！�

　　“……”

　　“小黑子，小黑子......”

　　“……嗯，黃瀨君有什么事？”

　　“不......小黑子在發(fā)呆么？”

　　“……青峰君好厲害……”

　　“……”

　　啊，又來了。

　　青峰君，好厲害。

　　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是這句話。

　　我微微側(cè)目。身邊的人曲腿坐著，雙臂緊緊地環(huán)著膝蓋，淺色的眼睫微顫，怔怔地望著活躍在室內(nèi)球場上的身影。

　　啊，真是充滿了憧憬與希冀的灼熱視線。

　　抵著光滑地板的手掌微微刺痛。

　　如果，你也能這樣看我。哪怕，就一次。

　　“哲�！�

　　他，在叫你的名字。明明，我也曾想過這樣稱呼你。

　　“青峰君�！�

　　尾音上揚了哦，小黑子。你，一定是很高興吧。

　　“走了，待會兒去M記？”

　　已然成習(xí)慣的問話，甚至，伸手揉亂了你那一頭水色的發(fā)絲。

　　“嗯�！�

　　真是簡略的回答，但是我知道，小黑子很期待吧。眼睛，在發(fā)光哦。

　　“……黃瀨君不一起去嗎？”

　　短暫沉默后的邀請。

　　“……我？”

　　誒，是在詢問我的意見么。

　　“嗯，黃瀨君也一起去吧。”

　　啊，真的是在問我呢。

　　“好……”

　　然而，還未等尾音溜出舌尖。

　　“哲，不用管黃瀨啦。走了，聽說M記出新品了，去晚了就沒了......”

　　為什么，打斷我。

　　“真的？”

　　意料之中的欣喜。

　　“當(dāng)然，快點啦……”

　　淺顯的不耐煩。

　　轉(zhuǎn)眼消逝于眼前的兩人。

　　我輕輕站起身，指甲無意識地陷入掌心。

　　明明，我有說，好。

　　二

　　放學(xué)，于我而言，與其說是解脫，倒不如說是折磨。

　　也許，這么坦言的確是過于自大了。

　　我站在來往的人流間，身邊簇?fù)淼氖菐孜徊粩鄧L試著尋找話題的女孩。

　　我，是兼職模特。

　　女聲特有的纖細(xì)混雜著路邊車輛的喧囂，在我的腦海中匯成一片冗雜。

　　她們，在說什么。

　　我的視線掠過人群，停滯在不遠(yuǎn)處的花鋪上。

　　這家花鋪是新開的么，以前，似乎從來都沒有看見過。

　　啊，說起來。今天的午后，我和小黑子，大概是討論過有關(guān)于花卉的問題。哦，對了，那個時候，小青峰也在。

　　“小黑子看一下嘛…...”

　　那是，我?guī)捉谟懞玫纳ひ簟?br>
　　“黃瀨君，我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看它一眼。

　　“小黑子，測試而已啦，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

　　真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

　　又沉默了呢，果然，一如既往地不擅于拒絕對方的請求。

　　“放學(xué)后我會請小黑子香草奶昔的！”

　　信誓旦旦。大概，只有這一籌碼，才會讓你有所動搖吧。

　　“……黃瀨君請把雜志給我�！�

　　如此輕易就上鉤了么，還真是復(fù)雜的心境。

　　“就是這個�！�

　　然而，我毫不猶豫地遞上雜志。

　　“……這是什么？”

　　顯然，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測試?yán)�，小黑子做一下�?.....”

　　啊，自己可真是有夠死皮賴臉的。

　　“……這種東西可信度不高吧……”

　　可信度，不高么。

　　“……根據(jù)選項，推測最能夠代表你性格的花卉么......”

　　自言自語著，嘗試翻頁。

　　“啊啊，小黑子不要往后翻啦，后面都是答案了啦......”

　　我伸手，指尖死死抵住紙頁，自然是阻止。

　　“……我知道了，黃瀨君擋著我看不了了......”

　　無可奈何。

　　“唔，對不起……”

　　我收回手，卻不知該放在何處，以至于最后只是象征性地?fù)狭藫夏X袋。

　　“……喜歡的顏色？”

　　哦，最基礎(chǔ)的問題呢。

　　“……希望居住的環(huán)境……”

　　小黑子的話，果然是更適合住在平靜的湖邊吧。

　　“……難過的時候，會怎么處理自己的情緒……”

　　啊，小黑子還真是喜歡把看到的文字讀出來呢。

　　“怎么處理......”

　　在猶豫呢，小黑子會選哪個呢。沒有拿筆圈圈畫畫，我是猜不到的呢。

　　“唔，黃瀨君，我做好了，應(yīng)該是E型。”

　　從紙頁間抬起腦袋。

　　“嗯？哦，我來幫小黑子看答案！”

　　匆匆回神。

　　“……黃瀨君對這些事情還真有興趣……”

　　輕笑著，身子微傾，靠向椅背，短暫的放松。

　　“嗯......”

　　興趣？大概吧。

　　我揀起雜志，指尖微動，翻至答案頁。E型么。

　　“嗯……小黑子是......淺藍(lán)色的繡球花？”

　　是，與小黑子一樣溫暖的花卉。

　　“……繡球花？”

　　困惑。

　　“有圓滿的意思。無論分別多久，都會再遇的�！�

　　我的視線掠過紙頁上的黑色字體。

　　“繡球花......”

　　似乎也算是有所了解。

　　“很像小黑子啊，哈哈，說不定這就是小黑子的能力呢.…..”

　　唔，小黑子看起來似乎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寓意。

　　“前提是分別�！�

　　平靜的聲線。

　　“……啊，是么……”

　　我想，小黑子的眼眸中映出的一定是我強扯的笑意。

　　“……黃瀨君一直都在勉強自己，以后，請不要再這樣子了�！�

　　沉默許久，終究還是微啟唇。只是，我沒想到小黑子會這么說。

　　“誒？我沒有勉強自己哦，小黑子想多了啦......”

　　我將視線狠狠地釘在那一個個方塊字上，如果看著小黑子的話，一定會暴露無遺的。我的聲音，聽起來應(yīng)該與平時無異吧。

　　“……那，黃瀨君是什么？”

　　似乎，不愿再追究下去。

　　“什么？”

　　我依然是尚未回神。莫名其妙地，對于小黑子過快放棄的行為竟感到有些落寞。

　　“代表黃瀨君的花卉是什么？”

　　重復(fù)，然而這次的表達(dá)卻是清楚了不少。

　　“誒？我......”

　　猛地抬起腦袋。那明亮的色彩于眼前一閃而過。為什么，要問我。

　　“黃瀨君的是什么？”

　　“我......小黑子不用知道啦......”

　　我逃避似地將目光投向一側(cè)略顯反光的地板。

　　“……”

　　啊，沒有說話呢。小黑子，果然是覺得我很過分吧。

　　“其實，其實小黑子如果......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話……”

　　除卻小黑子，其它的，怎樣都無所謂了。

　　“……”

　　依然是沉默，但是，小黑子的眼眸中期待的比例顯然是增大了。

　　“郁金香啦，黃色的郁金香�！�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
　　“郁金香？這不是很適合黃瀨君么？”

　　淺顯的困惑。而后，從我手中接過雜志。

　　“……”

　　適合，么。

　　“明明是這么漂亮的花卉，黃瀨君為什么不愿……”

　　指尖輕輕滑過紙頁，僅僅是數(shù)秒之后，出口的話語卻是戛然而止。小黑子，果然是看到寓意了吧。

　　“……那個，哈哈......小黑子……”

　　我一定是想說些什么，然而，卻是語塞。明明想著打破那尷尬的氣氛，卻是力不從心。我怎么可能會忘卻，那僅僅屬于黃色郁金香的花語。

　　「沒有希望的愛情�！�

　　“……這種東西根本沒有可信度�！�

　　毫不猶豫地放下雜志，冰藍(lán)色的眸子里充斥的是對這套心理題的不屑一顧。

　　唔，那一定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雙眸。

　　“誒？”

　　我從不知道小黑子會這么回答。

　　“黃瀨君才不會有什么沒有希望的愛情。現(xiàn)在的黃瀨君非常非常得優(yōu)秀，以后也不會變。黃瀨君一定會遇到喜歡的女孩，會結(jié)婚，會有孩子，黃瀨君一定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庭的�！�

　　小黑子，好認(rèn)真呢。

　　“……是，是么？”

　　猶豫。這，是對我的祝福么。

　　“是的。”

　　毫不躊躇的回答。

　　“……”

　　小黑子。

　　你不了解的事情，真的，有太多太多。

　　短暫的沉默，僵硬的氣氛。

　　“喲，哲，黃瀨，你們在做什么？”

　　熟悉的，沉穩(wěn)中透著些沙啞的男聲。

　　我猛地回過神。

　　“小青峰？太好了，小青峰也測一下吧！”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感謝這個人在小黑子與我交談的時候插話吧。

　　“什么東西？”

　　疑惑中摻雜著些許的警惕。

　　“測試?yán)矞y試，小青峰試試?yán)玻苡腥さ��！?br>
　　我揀起桌上的雜志，毫不猶豫地便往那個人的懷里塞。

　　“……哈？黃瀨，這種東西你還信？你是小女生嗎？”

　　毫不遮掩的嘲諷。雖然，我知道以小青峰的性格，說出怎樣的話都不算過分。然而，所謂的心情卻永遠(yuǎn)不可能是那么簡單的一回事。

　　“青峰君，請不要這么說�！�

　　是，小黑子。小黑子，是站在我這一邊的么，還是，僅僅是為了想讓我擺脫方才的失落。

　　“小黑子，沒事啦。小青峰就測一下嘛，我和小黑子都已經(jīng)測過了�！�
　　自然，心中所想，絕不可能是口中所言。我，依然笑得沒心沒肺。當(dāng)然，也不可以忘了回應(yīng)小黑子對我說的每一句話。

　　“哲？......算了，那我也測一下吧……”

　　果然，只要報上小黑子的名字，要眼前的人妥協(xié)簡直是輕而易舉。然而，心底的煩躁，又算什么。
　　有著黝黑皮膚的人一把拽過雜志，視線敷衍似地草草掃過試題。僅僅不過一分鐘，便把雜志重新丟回我手上。

　　“風(fēng)信子。”

　　似乎，也算是任務(wù)完成。

　　“什么顏色的？”

　　我望向身邊正打著呵欠的人。

　　“哈？顏色？什么顏色？”

　　茫然。

　　“……什么顏色的風(fēng)信子？”

　　我強迫自己將尾音往上翹。似乎，自己從來不曾厭惡過這一游戲的漫長。

　　“��？哦，藍(lán)色�！�

　　后知后覺。

　　“唔，藍(lán)色風(fēng)信子的話……有堅定的意思，遇見你很高興……”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紙頁上所描繪的花語。

　　“青峰君的話，對籃球的確是情有獨鐘吧�！�

　　是，小黑子。

　　“��？是嗎？大概吧，哈哈......”

　　黝黑皮膚的男孩伸手撓了撓藏青色的發(fā)絲。是，不好意思么。

　　我無意識地將視線投向依然坐在椅子上的人。

　　小黑子，你是否還記得你在兩分鐘前說的話。

　　這種東西，根本沒有可信度。

　　“對了，哲，放學(xué)一起回家嗎？”

　　啊，又來了。

　　然而，我有說過，要請小黑子喝奶昔的。所以，小黑子，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

　　我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這一次，是不可能讓你贏的。

　　“小黑子待會兒要和我……”

　　然而，還沒等我將完整的話說出口。

　　“可以啊�！�

　　是，小黑子。

　　為什么。

　　我?guī)缀跏遣豢芍眯诺赝蚰请p冰色的眸子。

　　難道，連香草奶昔也不行么。

　　“哲？你和黃瀨待會兒要做什么？”

　　自然而然的疑問。

　　“……黃瀨君，我們待會兒有什么事么？”

　　顯然是在嘗試回憶曾經(jīng)許下的承諾。然而，不過是無濟(jì)于事罷了。

　　“……不，什么都沒有哦，我剛才說錯了......”

　　快速否認(rèn)，指甲嵌入掌心，卻，渾然不知。

　　果然，一直都是在應(yīng)付我呢，小黑子。

　　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我，笑得有多么努力。

　　我回過神，身邊依舊是吵鬧的人群。

　　這是有多久了，什么時候，才能跳為綠燈呢。

　　微微側(cè)過腦袋，望向遠(yuǎn)處。似乎，也僅僅是想躲避那沒有盡頭的喧嘩。

　　然而，下一秒，卻再也無法收回視線。

　　那是兩抹，我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就在不遠(yuǎn)處的人行道上相偎著并排走著。

　　啊。

　　他們，在吃冰棍呢。

　　他們，在說話呢。

　　他們，在笑呢。

　　小黑子，笑起來，真的是很溫柔呢。

　　溫柔得，讓我的眼眶都感到酸澀了呢。

　　有人，在催促我快點走了。

　　大概，是綠燈了吧。

　　然而，還是再等等吧，我現(xiàn)在，是沒有多余的力氣來走路了呢。

　　嘈雜的街道上，我，什么都聽不見。

　　看吧，小黑子。

　　即使是那種測試，也還是，有可信度的吧。

　　三

　　“涼太�！�

　　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涼太，快把隊服換上�！�

　　聽起來，似乎有些急切的聲線。

　　“涼太，你怎么了？”

　　猛然掩去了視野的身影。
　　“小，小赤司？有什么事么？”

　　我抬起腦袋，匆促對上那雙薔薇色的眼睛。茫然。

　　“你換哲也上場。剛才沒聽么？”

　　質(zhì)疑。

　　“��？小黑子？哦，對......對不起，我馬上換隊服......”

　　我慌忙站起身。自己這是怎么了，現(xiàn)在可是正式比賽啊。就算是發(fā)呆，也太過了吧。

　　“黃瀨君請加油！”

　　是，小黑子。一邊扯過衣領(lǐng)抹著下巴處的汗水，一邊伸出另一只手，并以掌心對著我。

　　是，想與我擊掌么。

　　“沒問題！”

　　我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那是，充滿了自信的笑容。

　　啪。清脆的聲響。

　　啊，小黑子的手。

　　果然。

　　如果是碰拳的話，會更讓我高興的吧。

　　可是，碰拳什么的，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小黑子，只會和那個人碰拳而已。

　　就像剛才，活躍在場上的那兩道默契的身影一樣。

　　啊，還是快點集中注意力吧。我伸手狠狠拍了拍臉頰。接著，將視線投向計分器，87:24么。如此的分差是穩(wěn)勝了吧，就算不換下小黑子，也沒有關(guān)系吧。

　　然而，我甩了甩腦袋。拇指輕輕按壓手腕。

　　該，上場了。

　　整場比賽于我而言就像是走馬燈，以至于結(jié)束哨聲吹起的那一剎，先前的一切在腦海中只剩下一段縮影。

　　“158:37，帝光中學(xué)勝利。敬禮！”

　　“多謝指教！”

　　不過是，戰(zhàn)無不勝。

　　我走向替補席，隊員們已然開始收拾，準(zhǔn)備離場了，平靜的表情讓人著實看不出他們的校隊剛剛贏下了一場球賽。然而，倒也符合帝光的理念。

　　微微側(cè)目，我下意識地尋找那抹藍(lán)色的影子。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視線誘導(dǎo)對我便再也產(chǎn)生不了一絲一毫的作用。

　　不出所料，小黑子，就站在邊上呢。

　　我伸手，至少，打個招呼吧。

　　“黑......”

　　然而，還沒等我那惹人討厭的口癖溜出舌尖。

　　“喲，哲！”

　　為什么，那個人也在。

　　“青峰君，真是一場漂亮的比賽。”

　　習(xí)慣性地遞上水杯和毛巾。

　　“并沒有啦。哈哈......”

　　接過水杯，往嘴中灌了一口。接著，伸出拳頭。

　　“嗯！”

　　那是，小了對方整整一號的拳頭。

　　小黑子，看上去好高興。

　　揚至耳邊的右手竟不知該放在何處。

　　啊。

　　我微微咬牙。

　　為什么。

　　明明，我也努力了啊。

　　光線穿過瞳孔，成像映入視網(wǎng)膜，卻過濾了太多太多的邊緣細(xì)節(jié)。浮現(xiàn)于腦海的畫面，僅僅是那兩人相互碰拳的默契。

　　“涼太......”

　　不要打擾我。

　　“涼太。”

　　啊，煩死了。

　　“不要這樣了，好么？”

　　誒？什么。

　　我猛地回過頭。

　　小赤司，么。哦，不，原來小綠間和小紫原也在啊。

　　果然，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么。

　　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只有小黑子你一人而已吧。

　　然而，那一雙雙望著自己的眼睛中，隱匿著又是怎樣的感情呢。

　　我垂下腦袋，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不要，看著我，不要，同情我。

　　不要，管我。

　　四

　　如果，時間從未停止它的腳步，那么，相對地，人，怎么變也都是可以的吧。

　　我一如既往地坐在球場邊的地板上，身邊則是那抹幾近無色的影子。

　　究竟是多少次了呢。

　　明明最初，我與你坐在一起，而最后，剩下的人永遠(yuǎn)只是我一個。

　　以至于如今已成習(xí)慣。

　　我想，自己一定是放棄了。

　　即使不望著你看，我也可以安靜地坐著。

　　即使不與你說話，我也可以沉默地回家。

　　畢竟，你人雖在我身邊，心卻不曾在過。

　　然而，還有什么，在蠢蠢欲動。

　　“最近，青峰君都不來了呢......”

　　誒？

　　是，在跟我說話么。

　　我緩緩側(cè)過腦袋，瞳孔無意識地放大。

　　真的，是在跟我說話么，小黑子。

　　你從來都沒有主動找我說過一句話，你知道么。

　　以至于，你發(fā)聲的瞬間，我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你說，小青峰么？

　　哦，對，小青峰最近的球技真的是突飛猛進(jìn)啊。還真是讓人望塵莫及呢。那時還想著什么時候自己能在一對一時贏過他，而后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然后，說不定，你就會一直一直地，就像安靜地注視著他那樣，望著我。

　　只不過，就現(xiàn)在來看，是不太可能了吧。

　　自己，怎么可能贏得過他。

　　果然，是無話可說。

　　我微微側(cè)目，正打算收回視線。

　　然而，那是一副怎樣的落寞表情啊。

　　幾天前的比賽場景躍然紙上。

　　小黑子，你是想與小青峰碰拳的吧，拳頭，都舉起來了哦。可是，小青峰他，連頭都沒回呢。

　　能贏我的只有我自己。

　　他，是這么說的吧。還真是個自負(fù)的混蛋呢。只可惜，他大概也是沒有說錯吧。

　　我坐在替補席上全部都看到了哦。即使，只能望見你的背影，我也可以想象出你失落的表情。

　　微微呼出一口氣。

　　所以，如果他不愿再接過你的傳球的話，那么，就請傳給我吧。

　　“小黑子，我在的哦。”

　　我伸出手，將掌心輕輕覆在身邊的人用于支撐的手背上。

　　啊，緊張地都不敢看小黑子的表情了。

　　“……”

　　沒說話呢。

　　小黑子，是被嚇到了么。我能感受到手心中冰涼指尖微顫的觸覺哦。

　　下意識地微側(cè)腦袋。

　　看上去果然是很驚訝啊。怎么辦。

　　然而，下一秒，小黑子的嘴角微微一翹，雖然只是一抹不能更淺的弧度。

　　笑了。

　　心跳，漏了一拍。

　　小黑子，笑了。

　　五

　　我想，自己一定是充當(dāng)了小黑子生活中，小青峰的角色。

　　學(xué)校生活，似乎也不再那么乏味了。

　　球場上，我不止一次地接過從小黑子那兒忽然出現(xiàn)的傳球。

　　下課后，我會理所當(dāng)然地坐到小黑子的課桌前座，聊著太過自然的話題。

　　放學(xué)后，小黑子也會偶爾邀請我去電玩，望著因在娃娃機前浪費了不少硬幣而一籌莫展的我，認(rèn)真地說，黃瀨君想要那個，我?guī)湍銑A。

　　自從那場比賽后，小黑子似乎與小青峰便再也沒有了交集。

　　秋去冬來，東京的雪難得會積這么厚呢。說起來，小黑子就出生在冬季吧，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呢。所以，小黑子才會像雪花吧，不論是那透明的色調(diào)，還是那一轉(zhuǎn)眼就消失的存在感，或是，那落于手心中的化水溫柔。

　　然而。

　　砰。

　　我只感覺后腦一陣刺痛，接著便是冰到骨子里的寒冷。

　　好吧，收回前言。

　　我捂著腦袋，快速轉(zhuǎn)過身子，沖著身后正因偷襲成功而竊喜的人便是毫無形象地大吼。

　　“小黑子！不要加速傳雪球�。赖舻睦�！”

　　回應(yīng)我的自然是帶著笑意的人的又一個雪球。

　　啊，小黑子的話，如果能一直那么笑下去，于我而言，就足夠了吧。

　　周五的夜晚。

　　我趴在床上把玩著手中的手機。唔，還真是無聊呢。

　　好想找小黑子聊天�？墒�，總是找他的話，小黑子會覺得厭煩的吧。

　　果然，還是算了吧。

　　然而，手機屏幕忽然一亮。

　　是，一條新信息。

　　「這個周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是，小黑子。

　　我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只要是與小黑子在一起，哪里，都無所謂了。

　　周日的早晨，我在猶豫了十分鐘后，終于選擇了一套最適于逛街的休閑裝，戴上帽子，快速奔向約定好的會面地點。

　　啊，小黑子已經(jīng)在等了呢。冰藍(lán)色的發(fā)絲，簡單的帶帽衛(wèi)衣，純色的七分褲。唔，小黑子怎么穿都是非常得可愛啊。我沖著站在馬路邊的人影拼命揮手，也不介意身邊人群異樣的目光。

　　“小黑子到了多久了？是不是等了很久？對不起……”

　　我因劇烈的奔跑而大口喘氣。明明，自己已經(jīng)提早三十分鐘到了。果然，一開始就不該在著裝上面多費心思的么，雖然，自己很希望能在小黑子面前看起來酷酷的。

　　“沒有關(guān)系，我也剛到。黃瀨君，走吧�！�

　　搖頭。并不介意。

　　“嗯，好！”

　　心臟劇烈搏動著。我伸手捂住自己克制不住地上揚的嘴角，啊，自己，究竟是有多高興啊。

　　“小黑子的跳舞機竟然玩得這么好！”

　　這根本想象不到吧。

　　“唔，還行吧�！�

　　豈止還行，那可是打破了最高紀(jì)錄啊。

　　“哈哈，游戲廳老板的嘴都?xì)馔崃�！�?br>
　　為此可是贏了不少游戲幣呢。

　　“然而全被黃瀨君在娃娃機前輸光了�！�

　　誠然，一針見血。

　　“小黑子！”

　　尷尬之情，溢于言表。

　　“……黃瀨君好遜……”

　　啊，說的的確是很輕，然而，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全部聽見了啊。

　　“小黑子太過分了，只要教我一下，下一次絕對扳回來啊……”

　　果然，所謂的面子，在小黑子面前實在是不想丟呢。

　　“……可以啊，我還可以教黃瀨君魔術(shù)，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

　　“誒？小黑子居然還會魔術(shù)么！……”

　　“……”

　　時至傍晚，而上午的一切倒也算是充實。

　　“小黑子，我們進(jìn)去看看吧。”

　　我停住腳步，視線卻在左側(cè)小巧的店鋪前流轉(zhuǎn)�！笆裁�？”

　　困惑。

　　“進(jìn)去啦�！�

　　不等身邊的人答應(yīng)，我便伸手拽過他的手腕，大踏步推開了玻璃門。

　　是一家出售各種精致小玩意兒的商鋪。

　　“黃瀨君，這是什么？”

　　我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小黑子是從來沒有進(jìn)過這樣的商店么。冰藍(lán)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好奇。如此看來，大概是不用擔(dān)心他會感到無聊了。

　　“眼鏡�！�

　　我走至他的身邊，也伸手從商品架上取過一副。

　　“我知道是眼鏡。我是說在這里怎么配鏡片呢？”

　　哈，小黑子的問題還真是稀奇古怪。

　　“小黑子戴上試試�！�

　　說著，我將手中的那副架到小黑子的鼻梁上。

　　“啊，不要，我沒有近視......”

　　反射性地掙扎。

　　“小黑子睜眼看看嘛。”

　　我想，自己是快止不住笑意了。小黑子當(dāng)真以為這是矯正視力的眼鏡么。

　　“……唔，好吧......誒，怎么……”

　　淺色的眼睫微顫，在眼前的景色映入腦海時，微微詫異。

　　“是平光鏡啦，小黑子，裝飾用的�！�

　　強壓下笑出聲的沖動，我認(rèn)真地給出解釋。

　　“……哦......說起來，這副紅色的應(yīng)該很適合黃瀨君吧……”

　　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執(zhí)著于這些眼鏡的裝飾用途。僅僅是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那副紅框眼鏡，接著，忽然踮起腳尖，伸手將它架到了我的鼻梁上。

　　“誒？”

　　我愣住了，并非因?qū)Ψ降膭幼�，而是因為，小黑子，離我好近，剛剛那一刻，感受得到呼吸。

　　“黃瀨君果然很適合紅色。”

　　這，算是中肯的評價么。

　　“誒？”

　　我依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買下它吧，黃瀨君�！�

　　微笑。

　　“誒？嗯......”

　　小黑子，笑起來，很溫柔。

　　鼻梁上架著眼鏡，我們相互嘲笑著對方奇怪的模樣。逛街，聊天，或是去冷飲鋪買下一只小黑子最喜歡吃的蛋筒。

　　喜歡香草奶昔的小黑子，果然對其它的甜食完全招架不住啊。

　　我微微抬起腦袋，是夏天的原因吧，都已經(jīng)快七點了，天空卻還是碧藍(lán)一片呢。那是，與小黑子極其相似的顏色。

　　我頷首，使視線再一次與水平線相平。

　　我以為，如此走著，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如此相處著，小黑子就會永遠(yuǎn)在我身邊。

　　可是，僅僅是剎那間。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個人。

　　無意識地停下腳步，瞳孔，控制不住地放大。

　　那個，小黑子與我都太過熟悉的人。

　　黝黑的皮膚，高挑的身材，藏青的發(fā)絲，一如往常的休閑裝。

　　太過突然，以至于周圍的一切在瞬間都失去了顏色，黯灰一片，只留下那碧藍(lán)色的天空在過多的縫隙間斑斑駁駁。

　　小黑子，一定也看到了吧。

　　在我愣住的那一刻，他，也停下了腳步吧。

　　「又要，被搶走了�！�

　　我慌忙伸出手。要，拉住他。

　　請不要，離開我。

　　然而。

　　身邊的人猛地扯過連衣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壓低了視線。下一秒，便是瘋了般地往前走去。

　　太過匆促的動作，以至于，我的指尖，觸摸不到一絲一毫。

　　「啊，果然啊�！�

　　我緩緩抬起自己那什么都無法握住的右手，止不住地顫抖。

　　眼前的兩人擦肩而過，那是，僅屬于陌生人的默契。

　　我目送著雙手插著口袋的男孩愈行愈遠(yuǎn)，就如他那時從未回頭看一眼身后的人那般，這一次，他也不會注意到，與他失之交臂的人，究竟是誰。

　　雖然知道自己不行，但是，我還是認(rèn)真過的啊。

　　我回頭，望向前方佇立在人群中，戴著連衣帽的人影。

　　那是，止不住瑟瑟發(fā)抖的，落寞的輪廓。

　　小黑子，是在哭么？

　　淺色的人影抬起左手，是，想抹去臉頰上的淚水么。

　　果然是，哭了啊。

　　「難過的時候，會怎么處理自己的情緒。」

　　那個時候的測試題，果然是選擇了獨自承受吧。

　　心臟，抽搐地疼痛。

　　小黑子，是構(gòu)成我靈魂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啊。

　　鼻尖，好酸。

　　如果，小黑子哭了的話，我也會很難過的啊。

　　眼眶，澀得生疼。

　　所以，請不要這樣啊。

　　淚水，劃過臉頰。

　　難道，我，就不可以么。

　　喬裝了的你身邊，他擦肩而過。

　　明明，如果是我的話，無論你變成怎么樣，我也能察覺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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