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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我是被不遠(yuǎn)處樓梯口小男孩兒和他媽媽的說話聲驚醒的。那聲音并不大,似乎是怕被我聽見,卻也不小,像是有意讓我聽見膈應(yīng)我。他們說的是——
“媽媽,那個阿姨好奇怪,為什么老站在門口啊?我都沒怎么見過她。她是剛搬來的嗎?”
“噓,聲音小一點。她住在這里很久了。沒事碰見她躲著點,她腦子不好!
“什么是腦子不好?她生病了嗎?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接下來突然就斷了聲響,估計是那個母親拽著兒子離開了,省得被我這個“腦子不好”的人給惦記上。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高燒不退卻沒人知道,造成了輕微的腦癱。
對了,我想東西出神之前是要開門的。
今天我下班早,而阿南他晚上肯定又要應(yīng)酬。一想到我又要一個人獨自面對冰涼涼沒有人氣的屋子,我就有些沮喪,連帶著門都不想進(jìn)了。
忘了說一句,阿南是我老公。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七年了。
阿南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搞研發(fā)的,原本是個宅男,但是他技術(shù)不錯,我們剛結(jié)婚第一年就連升兩級,做了研發(fā)部的部門副總。雖然是個副的,但是工資福利漲了不少,作為沒什么大追求的我們普通小老百姓,已經(jīng)很感激了。
阿南當(dāng)上副總沒多久,就幾乎天天在外應(yīng)酬了。晚上回來得晚,早上走得也早,很多時候我們都碰不上面。有時候我都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了,才能在恍惚間聽到浴室的水聲。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阿南的感情。我們是天生的一對,默契得像是一個人。盡管只有結(jié)婚第一年我們天天膩在一起,也常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但是我從不懷疑他對我的深情,就像我對他一樣。
睡得恍惚的時候,我常常能感覺到他的輕吻,溫柔的,飽含著濃濃的情意。我很理解他,我們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在不斷奮斗著。
我從小就樂觀開朗,一直被周圍的好朋友們稱為“小太陽”。我腦子不太聰明,勉強(qiáng)混到初中畢業(yè)就出來打工,后來和阿南結(jié)婚之后,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總是早當(dāng)家的,畢竟我們沒有資本可供揮霍。
我百無聊賴地打開冰箱,看到里面還剩下昨天給阿南留的夜宵,原封不動的放在冰箱的第一層——那是一直以來我給阿南準(zhǔn)備晚飯夜宵的位置。
估計今晚他也不會回來吃了,而且這咖喱飯放了一天,也不新鮮了。我拿出來,放在微波爐里轉(zhuǎn)了三分鐘,簡單的打發(fā)我的晚餐。
我一邊吃一邊皺眉——果然還是做不好吃啊。
自從阿南升上副總常在外面應(yīng)酬,我也不怎么好好做飯了。原本能把家常菜做得美味可口,豐盛誘人的手藝也退化了,這幾年做的飯都不好吃,就算練了一陣,也沒什么長進(jìn),后來干脆就湊合著吃了。
吃完飯,把碗筷收拾洗好了,又把滿陽臺的裙子收回來,我一邊疊著,一邊想要不要幫阿南再買幾件襯衫?畢竟他都已經(jīng)是做領(lǐng)導(dǎo)的人了,穿著打扮不注意的話,會被人取笑的。
正想著,我身邊放著的手機(jī)響了,一看,原來是阿南的母親。
“喂……”
那聲“媽”還沒來得及出口,那邊我婆婆的聲音就遙遙遠(yuǎn)遠(yuǎn)地傳過來了。
“你,最近好嗎?”
“我挺好的!睂Π,除了不常能見到阿南,其它都和過去一樣。房貸都還了,花店的生意也挺好的,就是……還沒有孩子……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婆婆頓了頓,似乎是在看什么狗血家庭劇,我聽到了女人淺淺的抽氣聲:“如果……阿南沒空回家的話……你就自己出去吃,!”
我趕緊向婆婆賣個好:“阿南要養(yǎng)家嘛,忙點兒才好,證明公司里重視他。我天天做著飯菜呢!
“你那手藝我能不知道?”婆婆的聲音聽起來清晰了一些,也響亮了一點,但下一句又飄遠(yuǎn)了:“你,沒事的時候出去走走吧。結(jié)交點朋友,出去旅行也好,不要天天兩點一線地跑了!
“嗯,好。”我在腦袋里幻想著過一陣子等阿南不忙了,相偎在海邊看日出的樣子,覺得笑都快憋不住了,語氣跳躍起來:“等過些日子,讓阿南休個年假,我們一起去看您!”
那頭婆婆支吾了一聲,就只剩下電話掛斷的嘀嘀聲。
能遇上這樣的婆婆,已經(jīng)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雖然阿南他原來有點自閉,但是他可是正經(jīng)的大學(xué)生,而我,只是個初中畢業(yè)的傻子。
上次在店門口,我還老遠(yuǎn)看見一個老太太扯著喉嚨罵哭了她兒媳,而看樣子是她兒子的男人,站在一旁,冷漠得像是看戲。
阿南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男人!
我把疊好的裙子收起來,看到柜子角落里的一疊衣服有些苦惱。
那些衣服都是六年前的了,有些雖然款式也不過時,但是我現(xiàn)在穿不下,小了兩號,可是,我舍不得扔。
如果阿南在的話,他又該說我了。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
女主角本來長得很丑很自卑,但是出了次車禍,整容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美人,然后就開始各種開掛,被一群高富帥追逐,其中還包括原來棄她如敝屣的男主角。
現(xiàn)在正演到,原來小白兔一樣的女主突然黑化,覺得男主對不起自己,一邊玩弄男主角的感情,一邊還和別人糾纏不清。
我看的困了,身體陷下去,擠進(jìn)被子里。
恍惚間,我感覺到了阿南輕柔的吻。
他終于回來了。
我笑著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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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家”
其實很多地方都暗示了六年前一定發(fā)生了些什么——阿南結(jié)婚第一年就升任部門副總,但六年來都沒有升過職;“女主”記憶中只有結(jié)婚第一年兩人相處的場景,后來的六年只有睡夢中的親吻和恍惚間聽見的水聲;“女主”突然退化的廚藝和突然加大的衣服尺碼;滿陽臺的裙子卻并沒有說有阿南的襯衫西褲;“婆婆”讓兒媳自己出去吃飯,自己出去旅行,多結(jié)交朋友,卻在“女主”喜滋滋地說要夫妻兩人一起回老家看她的時候支吾一聲掛斷了電話……
其實光看這些的話,最可能出現(xiàn)的猜測是——男主女主早在六年前就離婚了,女主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暴食暴肥,記憶停留在六年前,幻想兩人仍舊相愛。因此,同棟的住戶說她“腦子不好”,“婆婆”打電話好言相勸,讓她走出離婚的陰影……
但是,在作者的設(shè)定里,第一人稱的“女主”,實際上是“他”。
六年前,由于阿南剛升任部門副總,應(yīng)酬加班比較多,幾乎沒有時間去花店接女主回家。而某一天,女主自己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不測,離開人世。男主因此自責(zé),導(dǎo)致還沒有痊愈的自閉癥發(fā),再加上他“妻子還沒有死”的心理暗示,引起了他的精神錯亂,筑成一張心墻,把自己當(dāng)成了“沒有去世”的女主。因為換了一個人,所以衣服號碼和廚藝都發(fā)生了變化。而他一個男人卻天天穿著裙子扮作一個女人,鄰居才會對他感到害怕,說他“腦子不好”。
為什么是這樣的呢?
首先,文中交代了“女主”小時候腦癱,但全文“女主”的思路清晰,思維正常,甚至顯得特別敏感。
第二,哪有幾個“婆婆”會關(guān)心自己已經(jīng)離異的“前兒媳”?更何況是離婚六年后?“婆婆”電話里的說辭和語氣根本就是對自己親生兒子的關(guān)懷;蛟S在早些時候家里人就帶他治療過,可是并沒有什么進(jìn)展,況且除了身份認(rèn)知錯誤以外,他并沒有別的問題,所以家里人放他自由,讓他開心度過接下去的歲月。
第三,衣服尺碼突然變大可以認(rèn)為是暴肥導(dǎo)致的,可是廚藝的突然退步呢?按照“女主”自己的說法是——一段時間不怎么做就退化了?墒,明明后來“她”天天做飯,為什么卻一直沒有長進(jìn)呢?
最關(guān)鍵的一點。作者給“家”的標(biāo)簽有一條——性別轉(zhuǎn)換。(ˉ(∞)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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