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刺眼，也許是風吹雪滿夜。

　　宋御風往外看去，石板上樹枝上像是覆著一層白霜。雪沒下。是月亮。草木山林都靜著，睡著。只有醒著的人會踩進月光，會發(fā)現(xiàn)有時候月亮亮得可怕。

　　宋御風呼了口氣。

　　山間的風總是有些濕漉漉的，帶著季節(jié)和深深山谷里的冷冽�；厣硎清e落的太虛觀廂房，和太虛弟子們一起安靜地睡著。

　　平和安穩(wěn)。

　　宋御風低頭緊了緊領口。鶴髦隔開了大部分嚴寒，他卻還是打了個顫。有一種冷，從骨子里蔓延開去。

　　月色里手呈現(xiàn)出一種不真實的質感。明暗對比過硬，掌紋深刻像皸裂的石頭。被流動的月光沖刷，被水沖刷……被血沖刷。

　　溫熱的血滲出衣服，順著傾斜的刃滑出，滴落。
　　無塵子閉上眼睛。眼里最后一點光閃爍消失，似嘆息，似憐惜。

　　宋御風的呼吸很輕、很長，握刀的手很穩(wěn)。刀是無塵子給他的。剜去了太虛觀的毒瘤，還要他剜去王朝試圖埋下的種子。這是個很好的機會，種子還沒長出根。無塵子有些急，他用了一生去維護太虛觀的安穩(wěn)，卻還有最后一道裂縫沒補上。他把刀給了宋御風，刀尖朝向自己。

　　“太虛觀要長久安穩(wěn)，勢必得有一些犧牲。抹去暗處的污漬，并不需要臟了很多人的手，卻一定要有人來做�！�

　　“……要能平衡太虛觀內外各方勢力。宋御風，掌門的位置，只有你能繼承�！�

　　這感覺很陌生，自己珍視的敬重的就在自己眼前，消失在自己手下。這些日子一直縈繞不散的壓迫感忽然撤去，迎面而來是更大的空虛。一種孤獨鋪天蓋地涌來，潮水般濕稠沉重，壓得他透不過氣。

　　沒有邪影。其實不關邪影什么事。一切都是自己和師傅的抉擇。一切都是博弈的結果。

　　誰不希望自己純白無暇，卻總在生存的路上雙手染血。

　　他記不清那天是不是有月光或者落雪白得刺眼，只記得風穿堂，冷入骨髓。兩具尸體大半夜，夠他大做文章，只是邁出的腳步沉重得像拖著萬千惡鬼。

　　他想起玉璣子曾捧著雪說過些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其實雪，落下來就已經臟了。

　　無關冷熱，宋御風咬緊牙。

　　晚上心智易亂。不如看看這平和安穩(wěn)的太虛觀，什么犧牲都是值得的……嗎。

　　“二國師深夜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北溟有亂。幽都裂隙已開。赤陽玉玨是送給幽都王的禮物。宋掌門。師兄，辛苦了。”

　　宋御風把無塵子給的刀留下，不去管誰會拿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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