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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與桃花妖
【初遇】
天也歡喜,地也歡喜,人也歡喜。
歡喜你遇到了我,我遇到了你。
那一年正是開春的時節(jié),凍了一冬的土地開始松動,地蟲拱土,花草萌發(fā),桃林里的桃枝也悄悄打起了芽苞兒。
本是荒山野外,也應(yīng)當(dāng)是荒無人煙的,但這桃林里卻時常有這樣一位熟客。
——青衫白衣的清雋書生,每日卯時,桃林里便會傳出清俊淡雅的男聲,一句句的詩詞歌賦,直至酉時而歇。
日子久了,久到了十里桃林花開,映得這漫山遍野緋紅艷麗、燦若云霞,十里的春風(fēng),環(huán)抱著十里的桃花清香,整座山都籠罩在桃花的芬芳里。
清風(fēng)吹過,粉色的花瓣,從枝頭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落,宛若桃花雨一般,落英繽紛的樣子,煞是好看。
一日申時,書生許是看書乏了,稍作歇息的當(dāng)頭,竟似有似無的聽到桃林里傳來宛若稚鳳初鳴般悅耳的笑聲,他心頭一動,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悄悄地向著聲音尋去。
走了半盞茶約莫時間,書生愣怔在了原地。
桃花雨淋淋瀝瀝的飄著,一個粉衣薄妝的二八少女,歡快地在桃樹下宛若仙子又似精怪的邊歡笑邊跳著不知名的舞,少女笑靨如花兒,輕快地邁著舞步,輕盈的身軀,扭動著曼妙的舞姿。就這樣一股桃花落雨美人圖呈現(xiàn)在書生的眼前。
書生竟是呆了,不知何時女子的舞姿停了下來。
似水的明眸回視著樹下的書生,本就香汗淋漓,被桃花映照地粉撲撲的小臉,一霎那變得嫣紅,少女羞澀的低下了頭,恰好一陣清風(fēng)吹過,粉色的花瓣落到了少女的還未盤起的發(fā)髻上。
“人面桃花相映紅”
書生看到少女可愛的情態(tài),情不自禁的吟嘆出聲。
少女聽到書生的稱贊,忍住內(nèi)心的羞澀,偷偷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眼前的書生高大俊俏、眉清目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見到書生還是那副愣怔的樣子,忍不住抬起嫣紅的臉頰,嘴角稍稍地勾起上揚(yáng)的弧度,微嗔了一句“呆子~”然后一轉(zhuǎn)身跑出了桃花林。
桃花林里,桃花雨靜靜地落著,落過書生的發(fā)髻、青衫,書生仍舊嘴角噙著微笑,看著前方粉色快要消失的纖細(xì)剪影。
【媒妁】
夜色漸漸沉寂下來,白天的喧鬧也漸漸被靜寂的夜色掩蓋,草叢里時不時的幾聲蟲鳴,也愈發(fā)清晰。
新房里卻仍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滿眼望去全是火紅的一片,火紅的床紗、火紅的鴛鴦繡被衾,被衾里鋪滿了寓意著夫妻恩愛、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的花生、桂圓、紅棗。
紅燭泣淚不為悲傷,紅簾掩面不為拒絕。
鳳冠霞披的新娘子雙手相握,置于身前,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夫君,為她揭開這紅色鴛鴦蓋頭。
俊秀清逸的書生,不置一言地站在新娘子的面前,嬌小火紅的身姿,就那么靜靜地坐在床榻間,一副靜若處子惹人憐惜的樣子。
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女子的模樣,無拘無束的邁著輕盈的舞步,動若脫兔的模樣。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只是那一眼,便再也忘不了,如今,她也終于屬于他了,他的娘子。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挑開紅蓋頭,滿目的紅色把她的粉頰映得火紅,憑添了幾分小女兒家的嬌媚,她輕輕地抬眼,長長的睫毛在燭光的照映下,留下一抹剪影,又更添幾分俏皮靈動。
情弦跳動。
他望著她,她望著他。不知是誰邂逅了誰的癡情。
【死別】
經(jīng)年已久。
她不再是當(dāng)年桃花雨中一笑傾人國的美人,他也不再是當(dāng)年少女一見傾心的少年。
她的芳華不再、容顏老去,他也鶴發(fā)蒼顏、身姿佝僂。
他們都老了。
她靜靜地?fù)崦^他臉上的皺紋,心里默默地想著,想著當(dāng)年......
當(dāng)年,她還只是桃樹林里剛剛修煉成精的小妖,每日食花瓣、飲露水,與世隔絕、天真爛漫。
在她還未修煉成人形的幾千年來、這座荒山野林向來都是無人問津的。
但是那一年,有那么一個人,青衫冠發(fā)、眉目清朗,每日卯時而至酉時而離,好聽的嗓音念著她不懂的詞句,日日如此。
漫山遍野的桃花燦若云霞的盛開,她幻化了身形,化作妙齡少女的她,在桃花漫天花雨中,歡快的跳著桃花舞,終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一眼,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她羞澀、她知道在那些有著書生陪伴的日子里,不知不覺中她早已經(jīng)愛上了,這么一個如芝蘭玉樹般的翩翩佳公子。
不負(fù)癡情,她愛的人也同樣愛著她。
她也得償所愿的嫁給了最心儀的他,那晚的他為她揭開紅蓋頭,他那被酒暈紅了的臉頰,平添了幾分新婚的迷醉,那雙燦若星河的眸子里,她清楚的看得到,他對她的深情。
那刻她告訴自己--不負(fù)終生,不負(fù)癡情。
歲月悠悠,時光無情。
每當(dāng)他的臉上被時光刻下一道皺紋,她也會悄悄地跟著用法術(shù)變老一分。歲月緩緩流淌,幸福的被瞞了一輩子的他,終是老去了。
那天他要入殮,她沒有悲傷,蒼老的臉上只有平靜。
她替他梳理發(fā)冠,整理遺容。粗糙的手指慢慢的撫過他緊閉著的曾經(jīng)燦若星辰的雙眸,高挺的鼻梁,口吐蓮花的嘴唇。
她的臉上劃過一道清淚,他還是自己眼中眉清目朗的樣子,最美好的樣子,他還是她的少年。
待他棺木被泥土掩埋在他們最初相遇的桃樹下,她靜靜地望著這不知開了幾番的桃花,輕嘆了口氣,廣袖從面前一撫而過,新墳上落英繽紛,那是他們最初的粉色。
不知過了多久,落在她腳邊的花瓣突然升起,在她的四周卷成一個粉色漩渦,片刻,花瓣散開,漩渦中的人,已換了一番模樣,那張臉還是當(dāng)年二八少女令人心動的模樣。
罷了罷了,塵歸塵,土歸土。
已入紅塵,紅塵已了,且專心修煉即可,語畢,身影便淡化在桃花樹中間,再也不見。
【因果】
當(dāng)時是我的心里有了一個你,你的心里有了一個你。
從今以后朝朝暮暮在一起,地久天長,同心比翼。
他看到她湮沒在繁花枝頭的身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本是早已羽化登仙的仙人,仙界悠閑,無窮無盡的閑散時光,終究是倦怠了。便念起了還未潛心修仙時,人間那令他不屑一顧的紅塵滾滾、悲歡離合。
游歷人間,居無定所的閑散神仙,日復(fù)一日的尋著那人間大好風(fēng)光。
那一日,路過一片荒山野嶺,其實(shí)這荒山并無什么古怪的地方,唯有這一片桃花海煞是吸引人,十里的桃林,十里的桃海,實(shí)在是世外桃源,但凡是仙人也想要停它一留。
落入桃花海里的仙人,本是悠閑自在地游覽著這無主的桃林,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桃林竟是有靈氣的。
花瓣中那緊閉著雙眼的小巧精靈,忽閃忽閃這撲棱這透著粉色的雙翅,就像是呼吸似的,然后這小巧的身影動了動,仙人被驚得影了身形,就看到剛剛醒來的她,歡快地盡情跳舞,就這樣奇異的一瞬間被吸引,便成了生生世世的掛念。
相思入骨,便是對這紅塵繁華也有了惦念。于是便有了日日吟誦,時時期待。
最后他終于在那一日相遇了。
那一天,他依然被她的靈動之美愣怔了,那一天,他看到了她為他羞紅了的臉頰,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滿足的,就算只能相守一世。
最后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那一年,他娶了她,揭開紅蓋頭的一剎那,他看到燭火映照下她的嬌媚靈動的眼神,那是他傾心的模樣。
日后相守的日子里,幾年,十幾年,幾十年過去了,他們終會變老的,若他們真的只是凡人。
她為他容顏?zhàn)兝弦环值臅r候,他又何嘗不是平添一條皺紋。
就如此默契的彼此享受著,從青顏黑發(fā)走到了白發(fā)蒼蒼的時光!皥(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終是嘆了一口氣。
且罷,且罷。
如果說此時的分離,只是為了更好的相聚。那么暫時的分離,他能等,他知道她亦能等。
這一劫已過,他只需靜靜等待,她羽化成仙的那一刻,那時便是真的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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