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

　　云海喜歡釀酒，聞香而醉的酒——琥珀色的酒液伴著醉人的香氣，是回憶故事時的良伴，每當天空飄著朦朧細雨，谷中升起飄渺云煙的時候，云海會拿出一壇子酒來，將蓋子掀開，濃烈的酒香四溢開去，引來不少窺伺之徒。奇特的是，云海釀得一手好酒卻從來不喝酒，一滴都未曾沾。

　　溫陽是最喜歡喝酒的，尤其是云海的酒，且喝起來不醉不休。每每溫陽向云海要酒，不，或許應該說是討酒，云�？偸橇邌莸木o，任溫陽磨破嘴皮不過那么一、兩壇子罷了。

　　小九很喜歡溫陽的琴聲，但溫陽對他的琴聲吝嗇猶如云海對他的酒，當小九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輕易讓溫陽彈琴如同溫陽無法輕易從云海那得到酒，小九便再也不曾無邪的對溫陽軟語相求。倒是溫陽的臉皮在云海的一次又一次拒絕中變得堅硬起來，有直沖天下第一厚臉皮之勢。

　　雖說溫陽如此喜歡喝酒，但小九會喝酒卻不是受到溫陽的影響。小九千杯不醉的本事是云海教的。

　　只不過小九喝酒時是牛飲之勢全無一絲一毫品酒之念，溫陽看見了總心痛不已，說小九喝酒真是暴殄天物。在小九身邊的云海便回道酒給溫陽才是如此。接著，便有幾月不給溫陽酒喝，任溫陽千求萬求不為所動，直到溫陽涕淚俱下發(fā)誓再不胡言亂語才罷了。

　　小九對兩人的爭持不以為意，只將牛飲改成了小口淺酌。即便是如此，云海釀的酒是一日少過一日，終有一日，庫存全無。

　　溫陽得此消息即刻叫囂著要出谷游歷，長長見識，順便把名號叫出去，成為谷里的活招牌。

　　大哥聽了只是笑，這小子，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貪圖谷外那些酒來著？好吧，想去就去吧，日后記得回家就好。

　　云�？粗鴾仃柺帐靶醒b，雄心壯志的出谷，也對著大哥說要出去看看。

　　大哥卻不容商量的拒絕了。

　　小九看著云海失落，便問大哥為什么。

　　小九，你不知道。溫陽無論到哪里都會回來，云海若放出去便是鳥還于林只怕回不來了。大哥笑笑揉著小九的頭發(fā)。

　　大哥就相信云海一次吧。小九說，到時云海若真不回來小九就算用一生的時間、耗盡最后一口氣也會找到云海把他帶回來。

　　大哥聽了這話笑得張狂，若小九你出去，只怕不是鳥還于林而是龍歸于海了。

　　大哥雖和小九這么說了，但當云海第一百次懇求時，大哥還是讓云海出谷去了。

　　臨行前，大哥交付給云海一個錦囊吩咐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打開。云海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深深看了大哥一眼，深深鞠了一躬，便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真如黃鶴一去不復返，云海沒有回來，倒是溫陽，隔三岔五的回來小聚，成缸成缸的帶酒回來。

　　大哥，大哥，云海去了哪里？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小九很想念云海，終于問了出來。

　　小九，云海在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粗【艙鷳n，大哥笑笑，放下手中的書，摸了摸小九的額發(fā)。

　　那么，大哥，小九可以去找云海嗎？小九小心翼翼的問道。

　　為什么要去找云海？大哥的眼睛是深沉的，小九有時覺得那就是沒有星星的夜晚，什么都看不出來。

　　因為……因為，當初是小九請大哥讓云海出去的。小九曾說若云海不回來小九會將云海找回來。略微底氣不足的說道，小九的臉上卻是認真。

　　原來我們的小九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大哥！小九是認真的。大聲地說出，小九的臉漲紅了。

　　小九，大哥知道你是認真的。但是，已經(jīng)不用你出去了。捏了捏小九如同紅蘋果一般的臉，大哥轉(zhuǎn)身長嘆。

　　唔？揉著被捏痛的臉，小九疑惑。

　　看！大哥的手指向天邊——原本還是萬里無云，竟然在眨眼間化為烏云密布。

　　這個是……下雨了？清澈的眼睛，原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長時間的看著小九，大哥終于皺眉，轉(zhuǎn)過身去。

　　大哥？難道小九說錯了？若是小九說錯了，那么正確的答案是什么？小九不依不饒，追問。

　　小九，當時云海離開的時候大哥給了云海一個錦囊，這天氣異變就是云海打開錦囊后出現(xiàn)的結(jié)果。

　　云海不是有危險？該怎么去救他？小九擔心云海，在谷中，除了大哥，就是云海對他最好了。當下就要朝著異變的方向奔馳而去。

　　小九，云海不用小九來操心。拉住了小九的手，大哥不容置疑的將小九的動作停止了下來。

　　可是，大哥，云海……

　　大哥會處理一切的，小九保持現(xiàn)在這樣就好。安撫小動物一般的口吻，大哥離開了。

　　云海，云�！【畔牒饶汜劦木疲浅�，非常想喝。聽著大哥離去的腳步，小九喃喃。

　　…… ……

　　云海是烏云散去后出現(xiàn)的——金麒玉麟將云海帶了回來。

　　云海，云�！【湃杠S，卻在碰觸到云海的瞬間停止。

　　冰涼的身體，失去了生命力。

　　為什么？小九看向金麒。

　　金麒搖了搖頭。

　　為什么？小九看向玉麟。

　　玉麟搖了搖頭。

　　為什么會這樣？大哥你知道！小九走到了大哥身邊，雙眼直視，堅定而決絕。

　　這是云海自己的選擇，在離開這里的那一天，在接過錦囊的那一刻。大哥云淡風輕，仿佛這一切，不過都是過眼云煙。

　　云海，云海，死了啊，為什么你們，都無動于衷？為什么大哥你，可以這么輕易的接受？小九大喊，喊完之后嘴角有血絲。

　　金麒玉麟放下了云海的身軀，結(jié)伴離去。

　　云海，云海，是小九啊，是天天喝云海釀的酒的小九啊，是牛飲的小九啊，是云海教會喝酒的小九啊……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吧，云海，云�！【爬×嗽坪Ｔ噲D將其從地上抱起，卻無力。

　　小九。大哥的聲音平淡的響起。

　　不要聽。小九現(xiàn)在不要聽大哥的話！雙手捂住了耳朵，小九閉上眼睛。

　　小九，云海已經(jīng)死了。

　　不要，不要，大哥騙人。小九的淚水止不住地流，為什么自己捂住了耳朵，大哥的話還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從心里面說出來的一樣！

　　小九！大哥一聲暴喝。

　　大哥生氣了……小九緩緩地抬起了頭，看到云海的身體緩緩地化為塵。

　　不要！徒勞的去抓，不過加速了塵堙。

　　為什么大哥？這個是云海。不敢置信的看著大哥，小九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小九，這是為了你好。云海的事情是由云海自己決定的。大哥一揮袖子，揚起一陣風，云海便徹底的消失。

　　小九癡癡的看著風將云海最后剩下的東西帶走不留一絲痕跡……不，云海還留有東西……對了，當時，云海說過了什么？在云海離開谷中的那天，云海說了，說了——小九的手伸入了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酒瓶，毫不猶豫地扭開瓶塞，將瓶中的物體倒入自己的口中，吃了下去。

　　大哥慌忙來奪，卻只得到了空瓶。

　　小九吃了什么？大哥問小九，臉上滿是驚惶。

　　大哥，小九只是喝了云海釀的酒，在谷里釀的最后一小瓶酒。云海在離開時曾經(jīng)說過——若云海沒有活著回來就將最后一瓶酒喝掉。這酒，是世間太長了嗎？小九覺得……苦澀的很。

　　小九的身體慢慢地倒了下去，鮮紅的液體自口中不斷的溢出，小九渾然不覺，只是覺得周圍很溫暖，很溫暖。

　　……　……

　　大哥真要將小九托付給溫陽？將小九背在身上，溫陽臉上充滿疑惑。

　　云海釀的酒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小九的體質(zhì)，小九已經(jīng)不能呆在這里了。在失落的碎片沒有找齊之前，小九不能再回谷中。素衣淡淡說道。

　　�。看蟾缭趺催@樣，我本來今年約好……溫陽的話語在素衣的注視下自動消音。

　　溫陽，云海消逝了。

　　……再也喝不到他的酒了……

　　溫陽。

　　嗯。

　　如果你要消逝，一定不可以在我前面。

　　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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