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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殤
2011年,6月26日,布宜諾斯艾利斯貝爾格拉諾區(qū),紀念碑球場。
比賽終場前一刻,看臺上所有的球迷全都站起身,注視著球場內(nèi)河床隊命懸一線的形勢。整個球場內(nèi)一時間鴉雀無聲,時間仿佛在這一秒定格。因為時間知道,下一秒的到來,將伴隨著一場巨大的悲劇:河床,一支百年名門球隊的隕落,一群人的心傷,以及一個人的孤獨。
時間是殘酷的,但在這殘酷之外,他還有那么一絲仁慈。他緩沖了那最后一秒的到來,但同時讓六萬多球迷的心緊緊揪起。
白素銀的心跟著河床隊起起落落。由于太過緊張,她只得用力扯著脖子上的藍白圍巾。站在她身旁的金發(fā)英俊少年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發(fā)狂尖叫起來,叫聲中夾雜著明顯的顫音,白素銀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因為她也忍不住快哭了。
奇跡快出現(xiàn)吧!她在心底里默默祈禱著,可是當她聽到終場哨聲凄厲般響起時,內(nèi)心最后一道防線終于崩潰。場上的比分停在了一比一。平局。
她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無法相信上帝是如此殘酷,竟讓她最鐘愛的河床隊遭遇百年來第一次奇恥大辱——降級。雖然賽前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接受降級的恥辱,但她一直是抱著奇跡觀看這場比賽的。
她虔誠地相信,這一支球隊,孕育過那個水一般溫柔的男孩,擁有河之神的庇佑,是絕不會降級的。可是她錯了,錯得離譜,這一支沒有了他的河床隊,早已不是當初那一支叱咤阿甲足壇,傲視阿甲群雄,讓人聞風喪膽的球隊了。
可當現(xiàn)實擺在眼前,素銀卻沒有傷心地大哭。旁邊的金發(fā)少年已經(jīng)跟著大部隊憤怒地大哭、嚎叫,嘴里嘰里呱啦地爆著難聽的粗話。她在原地愣了五分鐘,開始緩緩?fù)顺稣ㄩ_鍋般沸騰的球場。球迷開始騷亂,扔東西、推搡、打人、怒罵。。。。。。她無動于衷地經(jīng)過這一群激動的球迷,此刻的心情卻是意外的平靜。
走出紀念碑球場,她抬頭看著布市清澈如水的湛藍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氣。
Pablo,河床降級了,你在哪里?
Pablo,我好想你,你在哪里?
你也在這里,看著這一場牽動人心的比賽嗎?
她在冷風中站立,不由得簌簌發(fā)抖。越來越冷了,來到阿根廷這么久,她還是無法適應(yīng)南半球的氣候。
什么東西撕開陰寒的空氣,她詫異回頭,某個纖瘦的卷毛少年與她擦肩而過。
心,有一秒種停止跳動,等心跳恢復(fù)正常,她急忙跟上那個少年,可追到他身邊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呵,怎么可能,Pablo在葡萄牙里斯本,在遙遠的北半球,怎么會在這里。是她的思念太過深切,所以才認錯了人罷。茫茫人海中,她絕望地尋找他的身影,卻幡然醒悟,同一片藍天下,她將不會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
白素銀雙手插進風衣衣袋里,落寞地踢開腳邊的易拉罐。
不遠處球迷騷動,她冷然看著這些與自己無關(guān)的場景,漸漸退出了人群。。。。。。
她在南半球,走在貝爾格拉諾大街上,真切痛哭地想念一個人。
走著走著,路過一群載歌載舞的博卡球迷,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和同伴跳著探戈。她被那些人拉住,于是駐足,看著他們喜悅的臉龐,心里不由得一陣溫暖。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街道上,有友善的陌生人和她分享他們的快樂,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一個穿著博卡球衣的男青年遞給她一瓶烈酒,熱情地用好聽的聲音說:“加入我們吧,一起慶祝河床滾蛋!”
她沒有拒絕,接過烈酒,一口氣咕嚕嚕喝了半瓶。她不會喝酒,說不出酒的名字,但這酒還真的很醇香。不一會兒,她的身體開始暖和起來。
“這酒真不賴。”她用純正的西班牙語回道,同時豎起大拇指。
男青年大笑著,豪放地摟過她的肩,熱氣噴打在她臉上,讓她有點不自在!靶」媚,你叫什么名字?”
素銀掙脫開他的手臂,定定地站了一會兒,才回答他的問題:“白素銀!
“哈哈,什么意思?你有西語名嗎?”
素銀整理好風衣,漠然一笑:“沒有。順便說一下,其實我是河床球迷。謝謝你的酒,再見。”她揮揮手,毫無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男青年異常安靜,風琴奏出的拉丁風琴舞曲卻依然嫵媚。
一群人的熱鬧,與她無關(guān)。
前面的道路再曲折,她也必須一個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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