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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fā)完
【路小佳中心】劍如虹(絕不低頭paro)
路小佳是被人抬著進(jìn)入賭場的。
他并沒有受傷,也不是走不動路的殘疾,而是坐在一個大木桶里被人抬進(jìn)來的,木桶里盛滿了熱水,水上還嗤嗤的冒著熱氣,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也已經(jīng)被熱氣熏得發(fā)紅。他被幾個黃包車車夫打扮的人抬進(jìn)來時,賭場墻壁上掛著的瑞士自鳴鐘的指針正好指向九點(diǎn)。
這是賭場最熱鬧的時候。
最熱鬧的時候當(dāng)然是人最多的時候,所以他一被人抬進(jìn)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沒有人想得通,在這樣一個華貴的賭場里,居然會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洗澡。
路小佳從放在一邊的衣服里摸出幾塊銀元遞到那群車夫手中,揮手斥退了他們,便安然自得地在這賭場里洗澡起來。
木桶上還架著一塊木板,木板上放著一套紫色的西裝和一頂紫色的西洋帽,帽子的旁邊還放著一根手杖和毛巾。
只過了一分鐘的時間,就有穿著筆挺的黑西裝的保鏢打扮的人走到路小佳面前,微笑道:“先生,這里不是洗澡的地方!
他站得比路小佳高得多,可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居然都沒有低下頭看路小佳一眼。
路小佳當(dāng)然沒有理會他,只是一邊洗澡,一邊從衣服里摸出一顆花生來,剝開,拋向空中,再用嘴接住,一氣呵成。
“先生,請問你聽到我的話了嗎?這里并不是洗澡的地方,你若是想洗澡,就請到馬路對面的公共澡堂里去!闭f罷,他便微微笑起來,好似自己說了個天大的笑話。
路小佳總算抬起了頭,一雙死灰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保鏢,又從衣服里摸出一張鑲著金邊的白色邀請函甩在保鏢的臉上,冷笑道:“你不妨打開看看。”
保鏢忍耐住怒氣,立刻將那邀請函打開來,目光匆匆掃過,還沒看完整張邀請函,他的面色就已變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人就是路小佳。
殺手和妓女,正是這世上最古老的職業(yè)。路小佳便是近幾年來風(fēng)頭最盛的一個殺手,也是最神秘的一個殺手。自他兩年前忽然出現(xiàn)在上海的時候,他接下的案子少說已經(jīng)有三四十個,可是卻還沒有失敗過一次;除了他的雇主,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模樣,因?yàn)橐娺^他的人都已經(jīng)死在他的劍下!
劍,他殺人用的武器居然是劍,每個路小佳的敵人都曾經(jīng)嘲諷過,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用劍。
他們有槍,信心十足,卻無一不死在路小佳的劍下。死前,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一樣,因?yàn)樗麄冊趺匆膊桓蚁嘈胚@個世上居然會有比槍還要快的劍,快到他們的扳機(jī)還沒有扣下,劍就已經(jīng)刺穿了他們的喉嚨。
保鏢心中一涼,慌忙避開路小佳的眼睛,垂下腦袋,恭敬道:“路先生。”
路小佳道:“你是這里的老板?”
保鏢連忙搖頭。
“不是的話就叫你們老板出來。”
出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看不出年紀(jì)、充滿萬種風(fēng)情的女人,她的皮膚晶瑩雪白的就像那些租界里的白種人,修長白皙的頸項(xiàng)上戴著一個鵪鶉蛋大小的藍(lán)色寶石,她纖細(xì)的手腕上也帶著一串閃閃發(fā)亮的手鐲,她的身上仿佛在發(fā)光,甚至比大廳里的巨大華麗的吊燈還要令人炫目。
路小佳瞇了瞇眼睛,又拋了一顆花生進(jìn)嘴里。
等這個女人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正好把那顆花生嚼碎了:“你就是這里的老板?”
“我就是,你就是路小佳路先生?”
她的聲音不大,可是還是能讓很多人都聽到,所以方才還鄙夷地望著路小佳的人,都已變得驚訝。
“如你所見!甭沸〖研Φ馈
他是個奇異的年輕人,笑起來的時候眼底也深沉如死水,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更讓人感到身上發(fā)涼。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三娘!鄙蛉镂⑿Φ,“方才那位保鏢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路先生,還望路先生不要怪罪。”
路小佳微笑道:“既然三娘如此說,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沈三娘臉上的笑意更深。她一向是個懂得愛護(hù)自己的人,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被保養(yǎng)得很好,哪怕實(shí)際上她已經(jīng)三十多歲,可是看起來和她的丈夫的女兒一樣年輕,她們站在一起,是絕不會有人把她們當(dāng)做母女看待的。
“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他?”
“你很著急?”
路小佳微笑道:“一點(diǎn)兒也不,只是我身上的花生不多了,如果沒有花生,可能我的任務(wù)就會失敗,難道你不害怕?”
沈三娘怔了怔,旋即笑道:“花生,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路小佳的的確確是個殺手。當(dāng)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洗澡的時候,每個人的目光都注意著他,可是一旦當(dāng)他穿好他的衣服,明明依然站在那兒,卻好像隱藏起來了一般,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所以他站在人堆里時,是絕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
花生也確如沈三娘所說,裝滿了他腰間的一個袋子,路小佳斜倚在大門對面的樓梯扶手上,不緊不慢地剝花生吃。
時間已從九點(diǎn)轉(zhuǎn)到了午夜一點(diǎn)。
賭場里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可這少數(shù)的人卻都是沈三娘屬下的保鏢,他們其中有從日本來的武士,也有德國歸來的快槍手,每個人都一副賭徒打扮,任誰也看不出他們才是殺死那人的真正殺手。
路小佳實(shí)際上只是他們請來的誘餌而已。
雖然每個人都不想承認(rèn),但是實(shí)際上只要有路小佳在他們面前做掩護(hù),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的。
每個人都在好奇,路小佳碰上那個人會是如何;又好奇,路小佳的劍到底被他放在了哪里。
他的確不是一個普通人。
當(dāng)他剛剛跨入賭場的大門時,路小佳就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意,這殺意便是從那一身黑衣左手握著一柄黑刀的人的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路小佳瞇著眼睛,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
這人走路的姿勢很可笑,因?yàn)樗偸且冗~出左腿,右腳再慢慢地挪過去。
這個讓擁有上海一大塊勢力范圍的□□萬馬堂的三老板都忌憚不已的人,居然是個和他約摸同樣年紀(jì)的年輕人,而且還是個右腿有疾的跛子。
路小佳在打量他,也注意到他在打量著自己。
路小佳笑了,走到那人面前不遠(yuǎn)的地方站定,道:“你就是傅紅雪?”
這個名字已在萬馬堂內(nèi)部開始流傳,每個人都說他是來自地獄的死神,除了萬馬堂的那些高層們,似乎每個人都對他十分畏懼。
傅紅雪直視他的眼睛,冷冷道:“我就是傅紅雪!”
路小佳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傅紅雪搖了搖頭。
路小佳道:“我就是路小佳。”
傅紅雪靜靜地看著他,握著黑刀的左手已經(jīng)在隱隱用力。
路小佳這個名字當(dāng)然不陌生,他雖然來到上海不久,可是這個名字已在他的耳邊出現(xiàn)過十幾次。
傅紅雪的目光又看向他的手杖,半晌,道:“你的劍是不是在你的手杖里?”
路小佳怔了怔,微笑道:“你很聰明,至今知道這一點(diǎn)的人并不多!
傅紅雪又看向他,道:“我只知道,江湖人是絕不會放開自己的武器的!
這一次路小佳停頓了許久,緩緩道:“你說你我是江湖人?”
傅紅雪的聲音更冷,更蒼茫,仿佛北地遼闊的草原上的孤鷹。他的臉上也染上了一層奇異的神情,像是懷念,又像是悲傷,過了許久,才緩緩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路小佳不說話了。他看著這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忽然感到一陣奇妙的熟悉。
路小佳當(dāng)然知道有無數(shù)人嘲笑過他的劍,也曾經(jīng)有雇主問過為何他不愿意用槍,每次路小佳都一笑而過,不是微笑,是帶了點(diǎn)譏誚和自嘲的笑,沒人懂得他的堅(jiān)持,可是眼前這個即將成為他的對手的人,居然也和他有同樣的堅(jiān)持。
“真可惜,我們是對手!甭沸〖训馈
傅紅雪沒有答話,依然冷冷地望著他,只是那冰冷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
手杖就像他的劍鞘,此刻路小佳的劍已從手杖之中拔了出來。那實(shí)在是不能算得上是一把劍,倒不如說是一塊破銅爛鐵,上面還有許多缺口,根本不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樣是把锃亮的寶劍。
所以劍一出鞘,許多人的臉上都難掩失望的神色。
傅紅雪卻道:“好劍!
路小佳笑道:“自然是好劍!
路小佳注意到他的神情凜然,身體緊繃,連握著刀的手也已經(jīng)青筋泛起。他在心底暗笑一聲,劍光一閃,人已朝著扮成賭徒的神槍手而去,那神槍手萬萬想不到他會朝著自己而來,慌亂之中隨手扣動扳機(jī),子彈嗖的一聲從路小佳耳邊飛過,卻并沒有打中他。
“你失手了,可惜。”路小佳嘆了口氣,劍光如虹,一劍,便削斷了神槍手手中的槍。
又有三人朝他撲過來,用的居然是“六合八法”的南派打法?墒撬麄兊娜^再快,卻也趕不上路小佳的劍,路小佳一劍刺出,刺向第一個人的喉嚨,最后被貫穿的卻是第二個人的眉心,隨后那手杖斜出,打在第三個人肋下,劍身一橫,在第一個人胸前橫著掃過,便把那人的胸前劃開了一大條口子,鮮血淋漓,噴射出來的時候仿佛像風(fēng)聲一般。
路小佳眼睛一瞥,又把自己的手杖射了出去,剛好打中沈三娘的膝蓋,致使她一瞬間就跪倒在臺階上。
“你想不通?”路小佳低頭望著她,微笑著問。
“你……”沈三娘緊緊咬著嘴唇,狠狠地瞪著他。
路小佳冷笑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利用我,你若是想利用我殺了傅紅雪,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說罷,他便哈哈大笑起來,又摸出一顆花生,道:“對了,忘了多謝你的花生,這花生想必也是大廚炒出來的,只可惜我的嘴巴卻不懂得享受這種上流社會的玩意兒,只吃得慣大名路上的那家老張花生,下次可別忘了!
隨后他又走到傅紅雪面前,瞧了瞧倒在地上的那一圈人,嘆道:“可惜!
“可惜什么?”
路小佳道:“可惜了萬馬堂這么多年的基業(yè)!
語罷,他便大笑著走了出去。
賭場外,閃爍著的霓虹燈照亮了整個霞飛路。路小佳一邊吃著花生,一邊背著燈光,走向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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