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祁樂當上所謂的“知往仙子”已經(jīng)有3000年出頭，作為仙界最微不足道的小官之一，她的工作就是照料人跡罕至——不，應(yīng)該說是“仙”跡罕至的醒世幻海。
　　說起來是“�！�，其實不過是片大了點的湖泊而已。隔三岔四地會有些魂魄在種種因素下來到這傾碧波之中，然后生根發(fā)芽抽莖展葉，長出個花苞兒，等個十年半載抑或成千上萬的光陰，當這一世結(jié)下的機緣種下的因果最終來臨，醒世花開，沉睡的魂魄步入輪回，去印證前世的紛擾牽纏。所以祁樂除了剪剪水草以外并不需要去料理多少，那些魂魄帶著他們自己促成的因果而來，到了適當?shù)臅r機又帶著因果而去；醒世幻海里不過大夢一場，夢醒時分自然前塵盡忘。
　　因而祁樂的小日子很是清閑，偶爾來個仙人串個門，她會非常開心。
　　“仙子，君長老又來了！”祁樂手下一號助理阿缺有氣無力地通報。
　　“啊！君析淵大帥哥~~~”祁樂手下二號助理小諾兩眼變成心狀，扔下手里正在打磨的除草專用剪刀“清覺剪”，翹起小拇指提高裙角，一路小跑朝醒世幻海奔去。
　　阿缺惱怒地皺眉，轉(zhuǎn)頭沖祁樂說：“仙子，你到底從哪里找來這么一個花癡女？我真的受夠了！！”
　　祁樂云淡風清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仰頭望天，長嘆一聲：“唉！想我堂堂知往仙子，屬下兩名：一個知書達理安分守己，可惜學(xué)了800年還是不會除草，除了吃白飯以外什么也幫不上我；另一個雖說聒噪了點新潮了點，但是剛來10余年就能把大部分醒世幻海打理得干干凈凈——果然人無全人么？”
　　被直戳痛處的阿缺抑郁地摸摸鼻子。他也不是不努力，可是事實擺在面前——跟著祁樂學(xué)了整整800年，一到醒世幻海里，他眼前便水草看著像花莖，花莖跟水草沒區(qū)別。在他成功地剪斷N次花莖后，祁樂終于受不了把那些分崩離析的魂魄重新凝聚成醒世花的折磨，一怒之下再也不讓阿缺碰清覺剪，然后在100多年后的某天，她不知從何處拐來了除草天才小諾。
　　撣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祁樂笑瞇瞇地站起身，很開心地說：“阿缺，一起去看看君老大吧~~”
　　02
　　君析淵無動于衷地任由小諾在一邊鍥而不舍地聒噪，直到祁樂走來才冷淡地點個頭，算作打招呼。
　　“君長老，又來看你這一世的妻子了？”祁樂溫文爾雅地問。
　　“勞煩仙子駕舟�！本鰷Y淡漠地說，阿缺聽著情不自禁打個寒戰(zhàn)——畢竟是曾經(jīng)的龍族族長，就算退休了當個長老，這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還是攝人的。
　　醒世幻海法陣禁制繁多，就算法力強大如君析淵，貿(mào)然闖入也會迷失方向，更不用說在成千上萬朵相差無幾的醒世花中找到特定的那一朵。而知往仙子一職的術(shù)業(yè)專攻，就在于此了。
　　“啊，快到了呢！”坐在船尾的小諾開開心心地說。
　　阿缺皺皺眉，學(xué)了那么多年，他只能在醒世幻海邊緣區(qū)域分辨方向，進了中央就是一團糊了。連祁樂也說她當初學(xué)了300多年才完全掌握的，倒是小諾這個超級怪胎，仿佛根本就是在醒世幻海里出生的一樣熟門熟路。
　　“你怎么知道快到了的？這里又沒什么標記！”阿缺賣弄個心眼，試圖套出小諾的獨門秘法。
　　小諾探了手到水里，撅起嘴說：“就是最中間這一片啦，我一點都沒辦法除水草！一到水里就感覺什么也看不清——君夫人的醒世花就在這一片里�！�
　　沒套問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阿缺摸摸鼻子坐直身子。
　　“到了！”祁樂將長長的竹篙插入湖底撐定小船，她身旁的君析淵徑直走開幾步蹲下身，看著面前一朵含苞待放的醒世花。
　　“好像又飽滿了一點耶，”小諾也湊過來看，“應(yīng)該快開了吧！”
　　君析淵搖了搖頭，問祁樂：“仙子，為什么一個普通人類的魂魄，竟然在這里耗費了500多年都無法達到圓滿進入輪回？”
　　祁樂瞇了眼微笑：“機緣未到而已——君長老，你還是耐心等下去吧，這種事，連我也催不來的�！�
　　君析淵一眼不眨地看著眼前的花骨朵，良久，波瀾不驚地說：“可是我不能久等了，我的大限將至�！�
　　從祁樂到阿缺都愣住了，只有小諾不解地瞪大眼睛。
　　君析淵停頓了片刻，微嘆一口氣：“如果不能護送她進入下一世，我的承諾就必然落空了�！�
　　03
　　微風拂來，一朵朵待放的醒世花浮浮沉沉，驟然間某一朵自然而然地舒展開來，明藍色的魂魄如同一團火焰緩緩躍入空中，倏地消失。
　　“好漂亮……”小諾瞇起眼，輕嘆。
　　祁樂轉(zhuǎn)頭拽了阿缺，對君析淵說：“我就不陪君長老你了。小諾認識出去的路，等會兒她可以送你出去�！�
　　君析淵淡淡點頭，祁樂拋出塊木片兒在水面上幻化成一條小船，載了她和阿缺離開。
　　小諾好奇地看了一聲不吭的君析淵半天，終于忍不住問：“君長老，什么是‘大限’？那個我來仙界沒多久，好多東西都不懂的說�！�
　　君析淵看了她一眼，就在小諾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平淡地說：“所有的生物，包括仙人在內(nèi)，都會有生命終結(jié)的時候，那就是大限。”
　　“怎么可能？！”小諾瞪大眼，“不是說成仙了就長生不老的嗎？”
　　“只是活得更長一點而已——法力越高，越長�！�
　　“那君長老你活了多久了，怎么就到大限了？”小諾歪了歪臉問。
　　君析淵又是半天沒有回答，最后他看向小諾：“仙界竟然有你這樣迷糊的仙人，真是奇怪。”
　　小諾怔了一下，看著君析淵毫不避諱地掐指細算，忍不住一臉憤恨地雙手叉腰：“喂，你也太過分了吧！懷疑我的來歷就罷了，但是你干嗎當著我的面就在這里算來算去？！我什么都不懂難道是我愿意的？只是我不記得了！好多好多都不記得了！”
　　君析淵微微皺起眉，看一眼小諾，重新起算。他的法力高了小諾不知多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只算出一片晦黯。
　　是因為大限將至的緣故么？君析淵垂下手。龍族典籍里有記載，大限來臨前一段時間里，再強的法力都會逐漸而迅速地衰竭，直到整個兒化為虛無。從未體會過的無力感洶涌地溢過心口，他抬手觸了觸醒世花淺粉的花瓣——安辰，我的法力已經(jīng)衰竭到連一個小小仙童的來歷都推算不出，就算我勉強拖延到你轉(zhuǎn)世輪回，又如何才能保護得你周全？更不用說，遵守與你的承諾，去平等地與你相戀相隨……
　　“喂，你算出什么來沒？我是狐貍精還是水蛇妖，你倒是說個明白！也省得我自己天天猜來想去的！”
　　小諾惡狠狠地瞪著君析淵，看來氣得不輕。君析淵忽然記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小仙童時，祁樂說她成仙時魂魄受了殘缺，性情不是很穩(wěn)定，所以如果她不懂某些規(guī)矩冒犯到他，還希望他見諒。
　　這樣一個不懂規(guī)矩來歷可疑的小仙童，就算除草確實比阿缺更有天賦，祁樂也沒必要冒風險放在自己身邊——難道有什么其他隱情？君析淵習(xí)慣性地開始追根究底，忽然一股強烈的法力衰竭自他全身席卷而過，硬是他定力深厚才穩(wěn)住了沒露出異常。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法力衰竭帶來的空洞感讓他心悸。側(cè)臉看一眼這個氣呼呼的小仙童，他忽然一陣釋然：既然祁樂都沒操心，我又何必在這里杞人憂天？安辰以往就說過我像太平洋的司令管得太寬……罷，罷，罷！都到了這種境況，我也該學(xué)會有所不為了。
　　“我沒算出什么�！�
　　“……哈？？”小諾臉上的氣憤被詫異沖散。
　　君析淵將手探入溫涼的水里，水下一根雜草也沒有，看來祁樂清理得很勤快。
　　“快到我的大限了，所以法力衰竭得很快�！本鰷Y淡淡地說出來，心里反而似乎沒有先前那么惶惑了。
　　“那你，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喊祁姐姐來？”剛才還氣得要命的小諾瞬間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滿眼的懇切看得君析淵確信她確實如祁樂所說的“性情不穩(wěn)定”。
　　搖一搖頭，君析淵剛要開口拒絕，忽然一陣心血來潮，怔怔地看向面前那朵醒世花，淡漫地問：“想不想聽一聽我和我妻子的故事？還有我許下的那個承諾？”
　　安辰，聽一聽曾經(jīng)的過往，你是不是能夠更快一些步入輪回？
　　小諾愣了半天，連忙使勁地點頭。
　　04
　　“我的妻子叫安辰，是一個普通人類，我和她認識是在人界。那時候我的九九天劫到了，為了避免波及龍族居住的隱龍原，我選擇到人界的一處海邊度劫。”
　　“太過分了吧你！”小諾猛地打斷君析淵的話，“你們龍族的隱龍原不能被波及，人界就可以由著你禍害？！就算沒害死人，害著了花花草草也是不應(yīng)該的！！”
　　君析淵嘴角泛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安辰后來知道的時候也是這樣指責我的——看來你成仙前應(yīng)該也是個人類�！�
　　“那可不一定！”小諾針鋒相對地反駁，“就算我原來是人類，難道我就能推薦你去妖冥山呀魔界呀什么的地方度劫嗎？顯然內(nèi)部矛盾就應(yīng)該內(nèi)部消化，你好好一條龍度個天劫就該在龍族自家地盤上解決！”
　　君析淵面無表情地輕嘆：“……你還想聽我繼續(xù)說下去嗎？”
　　小諾撅起嘴，雙手抱膝坐下，沒再吭聲。
　　“選在海邊是為了度劫之后，我可以到海里借水之力恢復(fù)元氣。結(jié)果有個打我主意很久的魔族中途偷襲重創(chuàng)了我，又遇上退潮——等我度完天劫，再把那個魔族打退，我恢復(fù)了龍身躺在沙灘上，離海水一射之地，卻是連動一下的氣力也沒有了�！�
　　君析淵抿了抿嘴，聲音變得和緩：“然后她出現(xiàn)了，撐著一把紅色的奇怪雨傘——上面有兩個尖角。她問我：‘你是龍嗎？’我只能眨了下眼睛。她又問：‘你是不是受傷了沒辦法回到海里？’然后她把傘收起來扔到一邊地上，拽住我的龍角向前拖。她的氣力其實很小，又是很冷的晚上，還下著大雨，但是她最后還是拖動了我�！�
　　“不可能吧，一個女生怎么能拖得動你一條龍？”小諾提高了聲音問。
　　“我是霏龍，由隱龍原的龍氣和水氣孕育而出，所以龍身并不大，只有十米多一點�！�
　　“……那也夠你老婆搬個累死累活了！”小諾扮個鬼臉。
　　“確實——她先把我的尾巴搬向前一點，然后是腰，最后是頭。這么一點一點搬了近半個時辰，我才終于碰到了海水�；謴�(fù)了一點元氣我就奮力翻入海中，沒在意把她也卷入海里。等我把她救上岸時她已經(jīng)沒有氣機，為了救她，我給她渡了一口龍氣。然后有幾個來找她的人類走近，我看她已經(jīng)恢復(fù)，就潛入海里離開。只是沒有想到，我渡給她的那口龍氣，竟然讓她懷上了我的孩子。”
　　“什么？！”小諾瞠目結(jié)舌地叫出來，君析淵瞥了她一眼，結(jié)果下一刻她一拍雙手，“我知道了！《東周列國志》上好像有個類似的故事，有個女人吃了口龍涎就懷了孕！生下來的好像是褒姒吧？！”
　　“你可以這樣理解�！本鰷Y淡漠地回答，頓了半天，很輕地嘆氣，抬手摩挲著醒世花的花瓣。
　　“她去醫(yī)院檢查，有的醫(yī)生說她肚子里長了一顆腫瘤，有的醫(yī)生說她懷孕了。幸好我在隱龍原時心血來潮算了一卦，才知道有了這樣的變故。我到人界向她父母說明了情況，然后與她結(jié)婚，把她帶回隱龍原。她生下了我們的孩子，君惜澤。盡管我知道半人半龍的血統(tǒng)一直給惜澤帶來很大的困擾，但是他是我的孩子，從他以龍蛋的形態(tài)誕生在安辰體內(nèi)時起，我就必須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小諾微微愣住了。
　　君析淵停頓一下，語氣中慢慢滲出落寞：“那時我是族長，被魔族破壞了圣淼域的靈水族正在遷入隱龍原，每天的事務(wù)都非常繁雜。惜澤我可以盡量帶在身邊，安辰卻不可以。族里的長老其實始終不贊成我娶一個普通人類女子為妻，其他族眾對安辰也很冷淡，而靈水族的圣女水秋紋則堅持認為安辰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搶走了我——我從始至終都知道，她在隱龍原并不快樂，甚至是很辛苦。但是以一族之長的身份我娶了她，生下了血統(tǒng)并不純正的子嗣，這些已經(jīng)極大地破壞了潛在的族規(guī)，我覺得我不能再去強求族眾善待于她�！�
　　小諾皺起眉：“她太可憐了吧？你既然娶了她卻又不能保護好她，算什么丈夫啊？！這是虐待！變相的家庭暴力��！”
　　“……”君析淵抿了下嘴，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繼續(xù)說下去，“也許理解我的苦衷，她一直沒有向我抱怨過。后來魔族入侵隱龍原，龍族和靈水族合力抵抗。水秋紋受了重傷本體被毀，只有原神得以逃脫。為了對付魔族的熾炎雀，必須解開靈水族圣物‘冰月’的封印，而解開封印，須由靈水族圣女和族長一起進行。原神可以借任何物體成形，但是成形之后有一個法力恢復(fù)期，因借以成形的物體不同而有長短之分。魔族當時封鎖了整個隱龍原，我們能夠找到的使法力恢復(fù)期最短的，是隱龍原唯一的人類，安辰�！�
　　小諾驚恐地輕呼。
　　君析淵閉上眼，慢慢收攏了五指，握成半拳。
　　“事后想來，水秋紋受那么重的傷，或許只是她的苦肉計而已，但是她把握的時機非常好，付出的代價也確實很大，我當時沒有起疑。安辰考慮了半個時辰，答應(yīng)了我們的請求。我用離魂法把她的魂魄從她的身體里抽離，用了法術(shù)讓她附到一具殘破的魔族尸體上。水秋紋的原神與她的身體結(jié)合，很快解開了冰月的封印。至于安辰，出于安全考慮我把她安置在一處隱秘的巖洞里，留了一道只可以使用一次通往人界的界門，以免萬一。她沒有等到戰(zhàn)事結(jié)束，打開界門離開了。后來我們戰(zhàn)勝，但是由于跟魔族簽定協(xié)議，救治傷亡，幫助水秋紋重新成形，隱龍原的重建，還有各種瑣碎繁雜的事情，我一直到半年后才有空去人界找她。事實上我已經(jīng)不能讓她回到原來的身體里，因為水秋紋原神離開時，故意不小心毀掉了她的身體。我找到她時，她附身的魔族身體已經(jīng)臨近崩潰。我想救她，但是她拒絕，說她的這一生是一個徹底的錯誤，只求能夠盡快地終結(jié)。我說我愿意把她的魂魄帶來醒世幻海，當她輪回轉(zhuǎn)世時，我愿意守護她周全，愿意與她依舊結(jié)為夫妻。她卻笑我，說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愛，建立在不平等之上的，只是施舍。然后我許下了承諾——在她輪回轉(zhuǎn)入的下一世里，我將守護她的周全，平等地與她相戀，伴隨一生�！�
　　小諾呆楞楞地看著君析淵，無數(shù)紛雜的記憶瞬間涌入腦海。
　　05
　　祁樂看到醒世幻海上的風云變幻，站起身。
　　君析淵隱約覺得有什么變動，但是恰指一算居然又是一片晦黯。
　　小諾慢慢偏過臉，看著君析淵，問：“你許下的那個承諾，真的那么重要嗎？”
　　君析淵無聲地點頭。
　　“這一世我虧欠她實在很多。她隨我去隱龍原與她父母道別時的不舍，被水秋紋威脅譏諷時的不甘，遭到冷遇排斥時的憤懣，還有終日見不到我的寂寞，魂魄被迫從□□剝離而出的痛苦……有些是我當時確實并不明白的，有些是我強求于她容忍的，換了我是她，或許根本無法做到。所以在她臨終前我許下的那個承諾，我一定要實現(xiàn)�！�
　　“可是你明白那個承諾真正的意思嗎？”小諾吸了下鼻子，眼眶有點泛紅，“你知道‘平等’在一個普通人類看來的含義是什么嗎？你是龍，她是人，生來便不平等。你在遇見她時便活過了1000多年，她總共只有幾十年的光陰。人類的擔憂、痛苦、希求，你并不了解，也沒有想到去了解。你娶她也并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盡一個父親的責任，給未出生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你許下這樣的諾言，也只是出于虧欠的感覺。你屈尊施舍給她一個安全的來世，那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君析淵盯著小諾，緩緩站起身。微光一閃，祁樂與阿缺出現(xiàn)在一旁。君析淵看向祁樂，祁樂俯身拍拍小諾的肩膀：“都想起來了？不過你也真的很挑剔啊，那樣絕對的平等，世上又有幾對戀人符合？要不是君長老許下了承諾，真的不太可能呢~~”
　　“可是他許下了不是嗎？”小諾站起身，倔強地看向祁樂。
　　阿缺呆了半天喊出來：“不要告訴我小諾你是君長老的妻子！！”
　　“答對了！加10分！”祁樂笑瞇瞇地回答。
　　君析淵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看著小諾，平靜地說：“我想我明白了……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你依舊沒有轉(zhuǎn)世。”
　　小諾別過臉。
　　君析淵仰起臉，很長地輕嘆一聲，釋然的笑意涌上眼角眉梢，點亮了他的臉。
　　“或許我這一世的確不知道什么是愛，或許你現(xiàn)在依然不能接受我對你的感情，但是下一世——我和你共同的下一世里，我們一定可以，我許下的諾言，一定會實現(xiàn)�！�
　　小諾怔然地看向他，輕柔的風自他腳下旋轉(zhuǎn)而開，滂湃的法力源源不斷地散溢入空中，阿缺驚得坐倒在船上：“天，天哪！這是兵解！他在自殺——自殺�。。　�
　　君析淵看了小諾最后一眼，全身化為虛無。一點明藍的魂魄遁入水底，轉(zhuǎn)眼間安辰的醒世花旁自花莖上斜開一邊抽出一枝一葉，花開并蒂，兩朵醒世花同時緩緩綻放。
　　小諾轉(zhuǎn)身看向祁樂，祁樂微笑：“相信他吧！一定會得到你希望的幸福的��！”
　　小諾抬手擦了擦眼睛，含糊地說：“謝謝你，祁姐姐。”
　　淡淡的藍色自小諾周身散開，星星點點匯入綻開的醒世花中，下一刻兩團明藍的魂魄交纏著躍入空中，轉(zhuǎn)眼消逝。
　　06
　　祁樂逍遙地坐在一面鏡子前，看著青梅竹馬的一對小孩子，手拉著手走向幼兒園。一旁的阿缺似乎終于回過點神來，跑近來問：“我還是不明白，小諾為什么這么會除草？”
　　“因為她是我抽出來的一魂一魄，又被我封印了感情，只剩余理智和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記憶。清理水草的時候其實是在梳理那些魂魄經(jīng)歷過的愛恨情仇，沒有感情的小諾自然看得明白透徹。只是她自己的那一片是絕對不能由她清理的，所以我下了禁制�！�
　　阿缺摸一摸鼻子，想一想又問：“仙子你的法力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厲害了？不僅能把魂魄分開來抽出一部分，而且君長老見過小諾那么多次，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呢！”
　　“傻瓜！”祁樂呵呵呵地笑起來，“如果不是憑借君老大的承諾，你以為我搞得定嗎？那么強的束縛力——哈~~畢竟是龍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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