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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正值六月,酷夏難忍。就連呼吸都透著一股熱氣兒,連樹上的蟬都叫的有氣無力的。一群小內侍正拿著桿子爬樹打蟬,身上的汗一直不停的流著。整個皇宮熱的似乎都像在蒸籠里一樣。
季嬰躲在寢宮里,也是熱的一身汗。饒是他命人在寢宮放了不少的冰也依舊消不了熱。
“太子殿下,平安王世子來看你來了。”負責侍候季嬰的貼身太監(jiān)張焉小聲的對懶洋洋的趴在榻上午睡的季嬰說著。
“嗯?快請進來!痹鹃]眼假寐的季嬰立刻睜大眼睛坐了起來,連這酷熱天氣也不管了。
不出片刻,一個穿著華衣錦服的小少年就走了進來。這少年樣貌極好,說是冰肌玉膚的女娃也沒人不信的。只是他看起來太過病弱,連唇色都蒼白的很。明明是十二三的年紀,身量卻像八九歲一樣。
“這么熱的天兒,你怎么進宮來看我來了。我讓張焉去御膳房給你拿碗冰碗可好?”季嬰語氣欣喜的很,明顯是對這平安王的世子傾心相交。
“我是猜太子殿下你現(xiàn)在肯定無聊的緊,才來宮里看你的?瓤取挥媒o我準備冰碗,御醫(yī)囑咐我不能吃寒食的!鄙倌晷α诵,語氣溫和。他先天不足自出生起就病痛不斷,因此說起他身體問題時倒也沉穩(wěn)淡然。
“我?guī)缀跬诉@事,不如我為你扇扇風吧?” 季嬰自覺失言戳中了徐然的痛處,忙出言補救。其實他堂堂太子之尊本不應如此伏低做小,只是他和徐然一起頑慣了又都是十多歲的年紀,一時也不注意那些個繁瑣的禮數(shù)。而說到他和徐然為什么關系如此親密就不得不說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是在一次宮宴上,因為平安王從封地返京,又正是春節(jié)熱鬧的時候。因此這年的宮宴辦的格外盛大,連當時還是八歲小孩的季嬰都不止一次聽宮娥太監(jiān)討論起當年俊朗瀟灑風姿不凡的徐元帥被封平安王領先帝遺旨守在封地抵抗外族的事跡,當然還有他那個一出生就被當今圣上封世子的兒子徐然。
八歲正是男童貪玩的年紀,所以季嬰在宮宴上坐不住跑到外面去玩他的父皇也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裝做沒看到。
而季嬰沒想到他嫌棄宮宴吵鬧跑出去玩正好撞見了和他一樣躲熱鬧的徐然。徐然身量小又披著厚厚的白狐貍毛制的披風?杉词惯@樣也能看出他太過瘦弱,讓季嬰一瞬間竟然起了保護他的念頭。
“見過太子殿下。”徐然小小年紀,禮數(shù)卻毫不出錯。見季嬰穿著蟒袍,就低頭一板一眼的給他行起禮。
“你就是平安王的世子吧,不用多禮!奔緥虢吡ψ屪约猴@得更加可靠故意壓低了聲音,然而他不知道這樣反而讓他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
“謝過殿下!毙烊恢喇斀袷ド弦驗榕伦铀脼榱嘶饰幌酄幩栽诩緥雱偝錾缶土⒖滔轮剂⒓緥霝樘樱H自為他起名。足見他是受圣寵的,自己和他交好總是利大于弊。少年年紀輕輕,心思卻像千絲結一樣彎彎繞繞的理不清。
季嬰剛想接話。就見正要抬起身子的徐然突然吐血了……吐……血了。
這樣的變故搞的季嬰也措手不及,連忙叫內侍來把徐然抬到附近的宮殿后叫太醫(yī)來,又讓人通知父皇這里的情況。季嬰這才知道徐然身體不好,一點小病都可能致命。
“殿下在想什么呢!奔緥霝樾烊淮蛏,倒是真讓徐然消了幾分暑氣。只是徐然一扭頭就看到季嬰在發(fā)呆,因此才覺得好笑的出聲叫他。
“只是突然想到咱們剛見面時的情景!奔緥胂肫甬敃r徐然臉色已經那么差了還安慰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季嬰答了徐然的話手里的動作也沒停。直到看到徐然臉色沒那么紅了,才把扇子給了一旁的張焉。
“當時殿下可嚇到了?”徐然想起出遇時候的情景也是忍不住的想笑,怎么他偏偏在最糟糕的時候遇到了季嬰呢。
“殿下,靖王爺來了!睆堁烧驹诩緥雽媽m門邊兒,遠遠的見了靖王爺帶人來了,就湊到季嬰身邊小聲說著。
“怎么靖皇叔也今天來了!奔緥胄÷曕止緝删浜笃鹕碚苏鹿诓潘闪丝跉狻
靖親王不像平安王是異姓王,而是當今圣上的胞弟。性格溫和處事妥當,頗得圣上信任。而且在季嬰這群小輩中也很有人緣。
靖親王季奚的樣貌不如圣上英俊,但是因為他總是笑呵呵的因此看上去比圣上顯得更可親些。
“阿嬰,皇叔這次從云州回來,給你帶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奔巨蛇M了門兒就把他帶來的東西遞給了季嬰,因為皇宮戒備森嚴,所以他身后只跟了兩個侍從。
徐然也起身跟著季嬰一起行禮,只是表情嚴肅起來不如之前在季嬰面前那樣閑適。滿朝皆稱贊靖親王賢德公正,為人處事皆讓人信服。徐然卻覺得這樣的人不是真君子就是所圖甚大,只是奈何目前一切都只是他毫無憑據(jù)的猜測而已。
“既然殿下和靖王爺有事相談,臣就先告辭了!毙烊豢戳艘谎劬竿鯛攷Щ貋淼哪切┟耖g玩意兒,行過禮后就離開了季嬰寢宮。想來應該是他太多心了。
當今圣上是有為的君王,在他統(tǒng)治下百姓和樂,朝野一片清明。如此盛世之景,時間自然過得更快。仿佛剛一轉眼,就已經到了三年之后了。
無論是季嬰還是徐然都長高了不少,有大人的模樣了。因為北邊的匈奴人來犯,徐然的父王去年便回了封地。而季嬰的父皇出于考慮讓徐然留在京城,以徐然的聰明自然很容易就猜到了圣上這么做的原因。圣上近日得了重病,把自己留在京城無外乎是怕自己父王擁兵自重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篡位而已。
只是他那父王是個只知道忠心為國的榆木腦袋,而自己……也不想傷了那個小太子。少年想到這兒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面色蒼白那一笑卻當?shù)蒙鲜巧绱夯ā?br>
“子凌你笑的真好看!弊恿枋切烊坏淖,徐然年歲大些后就不能總是進宮,季嬰就偶爾出宮來平安王府找他。季嬰此時正坐在徐然身邊,他正是初通人事的時候,見徐然笑的那樣好看也不知怎么就看癡了。
“咳,圣上近來身體可好些了?”圣上的病越發(fā)嚴重,這幾日已經連上朝都沒辦法了。只能命太子監(jiān)國,靖親王和丞相一起輔佐。
“父皇還是那個樣子,只是近來我總疑心靖皇叔心思不純恐怕要生事端。你也多小心些,莫要讓平安王府牽連進來!闭f到這里,季嬰表情變得消沉的提醒著徐然。他還沒到出宮建府的年紀,手下能用的人自然不多。可百官的心已然不知不覺的偏向靖皇叔。他即使想親自處理政事,也被靖親王兩次三番的軟刀子搞的不得不作罷。他這次出宮也是為了給徐然和平安王府示警。
“若是真到那一天,殿下一定要想辦法通知我。我總會盡力保殿下活著!毙烊徽Z氣云淡風輕,只是他自己清楚這是他出生起立過最認真的承諾。甚至對著季嬰自稱我。
“我領子凌的情了!奔緥霙]心沒肺的笑著,好似一點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一樣。只是他知道如果真到那么一天,無論如何他都不肯牽連到徐然的。
“殿下別太辛苦了,不要總是自己擔著!毙烊豢粗ψ龀鲆桓笔虑槎荚谒瓶刂械募緥,嘆了口氣,雖知他舉動不妥仍然起身拍了拍季嬰頭頂。想著自己會做這種舉動多半應該是因為他戀慕上了季嬰,徐然也就這樣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對季嬰抱有別樣的心思。只是多少可惜現(xiàn)在局勢不明,自己的心思又不能讓人知曉罷了。
“既……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宮了。”季嬰立刻站起身向徐然告辭。不明白為什么之前他也和徐然也有過親昵時候,偏偏這次他就坐立不安想快些回宮。就連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了。
兩人都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事情應當從季嬰回宮說起,他之前幾次求見父皇請求侍疾都被靖親王的人擋下,說皇上病體需要靜養(yǎng)。就連季嬰母后也沒機會見到皇上,只有柳貴妃被留在寢宮侍疾。
既然普通方法見不到父皇,季嬰就想翻窗。反正他從小在沙場學拳腳功夫,翻窗爬樹對他來說不難。季嬰避開了守在寢宮周圍的侍衛(wèi),翻窗進了寢宮,靈巧的像個貓兒一樣。
“父皇?”季嬰看著躺在床上咳嗽聲不斷的男人,走過去輕輕拍他的背為他止咳。
“阿嬰,這是調動神機軍的信物。你靖皇叔他有反心,你速速出宮調神機軍來京。這皇位該是你的,他還坐不起!奔緷梢娂緥肱来斑M來,立刻把情況解釋明白。說著又把束發(fā)的冠子上鑲嵌著的一顆玉石拿了下來。原來,那冠子大有玄機,鑲嵌著的那個玉石便是調動神機軍的信物。
“前路艱難,你多小心!闭f道后來原本有條不紊下著命令的季澤也出于父子天性忍不住露出擔憂的神情,還沒等季嬰回話就聽到有人通報靖親王覲見。
“這密道通向冷宮,你馬上順著密道離開!奔緷赊D動案幾上的筆洗,靠著床榻的墻壁就出現(xiàn)一個暗道。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讓季嬰措手不及。他沒時間再說什么就進了密道。
密道又窄又黑的,季嬰還能聽到外面的談話聲。
“皇兄還是不愿交出調動神機軍的信物?”季奚一反之前的溫雅和善,語氣顯得有些陰狠。
“你關了朕這么多天不就是為了那個信物?朕說過朕不會把它交給你這等心思不正的賊子手里!奔緷烧Z氣很堅決,他清楚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
“既然如此,臣弟只能一杯酒送皇兄上路了!奔巨山K究還是圖窮匕首見,對季澤沒了耐心。就算神機軍再厲害,他掌控了御林軍和湘北軍也足以和其相抗了。
“陛下請吧!奔緥肼牭接腥擞媚欠N捏著嗓子一樣的聲音說著話,那人的聲音季嬰很熟悉,是父皇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jiān)王喜。只是沒想到他也背叛了父皇,季嬰眼眶紅了,在黑暗中顯得神色猙獰有些駭人。他不敢深想他父皇此時是何處境。
之后季嬰聽到一陣唔唔的掙扎聲,又過了一會兒掙扎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消失。
密道很長,縱使季嬰加快了速度也走了半炷香時間才出了暗道。暗道另一端是地處偏僻的冷宮圍墻外,季嬰出了密道只想快點跑到母后宮殿里提醒她小心季奚。
因為圣上薨了的消息剛剛被傳來,宮里一片混亂。
“殿下,殿下!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币恢痹诨屎髮媽m鳳宸宮侍奉皇后的福喜一臉狼狽的帶著個包袱跑了過來,幸好這地方偏僻又因為天下剛剛易主,宮女內侍都人心惶惶這才沒人注意到他。
“孤的母后呢?你怎么沒有侍奉在她身側!”季嬰緊緊盯著福喜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偏偏又不敢相信。
“皇后娘娘聽聞圣上去世后便……便自縊身亡,隨圣上去了。特地囑咐奴婢逃出來帶著一套宮女的行頭讓您委屈些換上它好借機逃出宮。鳳宸宮如今正被一群御林軍圍著呢!闭f到最后福喜的聲音都透著哭腔。
然而福喜的聲音怎么也進不了季嬰的耳朵里,季嬰甚至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差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間就天翻地覆了呢……
不過這一切事情的發(fā)生季嬰到底還是有些預感的,只是猛然間不敢相信罷了。季嬰很快就理清思緒也不在乎換上女裝是不是受辱,直接換好衣服讓福喜給梳上宮女的發(fā)式簡單偽裝一下就帶著出宮令牌往宮外走去。
“站住,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宮內人心惶惶,御林軍巡邏次數(shù)的也增加了。季嬰和福喜走了沒幾步路就被御林軍叫住盤查。還沒等季嬰想到如何應對就聽到有人喊昭明宮走水,讓御林軍們快去幫忙。
幾個御林軍立刻趕了過去,也不去盤問季嬰了。季嬰低頭稱是,等著御林軍們走遠后他才和福喜快步往宮門方向趕去。
“昭明宮怎么會走水?”季嬰越想越覺得蹊蹺自己寢宮怎么會無緣無故走水,隨低頭詢問著旁邊的福喜。
“張焉得了恩典,替您留在了昭明宮。這火是他放的!备O舱f著說著眼眶又紅了,季嬰也只能沉默。他知道這是最好的法子,得了“太子”尸體的靖親王有了登基的名目對他的追查也就不會那么狠了,哪怕這個太子的尸體明顯是假的也足夠他搪塞天下人。
福喜把季嬰送出來后就又在守衛(wèi)的目光下轉身回去,他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出了宮,季嬰目光閃過一絲茫然似乎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删o接著季嬰目光就又變得堅定,背對著已經合上了的宮門慢慢離開。
徐然收到季嬰葬于火海的消息時是在半夜,把消息呈報給徐然的小廝被徐然一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嚇得幾乎話都說不出來了。還沒等小廝有什么反應就見剛才還面無血色的小主子又笑了起來,喃喃的說著什么季嬰不會有事一定會來找他的之類的話。整個人像得了癔癥一樣,甚至在燭火映照下顯得有些駭人。
徐然似乎忘了季嬰曾對他說過要他以保全王府為要,出了事是不會來王府求救的。他執(zhí)著的認為季嬰會來,甚至無論平安王怎么勸阻他依舊不肯合眼入睡。直到天破曉的時候他才眨了眨干澀的眼睛讓人如常準備轎子去上朝,只是眼里的血絲暴露了他的疲憊。
“徐安,他為什么不肯來見我呢!迸R出門時徐然才輕聲詢問起身邊的小廝這個問題,又僅僅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語氣是他從不曾有過的茫然。
徐然坐上了轎子,街市上人來人往的笑鬧聲和商販叫賣聲仿佛不曾入他耳中。
突然之間,徐然像有感應一樣伸手掀開了轎簾子往外看去。一向心機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徐然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懼的感覺,恐懼他見到的季嬰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幻覺。
徐然的視線內,一個穿著普通的人正在往城門的方向移動。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徐然的目光,抬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就繼續(xù)往城門方向走去。一人一轎終究背道而馳,距離的越來越遠。
徐然把簾子合上,眼里忍不住有笑意蔓延。他知道那人就是季嬰,季嬰到底還是逃了出來。他看到季嬰直視著他的眼睛對他緩慢的做了一個口型,他知道季嬰說的是等我回來。明明只是一句空話,徐然卻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證一樣又重新做回了那個云淡風輕的平安王世子。
季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等在平安王府的附近,非要看到徐然上朝才出城。甚至他不知道他為什么在見到徐然看他時脫口說出等我回來這句話,思索片刻他大抵是認清了自己的心思,他不過……是心慕徐然而已。
只是他剛剛認清自己對徐然的心思,就不得不狼狽離開這步步繁華的京都。
季嬰雖然長在深宮不是太熟識市井,可他也是從小和帝師太傅學習制衡之術的。自然知道想重新登上帝位不是只有兵權就可以的,朝堂陰謀詭變又不知誰可信誰是靖親王的人。他需要慢慢籌謀,季嬰剛剛出了城就聽到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聽到聲音說新皇有令關閉城門不許百姓隨意進出。
季嬰離開京都不久,就聽到消息說圣上因為他不懂孝悌下旨廢去他太子的封號,又因為他生前“毒害”先皇。尸身不得葬入皇陵。
季嬰不奇怪季奚顛倒黑白,畢竟季奚要堵住百姓的嘴巴就只能讓自己背這黑鍋。他一點也不在意,他有的是時間和季奚慢慢斗。不管怎么樣他是一定會重新回到京都,他答應過徐然的。
季嬰當然不會蠢到現(xiàn)在立刻就拿著信物就去千里之外北嶺找神機軍,只憑神機軍還遠遠不夠他推翻現(xiàn)在皇位上的這個人。更何況季奚知道他沒死就一定會派人一路埋伏追捕他,他只能暫時蟄伏。連季嬰自己都未曾發(fā)現(xiàn)他此時的目光陰冷的就像那隱于暗處等待獵物的蛇類一樣。
既然去不了北嶺,季嬰就一路到了北邊的邊陲小鎮(zhèn)住下;ㄙM五年時間謀劃布局,發(fā)展勢力;鼐┒嫉哪钕胍恢敝沃臻e時也會想徐然,會在腦中猜想著他現(xiàn)在的樣子然后用毛筆一筆一筆的在紙上勾勒下來。時間久了徐然的樣子就刻到了他腦海里。
五年時間足夠季嬰把他勢力安插進京都,雖然不敢太明目張膽。但是得到一些京都的消息還是不難的,季嬰知道徐然最近身體越發(fā)糟糕了。他能做的也不過是輾轉托人送他一些
難得的藥材之類的東西,縱然他知道平安王府并不缺這些藥材。
徐然這些年過得很不好,新皇登基后更加忌憚平安王府,花了一年時間奪了平安王府的兵權。恨不得虛構出幾條平安王府不臣之心的證據(jù)來才好。平安王一腔忠心自然不肯反的,所以徐然作為平安王府唯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世子為了保全平安王府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加病弱連多走幾步都氣喘吁吁的人才能讓龍椅上的人放心。
徐然倒不曾后悔犧牲自己來保住平安王府,只是他想他一定要拖到季嬰回來京都后再死。他總要再見季嬰一面親眼看他登上帝位他才甘心。他想親口對季嬰說我戀慕于你。人活一世總有千萬種求不得,可他求不得的只有季嬰。
徐然知曉季嬰現(xiàn)在在哪里,在季嬰托人給他帶藥材時季嬰就隱晦提示了他?墒撬荒苤鲃尤フ壹緥,他知道季奚始終沒有放棄過讓人追查季嬰也一直有人監(jiān)視著平安王府。
然而世間之事多半峰回路轉,他到底還是會有機會去擎州去見季嬰,事實上這個機會是季奚拱手送給他的。季奚似乎認為折辱平安王的世子,讓百姓知道平安王世子是個不堪造就的病秧子他的皇位就能更加穩(wěn)固。因此這次擎州大旱饑民暴動季奚就下旨命令平安王世子徐然前去賑災,哪怕徐然已經快要油盡燈枯,活不了太久了。
季奚將平安王府視為眼中釘,徐然又何嘗愿意放過季奚。這幾年徐然表面上是個沒什么大作為的病弱世子,除了上朝面圣外避不見人。倒是硬憑著一副病弱身體在越來越渾濁的朝堂上保全平安王府。背地里徐然卻收集了不少朝廷官員們的弱點軟肋還有派系之爭甚至家族陰私的事,如果徐然記錄這些事情的冊子被這些大臣看到恐怕他們會被嚇得冷汗直流,畢竟徐然知道的太過詳細了。
因為知道季嬰很難在京都安插進勢力,所以徐然想著把這本冊子親手交給他。他沒讓親信代筆反而頂著小廝不解的目光,一筆一劃的親自寫著。好像不是寫著能讓朝堂震動的東西,而是寫著愛人之間才有的情語。
徐然再次見到季嬰時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他甩掉季奚派來跟著他的人坐在季嬰所在的鎮(zhèn)子上的客棧里等著他。
五年時間足夠一個人變了個樣子,季嬰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不知愁的小太子。上天
收走了他的天真驕傲反賜予了他隱忍和冷漠。已是成人身量的季嬰似乎只有面對徐然時才隱約有幾分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太子的樣子。
季嬰看著比當年更虛弱的徐然,聽他輕聲細語的和他講著京都現(xiàn)在的形勢卻絕口不提他的身體問題。忽然之間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仿佛開口了眼前的一切就都會像場夢一樣醒來后就了無痕跡。
“你……你的身子還能撐多久?”沉默良久,季嬰還是把這問題問了出來。
“府里的大夫說大約也就在這兩個月了。送終你應當是趕不上了!毙烊粶啿辉谝,反而還笑了起來。臨死前還能見季嬰一面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等我,我已經聯(lián)系上了神機軍。歸期可期!奔緥氩恢诉@句他能說什么,這五年他費力逃脫追殺搜捕,經歷過種種背叛試探。如今總算有望回京都,可是他回京都后唯一想見的人卻要死了,等不到他登基為皇的那天。
“歸期可期……真好。我把全部家當壓在你身上,季嬰,別讓我輸!毙烊煌蝗黄鹕碜プ〖緥氲氖,語氣是少有的情緒激動,笑的張狂,像個狂生。
笑過之后他又仔仔細細的看著季嬰,似乎是因為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所以他看的格外認真。
“徐安,帶我離開!毙烊惶岣呗曇艚兄约旱男P,他甩不開季奚的人太久,是時候離開了。
徐然轉身要離開,季嬰抬了抬手似乎想像以前挽留徐然留在宮里陪他時一樣拽他的衣袖,可是手動了動卻又停了下來。
徐然看到了季嬰的小動作,目光暗了暗。突然之間擁住了季嬰淺嘗輒止的吻住了他。季嬰似乎被徐然動作驚住了,不過很快就同樣抱住了徐然。就像得到了天下最好的珠寶,想著藏起來不肯讓別人多看一眼。
“五年前我就想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告訴你我鐘情于你!奔緥氡е烊恢荒苈牭叫烊宦曇粢琅f溫和輕柔帶著笑意,好像在他眼里沒有什么能讓他變色的事!翱墒俏液芸炀鸵懒,好像已經晚了!奔緥氩恢烊淮丝瘫砬樗菩τ炙瓶,扭曲怪異的很。
“我也……戀慕你。一直未變過!奔緥胼p拍著徐然后背,安撫著他。
“我要走了,以后你多珍重。”徐然笑了笑,在小廝徐安來到客房門外后就在他攙扶下離開了。
這就是季嬰和徐然的最后一次見面,之后季嬰出其不意的帶著神機軍發(fā)動叛亂,他籌謀多年終于開始收網(wǎng)了。他手下不止有神機軍的兵將,更有銀兩和糧草。手下能人謀士眾多,僅僅兩個月他就打下大半個江山。讓這幾年變得昏庸的季奚心驚膽戰(zhàn)。等他攻破云州,神機軍接下來就該直指京都了。
也是在他兵臨京都時他收到了徐然的死訊。得知徐然已死季嬰整整一天獨自坐在軍帳里誰也不理,直到謀士硬著頭皮勸諫他以天下為重他才像回過神來,只是面色白的像個真的游魂一樣。
沒多久京都就被攻破,季嬰重新得了皇位,把季奚千刀萬剮賜了死罪。任憑季奚求饒咒罵他也依舊沒什么反應,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
平安王府門前冷落,越發(fā)襯得門外掛著的白帆凄涼。季嬰去祭拜徐然時見到了蒼老了許多的平安王,剛過知天命的年紀他就因為喪子之痛滿頭白發(fā)。
兩人相顧無言,祭拜之后季嬰就回了皇宮。
昭明宮依然是季嬰的寢宮,曾經廢棄的宮殿早些年就重建了起來。
季嬰拒絕了群臣讓他選秀擴充后宮的請求,只是燃著蠟燭整夜整夜的坐在昭明宮內,不敢入睡。
他總覺得徐然有一天會像以前一樣披著大氅冒著風雪,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來昭明宮陪他。季嬰想這大抵是因為自己久不回京都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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