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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嗎?我很好
“嗨,你好嗎?”
寫了幾個字,駱鈺歆實在是寫不下去了,她停下了筆,筆芯往后劃了一下,干凈的信箋紙上了有了劃痕。她有些微強迫癥,實在是看不下去,撕下了這種紙,揉成一團(tuán)后扔進(jìn)垃圾桶里。
然后,她又提起筆,重復(fù)寫下那句話。其實,連這句話她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下筆。
此刻,她的腦海里亂糟糟的,當(dāng)然她的心也是煩躁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寫,也不知怎么措詞才算合適。
其實,此刻她又想他了,那個干凈清澈的男子。那個從陽光下走來,溫情滿滿的在她心里住下來的男子。她伸出手,仿佛還可以觸碰到他,還能感受他的體溫。在安靜的空間里,她仿佛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她望向窗外,零星的幾點燈光,為這個漆黑的世界照亮一點光。
寒冬的夜晚格外的冷,尤其是今年,比往年低了好幾度。南方又沒有地暖,駱鈺歆覺得此刻她的心都是冰涼的,似乎冷意已經(jīng)入骨。她裹緊了厚重的睡衣,對著冰冷的手哈氣,暖暖手,繼續(xù)寫下去。
“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為什么你都沒有到我夢里來呢?阿蘇今天打電話告訴我,他說昨晚夢見你了,依然還是那么神采奕奕。你跟他說你過的還不錯。可是,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呢?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嗎?
你應(yīng)該聽阿蘇說了吧,我要結(jié)婚了。對的,你沒有聽錯,我要結(jié)婚了。我-要-嫁-給-別-人-了,我要嫁給除你之外的人了。是你留下了我,讓我一個人在人海浮沉。現(xiàn)在,過了這么多年,我終于決定放下你嫁給別人了。
你會怪我嗎?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墒,你知道嗎?在我心里一直記恨著你。曾經(jīng)那么多山盟海誓,為什么你都忘掉了你對我的承諾呢,你怎么那么殘忍的留我一個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不愿相信你已經(jīng)離我而去了,潛意識里我還是認(rèn)為你沒有離開我,你只是去了遠(yuǎn)方而已,你還會回來的。我一直這樣欺騙著自己,溫柔的保護(hù)著自己。阿姨總是會帶水果來看我,我卻避而不見。我害怕,你知道嗎?我多么害怕從她口中聽到你的消息,多么害怕她打破我虛構(gòu)的假象。我的房間,依然保存著屬于你的東西。
你的牙刷,你的毛巾,你的剃須刀,以及你的衣服。我都放在原處,絲毫都不敢破壞。仿佛一打亂,你就霎那間消失一般。
想起魯聶達(dá)的那首情詩。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遙遠(yuǎn)且哀傷,仿佛你已經(jīng)死了。
彼時,一個字,一個微笑,已經(jīng)足夠。
而我會覺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覺得幸福!
駱鈺歆停下了筆,環(huán)顧房間,一如他離去之前。除了床單換了新的,窗臺添加了幾盆植物外。電腦里正好播放到了那首歌,那首她聽過無數(shù)遍卻不厭的那首歌。
Dear God
I know that she’s out there
The one I’m suppose to share my whole life with
And in time you’ll show her to me
Will you take care of her
Comfort her
And protect her
Until that day we meet
And let her know my heart is beating with hers
她眼睛緊閉著,試圖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從紙盒里抽出幾張衛(wèi)生紙,也不在乎浪費,擦了擦鼻子。仰起頭,嘴角嘗試著裂開。只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抽出幾張紙,擦掉眼淚。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凈。她干脆放棄了,兩腿蜷縮在凳子上,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把頭趴在腿上。其實,從他離開后,她都一直未哭過。在別人哭的時候,她還安慰別人,“我的老瑾只是去遠(yuǎn)方了,他還會回來的。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他答應(yīng)要陪我到老的。他說過以后我要比他先老去,因為他不想留我一個孤零零的在世上!
此刻,她封閉的心墻開始瓦解。她號啕大哭著,哭到不能自已。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用手簡單的擦擦,又拿起那只被她擱置在旁邊的筆。
“我的老瑾。
你去了哪里?怎么還不歸來?你不知道我等的好著急。我都快要老了,你都還沒回來。我已經(jīng)等不下去了。昨天阿姨又過來了,她拉著我的手,那么慈祥。她溫柔的安慰著我,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的老瑾。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在某處看著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關(guān)注著我。我過得并不是那么糟糕。我換了一個新工作,因為我害怕看見別人同情的眼神。我?guī)缀醺腥藬嗔寺?lián)系,因為害怕他們叫醒我,就讓我繼續(xù)做夢好了。真的,很多次我都感覺你在我身邊,悄無聲息的陪伴著我。
我的老瑾,我終于醒悟過來,我也接受了你離開的事實。已經(jīng)過了五年了,時間過得好快。
你離開我,已經(jīng)五年有余了!
握筆的手抖個不停,駱鈺歆放下筆,站起來走到床前,拿起擺放在床頭柜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們還是那么年輕,笑得那么歡。駱鈺歆撫摸著照片里他的臉,試圖笑了笑,卻太牽強,比哭還難看。她把照片懷抱在胸前,此刻,他就在距離她心最近的地方。
“我的老瑾。
你看,我眼角都快要皺紋了,你還是那么年輕。你一如從前,而我已經(jīng)老了。你知道嗎?我們的豆豆也老了,每天癱倒在那里,胃口也變差了。上次抱去看獸醫(yī),叫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連豆豆都要離開我了,我真的要什么都沒有了。
在聽到你離開的消息后,我就出去旅游了。我到處走走停停,過了五年才回家。我把你想去的地方都走過一遍,把你想做的夢都實現(xiàn)了。我以為不出席你的葬禮,你就不會消失不見。結(jié)果,你還是失了蹤影。
我找不到你。
我的老瑾。
我找不到你了,怎么辦?
上次,我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了《哆啦A夢:伴我同行》。你知道的,哆啦A夢是我的最愛。就是在電影院里碰到了阿蘇,他現(xiàn)在比以前成熟了。他跟他的女朋友,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老婆了,一起來看電影。他們結(jié)婚兩年了,他老婆正懷著小寶寶。他們過去總是打打鬧鬧,分分合合,最后還是解不開的緣。我的好姐妹瑩瑩也結(jié)婚了,寶寶已經(jīng)兩歲了。前不久給她打電話,她罵慘我了,但是也抱住我大哭。我知道,我讓她擔(dān)心了。這五年來,除了家人我躲著所有人。如果是你,肯定也會罵我吧,估計還會一個月不理我!
寫到這里,駱鈺歆想起有一次她犯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錯誤,把老瑾徹底惹生氣了。在別人眼里,老瑾就是一個很寬容的人。其實,她的老瑾脾氣可大了,那一次真的整整一個月沒理她,F(xiàn)在,不管她做錯什么事,老瑾再也不會管她了,也不會生她的氣了。
“我的老瑾。
你會等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會在另外一個世界等著我,張著雙臂,把懷抱留給我。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我不想要你喝了孟婆湯之后徹底忘記我。我一直就是這么任性的一個人,你也是知道的。來世,你來娶我,讓我做你的新娘吧!
我的老瑾。
你好嗎?我很好。
以前看《情書》時,當(dāng)博子在白雪皚皚的雪地里,對著遠(yuǎn)山大喊:“你很嗎?我很好”時,我總覺得矯情,現(xiàn)在才真切的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老瑾,我是真的很好。我的未婚夫?qū)ξ姨貏e好,他是一個心理醫(yī)生。你那么聰明,應(yīng)該能猜到我怎么和他認(rèn)識的吧。
最初,在你離開之初,我徹夜難眠。我每天的精神狀態(tài)實在是太糟糕了,媽媽看不下去了,就給我預(yù)約了心理醫(yī)生。其實,從內(nèi)心里來說,我也抗拒的。我知道這樣對我身體不好,我也知道你希望我一切安好。后來,我也就每周去醫(yī)院,跟他聊聊天,如同一個老朋友,聊聊你和我的故事。他總是安靜的聆聽,偶爾會說幾句話。他知道我心里有你,但是他不介意。這個城市,每個角落都珍藏著我們的點點滴滴,我害怕眼淚灼傷了我的內(nèi)心,也悲傷撕裂了我的靈魂。所以,我可能以后不會再回來,去其它城市定居了。你會原諒我的吧?
我的老瑾。
來見見我吧,這么多年一次未見,我很想你。我怕太久遠(yuǎn)了,我連你什么模樣都忘記。所以,來我夢里吧。有太多想說的話,再給我一個擁抱吧。
我親愛的老瑾。
我好想你!
一封信,寫寫停停,斷斷續(xù)續(xù)的寫了一頁多。她怕寫太多,傳遞不到天堂。信箋紙上有被淚水打濕的痕跡,她拿紙輕微的擦擦,生怕弄壞了。她從抽屜里拿出信封,寫上地址--天堂,我的老瑾收。把信箋紙裝進(jìn)信封,用膠水粘好密封處。
她緊緊的抱緊自己,感覺太冷了。怎么天這么冷,我的老瑾,你來抱抱我吧!她讓自己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tuán),十斤的棉被緊緊裹住自己。手中緊握著照片,淚水模糊了視線,照片里的人都看的不真切。就這樣哭著睡過去了。
第二天起床,天氣突然莫名的變好。她從阿姨那里問來了老瑾的墓地,她手中抱著一個哆啦A夢,信被放在口袋里。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來這里。她的老瑾是真的離開了,如今與她天各一方。她把信燒給他了,希望那方的他能收到。她抱著哆啦A夢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安靜的陪著他直到日落。把哆啦A夢留在那里,就讓它代替我陪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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