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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的故事
在認(rèn)識素貞以前,我不知道一條蛇怎么會愛上一個人,這簡直是一件非;奶频氖虑。
然而,在認(rèn)識素貞以后,我就明白了,原來一條蛇真的會愛上一個人,這事并不荒唐。
白素貞,在她擁有一個人類名字之前,她的確是一條蛇。
在她...不!應(yīng)該說是‘它’。
在它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一個寒冷的冬天,它如同往年一樣,進(jìn)入了休眠狀態(tài)。
可是,當(dāng)這條小蛇醒來時,居然已經(jīng)是一千八百年之后了。
這條已經(jīng)不能再被稱之為‘小蛇’的蛇就這么一下子變老了,而且是非常非常之老。
老蛇非常的生氣,覺得自己被冥冥中的一股神力愚弄了,它要求天神把它變回一條小蛇。
天神無奈地回答說,時光倒流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它還想在世間生存下去,只有兩個選擇。
一、繼續(xù)做一條蛇,不過它只有一天的生存期限了。
二、它可以選擇做人,天神可以給它五十年的陽壽。
如果選擇做人,那么它還可以擁有呼風(fēng)喚雨的法力。
一天?五十年?
蛇并不傻,既然已經(jīng)沒有做蛇的時間,那么就去嘗試一下做人吧,起碼還能再活五十年。
蛇選擇了做人,而且,做了一個擁有美麗容顏的青年女子。
天神為這個年輕女人取名‘白素貞’,并為她指引了去‘人間’的方向。
于是,我得以認(rèn)識了她,白素貞。
忘記說了,我也是一條蛇,不是‘現(xiàn)在’,而是‘曾經(jīng)’。
現(xiàn)在的我與素貞一樣,也是一個美麗的人間少女。
不過,我變成人類的過程沒有素貞那么簡單,我可是實實在在地經(jīng)過了一千五百年的潛心修煉,才成為‘人’的。
從這一方面來看,素貞比我幸運我了,‘脫胎換骨’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對我來說則是漫長地煎熬。
我與素貞的相識也是一件有趣的過程,我們都誤以為對方是自己人類生涯里遇見的第一個真正的人類,最初,我們都相互敬仰,也都很小心翼翼地不使對方察覺出彼此的‘見識淺薄’,我們很努力地在學(xué)樣,學(xué)彼此的衣著打扮、舉手投足、言語表情。
可最終,我們還是知道了彼此的真正身份,素貞啞然失笑,說:“鬧了半天,我居然跟著同類在學(xué)怎么做人類!
我有些沮喪,覺得自己苦修了這么多年,還是沒能脫離‘蛇’族,本以為有一個人類朋友,可結(jié)果仍然是一條蛇變的。
素貞與我在知道彼此是同類的第二天,便分道揚鑣了。
不過,我們約定,如果上天注定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而且那時候我們?nèi)匀粵]有真正的人類做伴,那就說明我與她既有蛇緣也有人緣,不如就結(jié)伴在一起享受人間的百態(tài)。
分別后,我沒指望能與素貞再相見,人世間那么廣闊,茫茫人海怎么可能我與她還會有‘再見’的緣份呢?
然而,偏偏我的相法錯了,分別一年后,我與素貞居然在杭州的西子湖畔重逢了,而且,她仍然是一個人,我也仍然是一個人。
我與素貞做了姐妹,我叫她‘素貞’,她喚我‘青青’,發(fā)誓一生不離不棄。
我們一起居住在杭州城內(nèi),閑暇時便攜手到西湖岸邊游走。
而素貞所愛上的人類就是在西湖邊上結(jié)識的。
一個翩翩的少年,在細(xì)雨蒙蒙地初春,持著一柄極為普通的傘,為素貞遮風(fēng)擋雨。
沒有過多的言語,素貞的微笑,少年的謙恭,二人就在傘下癡癡而立,四目相對。
向來伴在素貞身旁的我,在那一刻已成了多余,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任由風(fēng)吹雨打。
大約就是‘一見鐘情’,或者該說‘對上了眼兒’,反正素貞與許仙在結(jié)識的第三天,便成了親。
許仙在不花一文錢娶到一個大美女做娘子后,就一直官司纏身,原因皆由素貞指使我盜庫銀為許仙開藥鋪而起。
許仙最初從杭州發(fā)配到蘇州服勞役,后來又從蘇州發(fā)配到鎮(zhèn)江受管制,他倒沒怎么喊冤,反正有素貞跟著他。
當(dāng)然,許仙并不傻,他心底也會有疑慮,便經(jīng)常呆滯地盯著素貞,思考為什么自己婚后就開始‘流年不利’了。
素貞當(dāng)然不會允許許仙一味地陷入沉思,她會用盡心思使許仙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跟著她的思路走。
素貞身為‘蛇’的時候,睡眠時間過長,使她看待事情的方式與眾不同,她總是把世間事都看得很簡單,似乎再難的事情在一覺之后就能解決了。
而我就惶恐不安了,尤其在素貞與許仙成親之后,我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正在逐漸向我們靠近。
等我們到了鎮(zhèn)江后,這種無形的‘壓力’就更加強烈了。
不久,該來的危險果然來了,我也因此明白了素貞對許仙的愛有多么強烈。
不僅僅是一條蛇對一個人的愛,而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
愿為他的生而生,愿為他的死而死。
法海老和尚的出現(xiàn)證實了我的擔(dān)心是正確的。
以‘救人’為名,他不容分說地抓走許仙,關(guān)入‘金山寺’。
素貞怒氣沖沖地闖入‘金山寺’,言語不和,與法海一陣撕殺。
素貞低估了法海的勢力,僅僅靠打殺并不能救出許仙,于是,素貞發(fā)動了一場水災(zāi)。
‘水漫金山’對素貞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她將要為這場事故承擔(dān)的后果是不堪設(shè)想的。
我知道,在素貞作法使丹徒江①的水淹過‘金山寺’時,她的腦中只有對法海老和尚的恨意與對許仙的愛心,除此就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去考慮過‘后果’。
我卻很害怕這個不堪設(shè)想的‘后果’,很想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我與素貞相互承諾過,永遠(yuǎn)不離開彼此左右。
在看到江水漫過‘金山寺’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感覺到:素貞竟是如此的執(zhí)著。
于是,我拼了‘一千五百多歲’的老命,去幫素貞救許仙。
最終,素貞并沒有為許仙而死,反而在倉皇逃離鎮(zhèn)江之后,在杭州的西子湖畔的一艘游舫里為許仙生下了一個兒子。
我與素貞拼死拼活,許仙卻是在一個小沙彌的協(xié)助下逃脫了法海的監(jiān)控,一路尋到杭州。
素貞很開心能與許仙‘夫妻重聚’,喜極而泣。
而我仍然處在強烈的恐慌中,當(dāng)看到許仙的出現(xiàn),便將一腔的怨歸結(jié)到他的身上。
素貞極力地阻攔我,她抱著她的初生子擋在許仙身前,蒼白卻又堅定地面容,雙目緊緊凝視著我。
唉!我扔下了手中劍,心里更加地憤恨,背過身去再也不愿理睬素貞。
素貞緩行到我身邊,抬起一只手撫去我臉上的淚珠兒,輕語道:“青青,委屈你了,你若恨我,要離開我,我是不會怪你!
素貞懷里的那團小人兒一直張著嘴‘哇哇’啼哭,小臉漲得通紅,我低頭看著這個柔弱的稚子,忍不住將他抱進(jìn)自己的臂彎。
我抱著仕林,跟著素貞與許仙回家去了。
我知道,素貞離不開我,即便她最愛的人是許仙,卻仍然需要一個真正的同類在身邊支持著她,否則她一個‘人’真的會很無助。
回到杭州的家,我們誰也沒有去提及‘水漫金山’的事,仿佛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然而,在仕林滿月之日,那場事故的‘后果’終于到來了,素貞被法海收進(jìn)‘缽’里,帶到西湖邊。
法海說,只要素貞寫下‘悔過書’,從此回到山林里修身養(yǎng)性,不再貪戀人間,他就放她出‘缽’。
我認(rèn)為素貞若是肯這樣做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但是素貞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意志,絕不‘拋夫棄子’。
素貞就要被法海關(guān)進(jìn)‘雷峰塔’了,我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無力解救嗎?
不!我再一次沖到法海面前,扯著他的僧袍,怒斥他的無情。
法海將我重重踢開,喝道:妖就是妖,不能手下留情
素貞不是妖,我堅定地說。
法海冷笑著,從懷里摸出一包藥粉,在手中一晃,道:“這是雄黃粉!
我明白法海的用意,如果素貞吃下‘雄黃粉’現(xiàn)出蛇形,便會被關(guān)入‘雷峰塔’,反之,法海就會放了她。
可使人類百蟲不侵‘雄黃粉’,僅僅聞到那股味道,我便已感覺頭暈?zāi)垦#较迈咱劻恕?br> 素貞從‘缽’里現(xiàn)身,義無反顧地接過了法海提上的‘雄黃粉’,一張嘴,全部灑入口中。
呵呵,‘雄黃粉’對素貞絲毫不起作用,她依然是婷婷玉立的一美貌女子。
法海失敗了,他懊惱地將手里的‘缽’扔進(jìn)西湖,瞟了素貞一眼,便遁去了。
我得意地向素貞瞥了一眼,素貞笑道:“青青的‘空空妙手’果然厲害,多承,多承!
法海哪里知道,他懷里的‘雄黃粉’在我扯住他僧袍的一瞬間,就被我掉了包。
我對‘雄黃粉’的味道最是敏感,法海身上藏著這可惡的藥粉,我豈會不知曉?
我與素貞又一次攜手立在西子湖畔。
“素貞,今后有何打算?”
“我還有將近四十八年的陽壽,能守著官人與仕林度此余生,我心愿已足。青青可有打算?”
“這四十八年里,青青愿伴在素貞身邊,四十八年后,青青再作打算!
四十八年后,素貞以人的身軀離開了人世,而我則以蛇的身軀回到了山林。
從此,紅塵中再也沒有一個叫‘白素貞’的婦人,也再也沒有一個叫‘青青’的女子。
不過,關(guān)于我們的故事卻在人間以不同的版本流傳開來,只有山林里的我才知道哪個更接近真實。
穆彤·Joy寫于2007.11.17 / 2007.11.25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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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丹徒江:長江的下游一名‘揚子江’,其流經(jīng)南岸鎮(zhèn)江的一段別名為‘京江’,又名‘丹徒江’。唐代徐堅等編寫的《初學(xué)記》有云:“長江有別名,則有京江,江帶郡縣則因以為名,則有丹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