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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我
他結(jié)婚那天,邀請我去做伴郎。
婚禮前兩天,他發(fā)短信給我,叫我去試西裝。我說不用了,我的尺碼他都知道,但他堅持要我去。
我去了,西服剛好合身。
那天,他也去試西裝。我換好衣服,拉開簾子,便看到他在鏡子前看衣服。定制的正裝穿在的他的身上,更襯出他的好身材,卻比以往略顯單薄,。他回頭,恰好看到我從簾幕后走出來,他對我笑了笑,說:“你來了!
“恩,來了!蔽也幌肱c他說太多,怕勾起回憶。
他走到我面前,幫我擺正了領(lǐng)帶,兩只手慢慢地把我攏到他懷里,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微微地笑道:“今天,你很好看。”
他身上淡淡的須后水的味道,還是那個牌子。
好看嗎?他以前從不肯夸我?guī)浿惖模幌矚g調(diào)笑我。
今天,他好似有點不一樣。
“你也比以前更帥了。”就是身形輕減了許多。
“是嗎?”他的眼里帶著模糊的期許,微微地閃爍著。
我看著他,點點頭。
一個吻落了下來,如蜻蜓點水般在我唇間停了那么一瞬,唇間冰冷。我努力克制住自己,讓顫抖不那么明顯。
這個吻,與以往的不太一樣,我知道,他是怕我生氣。我從未見過如此小心翼翼的楊云清,至少在我面前,他永遠(yuǎn)是驕傲的。
他轉(zhuǎn)過身,拿起桌上的相機(jī),問我:“今天很巧,我們一起照張相,好嗎?”
在他轉(zhuǎn)回過身之前,我偷偷拭去馬上要流出的眼淚,說:“好!
攝影師是以前就相熟的朋友,所以照相時,他摟著我的腰,頭微微往我這邊傾斜。當(dāng)閃光燈亮起的那一刻,他笑得很燦爛,我也盡力揚起嘴角。
幕布是一片油菜花,金燦燦的。
兩年前,我們相識一周年,他帶我去婺源看油菜花,漫山遍野的黃色小花。他去孩童般在花海中奔跑,不時撲起藏在花叢中采蜜的昆蟲,帶著淡淡的油菜花香飛向下一個地點。
他說:“翁新,我以后要帶你來這拍結(jié)婚照!
那時,我信了。
卻不曾想,歲月匆匆,我們也有分離時。
伴隨著婚禮進(jìn)行曲,新娘的父親把新娘的手交給了他。
牧師問他:“楊云清,你是否愿意與你身邊的女子共度一生,無論貧窮與富有,健康與疾?”
我退出了教堂,沒有去聽他的回答,那樣對我太殘忍。曾經(jīng)我們也在神父面前許下愿望,一生一世,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以勿忘我花為信,以此情為誓,生死不相離。現(xiàn)在的這些,既然是他想做的,那我都盡力配合他。
辭去工作,我?guī)е臀业慕渲,一路走走停停。每天?zhǔn)點在微博曬出照片,那些,我和他曾經(jīng)計劃好,要一起拍的照片。
曾有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幸福是什么?思來想去,我去問他。
他從背后抱著我,濕潤的氣息在我耳邊,對我說:“我的幸福很簡單,有你有事做,有所期盼。”
那時的我笑了,嘴角、心間都是滿滿的幸福。
登過麗江的玉龍雪山,體驗過在廣闊草原馳騁的豪放,品過巴黎浪漫的氣息……我回來了,一身黑衣,在他的葬禮上。
黑白的照片中的他,笑得那么燦爛,如春光般明媚,只是他已不會溫柔地?fù)碇,說:“你來了”。望著靈柩中的人,雖然我一次次告訴過自己會有今天,但我還是不愿去相信,那棺砵中瘦得臉頰凹陷的人是他。人很聰明,也很笨,悄悄地把脆弱藏起,過著掩耳盜鈴,他還好好的日子。
我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望著棺中的人,想怪他心狠,留下我一人,獨自思念悲傷。
一年前,我便知道他生病了,很嚴(yán)重的病。當(dāng)他告訴我他要結(jié)婚時,我告訴他,我祝他幸福。我知道,他是驕傲的,同時,他更希望我幸福,我不想讓他留有遺憾。
我拿著筆記本,去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劃掉一個個地名,最后只剩下“去婺源拍結(jié)婚照”。我每天定時更新微博,因為我知道他在看,他想去的、去過的和未去過的,我都一一走遍。
我和他,一起走遍。
春風(fēng)吹過,我?guī)е慌跷鹜一。斑點般的小花,靜靜地看著我,說:“你來了!
“恩,我來了!
我盤腿坐在他墳前,好似他也如我一般,在這春風(fēng)中,我輕輕地說道:“啊清,我很好,很……好。”
他在風(fēng)中牽起我的手,帶著我飛過山頭,穿過林海,在婺源的油菜花中,他說:“翁新,我們來照結(jié)婚照吧!
勿忘我花,花中情種。
《給我最可愛的人兒》
親愛的啊新,我不知道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你是三十歲,四十歲,還是白發(fā)蒼蒼的糟老頭子了。
或許我很殘忍,留下你一人。我曾經(jīng)對你許下的諾言,也無法和你一起實現(xiàn)?粗阄⒉├锏恼掌,我知道,你是給我看的。當(dāng)你去西藏布達(dá)拉宮時,我害怕你會有高原反應(yīng),想給你打電話,拿起手中的電話,卻又放下;得知你要去草原參加那達(dá)慕大會,看到你騎馬時英姿颯爽的照片,我很開心,你很好,我就夠了;當(dāng)你說你在巴黎有許多艷遇時,我又著急了,害怕你被老外給勾走,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人,我又怎么放心得下……
我的啊新,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病痛纏身無助的樣子。
窗外的爆竹響了一夜,新年過完,春天快來了吧。記得,那時我對你說,要帶你去婺源拍結(jié)婚照。生病后,我期冀著有一天,我還可以牽著你的手,漫步在田埂間,看油菜花開,看那日出日落。
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已經(jīng)兩天未進(jìn)食了,靠著營養(yǎng)液,撐著等你。
我從夢中醒來,看到你捂著嘴跪在床邊哭泣,一絲絲碎裂的聲音,似你的,又似我的。慢慢抽去我所有的心和肝。
第二天,床頭的勿忘我花開得正艷。
我的啊新,你不要難過,人終有生老病死的一天。我很抱歉,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我的啊新,我不想你忘了我,但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如果世間還有那么一位男子,他可以讓你歡喜,讓你不再難過,那么你不妨考慮考慮他。愿他能替我照顧好你,讓你一生安樂無憂。
偶爾墳前寂寞,你來看我時,帶上一束勿忘我花吧。
流年雖久,花卻不變。
——給我最可愛的人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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