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里看一段緣起緣滅

　　緣起。
　　1.夏風(fēng)——可曾吹皺池水？

　　“蘇蘇，蘇蘇……”睡夢正酣的蘇鏡被一陣叫聲吵醒，仔細辨認，那聲音來自樓下，貌似室友的聲音。

　　她惺忪著雙眼從床上下來，移步到陽臺。

　　樓下室友見她終于現(xiàn)身，欣喜若狂：“蘇蘇，幫我把我桌上的鑰匙扔下來！”

　　拿起鑰匙，向下一扔，好，繼續(xù)睡覺。在她轉(zhuǎn)身邁步前，樓下似乎傳來一聲慘叫聲。

　　躺在床上閉上雙眼之前，她想，最近真是睡眠不足，竟然都開始幻聽了。睡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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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不明物體擊中段然頭部時，他正在思索怎么把情書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那個女生手里，所以待反應(yīng)過來，大叫，抬頭，只看見了三樓陽臺上那一抹白影。

　　面前的女生連連道歉，他揮揮手，自己本就不是小氣之人。

　　可就在被鑰匙擊中的兩秒鐘內(nèi)，他做出了放棄替室友送情書的決定，即使室友一大早就苦苦哀求他“好段子，幫我送情書吧！”。

　　因為他突然發(fā)覺，情書，不是可以隨便替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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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蘇，你知道今天你把鑰匙扔到哪了嗎？”室友一臉神秘地看著她。

　　“地上�！彼届o地取出藥片，一片，兩片，小小的，白白的，一如她蒼白的臉。

　　“錯！段然的頭上！建筑系大才子的頭上！”室友滿臉興奮。

　　“哦�！彼阉幤胚M嘴里，仰頭咽下。

　　“算了，給你說你也沒興趣�！笔矣褵o奈走開。

　　是的，她沒興趣。段然是誰？又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把鑰匙扔到他的頭上，愧疚是有的。不過，僅是愧疚而已。

　　只是，咽喉似乎被藥片卡住了，她抬手拿起水杯。

　　多年吃藥從不喝水竟然還會被藥卡住，匪夷所思。

　　她透過玻璃杯看著窗外的陽光，依然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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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子段子，情書送給她了嗎？”好友一臉緊張。

　　他拿出口袋里已經(jīng)溫?zé)岬姆奂t信封放到桌上：“不行，還是你自己送去吧�！�
　　幾日后，室友垂頭喪氣地對他說：“段子，沒希望了。我跟了她三天，她一眼也沒看我�！�
　　他停下手中的筆：“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室友長嘆一聲“蘇鏡啊”黯然離開。
　　他繼續(xù)埋頭奮筆疾書，大學(xué)已經(jīng)到了不能虛度的時候。
　　只是落筆的竟是“蘇鏡”二字，他啞然一笑，奇怪，怎么會寫出這兩個字？然后隨手撕下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筒。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2.秋雨——可曾淋濕記憶？
　　當秋雨飄滿天空的時候，蘇鏡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氣。小小的寢室教室已經(jīng)圈不住她想飛的心。
　　但當她說她準備學(xué)跆拳道時，室友著實一驚：“蘇蘇，你的身體可以嗎？”
　　她也不知道，可不嘗試又如何知道？
　　拉柔韌、前踢，一切都是新鮮的，新鮮到竟讓她忘了自己有一顆承受不了太多新鮮的心臟。
　　在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暈倒時，身后有雙手扶住了她：“你沒事吧？”她搖搖頭，努力穩(wěn)住心神，回頭，迷亂的雙眼已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只覺得那眼神溫暖異常。
　　只是那一刻，她也明白了自己怕是一輩子再也無法練跆拳道了、
　　離開道館時，兩個男生從她身邊經(jīng)過。“段子，你以后真的不來練跆拳道了嗎？”“不來了……”
　　她抬頭，似乎是那個男生。她張口：“謝謝�！甭曇魠s低的只有自己聽到。
　　沒有回應(yīng)，只有稀疏的樹叢中突然飛出一只不知名的鳥，留下一聲哀鳴，長久長久。
　　在那個飄滿雨的秋天，她一直安慰自己，有些事一輩子只能做一次對她來說真的已經(jīng)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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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段然放棄了很多，退出了學(xué)生會，辭掉了社團的職務(wù)，與女友分手，只為讓自己毫無牽絆地準備出國�？蓞s一直不愿放棄他心愛的跆拳道。
　　可畢業(yè)論文、GRE考試等已讓他分身乏術(shù)，跆拳道，也許也到了該放棄的時候。
　　最后一次訓(xùn)練，他只覺得滿心留戀。三年來，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愛上了這項運動。
　　其實注意到那個女生并非刻意，只是因為他以前沒有在道館見過她。可能是個新人，他想。
　　所以他很早就注意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色的道服里那單薄的身體似乎隨時都要暈倒。好幾次他都想問她怎么了，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似乎過于唐突了，于是生生咽了回去。而眼神卻是不敢移開她了。
　　當她的身體一傾斜，他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迅速到不可思議。
　　她只是搖搖頭退到一邊，不言語，安靜地出奇。
　　后來與跆拳道教練也是他的好友一起吃飯，他突然想到她，遂提醒好友：“跆拳道班上有一個好像身體不好的學(xué)生，你留心一下�！�
　　“有嗎？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是哪個？”
　　他啞然，對她的記憶似乎只有那蒼白的臉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描述她。罷了罷了，不過是個過客而已，何必徒增煩惱。
　　3.冬雪——可曾凍結(jié)憂傷？
　　站在那巨幅海報下，黑白的圖案竟讓蘇鏡一陣暈眩。
　　——“大四告別劇——《羽》”
　　蘇鏡不是喜歡在海報前駐足的人，可只是那瞬間的一瞥卻讓她再也移不開了腳步。
　　——“有一天，我么也會成為陌生人嗎？”黑底白字。
　　“陌生人”三個字讓她有點心慌，竟無端生出一種身在異世的幻覺。她猛的回頭，深冬的早晨，路上并沒有太多行人。那些人，他們都是陌生人嗎？或者，也會成為陌生人嗎？
　　她努力搜尋著，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希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曾有一面之緣的人也好。
　　正當她垂下眼瞼努力扯出蒼白的笑時，看到了他。是的，那個只看一眼便覺熟悉到骨子里的他�？�，在哪見過他？努力尋找記憶，卻只是零散碎片。
　　“就讓我留在輪回的邊緣，等一道光線……”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蘇蘇，我在排隊領(lǐng)《羽》的票，你要不要？我?guī)湍泐I(lǐng)一張。”
　　“好，謝謝�！�
　　放下手機 ，她才發(fā)覺快上課了，忍不住在心里數(shù)落自己：蘇鏡啊蘇鏡，你怎么這么無聊了，還要上課、做實驗、寫論文，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見過如何，沒見過又如何？罷了罷了，上課去吧。
　　她疾步前行，將那個熟悉的身影留在身后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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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然離很遠就看到了主干道旁的巨幅海報——“大四告別�。队稹贰薄�
　　大四了，恍惚間竟到了該告別的時候。為什么總要到離別的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心的眷戀？那一草一木所有的一切一切還是原來模樣，可是，他就要離開了。
　　那個女生在海報前站了很久，也許并不是太久，只是從段然看到海報便看到了她。很多人只是匆匆一瞥，只有她，佇立在那，仿佛佇立了千年。
　　應(yīng)該也是個大四學(xué)生吧，他想。
　　她回頭，一張清秀的臉龐。
　　那一剎那，卻如電石火光，似乎喚醒了許多沉睡千年的記憶。他見過她，他一定見過她！疾步上前。
　　可就在他距海報不過區(qū)區(qū)四米時，她卻轉(zhuǎn)身離去。
　　他停住了，因為看到了那句話——“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為陌生人嗎？”
　　陌生人，見過又如何？不過是陌生人而已，現(xiàn)在的，或?qū)淼摹?br>　　于是，任那白色的身影融入白茫茫的天地，他卻再也邁不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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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蘇鏡依然記得那晚，那晚的《羽》。小小的禮堂坐滿了人，《羽》讓那個冬天彌漫著離別的憂傷。
　　她靜靜地坐在禮堂的右后角。
　　那晚，從放映到結(jié)束，整整90分鐘，禮堂里沒有一絲喧嘩。
　　她知道，很多人都哭了。
　　可她沒有哭，因為她不知道該為什么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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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段然依然記得那晚，那晚的《羽》。已經(jīng)記不清《羽》的情節(jié)，只記得劇中所有的人互相問：“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為陌生人嗎？”
　　他躲開一幫好友，獨自一人坐在禮堂的左后角。
　　那晚，很多人都哭了。
　　他沒有哭，不是不悲傷，只是悲傷到極致已是無淚。
　　4．春月——可曾照徹我心？
　　又一個新學(xué)期的開始，蘇鏡卻突然覺得感傷。留戀嗎？一個月后也許更早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不，不是留戀，她只是感傷，也許沒有人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傷心，也許多年后當她回來會找尋不到一丁點過往的痕跡。
　　大學(xué)三年，她都做了什么？往返于寢室教室，拒絕所有人的邀請，將自己禁錮在一個個四方格子里，等待天黑天亮，感覺心臟一天天衰弱卻束手無策。
　　不，她要讓這片天空留下她飛過的痕跡。
　　可，那只是想想，只剩下一個月了，如今的她已沒有了沖動的勇氣和資本。
　　室友帶著春天的氣息闖了進來：“蘇蘇，校內(nèi)網(wǎng)上推出了大學(xué)生同城聯(lián)誼活動，還要抽出五對幸運男女搭檔，有神秘禮品哦！我們報名吧！”
　　“好�！笔矣训臒崆楦腥玖怂�。
　　室友沒料到她答應(yīng)的如此爽快，一怔。
　　“反正我也快離開這了，就當是告別儀式吧�！�
　　室友沖過來抱住她，她也用力回抱她。多虧了熱情善良的室友，讓她的大學(xué)生活不致太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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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然向國外的大學(xué)投完了申請書，接下來便是等待回復(fù)。閑下來，他卻不知道該干什么，只覺得空虛。
　　于是，與熟悉或生疏甚至只有一面之緣的朋友吃告別飯�？僧旓堊郎现皇Ｏ滤粋�人時，才發(fā)覺之前的熱鬧喧嘩、觥籌交錯不過是過眼云煙，最后還是獨自寂寞。
　　所以，看到校內(nèi)網(wǎng)上大學(xué)生同城聯(lián)誼的公告時，他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室友笑他：“參加聯(lián)誼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才會做的事，你堂堂建筑系大才子揮揮手，無數(shù)學(xué)妹還不得拜倒在你麾下！”
　　他笑了笑。那不一樣，他想要體驗自己尋找的感覺，就像是翻山越嶺只為尋那一泓清泉。
　　“那可不就是那首歌里唱的嘛！‘就讓我留在輪回的邊緣，等一道光線……’”室友哼著歌離開。
　　對，就是在輪回的邊緣等候那個人，然后四目相對時彼此感嘆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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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鏡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蘇蘇，我在瑞士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里環(huán)境好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收拾好就過來吧�！�
　　兩天后，同城聯(lián)誼的前一天，蘇鏡告別了原來的一切，坐上了飛往瑞士的飛機。
　　機場安檢時，她偶然看到了另一條隊伍里的他。他也正好轉(zhuǎn)頭看她。
　　相視一笑，仿若相識千年。不，也許真的早已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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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然沒想到錄取通知書來的那么快。面前有兩份通知書，一個是瑞士的大學(xué)，一個是法國的大學(xué)，兩個學(xué)校的建筑系都是世界上頂級的。
　　可，只是一瞬間的遲疑，他選擇了法國的大學(xué)。沒有任何理由。
　　于是，兩天后，同城聯(lián)誼的前一天，他告別了生活四年的大學(xué)，坐上了飛往法國的飛機。
　　機場安檢時，他無意間回頭，看到了另一條隊伍里的她。
　　相視一笑，剎那間似有許多前塵往事涌上心頭，待要梳理卻又無從下手�？�，他知道，他們一定是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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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內(nèi)網(wǎng)上用整版的頁面公布了五對幸運男女的姓名。“蘇鏡，段然”赫然出現(xiàn)其中。
　　幾日后，校內(nèi)網(wǎng)公告欄：請五對幸運男女到某某地領(lǐng)取神秘禮品。
　　又幾日，校內(nèi)網(wǎng)公告欄：請?zhí)K鏡、段然盡快領(lǐng)取禮品。
　　那個公告持續(xù)了一個月，最后不了了之了。
　　可所有的人卻記住了“段然”和“蘇鏡”，他們說：聽，這名字多配！
　　可故事的主人公卻從此天涯海角。

　　緣滅。

　　緣起緣滅，不過四季。
　　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那么，今生的他和她一次次地擦肩而過該是前世多少次的回眸？
　　只是，只有回眸卻沒有停留，注定，今生只能擦肩而過。
　　所以，請記住，當你回眸時，不要忘了看到他（她），記得他（她），讓緣分的蝴蝶可以飛過四季的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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