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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聽聞,由于摯親摯愛死去,痛徹靈魂,就能眼生陰陽,可見鬼魅。
不曉得這個傳聞是否是真的。
“唐……”
唐什么?在……喚我?
Part1
小唐門第一次見到阿白的時候,這貨頭頂著一大團青白相間的詭異帽子蹲在路旁煮火鍋,大鼎里面紫色液體咕咚咕咚冒泡,這貨還一臉享受地不停往里面扔著蛇蝎毒蟲。
小唐門隱身站在阿白身后的樹上,暗搓搓地研究了半天這人腦袋上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四月里來蚊子多誒,夜里想妹睡不著~”
阿白唱歌著實是難聽,嚇得小唐門差點抬手給他一記追命箭,不過剛好阿白轉(zhuǎn)過頭來,讓小唐門瞧見了他詭異帽子下那張有點漂亮的臉,長到十八歲都沒拉過妹子小手的小唐門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面如火燒,這長得,恩,也就比小師妹差那么一點點……
【其實我就是想知道他頭上頂著的是什么暗器!啃√崎T如是自我催眠,于是就這么暗暗地一直跟著阿白。
“我叫阿白,來自苗疆!卑滓贿吔o一個丐幫弟子包扎,一邊笑道,“很早以前阿媽就說讓我從中原帶個媳婦兒回去,在苗疆,姑娘們都喜歡壯實的漢子,最好還是能修習(xí)毒經(jīng)的,我怎么都學(xué)不會,身子也沒那么健壯,聽說你們中原姑娘和苗疆很不一樣,所以……我想會不會有姑娘愿意跟我,恩……跟我回苗疆!
丐幫弟子聽完,看了看阿白頭上那團東西,撲哧一聲笑出來,被酒嗆得連連咳嗽。
阿白頭頂上那一大團是阿白的護身靈蛇,性懶,不愛走動,就愛扒著阿白,阿白性子好,也不惱,就那么頂著這團詭異的東西走來走去,一路上嚇哭了不少人,估摸著就算是他們丐幫最豪放的姑娘也是受不了的。
但是看到阿白那么期待的眼神,郭瀟也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小大夫心地好,手藝也好,會有姑娘識貨的!”郭瀟摸著被迫剃光胡子的下巴,忽然靈光一閃:“正好啊,我有個不成器的小師妹,雖然女紅歌賦不怎么行,但是刀槍棍棒蠻在行,樣子還很俏,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
“不嫌棄不嫌棄!”阿白連忙擺手,意識到自己好像太心急了,又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姑娘,姑娘不嫌棄我都好了,其他我都不求的……”
【哼!啃√崎T蹲在樹上,手指扣著千機匣,指節(jié)發(fā)白,【蠢貨,女紅詩詞都不會,只會打打殺殺那能叫做女人嘛!不求不求,難道男人也可以嗎!】
難道男人也可以嗎?
不可以嗎?
小唐門一愣,又被自己氣得發(fā)懵,仙人板板的,真是魔障了。
Part2
阿白興高采烈地抱著一盒銀飾跟郭瀟回君山,那盒銀飾是他阿媽生前準(zhǔn)備給阿白媳婦兒的。
郭瀟的小師妹正抱著酒壺醉醺醺地躺在院子里的桃花樹下,被郭瀟一棍子敲醒,郭臨睜著惺忪睡眼看了看有些害羞,捧著木盒子看著她的阿白,非常迷茫地問道:“你媳婦兒?”
這句話直氣得郭瀟恨不得給她一記亢龍。
照例蹲在樹上偷窺的小唐門追命箭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阿白倒是覺得這姑娘很有意思,伸手替她擋下了郭瀟的拳頭,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勉強地對郭臨勾起嘴角:“姑娘,我叫阿白,來自苗疆!
阿白很喜歡郭臨,郭臨喜歡喝猴兒酒,阿白就天天起早貪黑去找果子釀酒。
郭臨喜歡練棍練拳,總是和郭瀟打得你死我活,一身是傷,阿白也不說她,只是默默給她敷藥療傷,然后再囑咐一句要小心。
郭臨醉倒在桃花樹下,也總是阿白小心翼翼地背著她回自己的小藥廬,讓郭臨睡在他床上,他自己在門口一守就是一夜。
小唐門總是在樹上偷偷看他。
看著他為郭臨釀酒,為郭臨療傷,為郭臨守夜。
阿白陪著郭臨,他就陪著阿白,只是阿白看著郭臨總是笑,他看著阿白,不知道為什么卻很想哭。
阿白喜歡郭臨,卻沒有明說,郭臨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阿白的心思,都說女兒家心思敏銳,可放到郭臨身上,出了外表,哪兒都看不住郭臨是個女兒家。
“你說,阿臨會不會愿意跟我回苗疆呢!卑滋ь^看著開得繁麗的桃花樹。
小唐門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自己早就隱了身,他哪里看得到自己,不過是自語而已。
“阿臨好像不是很想做我的媳婦兒!卑子悬c無奈。
【那就不要她了嘛,她有啥子好,我小師妹比她溫柔還會做飯!啃√崎T咬牙切齒,【除了你這種呆瓜,有誰會喜歡她啊!
Part3
阿白最后還是沒有等到郭臨回應(yīng)她,因為郭臨死了。
郭臨死在她經(jīng)常醉倒的那棵桃花樹下,死的時候面上還是帶著笑的。
阿白愣愣地走過去,愣愣地將她背起來,這次阿白走得很慢,慢得好像從桃花樹走到藥廬要用一輩子的時間。
小唐門又一次聽見他唱歌,還是那么難聽,聲音哽咽嘶啞,卻很輕,像是怕驚醒了背上睡著的郭臨。
小唐門摸了摸自己沒有面具覆蓋的半張臉,指尖被濡濕,【大概是要變天了吧!
阿白這一晚反倒睡得很沉,似乎是害怕醒來。
小唐門依舊藏身在阿白門口的大樹上,一下一下地擦拭著千機匣。
忽的,某處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響,是風(fēng)吹衣袍的聲音,在夜里和樹葉撲簌簌的聲音融在一起,也就只有最靈敏的小唐門能夠察覺。
幾乎只是一瞬,小唐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抬手之間,對方已經(jīng)身中迷魂釘,被逼顯形,極其狼狽地從屋頂上滾落下來。
“西域人?”小唐門第一次開口,聲音低低啞啞,意外地很有風(fēng)情。
披著金色長卷發(fā)的西域姑娘冷冷地瞪著他:“別多事。”
“官話說得不錯。不過你惹錯了人,屋里頭那個不是你能動的!毙√崎T用千機匣指著她的脖子,“明教的?”
“我對屋里那個五毒男人沒興趣!蔽饔蚬媚锫曇粲行╊澏叮坪跏窃趶娙讨裁,“我是來帶走郭臨的……”
“郭臨是你殺的!毙√崎T將千機匣收回來,看了看西域姑娘一瞬間僵硬的神色,冷笑道,“我倒不曉得,你們明教好本事,郭臨這樣的身手你也殺得了?”
“我……我……我只想帶她走,你不要礙事……”西域姑娘想要掙扎,卻仍舊四肢無力,只能憤憤地瞪著小唐門。
“你是郭臨的心上人吧?你為什么殺她?”小唐門的問題仿如利刃,刺得西域姑娘忍不住紅了眼眶:“我是,我是有苦衷的!
【哦?你有什么苦衷呢?】
小唐門一怔,轉(zhuǎn)頭看去,竟是郭臨拎著酒壺,笑意盈盈地倚在門邊。
“阿,阿臨……”西域姑娘想看她卻又不敢,眼神閃躲,聲音卻哽咽到幾乎無法說話……
【聽說,由于摯親摯愛死去,痛徹靈魂,就能眼生陰陽,可見鬼魅!抗R嘆了口氣,低頭看看自己的酒壺,又把目光投向已然淚流滿面的西域姑娘臉上,她輕步上前,輕盈得仿佛要飄起來,似乎是想替西域姑娘擦去淚水,卻在抬手的瞬間又不動了,【我已經(jīng)死了啊……】
“阿臨!阿臨我……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曉得,明教遭逢巨變,外憂內(nèi)患,你是為了得到死去的老教主的遺囑吧,你選擇殺我,至少讓我知曉了你的心意,我已經(jīng)滿足了。我同你說過,我這條命你什么時候要,我都給!
小唐門第一次見郭臨原來可以笑得這么溫柔。
不怪阿白會喜歡她吧。
最終,郭臨還是沒有跟西域姑娘離開,反倒回到她醉死的那棵桃花樹,每日倚樹觀景,而西域姑娘最終如何,小唐門卻不得而知了。
那晚,郭臨只對小唐門說了一句話:
“你如果喜歡阿白,就不要讓他知道你的存在。你的存在對他就是傷害!
小唐門對此回應(yīng)一聲冷笑。
放屁。
小唐門下意識地不去想為什么他能看見死去的郭臨。
也許他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過忘了的東西那么就不再重要了。
或許吧……
或許。
恩。
Part4
阿白拜別了郭瀟,中原已然沒有了他的牽掛,他還是決定回到苗疆。
郭瀟并沒有挽留,只是送了阿白一壇酒,說道:“這是郭臨那丫頭的女兒紅,她出生時埋下的,本應(yīng)該出嫁的時候當(dāng)做嫁妝的……這個給你,就當(dāng)她真的嫁了你一回吧!
阿白笑笑接過,轉(zhuǎn)身卻把它埋在了郭臨的墓旁。
“阿臨,我曉得你沒有那個心思,也不會做我媳婦兒。我把它還給你,你下輩子帶著它嫁給你想嫁的人!卑纵p輕吻了一下郭臨冰冷的墓碑。
小唐門則咬牙切齒地瞪著桃花樹下的郭臨,郭臨站在自己的墓碑旁,有些挑釁地看了小唐門一眼,轉(zhuǎn)身吻在阿白的臉上,低低說了一聲:“謝謝,下輩子,我嫁給你。”
小唐門恨不得追命奪魄通通給她來一遍,惡狠狠地沖郭臨比了一個手勢,用唇語道:【滾,這輩子下輩子都不要遇上你!找你的波斯貓去!】
炸毛的樣子逗得郭臨笑彎了腰。
Part5
阿白回到苗疆的時候還是和他離開的時候一般模樣,愛笑,頂著一團懶洋洋的蛇,忙忙碌碌地往鼎里丟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煮得紫煙直冒。
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可是小唐門卻知道有什么不一樣了。
回到苗疆木屋的第一天,小唐門暗自竊喜,苗疆雨林茂密,方便他藏身,這樣哪怕他不隱身,阿白也更加不容易發(fā)現(xiàn)他。
可是事實上,阿白收拾好屋子,卻對著小唐門藏身的方向幽幽說道:“馬上就要下雨的!
小唐門一愣,這是在提醒他?他自認為已經(jīng)藏得很好了。
阿白進了屋子,輕輕關(guān)上門。
厚厚的云層里傳來沉悶的雷聲,小唐門看了看阿白禁閉的房門,也就不再掙扎,悄悄地躲到了他屋檐下頭。
暴雨轟然砸下,小唐門更往檐后蜷縮。
“苗疆的雨,一直下得很大!卑椎穆曇魪拈T后傳來,溫溫和和,和他的人一樣,“但這大雨養(yǎng)育了苗疆萬千生靈!
小唐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靠著木門,雨聲嘈雜,可是阿白的聲音卻溫柔而清晰,他忽然覺得會下雨的苗疆真是個好地方。
次日天便放晴了,小唐門睜開眼,聽見身后門內(nèi)傳來腳步聲,驚得飛身而起,躲進了對面茂森的大樹上。
阿白推開門,望著對面的大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Part6
阿白做好飯后,在自己對面多擺了一副碗筷,然后靜靜地坐著。
小唐門透過打開的窗子看他,看這架勢阿白似是在等人。
阿白盯著桌上漸漸涼了的飯菜發(fā)呆,小唐門盯著阿白發(fā)呆。
最后阿白搖搖頭,就著冷飯冷菜默默地吃,也不說話,小唐門十分納悶。
【這是要等誰呢?】
這怪事一直持續(xù)了好幾天,阿白總是多擺一副碗筷,然后靜靜地等,總是等到飯菜涼了也沒有等到某個人。
小唐門不高興了:【到底是誰讓這傻瓜白等,看他來了我不揍得他喊娘!】
小唐門心中暗罵,正罵得起勁,卻見阿白這次走到了窗邊,提聲道:“你不想看見我嗎?”
【嗯?這里有人嗎?】小唐門左看右看,好像只有自己一個,想到這左胸腔里的那顆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臉上一陣灼燒。
“我,我去隔壁吃,你過來吧,飯菜涼了……”阿白有些委屈,轉(zhuǎn)身拿了他那份去了隔壁屋,還小心地把門關(guān)好。
小唐門瞪大了眼睛,有一點受寵若驚,也有一點不敢置信,更多的卻是因為歡喜而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的躍進大開的窗戶,看著桌上雖然不精致但是一看就很用心做好的飯菜。
小唐門呆呆地捧起碗筷,卻沒有動口。
【我好像很久沒有吃過飯了……】小唐門這么想著,竟突然頭疼欲裂……
“唔……”小唐門忍不住一聲痛呼,隔壁傳來阿白關(guān)切的聲音:“你怎么啦?”
小唐門怕他過來,強忍著疼痛又從窗口一躍而出。
阿白急匆匆地從隔壁趕來,卻只恰好看見一個背影,透過窗子的陽光描金般嵌在他周身,整個人在光芒下都有些微透明。
“唐門?”阿白喃喃道,“原來是……唐門的人啊……”
Part7
“我放了辣子了。”阿白靠在窗口高聲說道,“你來嘗嘗看!”
小唐門故作淡定地坐在樹上,只有不停往阿白臉上瞟的目光泄露了他暗喜的心情。
“我,我到隔壁去了哦……你,你要來嘗嘗!卑子行┦√崎T不肯見他,但也沒有過多糾結(jié),依舊是捧了碗去了隔壁屋。
小唐門悄悄潛進去,果然每一盤菜都放了辣子。
小唐門雖然沒有什么食欲,卻還是興高采烈地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塊雞塊,咀嚼了兩下,發(fā)現(xiàn)嘗不出什么味道。
【我味覺有問題么?】小唐門暗自疑惑。
“你是唐門的人吧?”阿白站在門口,隔著門柔聲道。
小唐門愣了愣,點頭,發(fā)現(xiàn)點頭他看不見,便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恩!
“我曉得有個人一直跟著我,否則一路上不會這么太平,但是我不知道是誰,我以為是我的錯覺,直到在阿臨的墓邊,我看到樹上隱約有個人,我猜是你。”
小唐門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里有些酸澀漫開,酸得他有點想流淚,原來他曉得的……
“謝謝你。”阿白頓了頓,“我什么也不會,不知道怎么報答你,但我可以每天做飯給你吃……”
“你,你看得見郭臨么?”小唐門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阿白的語氣依舊沒有什么變化:“你是說活著的阿臨,還是墓邊的阿臨?”
“你知道?”果然看得見啊……小唐門告訴自己反正郭臨死了,再如何他們倆也是陰陽相隔,可是縱然這么想,小唐門握緊拳頭仍然不能抑制心里翻涌的悲哀。
“我曾經(jīng)就能看見過,后來病了一場,忘了些事情,就不能看見了。阿臨死后,我把那些事情想了起來,發(fā)現(xiàn)……我又能夠看見,看見……一些一般人看不見的。”阿白問,“你是不是聽說過?如果摯愛死去,痛徹靈魂,就能看見鬼魅?”
“郭臨說的!
“嗯,你信嗎?”
小唐門想,他已經(jīng)見到了,難道還能不信不成?于是他保持沉默。
“你不在了嗎?”阿白又問。
小唐門放下碗筷,按著原路又躲回了樹上。
小唐門直到自己其實潛意識里一直在逃避什么,可是他不想知道他在逃避什么,索性一直逃避下去。
郭臨說他的存在會傷害阿白。
放屁!他會一直一直保護那個傻瓜的,才沒有人能傷害他,誰也不行,包括他自己。
Part8
這夜小唐門失眠了。
他其實不想失眠,是因為阿白失眠了。
阿白屋里的燈一直一直亮著,直到天光乍破。
小唐門食不知味地嚼著飯菜,隔壁的阿白也不說話,這倒少見,雖然小唐門從來沉默,可是阿白卻很愛在隔壁絮絮叨叨地說些什么。
“你,你怎么了?”小唐門有些尷尬地開口問道。
“咦?”阿白似乎很驚訝他居然會跟自己說話,有些受寵若驚,“我,我沒什么……”
“你昨夜為何一夜未睡?”
“?你……你知道呀?是了,你一直在保護我……我其實沒什么,就是覺得這里叢林茂密,少能見月亮,萬一你無心睡眠,我可以給你留盞燈……而且我想……”阿白說到最后幾乎是蚊子般的囁嚅聲,“外邊蛇蟲多,你可以到屋里來的……有光,好找到地方……”
小唐門聞言,唇角微勾。
“你睡著了,我就會來!
半晌留下這么一句,又是不見蹤影。
Part9
小唐門暗搓搓地先潛到床邊,聽著阿白的呼吸聲再三確定他已經(jīng)入睡了,才躡手躡腳地越窗而入。
阿白的屋子拾兜得很干凈,畢竟也沒有太多東西,架子上擺著一排又一排的陶罐子,小唐門好奇地湊過去,有些陶罐子還在微微震動,似乎是阿白煉制的蠱。
小唐門無心去看,只是靜靜地坐在木椅上。
身后是阿白的床榻,阿白背對著小唐門,睡意正酣。
油燈光有些暗了,燈芯發(fā)出呲呲的響聲。
小唐門拿起剪子剪了剪燈芯。
小唐門其實有些高興,他離阿白這么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這里守著他。
替心上人守夜剪燈,夜應(yīng)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Part10
日子到了立冬,一向不怎么理會穿著打扮的阿白居然精心裝扮了一番,摘下懶惰的靈蛇“帽子”,用簡潔的銀飾別起頭發(fā),露著大片大片肌膚的定國套裝,在小唐門眼里真的是還不如不穿……
要么就脫個干凈,這樣欲遮不遮半遮半掩的反而過于……咳咳,撩人。
“今日我?guī)熜忠獊!卑自诟舯谡f道。
哦,師兄。小唐門咬碎一口銀牙,死了一個郭臨,怎么居然還有個師兄。
阿白的師兄和阿白完全不一樣,身著五毒朔雪套,進門也不說話,冰冷冷的模樣。
“白燈。”師兄半晌才從嘴里蹦出兩個字。
小唐門沒反應(yīng)過來,看到阿白笑瞇瞇地應(yīng)了才曉得居然是阿白的全名。
“你別瞞我,我已經(jīng)聞到蠱毒的味道了。”師兄開門見山,真是半點也懶得廢話。
阿白斂了溫和的笑容:“若我自己不想起來,你們打算讓我像個傻子一樣過一輩子?”
師兄冷冷地看著他:“你想知道什么?”
“阿妹死了?”阿白語氣沒有什么起伏,但小唐門卻覺得他其實是在難過。
“知道你還問!
“是我……是我的錯……”阿白緊咬下唇,眼眶已然紅了。
“倒也不是你的錯,阿妹運氣不好,就算你不救那個唐家堡的小子回過頭去找阿妹也來不及了,天一教的尸人太多……”師兄嘆了口氣,“白燈,你既然想起來了我也跟你說說師父的意思。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適合再修毒經(jīng),你還是潛心修習(xí)補天訣吧……”
“就算師父不說,我也沒有打算修習(xí)毒經(jīng)了!卑谉粞壑腥峁鉂M溢,“我想為那個人修習(xí)補天,這輩子也只為他修習(xí)補天了!
師兄也不多問,卻在離去之前說道:
“你知道那個唐家小子,叫什么名字嗎?”
白燈知道他說的不是當(dāng)年他救過的唐家堡弟子,而是問的在遠處默默看著他的小唐門。
“我不知道,或許也不需要知道!卑谉羧缡腔卮。
“你最好問問,別是我想的那樣,如果真是我所猜想的……”那你豈不是又要被傷一次……
最終師兄還是沒有忍心說出口。
Part11
開春的時候,阿白說要上一趟唐家堡,嚇得小唐門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你出來這么久,肯定會想家的吧,那我們就回去一趟!
“我們回去”這四個字聽得小唐門有些飄飄然,反正他是無所謂,阿白到哪兒,他也會去哪兒。
阿白決定乘馬車,是為了方便和不愿意見他的小唐門可以隔著車簾子說說話,恩,其實是阿白想說話,小唐門保持沉默就夠了。
小唐門駕著車,輕車熟路地往唐家堡去。
“我曾經(jīng)救過一個唐門內(nèi)堡弟子。當(dāng)時烏蒙貴判出我教,自立天一,有個來尋找唐家大小姐唐書雁的唐門弟子誤入了天一教尸人聚集地……那時我還修習(xí)毒經(jīng),正和我修習(xí)補天的阿妹趕去五仙教祭壇,路上撞見那個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的唐門,我熱血上頭就拋下阿妹去幫忙。我?guī)е崎T弟子引著尸人奔逃百里,將他們引到沼澤,方才得救。我那個唐門弟子交給聞聲來尋的唐門的外堡弟子,趕回去尋找阿妹,結(jié)果……阿妹已經(jīng)死在了之后趕來的尸人手上……阿媽走后,阿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阿媽要我好好保護阿妹……可我,可我……阿妹死后我大病一場,前塵盡忘,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那你不是因為郭臨死了所以才能看見……那什么嗎?”小唐門果然在意的還是這個。
阿白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仔細想了想,竟笑出了聲:“阿臨很像我阿妹!
“哦!毙√崎T被他一笑,似是被看穿了什么,有些惱羞成怒,應(yīng)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五仙教和唐家堡其實相隔不遠,也就幾天的路程。
這幾天阿白嘗試著掀開車簾看看小唐門的樣子,小唐門卻很堅持不和他相見。
阿白雖然百思不得其解,卻還是不忍心強迫他。
阿白在唐家集找了間客棧,可巧就遇上了來買酒的一個外堡弟子,正是當(dāng)年來找尋受傷的內(nèi)堡弟子的那位。
“白燈?!”唐宇驚喜地喚道,“多年不見了!
“多年不見,你還好嗎?”阿白看著眼前穿著破軍裝的唐宇,突然問,“你這身衣服……”
“恩?怎么了嘛?”
小唐門身上就是這種衣服。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阿白可以肯定。
“當(dāng)年我見你的時候你似乎也是穿著這身衣服呢!卑仔χf道。
“是啊,都五六年了,這里里外外都換了朔雪,也就我戀舊,依舊一身破軍,舊衣服穿著舒服嘛!
“你說大家都不穿破軍裝了嗎?”
“早兩年前就基本上看不見破軍衣服了。哦,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唐夜?”唐宇突然道。
“唐夜?唐夜是……”白燈想了想,印象里似乎沒有這個人。
“唐夜就是你當(dāng)年救下的那個臭小子!碧朴顕@著氣,“不知天高地厚就敢亂闖,雖說他是活該,可……可還真忍不住心疼,唐夜其實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阿白想著反正也沒事兒可干,從進了唐家集開始他就一直找不到小唐門的蹤影,估計他是回家去了吧,那正好可以去看看唐夜。
去看看這個付出了他阿妹生命才救下的人,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模樣。
Part12
是夜,阿白依舊沒有熄燈,和衣睡了。
小唐門今天在竹林里溜達了一天,入夜方才回來,依舊是靜靜地坐在阿白床邊的木椅上,替他剪著燈花,也享受著每日到這時的溫馨靜謐。
“你多久沒有睡過覺了呢?”阿白背對著小唐門,小唐門被他突然出聲嚇得手上一頓,沒有回答他。
“你為什么不敢和我見面!卑桌^續(xù)問道,這次問得有些急促,讓小唐門有些慌亂。
“我今天去見了一個人!卑椎穆曇糸_始顫抖。
小唐門心里的不安開始不斷擴大,手中的剪刀沉重到他幾乎拿不住。
“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啪”剪刀應(yīng)聲而落。
小唐門瞬間頭疼欲裂!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竟然能直直透過他的手看見地上的剪刀……
“其實我一直一直想問你!卑酌偷刈鹕,趁著小唐門頭疼得無法動作的時候,站到了他面前,“你抬起頭來!
小唐門慢慢抬頭,第一次和阿白雙目對視。
阿白一見他的臉,竟兩行清淚滾落,幾乎哽咽到不能言語:
“為什么……你……沒有影子呢……”
小唐門聽罷,微微一笑,疼痛的感覺如潮水般褪去,他只是溫柔地注視著白燈,沒有回答他。
“唐夜……”白燈也笑,卻止不住眼淚。
是了,他叫做唐夜。
五年前苗疆一行,他被外堡弟子唐宇連夜送回唐家堡。
夜半尸毒發(fā)作,尸毒以脫韁野馬之勢擴散全身。
回天乏術(shù)。
他一直沒有去想,為什么嘴上反駁著郭臨的話,卻還是小心翼翼地照著郭臨說的不和阿白見面。
也沒有想,為什么他從來都隱藏得很好,卻在某一天某一個契機,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他。
那是因為失去了摯愛摯親的人,才能夠眼見鬼魅。
西域姑娘是,阿白的師兄是,回憶起親人的阿白是,還有死去的郭臨也是。
他小心翼翼地假裝活著。
因為他直到化成鬼魅他才開始學(xué)會喜歡。
那么喜歡,那么喜歡,喜歡到恨不得再活一次。
“白燈……我愛你!
“恩,我知道!
“好像有點晚了!
“沒關(guān)系,不晚,不晚。”白燈努力牽起嘴角,一邊給自己擦去眼淚。
“嗯,不晚。”唐夜點點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輕得仿佛要變成一陣風(fēng)。
哪怕變成一陣風(fēng),也想吹著阿白家門口的大樹。
就像在和阿白說話一樣,多好,多美。
唐夜這么想著,靜靜地閉上雙眼。
尾聲
“你晚上還是要點著燈睡?這樣傷眼!碧埔拱欀伎聪虬谉簟
白燈歪著頭,模樣倒可愛:“你怕傷眼就睡樹上去,反正你又不是沒干過!
唐夜氣呼呼地瞪著他,直接吹滅了油燈,將人剝光了吃干抹凈。
這人還是一樣,嘰嘰歪歪凈會說廢話,嘴巴真不討喜。
行動派兼實干家唐夜表示有的時候?qū)Ω栋渍娴牟恍枰哉Z,他不擅長言語,但是他行動力很強。
一直都很強。
話說回那日白燈隨唐宇去見了唐夜的“尸體”……
對,“尸體”……
躺在榻上的唐夜仿佛只是睡著了,呼吸雖然微弱,卻很均勻規(guī)律。
“他這樣都幾年了,那日尸毒發(fā)作,差點化成尸人,他的師父大長老動用秘法為他洗骨疏筋,又用秘藥令他得以有一線生機,可惜……卻一直保持著活死人的狀態(tài),真這樣,卻不如死了的好!
阿白只是看著榻上的唐夜,忽然道:“破軍?”
“恩?哦?你說衣服是吧?當(dāng)年還未有朔雪,這小子又偏愛破軍裝束,他柜子里全都是清一色的破軍裝!
“你說除了你之外只有唐夜還穿破軍是嗎?”
“沒錯!碧朴蠲恢^腦,“怎么了嗎?”
“你聽過離魂么?”白燈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師兄曾經(jīng)讓我問他的名字,是以提醒,我未曾想過其中緣由。離魂不問名,一旦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那么要么死要么活!
“唐夜會醒的!
=======the end=======================================================
我:作為在結(jié)尾才有名字的主角你怎么想?
唐夜:作為在結(jié)尾還不寫肉的作者有什么資格問我這句話?
白燈:作為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溫柔攻結(jié)果在結(jié)尾被上了的我表示不想說話。
我:可是你話很多啊。
唐夜:呵,全篇八千多字話最多的是你吧?說好的兩千字小短文呢?
我:粗長才是真男人,你懂個卵。
唐夜:你不需要懂,阿白懂就可以。
白燈:呵呵,滾。
插入書簽
_(:з」∠)_文章短小但是內(nèi)容結(jié)構(gòu)都是有的,望不嫌棄,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