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故事未長大便風(fēng)化
他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看見的是頭頂上的白色蚊帳,腦后勺隱隱作痛。他入神的看著頭頂上的白色蚊帳,想了很久才微微嘆口氣,自己沒有死。
那么誰救了自己?為什么要救自己?想從自己得到什么?這里又是哪里?……
他一連思索了好幾個問題不得其解遂作罷。掀開被子,直起身,抬手往作痛的地方輕摁,試圖想讓疼痛感減緩,專注摁了幾下,突然覺得哪里不對,順著頭發(fā)一直往下捋,他愕然,自己什么時候留長發(fā)了?然后他低頭看見自己穿的從沒見過樣式的衣物,但好像在哪見過,他想了想,恍然,這種古怪樣式衣物只有在古裝電視劇里男子穿的中衣。
他突然瞪圓了眼,不自覺打量這間房子,木制結(jié)構(gòu)的房屋,古式的桌椅板凳,也有一些看起來很精美的瓷器,古香古色,完全沒有任何現(xiàn)代氣息的味道。見有梳妝臺,就著銅鏡端詳自己,臉蛋稚嫩,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眉眼清秀,唇瓣略薄,臉色蒼白,身子單薄,想必是營養(yǎng)跟不上所致,但他腦子有點不夠用,徹底糊涂了,這具身體分明就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啊。
他想待在這間屋子也不是個事,便推開房門往外走,豈知迎面撞上丫鬟打扮的女孩子。那女孩兒站定,彤紅著臉,吶吶道“姑,姑爺你醒了啊!
隱約間,男性氣息縈繞她鼻息間,臉更紅了。
他看都不看她臉紅的臉,冷著臉,唬她道“你家老板在哪?”
丫鬟“啊”了聲,愣:她只是個丫鬟,又不是伙計,哪來的老板?
見她傻愣,他皺著眉,想必不是個管事的,思罷不再管她,伸手將她撥開一邊,快步往樓梯間走去。丫鬟回神,喚了聲“姑爺”見他不停,焦急地拔腿追他。
邊快步走,邊思索對方冒如此巨大風(fēng)險救出自己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利益?等會見了面該如何應(yīng)對才能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出了院落,不無意外的被攔了回來,他也不生氣,只是對攔他回來的幾個下人喊道“叫你們主人出來見我!
這家主人品味真夠怪的,不但房間仿古的,就連傭人保鏢穿的衣物都是仿古代丫鬟小斯。
幾個下人聞言發(fā)愣,其中一個機靈點的,站出來說道:“姑爺,你身上有傷,先回房歇著,容我去通稟老爺老太公可好?”
他愣了愣,這才注意到他們都叫自己姑爺,冷靜下來,掃視幾眼那幾個人,這才注意到他們雖面上有恭敬之色,但眼底皆有輕視之意。
這時候,丫鬟也追了上來,對他叫了聲“姑爺!北愕纱笱劬此。
其意不言而喻。
他想了想,不由得苦笑,看來這具身體是當(dāng)上了贅婿。朝他們揮了揮手,便轉(zhuǎn)身回房屋。那幾個下人見沒什么事便退了下去。丫鬟嘟了嘟嘴,跟在他后面。
七天后,他坐在自己院落里的一口水井旁,看著外面晴朗的天,嘆口氣,心情有些壓抑。
后來還是出去了,他裝傻充愣外加旁敲側(cè)擊的從那個叫綺綠的丫鬟打聽到了他想知道的一些消息,也大體有點搞明白了自己確實身處在古代,并不是被誰救了。這具身體叫蘇寧,字里義。確如他三天前所想,是江州富商孫宅的一名上門女婿。這個身份說起來雖然有點不光彩,但既然是了,他也無法改變,也不可能追溯到這具身體當(dāng)初是自愿還是被強迫當(dāng)贅婿,為這具身體喊冤,而且他對贅婿這個身份也沒多大概念,索性就既來之則安之。
但即便是入贅,從他這幾天觀察,這孫宅其中的情況頗有些復(fù)雜。總的來說,是因為執(zhí)掌孫宅的是大房孫泊名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名叫孫慧琳。女兒就女兒吧,偏偏經(jīng)過孫家真正掌權(quán)者孫老太公的試探,其余二房子女無經(jīng)商才能,又偏偏孫慧琳有經(jīng)商之才,生生的壓過了大哥小弟,所以其余二房竭力的介紹男方,希望她嫁出去,好能掌控孫家,但沒有得到孫老太公首肯,其余二房也無可奈何。
蘇寧能被招贅,原因有兩點,一呢是因為他人老實,性格有點弱,容易掌控;二呢據(jù)說是因為孫和蘇兩家早年交好,至交關(guān)系,便約定指腹為婚,奈何全是男兒身,這約定便延續(xù)下來,因此蘇寧即便是入贅,也沒有改姓孫。孫老太公便借這個口將蘇寧招贅,但也因此惹怒了其余二房,不敢對蘇老太公和孫慧琳抱怨,只能對這個入贅姑爺出氣,所以這七八天出入,這些人可沒少對他翻白眼,冷嘲熱諷,對此蘇寧唯有淡然處之,上一輩沉浸四五十年官場,他要沒這點韌性,早被同僚吃得一干二凈。
蘇寧這七八天一直在翻史書,搞清楚了自己完全身處在另一個世界,這個朝代叫大秦朝,雖是叫大秦朝,但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秦朝,這個國家的人文風(fēng)情,繁文縟節(jié)有點類似宋朝,但也有點出入,因為這個國家崇文尚武,是個武將都能吟一兩句詩詞,所以這個國家沒有他所熟悉的羸弱的宋朝頻頻被游牧民族襲擾,更沒有割地賠款,喪權(quán)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這些時日裝著失憶也見過孫老太公幾面,興許是念著祖輩的關(guān)系,對自己很好,頗有些照顧,因此那些二房那些人不敢明著來給自己難堪,就是不知自己家娘子性子如何,若是強勢蠻不講理,在這個家待不下去的話,便積攢些財帛,在這個世界到處走走,看看……
“姑爺!
一聲叫喚打斷了蘇寧的沉思,抬眼望去,綺綠從院落走廊跑進來,陽光正媚,蘇寧還能瞧見她額間些微細汗。
綺綠跑到蘇寧跟前,福了福身,開心道:“姑爺,小姐回來了!
蘇寧笑,他這個娘子在他昏迷當(dāng)天聽到大夫說自己身體無恙,只是腦袋受到撞擊,也就是俗稱的腦震蕩,昏迷過去而已,隔天便出門打理生意,至今才回來。這是記響亮的下馬威,但蘇寧沒多大放在心上,畢竟他到現(xiàn)在都沒好好代入進這個角色。
蘇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去看看。”
蘇寧對這個世界很陌生,沒認同感,更繆談莫名其妙的孫宅和孫慧琳了,所以他能說出這話很正常。倒是聽完這話的綺綠心里覺得怪異,出去看看?不是應(yīng)該出去接小姐回來嗎?當(dāng)看戲呢?眼瞧姑爺已經(jīng)快走出院子,她也沒敢多話,扁了扁嘴跟上去。
剛出院落,拐過走廊,遠遠地便瞧見自己家娘子如同眾星拱月般被一群人圍攏中間,這其中有孫家平輩的兄弟,掌柜的,小斯以及緊緊跟在她身后的兩個丫鬟。披著大紅袍的孫慧琳身材高挑,置身男兒群也不承多讓,相貌是繼承了岳母,瓜子臉,細眉小嘴,秀發(fā)盤起,挽成婦女發(fā)髻,聲音柔而平緩跟他們說話,不強勢也不會被忽視。她見到蘇寧在前面等著她,便不著痕跡的支開外人,讓他們都有事做。帶著兩個貼身丫鬟走到蘇寧跟前,主動挽起蘇寧的臂膀,柔聲道:“相公,身體恢復(fù)的可好?”
身后兩個丫鬟跟著福了一福。齊聲道:“見過姑爺!
聲音清脆,能聽出是兩個活潑的小丫頭。
說實話,來這里七八天了,他還是不習(xí)慣別人對他施禮,但好在還在承受范圍內(nèi)。蘇寧神態(tài)自若的讓她拉自己往里走,小手纖長白嫩,指腹有薄繭,應(yīng)該是長年累月握筆所致。笑道:“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的七七八八了,只不過天天悶在家里,不如你出門在外有趣!
孫慧琳還道他生氣了,但這是無法改變也是無奈的事兒,招贅就是為了方便她安心經(jīng)營生意。但她也想十全十美,家和萬事興,咬著下唇想了會兒,想出個折中方法,無奈道:“相關(guān)莫再生氣,這些時日不曾回來看望夫君,著實因為一家鋪面的布料出了些許問題。不若如此,往后奴家出門帶上相公可好?”
孫慧琳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面對入贅的夫君,她是有底氣自稱‘我’的。
蘇寧愣了下,自己什么時候生氣了?瞧著她沉穩(wěn)的樣兒失笑出聲,笑道:“想哪去了,我不過是在家煩悶,讓你講點外面閑聞趣事而已!
說完,用空著的手輕刮下她白皙的鼻翼。
孫慧琳臉頰微紅,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心里也微微松口氣,畢竟帶著他出去做生意還是有很多諸多麻煩的,比如男性尊嚴和面子問題。她想了想,笑道:“跟朱老板談生意時,還真聽到有那么一兩件閑聞趣事兒。相公要聽嗎?”
“當(dāng)然要聽!碧K寧扭頭對綺綠吩咐道:“去拿幾盤瓜子點心,哦,還有端茶盞來!庇謱O慧琳道:“我們?nèi)プぷ永,你慢慢講!
眾人無異議。
待幾人坐好,孫慧琳便嘰嘰喳喳的開始講做生意時聽到的趣事段子,一直跟在孫慧琳后面的兩個小丫鬟時而也會插一兩句嘴。蘇寧嗑著瓜子帶笑傾聽,待她講了一會兒,便端起茶盞遞給她解渴,讓她嘴巴休息會兒,孫慧琳喜滋滋的享受蘇寧的體貼,心里暖暖的,說話更起勁了。綺綠這丫頭這些時日可能也待得煩悶了,聽得專注有神。
這兩個丫鬟分別叫綺紅,綺彩,跟綺綠一樣,打小跟孫慧琳一起長大,感情比一般主仆都來得要好,但畢竟身份在那擺著呢,多少有尊卑之分,跟蘇寧一般年紀,今年都是十六歲,去年及笄。三個丫頭都是孫慧琳的貼心丫鬟,也是孫慧琳生意場上的貼身助手,如今孫慧琳已成家,分到了一處院落,綺紅管著財帛,綺彩管著家中雜物,綺綠管著姑爺小姐的日常起居。但大部分時間三個丫頭都是跟小姐一起出門做生意,夜晚對賬本。
時值晚飯時間,一個小斯進來恭敬喊“小姐姑爺,晚飯時間到了!闭脤O慧琳也講得累了,嘴巴酸了,起身對蘇寧柔聲道“相公該吃飯了!
蘇寧看看天色,無奈跟著起身,換做現(xiàn)代現(xiàn)在也不過傍晚五六點而已,也無怪古代是不吃午飯的,猶記得自己昨天眼巴巴問綺綠什么時候吃午飯,她一臉怪異的可愛模樣兒。
孫宅是大家族,晚飯是孫家三房一起吃飯的時間,但畢竟不是正式的,所以原本是三十來人的,也足足少了一半,孫老太公倒也不以為意。蘇寧是入贅的,別說遭其余二房嫉妒輕蔑,就連三房的人都有些許輕視怠慢之意,能跟他說話才怪了,偶爾蘇老太公和岳父岳母會跟他說幾句話,但那都是帶著長輩的問候,他還得裝著兜著,能自在才怪了。所以孫慧琳回來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人孤零零吃飯的。不過他覺得這樣也正好,少說話不至于露出馬腳,畢竟他現(xiàn)在裝著失憶呢。如今有孫慧琳陪他說話,他也覺得高興,畢竟沒誰會特意去追求孤獨和寂寞感。
吃過晚飯,三房的人各回院落。蘇寧和孫慧琳的院子有兩棟樓房,對立而設(shè),一棟是蘇寧和孫慧琳的,另一棟是孫慧琳特意賞給三個小丫頭住的,也是辦差的地方,孫慧琳對這個三個丫頭比對其他二房的婢女都要好,待如姐妹。
孫慧琳跟三個小丫頭在對面樓房對賬,從新房的窗戶角落正好能看見對面樓房暈黃的燭光照耀著四個小身影,隱隱傳來說話聲,隔得遠聽不清,蘇寧端詳了幾分甚感無趣后便提筆練字。古代夜晚沒什么多的娛樂活動,周遭安安靜靜的,正好給他空間練字,上一世他練字喜歡用紫毫筆,但這里沒有,只有其他幾種毛筆,既然沒有,他也無所謂,隨手拿起一款毛筆,專注的練起字來。
那一邊樓房,主仆四人對賬,綺綠嘰嘰喳喳的跟其余三人說蘇寧這幾天的奇怪之處,“姑爺說自己身體太單薄了,老了怕會留下病根,便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來走去江陰河,說這是跑步,能鍛煉身體。還會做些奇怪的動作!本_綠說著話,放下毛筆,雙手平舉,一伸一縮的,講解道“說這是俯臥撐,也能鍛煉身體!敝髌腿穗S著她的話開始想象這些動作,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要鍛煉身體去武館就行了啊,那樣就能鍛煉身體了?莫不是偷懶吧!
“哦,對了!本_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亮晶晶的,道:“姑爺還會唱曲呢!
“哇!比齻丫鬟屬綺紅最活潑愛玩,她先是贊嘆了聲,然后奇道:“小姐和姑爺成親之前我們有觀察過他啊,只知道讀過書,是個酸不拉機的文人,沒聽說姑爺會唱曲啊。”
素來穩(wěn)重的綺彩當(dāng)下也忍不住好奇問道:“姑爺都會唱些什么曲?”
活潑的綺紅嬉笑道:“莫不是綺彩技癢,想跟姑爺討教幾招!
三個丫鬟打小就被孫慧琳調(diào)教出一手好技藝,綺彩善唱曲,綺紅善彈琴,綺綠善舞蹈。
“死丫頭。”綺彩笑罵了聲,然后對綺綠道:“綺綠,你還沒說姑爺都會唱什么曲呢!”
綺綠捏著手帕,扭捏道:“我也不知道姑爺唱的是什么!鳖D了頓,她邊是回憶姑爺唱曲的動作,邊模仿,捏著嗓子‘咿咿呀呀’了幾聲,清脆的嗓音倒也模仿的唯妙唯俏,“我有問過姑爺,姑爺說這是京戲,是從別的地方傳來的,我們沒聽過很正常。但是姑爺唱曲的詞很有意境,也很感傷!
主仆三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沒再追問,輕輕松松的轉(zhuǎn)移了話題,聊開了。
手練得酸麻了,蘇寧便放下毛筆,用力甩了甩手,才端起桌上的茶盞啜了口,披了件外袍,緊了緊,如今是深秋,古代醫(yī)療水平?jīng)]現(xiàn)代發(fā)達,可別感冒了。出門往二樓的樓梯口上去。他近來喜歡每晚都待在閣樓瞭望。
夜色融融,現(xiàn)在夜色不算太晚,還不到宵禁時分,所以有人家的房屋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偶爾還能看見隔院的人提著燈籠走動。其實因為夜色,許多景物都未能看清,看久了自然甚感無趣,但蘇寧喜歡這樣獨處的感覺,他每次都能靜下心來,閉上眼,反思今日遇見的人物的關(guān)系,哪些人值得長線投資,哪些人拉進黑名單。
“相公!
樓下一聲呼喚叫醒了蘇寧,往前探頭,見是孫慧琳在叫他,朝她嘿了聲笑,自己真是當(dāng)官當(dāng)太久魔障了,每遇到一些人就會下意識思考這些人對自己的利弊,但這也并不是什么壞習(xí)慣,不過現(xiàn)在也就想想,無傷大雅,隨即沉淀在腦海里。
孫慧琳見他朝自己笑,也不自覺露出笑臉,柔聲道:“相公,夜已深,該歇息了。”但一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家的相公未曾半點碰過自己的身體不由一陣黯然,是自己太兇了,嚇到他了嗎?
如往常一樣,天不亮蘇寧便起床,細究哪里不一樣的話,這次是美人在懷。孫慧琳察覺到蘇寧起床,含糊了聲“相公。”便掙扎著想起床服侍他穿衣,蘇寧見她疲懶,一臉迷糊沒睡夠的小樣兒,便安撫她不用管他,繼續(xù)睡。她便迷迷糊糊“嗯”了聲,沉沉睡了過去。
綺綠也被蘇寧養(yǎng)成了習(xí)慣,每當(dāng)這個時辰便雙手端著毛巾和洗臉盆進來,如今深秋時節(jié),洗臉盆的水也是剛燒好,溫的,溫?zé)岬拿碣N在臉上,舒舒服服的。洗漱完后出了院子往大門漫步走去,提著食盒的綺綠緊跟其后,途中遇到了些許下人,膽小謹慎的恭敬喊了聲姑爺,倚老賣老背后有人撐腰的心底再輕蔑,口中還得喊姑爺,人生百態(tài),世事如常,蘇寧也不以為意。
出了大門,便朝江陰河方向小跑,綺綠是個丫鬟,雖說沒干過重活,但粗活細活也干過不少,還是有些體力,蘇寧在前面跑步,哪怕是提著食盒她也能氣息不亂的跟在后面。蘇寧也教過她跑步,但綺綠實在覺得有違常理,打心底里抵觸,如此,蘇寧便不再強求,只是遺憾少了個伴。
蘇寧采用的是文火慢燉的方式鍛煉,單薄的身體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日久方長,否則老了真會留下病根,這是他上一世的經(jīng)驗之談。路上,蘇寧想起了昨晚的房事,不由得會心一笑,未想前些天的洞房花燭夜原來的蘇寧被灌了酒水,躺到床上直接一夜到天明。興許因為是膽小,也或許是不懂得房事的曼妙之處,他便再沒碰過孫慧琳,如今反倒便宜了自己。
深秋,樹枝上橙黃色的樹葉飄飄灑灑落地,風(fēng)一吹,地上的一堆橙黃色樹葉起起落落飄蕩遠處或河面上。蘇寧帶著綺綠剛到便看到了這樣的情景,蘇寧沒什么感悟,只是對綺綠戲侃道:“瞧,起風(fēng)了。”綺綠就會說“姑爺,這時乃秋季,起風(fēng)是正常的!毖韵轮獠痪褪钦f蘇寧大驚小怪了嘛。
這時候蘇寧也只是笑笑,捏著喉嚨先“咿咿呀呀”一小陣,開嗓子之后便開唱。
“我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旌旗招展空泛影,卻原來是司馬發(fā)來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lǐng)兵往西行。
并非是馬謖無謀少才無能,皆因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
唱的是一曲空城計,間或蘇寧自己拍點,前世最大愛好便是京曲,讓他去當(dāng)個小生都綽綽有余,只是如今聲線稚嫩,讓他無語哽咽。一直聽得入神的綺綠待聽到蘇寧轉(zhuǎn)聲就知已至尾聲,便放下食盒擺放早餐,這里面放的是姑爺和她的吃食。忙著忙著,走了神,一時想起一開始姑爺強烈要求在食盒里面帶上自己的吃食的執(zhí)拗語氣,心底的某片柔軟被觸動。
吃完吃食便帶著綺綠丫頭在江陰河邊溜達,江陰河稍稍偏遠,處于城郊,這附近沒有鋪子,這時辰,多是些挑著擔(dān)子的小販匆匆往城門口走,倒顯得蘇寧和綺綠格格不入。
深秋時節(jié),江陰河邊,秋風(fēng)吹過,殘枯槁葉霎時卷卷落落,一派蕭瑟景象,期間,一主一婢走過,此情此景,紙一張,硯臺墨帶香,故事未長大就風(fēng)化,如手中沙落下。
時間流逝。
轉(zhuǎn)眼間,蘇寧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孫家的園林假山,院落樓閣;江州的大街小道,畫舫景觀,蘇寧基本都摸透了,漸漸熟悉這個古代的世界,時間也漸漸從深秋轉(zhuǎn)向初冬,天候愈發(fā)的冷了。
一日中午天氣初暖,蘇寧帶著綺綠出府,如今綺綠是蘇寧的貼身丫鬟。一主一婢都穿的很厚實,在街上閑逛。
不多會兒,迎面走來一小群富家公子哥兒,蘇寧愣了愣,注意到綺綠有些緊張,笑問道:“小丫頭你認識那群人?”
綺綠自然認得,這些人就是上兩月把姑爺打傷的,只是與自家姑爺相處近兩個月,綺綠也算了解姑爺?shù)钠⑿,看似隨和,其實素有主見,又怕姑爺書生意氣用事,為孫家招惹麻煩,F(xiàn)今聽見姑爺問話,不好不回答,支支吾吾的想瞞混過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綺綠第一次覺得自己嘴笨。
那些個公子哥為首的叫張鴿,約莫二十歲年紀,一襲長袍,一把竹扇,眉眼俊秀,當(dāng)真得玉樹臨風(fēng)這四個字。他朝蘇寧拱了拱手,含笑道:“這大冬天的帶著丫鬟閑逛,蘇弟好雅興。”
聲線如大提琴低沉酣厚,蘇寧頗有些嫉妒的看了他一眼,這聲音要是拿去唱曲,絕對能迷倒不少小姑娘。蘇寧帶疑惑地目光掃視了這群人,抱歉道:“前兩月被打傷了腦袋,得了失心瘋,實在記不起各位!鳖D了頓,帶著真誠的目光看著張鴿,道:“若是以往小子好友,記不起各位實是小子的錯,小子愿擺一張酒席,自罰三杯向各位哥哥認錯!
誠懇語氣和善目光,一番話有禮有節(jié)不卑不亢讓這些人登時一愣,隨即心里不舒服起來,誰跟你這個毛頭小子有交情?張鴿掩下面上不快,轉(zhuǎn)念一思,計上心頭。順勢道:“即蘇弟如此有心,擇日不如撞日,哥哥我別的不敢吹,若輪吃食,在江州地頭哥哥我稱第二還沒人敢自稱第一,我知有家酒樓酒菜甚是美味,不如哥哥我?guī)啡绾??br>
言辭懇切,再搭上帥氣的臉龐,讓人會下意識相信他的話,但這些個公子哥平時都混在一起,平日里沒少干缺心眼的事,此刻見張鴿要使壞,心有靈犀的一起起哄,好像蘇寧今日不致歉,天理難容似的。
蘇寧接到綺綠頻頻使來的眼神,微不可察低眸一思量,便把上兩月把自己打傷在床的那些人跟眼前這群人對上號,他此刻也想這個叫張鴿的想使什么壞,給綺綠一個安撫的眼神,含笑對他說道:“如此甚好,煩請哥哥帶路。”
來到這個世界別的沒學(xué)會,文縐縐的說話方式倒是學(xué)了七八分。
張鴿在前面帶路,一路拉著蘇寧的手敘談,周圍五六個公子哥兒則在一邊湊趣附和,綺綠安安靜靜跟在身后,神思天外,她自己也搞不太明白,為什么姑爺給她一個安撫的眼色,她就莫名相信姑爺在這群人面前不會吃虧。
話題有意無意圍著孫慧琳打轉(zhuǎn),例如“孫娘子最近如何?”“身體可好?”等等這類的無傷大雅的問題蘇寧會如實回答,又比如“孫娘子昨天見了什么什么人”“跟誰誰相談甚歡”頗有挑撥離間意味的話題蘇寧會先敷衍幾句,隨即不著痕跡地挑開話題。
綿里藏針的問題都被蘇寧巧妙的避開,讓他們覺得有些憋屈,以至于后來一段路,氣氛有些微妙。
直到了張鴿口中的‘酒樓’,蘇寧才恍然他們耍得什么花招,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捧殺啊,自己一踏進這‘酒樓’門檻,今夜吃花酒的名聲絕對流傳在外,未想在這個世界都能見識到這種殺人不見血的伎倆?烧孀屪约盒∏泼媲斑@群紈绔子弟。
這家‘酒樓’叫春意院,是江州城遠近聞名的妓院,普通人眼里或許是男人的歸宿,可在贅婿身份的蘇寧眼里視同洪水猛獸,一旦被孫家知曉,絕對會遭受孫家家規(guī)懲罰,誰讓蘇寧是贅婿身份呢。蘇寧在這里生活了兩月,要還鬧不明白贅婿的真實含義,他可以拿腦袋去撞墻了。
蘇寧悄悄的看了眼滿臉擔(dān)憂的綺綠,心下一暖,也不在與這群人虛與委蛇,正色對他道:“張兄不知,娘子與我約法三章,這第一嘛,便是不準我吃花酒,所以小子恕難從命,就此別過。丫頭,走了!
義正言辭說完也不待張鴿反駁,帶著綺綠離去。
回去之時,蘇寧叮囑綺綠不許將今天的事告訴別人尤其是小姐,綺綠雖不明但還是懂事的應(yīng)下了。日子一天天平靜過,也沒什么發(fā)生什么大波折,張鴿等人雖然有點小城府,有點小手段,但蘇寧也沒多大放在心上,他們亦不過是商賈之家,也不敢做違法犯法之事,所以他們明目張膽找事是不可能的,大抵等他們父輩老了循規(guī)蹈矩接他們的班,一輩子成就也就止于此了。
初冬轉(zhuǎn)眼到寒冬,稍微家中有點小資的人家都生有地龍,暖和和的,每次出門時間由早晨只好調(diào)到午后稍暖點,早上就抱著孫慧琳睡懶覺。孫慧琳早上是要出門照看生意的,只是每晚都被他折騰得很晚才睡再加上天氣寒冷也就由得他抱著,自己安心補覺。
日子平平穩(wěn)穩(wěn),除卻生意場上外,孫慧琳在其余事務(wù)還算很好說話,大抵她也在努力學(xué)習(xí)如何做個賢惠的妻子,岳父岳母經(jīng)常不在家,所以得空就去孫老太公說說話,雖然其余二房的人見到他仍會冷嘲熱諷幾句,但相必起初少了許多,興許他們也在漸漸接受這一事實。早上睡懶覺,起床之后磨一磨也就到晌午,吃點糕點權(quán)當(dāng)填補肚子,然后去江陰河唱曲?傮w來說,這日子還算美好。
無憂無慮的日子讓他漸漸放下心防松懈警惕心,他知道這樣很不好,就如同一條野生毒蛇被動物園飼養(yǎng),漸漸松懶,賴以生存的毒牙也漸漸被磨滅,僅剩徒有虛表而已,但這世的生活方式是他上世所欠缺的遺憾,失去嗜人的獠牙換來安和的生活,他并不覺得不好。
相同的他也沒想到因為未來某一天結(jié)識了一個人,為了平和的生活會重拾起上一世的謀略,露出兇狠的獠牙,武裝到底。
認識趙甲青是在元旦前幾天,他如同往常來到江陰河唱曲,只是因為快過年,綺綠作為孫府三房的大丫鬟也有不少事做,所以臨近過年這些天她沒有跟過來。趙甲青愛聽曲不唱,所以他是慕名而來,抱著相識的心來的,這一來二去的也就相熟了,互相探討曲詞,僅此而已,這不由得讓蘇寧想起一句俗語,君子之交淡如水。
過年了,家家戶戶布置的很有年味,作為江南樞紐地帶的江州城自然而然也是熱鬧非凡。大年三十這天,孫府每個人都笑臉常開,就連一向不待見蘇寧的其余二房都給了幾次笑臉。吃團圓飯之后便是祝福語,小輩祝長輩歲歲有今朝,身體安康之類賀詞,間息長輩會分發(fā)壓歲錢,蘇寧也不例外。
這天蘇寧洋溢著笑臉,這是他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他一直待在孫府跟其他人一樣忙上忙下,沒出府過,別的家庭他不知道,但在他想來大抵跟孫府相差不多。
再次見到趙甲青是還余有年味的年后,過年時節(jié)沒見到趙甲青,蘇寧也不感意外,因為趙甲青有說過他是京城人,是不會留在江州城過年的。只是這次回來跟蘇寧探討曲詞的時候他會經(jīng)常性的出神,蘇寧唱曲的時候他一直望著江陰河發(fā)呆,連著七八日趙甲青不在狀態(tài),蘇寧原先本著不過問的心態(tài)再也忍不住了。
這天下午跟趙甲青碰面后,面對面站著,他也不先開口,只是一直盯視他。趙甲青被他盯的心里有些發(fā)毛,細想下自己這幾天的狀態(tài),也無怪蘇寧會如此。先是苦笑作揖致歉,然后很隱晦的說出讓他愁眉苦臉的問題。
蘇寧“……”
在蘇寧聽來大抵是趙甲青一個表弟是富貴人家,如今‘當(dāng)家作主’的身體每況愈下,一個小妾跟她所生養(yǎng)的兒子興風(fēng)作浪,欲要跟嫡親的趙甲青爭奪家產(chǎn),但現(xiàn)今小妾跟他的兒子很得人心,讓他表弟一派很無可奈何。
蘇寧又問了幾個問題后,半蹲專注看著地面螞蟻搬食,不作他想,就著趙甲青問題的思維思考,這樣的情況蘇寧在前世面對政敵的時候是類似的,時有的,所以他只想了不到三十秒便給出一個百試百靈的方法,那就是分化,分化對派那些在內(nèi)部不得人心的,有野心但得不到好處位置的。
這個方法讓原本對蘇寧不抱希望的趙甲青喜出望外,連著對蘇寧道了幾聲謝便說有事我就先回京城了,回見。蘇寧連連“哎”了好幾聲也不讓趙甲青回個頭,“我靠!碧K寧情不自禁罵了句國罵。
再次見到趙甲青是在春暖花開時節(jié),那一日他帶著大批禮品登門造訪,與孫老太公商談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出來,爾后孫老太公帶著趙甲青往孫慧琳院落走去。
蘇寧當(dāng)時在書房看話本,聽聞綺綠說孫老太爺帶著一位貴客要見他,蘇寧是足足愣了半響,他在江州城認識個貴客哦,瞥了眼迷糊外加疑惑的綺綠也知這丫頭是剛聽來的,索性披了件外衫,帶著綺綠站在外面候著。
不多會兒,蘇寧便見到了綺綠口中說的‘貴客’,情不自禁翻了翻白眼,但他是被孫老太公帶來的,一時摸不清他的脈絡(luò),不好亂開口,只得老老實實跟他們二人見禮。
三人坐在院落石凳,綺綠作為丫鬟,添茶端點心,忙完之后方在蘇寧后則站定,悄悄地好奇觀察趙甲青,她自然也是認得他的,一時也好奇他來孫家見姑爺是有什么事。在綺綠忙來忙去的時候,趙甲青早已是道明身份,表明來意。
當(dāng)蘇寧聽到趙甲青是當(dāng)朝皇帝的外甥,而他之前口中的表弟是本朝十二王爺,他嘴角很是抽搐了幾下,來意則是請他去京城,為他表弟出謀劃策,換而言之便是請他當(dāng)智謀。他心里是萬般不愿與做官的有什么牽扯,但趙甲青是帶著誠意來的,孫老太公坐在旁邊,雖不發(fā)一語,但也表明了態(tài)度,情知糊弄不過去。蘇寧磕著茶盞,慢悠悠嘆道:“聞朝兄,你覺得我還有什么選擇的余地嗎!”
孫老太爺這時開口和藹道:“我與聞朝達成的交易純粹是生意場上的往來,斷然沒有涉嫌干涉里義自由的任何說法。你若不愿意大可回拒,我與你家爺爺是拜把子關(guān)系,護著蘇家的唯一根苗是我孫必淵的本分,不過,里義心里若有為蘇家與孫家著想,還請里義答應(yīng)聞朝的請求,就當(dāng)是為蘇家光宗耀祖!
這樣一番話下來,蘇寧心里確實微微好受了些,但還是忍不住的對著趙甲青翻了幾個白眼,開口問道:“幾時出發(fā)?”
……
隔日,蘇寧帶著綺綠跟趙甲青等人前往他眼里的‘龍?zhí)痘⒀ā?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