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又入秋了，小鬼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趕出這東北，鬼終究是鬼，人又怎能琢磨得透呢，都說抗日抗日，倒不知道抗在哪兒了，不過山城到時到現(xiàn)在也沒進日本大兵，這苞米地剛割，充公糧，留口糧，這又要貓冬了，家家的老娘們又開始愁過冬的棉衣了，說這山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地也還行，可是背靠著山，就是地界偏點兒，這也是亂世中的世外桃源了，據(jù)說這日本鬼子在張小矮個子死后，就變了態(tài)，發(fā)動了九一八，就是耳聞，這日本鬼子長得啥樣，人家眾說紛紛，只有出去了幾個人知道，有的說跟中國人差不多，有的說都長小撮胡子，還一水的比這邊壯漢矮半截呢，就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也矮半截，這一個個老娘們兒在這苞米地里侃起大山來，老張頭的二丫頭來芳在旁邊也咯咯地笑著，老梁婆子就總說她挺大的姑娘不知羞，活脫個虎二丫子，這在村里就有這個綽號——虎二丫子。
　　這虎二丫子，平時大大咧咧，干起活來也虎咧咧，就是能干，拖有個病爹，姐也是早年喪夫，但是個不安分的主，是山城外有名的窯姐兒，說來也奇怪，這二丫頭虎是虎，這女工做的可是不錯，也總有光棍來找她納鞋，扔兩糖果錢，趁機聊扯聊扯，二丫面對這嫌瞪瞪的眼珠子，就說一句，“抗不了了，找我姐去，我呀，不賣，滾犢子去！”半真半假，這來芳也晃過了二十二個年頭了，這名聲在外，誰敢向這虎二丫子提親，回去是個被豬拱過的都不知道，這來芳心里苦著呢，恨著呢，可誰又知道呢。
　　這村里來了個一個隊高大的軍官似的漢子，說是軍官樣倒像是個痞子兵，只穿了軍褲軍靴，也不穿軍衣，更不戴軍帽，在村里赤腳大夫卞瘸子家住下來了，據(jù)說是在九一八之后退下來的，名上是保一方安寧，也就是花錢買個少氣受，從張學(xué)良說不抵抗，這有血有肉，血氣方剛的爺們，哪個能受的了，話說回來，這個卞瘸子好像是有什么交情，這幫人著實攪了這山城的‘安寧’，大秋天的在那河淌里洗澡，也不凍得慌嗎，閑時打打野味，打多了看誰順眼又分誰點，又弄這‘城樓子’，這敢是要占山為主了，村里的娘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兒，不時的嘀咕起來，這虎二丫子聽的清楚，這讓生活添彩不少，虎二丫子與與村里其他大姑娘一起上山采山貨下來，終于見到了這幫痞子兵，光膀光腚的，其他姑娘都低下頭快些走，對，只有這虎二丫子盯盯地看，這幫痞子兵覺得這小娘們夠野的啊，便使勁呼喚她，虎二丫子說了一句“呸，你們敢露，姑奶奶我就敢看”。
　　“別看著啊，下來啊”一幫身高八尺，銅硬的漢子起哄的喊著。
　　其他姑娘催她趕快走，羞死人了�！暗戎　０涯銈兩砩系臉屟圩佣疾粮蓛魢D！”
　　石野點燃一只煙，在一旁的干草地里，呵呵地笑著。
　　二
　　這個叫石野的，聽說野著呢，家里哥三個，十三歲就把村里的土財主的閨女給睡了，就跑了出來，真的假的那誰知道，這十三歲那東西長成了沒還不知道呢，不過聽說他爹為了給他這個十幾年沒在家吃過豬肉的兒子送兩條豬腰條子，帶著他的兩個小兒子送到部隊去，那大冬天的，肉送去了，這爺仨兒全過去了，也不知道咋死的，為這兒，那野驢子徒手把人埋了，手指甲都沒了，不過這小子有點花架子，天天練拳，誰也不敢跟他睡覺，據(jù)說還嚎叫過呢，瞧他那體格子，活脫一頭驢，一點肥兒都沒有，這虎二丫子心里莫名其妙的痛痛的，同時心里又嘀咕著，是正常睡覺的還是那個睡覺呢，又嘎嘎笑起來。
　　虎二丫子，為她爹熬好了藥，燒好了炕頭，將新做的棉被給換上，這是她姐托人送回的棉絮，就撲了撲身，去老卞頭那取下次的草藥。邊走邊唱，走的匆匆忙忙，迎面走來的是穿皮靴的野驢子，虎二丫子一下子就認(rèn)出這是石野，走前就沒看他，石野也沒作聲，回頭看了看，確實是那天的虎娘們兒。這虎二丫子是著了魔了，白天就呵呵笑，晚上就做夢，夢那高大的男人，出了名的虎還能臉紅，笑死個人。
　　去地里拾了荒，回來要關(guān)后門，只看見石野在斜坡那墻頭，時而遙望著，時而低著頭，只是有種滄桑傷感卻涌上了虎二丫子的心頭，石野發(fā)現(xiàn)了她，虎二丫子一下子收回了身子，把門關(guān)上。第二天，虎二丫子又開了后門，誰知道，石野又在那墻頭下，嘴角揚了下，虎二丫子心里砰砰直跳，關(guān)上了門，心里希望他在那，可又害怕他在那，轉(zhuǎn)身迅速開了門，邁過門坎匆匆走了上去，“干什么，天天在這杵著，等人吶，還是這山城的西北風(fēng)好喝�。窟@村里的大姑娘太多，您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一劫道的呢�！�
　　石野拿著煙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劫道呢，專劫大姑娘的道兒，放心吧，你不像，哈哈哈�！闭f完哈哈笑了起來。
　　虎二丫子聽了又羞又惱，用腳踢了一腳野驢子的小腿，掉頭就要回去，野驢子色膽包天一下子馱起了虎二丫子，撂回原地，攬過虎二丫子的腰貼在自己的前身，“瞧上我了？”
　　虎二丫子說：“想不到這當(dāng)兵當(dāng)出匪味兒了，還越發(fā)不要臉皮了，看上你哪兒了？姑奶奶沒見過男的是怎地�！闭f完翻了個白眼，眼睛落定在那個堅定熾熱的眼上，虎二丫子的笑漸漸退了下去。
　　“你還真沒見過男人�！笔熬o了一下虎二丫子的腰，就勢吻了下去，如餓狼允吸著，手倒還規(guī)矩。
　　虎二丫子瞪大了眼睛，像做夢一樣，又一下子驚醒，拼命掙扎，“你干什么你，石野驢子你王八蛋你�！被⒍咀硬敛磷欤瑖\嘰歪歪略帶哭腔地說。
　　石野抹抹嘴角，略帶壞笑，“喲，想不到還知道我叫野驢子，在被窩里沒少想我吧�！闭f完又抿嘴笑笑。
　　“你！”臉上潮紅未消又來一波，“被窩里想的人多了，就沒想過你的XXX”掉頭就走。
　　“哪天進你的被窩子，讓你看看我的XXX,哈哈哈”虎二丫子狠狠的瞪他一眼，心里又變態(tài)的歡喜。
　　三
　　村里的舌頭就沒有規(guī)矩過，有當(dāng)面開玩笑的，背后嘀咕的，這虎二丫子，就是虎，這大白天的就和當(dāng)兵的搞上了，今后啊，也得往她姐的那道上走，聽說那嘴親的巴巴的，虎二丫子一般聽到就會說，姑奶奶愿意和誰睡，就你們啊，身體太弱，姑奶奶懶得脫衣服，說的似無意，心里卻惱恨著呢。
　　秋日暖陽，這幾日虎二丫子愿意去山里采點山貨，畢竟心里亂，聽到村里的人說話更煩，她知道煩什么，對這個野驢子又羞又惱，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當(dāng)他媽的二孫子了，虎二丫子感覺有人影飄過，心里一驚，這幾天給我弄的神神叨叨的，虎二丫子心里嘀咕著，又感覺身后涼颼颼的，虎二丫子最害怕聽鬼故事了，回頭便看見草上蒙了塊綠布，虎二丫子一身冷汗，汗毛立了起來，挎起筐向山下走，“��！”一下子撞上一個人，發(fā)現(xiàn)是石野，心嚇的要跳了出來，“你有病啊你，你就不能出個聲啊！”嗷嗷的哭了起來。
　　石野愣了，“這咋還哭上了，哎我的媽呀，你咋還嚎上了，這讓人聽見，還以為我把你咋地了呢，行了，行了”
　　“起開”虎二丫子沒反嘴，氣嚎嚎地推開石野，什么東西竄出去，又把虎二丫子嚇一跳，一腚坐在地上，石野心想著娘們今是怎么了，趕緊上前。“我問你，你拉完屎揩屁股不？”虎二丫子斜看著他
　　石野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揩啊，你不揩啊�！�
　　虎二丫子一本正經(jīng)的說“別扯皮，上次那事后，你死哪去了，還是怕了，躲了�！�
　　“上次什么事兒？”石野故作想不起來。
　　“少裝大瓣蒜，就知道你是個沒種的主�！倍咀泳鸵酒饋�。
　　石野一下子將虎二丫子按下去，“啊，我有點事兒，出去一趟�！笨粗涯樲D(zhuǎn)過旁淚眼的虎二丫子，“怎么想我了�！�
　　“想你個大頭鬼�！笔鞍サ囊宦曌诨⒍咀拥纳磉�，“虎二丫子，哈哈哈哈，這名起的真符合你，不知羞臊，看男人洗澡。”
　　“你們都敢明目張膽的洗，我怕什么�！被⒍咀硬敛裂蹨I。
　　“來芳。”虎二丫子愣了一下，好久沒人叫她本名，除了她爹，默默把臉轉(zhuǎn)向這個左臉有道傷疤，憂郁滄桑的男人。
　　“這日本鬼子要打進來了，你害怕嗎？”說完石野點燃一支煙。
　　“沒見過，也不怕了，活這一回，大不了一個死，早死早解脫了也�！被⒍咀拥拖铝祟^，“你怕嗎？”
　　石野抿了抿嘴，“早麻木了，血肉都堆成山了�！鄙饺负鲲w了起來，虎二丫子又嚇的靠了靠石野這邊，“想不到虎二丫子這么膽小，這日本鬼子來了，還不得尿濕了褲子去。”笑著又吸了一口煙，“村里人埋汰你了？”
　　虎二丫子若無其事的回答“就沒干凈過，還埋汰個啥。”說完還有點傷感。
　　“那天……我實在是太虎了，比你還虎�！笔斑@回沒敢看虎二丫子。
　　虎二丫子抬了一下身子，親了一口石野左臉上的疤痕，“扯平了，我可是虎二丫子�！�
　　石野用鞋底捻滅了煙頭，“說你是黃花大姑娘誰信啊，還真不害臊啊�！焙呛切α似饋�。
　　虎二丫子看著石野眉頭緊蹙硬朗壞笑的臉，心中就如這臉一樣，說不出的滋味，只見她扶著石野的肩膀跨坐在石野大腿上，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野二丫子，摟著石野的脖子深吻了下去，石野這次沒有管著自己的手，虎二丫子將冰冷的手伸進了石野的衣領(lǐng)里，咂的石野一激靈，兩人相視一笑，石野捧著虎二丫子的腚站了起來，“這爪子真熱乎……”樹林子里恢復(fù)了平靜，黃葉靜靜地躺在大地，任求風(fēng)的纏綿悱惻，時而飄起，時而落定，光與熱暖了秋日，寬大的臂膀遮蓋了山川與河流，熱烈是長久的，要將寒冷溫暖，只為那一刻的悱惻。虎二丫子靜靜埋在石野的腋下，“你是夠野的”石野長喘一口氣，露出那樣的笑容。
　　虎二丫子爬上了石野的身子，胸腹扣在了石野的胸上，“怎么，你不樂意啊�！�
　　“我恨不得你永遠(yuǎn)不穿衣服呢。”
　　虎二丫子抬起身子，剛要說什么，聽到有聲音，又一下子哈了下去。石野一把摟住她動彈，咯咯樂起來。
　　虎二丫子抖抖身子說：“你這個流氓胚子，趕快穿衣服，這讓人看見了，我就不用出門了�！�
　　“這襯衫都涂紅花，怎么穿？”說完石野拍了一下虎二丫子的屁股。
　　來芳，把頭埋了下去�！吧購U話”
　　“來芳”石野臉嚴(yán)肅起來。
　　“嗯”虎二丫子，擺弄自己的頭發(fā)。
　　“你是我的女人，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只是這幾天鬼子要開進來了……”石野若有所思。
　　“我不怕，即使死，有個男人疼，也值得。但你不許有事，不能離開我”虎二丫子狠狠抱住石野。
　　四
　　連續(xù)幾天的見面，虎二丫子做夢都甜醒，哪怕是個眼神，讓這昔日大咧的虎二丫子變回了來芳。
　　太陽旗終于遮蓋了山城的日頭，就在虎二丫子身著新棉襖等石野的那天，后腰緊了一下，以為是情郎，誰知是‘黑白無償’，山城被摔碎了，人心也碎了，在幾個鬼子的站崗包圍下，在花紅棉襖扯碎時，來芳的眼中分明看見了石野……
　　十年的光景，山城還是那個山城，可今日啞口呆滯的來芳，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虎二丫子，村里傳言，石野因軍功高就去了，也有傳言，離開山城后在遼沈戰(zhàn)役中戰(zhàn)死了……無論是怎樣，顧大局也好，貪生怕死也好罷，那天來芳的眼中是石野的沒理會與離別……
　　幸�？偸峭蝗唤蹬R，但走的也是這樣撕心斷腸，世事不可預(yù)測，人心又怎么肯定呢？
　　記11月18日凌晨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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