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06:00，不二周助起床。不必拉開窗簾，由陰沉的室內(nèi)就知道昏暗仍籠罩的天地。冬天太陽果然晚出呢。
　　“其實(shí)沒有必要那么早起來呢�！�
　　不二對自己說，又倒回松軟的床上。為自己蓋好天藍(lán)色的被子；他側(cè)躺，閉上眼。
　　真是太好了，12月24日，今天，是星期六，他想。這樣他有一整天的時間準(zhǔn)備，為了圣誕節(jié)，還有更重要的，為了他的愛人，越前龍馬的，一年一度的重要生日。
　　22年前，龍馬就是在今天出生的，那個小小的，牽動他的一生的小不點(diǎn)，那個使他走上一條艱難卻幸福的路的人，那個不知為何，就是擁有讓人稱天才的他變成傻瓜的魔力的人。
　　聽說德國那邊，人們是把24日當(dāng)作圣誕日的；23日才是平安夜。上帝在那一天送來他的兒子；誰知道呢，也許龍馬就是上帝的寵兒。所以，我要用精心準(zhǔn)備的一切，來慶祝這個日子，不二想。
　　圣誕樹已經(jīng)買好了，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在家里。那時，是他和龍馬一起選的；之所以那么早，大約是因?yàn)樵诿绹∵^，受那里影響的原因。真是，明明想過美國味的圣誕的是龍馬，結(jié)果裝飾圣誕樹的工作都要由我來做。
　　然后呢？是了，生日怎么能缺了蛋糕。親手烤一個吧，葡萄口味的，龍馬肯定喜歡。既然是美國傳統(tǒng)——那么一只烤雞是不可少的；本來該是火雞，不過那太大了；一只雞就正好。還要做些曲奇餅：不同形狀的——圣誕樹、“J”形、長筒襪——上面涂巧克力或者奶油。如果有時間，弄一個水果派——似乎要烤的東西太多了呢。龍馬喜歡的茶碗蒸和烤魚——又是烤呢——也必不可少。是了，一箱葡萄芬達(dá)，怎么能忘了這個呢。
　　當(dāng)龍馬打開家門，看到掛著彩燈、槲寄生花環(huán)和圣誕花的家時，他會怎么樣呢？恩，一定很感動；當(dāng)然，沖上來一個大大擁抱是不太可能的，不過不要緊，我可以在門口掛著的槲寄生花環(huán)下偷一個吻——美國人不也這么做嘛——他的臉一定會變成兩顆櫻桃，紅撲撲的。不二像是已經(jīng)看見他的戀人站在家門一樣，勾起嘴角。
　　沒辦法，好象已經(jīng)睡不著了。不二認(rèn)命地坐起來，活動活動有些酸疼的脖子，敲敲隱隱做痛的太陽穴。明明昨晚因?yàn)橼s稿三點(diǎn)才睡的，現(xiàn)在卻精神的很。
　　以一對戀人的小窩來說，似乎這個房子顯得太過冷清了。不二下床，卻不急這刷牙洗臉，而是打開了電視機(jī)。NHK早間新聞的女主播的聲音充滿了整個屋子的時候，不二沒有往電視上看一眼便換了頻道，直到屏幕右下角出現(xiàn)“ESPN”的標(biāo)志。美國口音的英語流瀉出來。
　　不二走進(jìn)浴室，開始洗漱。

　　08:00，不二周助到超市購物。推著購物車，經(jīng)過日常用品的貨架時，一個仿佛能讓空氣也便得活潑的聲音叫住他。
　　“捏捏~~不二~~歐——嗨——喲——”
　　“呵，大石、英二，好久不見了�！�
　　“誒~~算久么？不是上個星期才見面的嗎？”
　　“好傷心啊，原來英二認(rèn)為一個星期不見面根本沒什么，我可是兩天不見面都悶得慌啊�！�
　　“啊？不、不是這個意思啦！”
　　當(dāng)不二的神色由憂郁瞬間轉(zhuǎn)換為打趣的笑容時，那個當(dāng)了他六年同桌的人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誰說吃一塹、長一智的？這里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反例。
　　“可惡啦！大石，不二又欺負(fù)我！”
　　“呵呵�！�
　　不二的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當(dāng)年青學(xué)的時光；他們?nèi)齻�都在，手冢在，阿桃在，乾在，海堂在，阿隆在，還有，龍馬也在。
　　聊了一會兒，英二問道：“捏捏，小不點(diǎn)呢？怎么沒有見他啊？”
　　“他啊……”
　　“英二，越前不是還在美國嗎�！贝笫m正。
　　“哦哦，對哦，電視里說過的。不過，他會回來吧？怎么說都是圣誕節(jié)，也是他的生日也！”
　　“呵呵�！�
　　“吶吶，他回來的話，一定要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到阿隆那里開個生日party！”
　　“這……”不二微皺眉。
　　“那怎么行，不能老是麻煩河村�。粵r且，就算越前回來，他的生日也該和不二一起過才對；畢竟他們是一對戀人啊�！贝笫�(guī)勸道。
　　“怎么這樣~~不要啦，不二老是獨(dú)占小不點(diǎn)~~”
　　看著英二不改當(dāng)年模樣的孩子氣，大石按著胃部苦口婆心的勸解，不二的笑容因?yàn)閺某懈吒叩拇皯敉高^來的陽光而變得模糊起來。

　　09:30，不二周助回到家。

　　10:00，不二周助將調(diào)好的葡萄蛋糕材料倒進(jìn)模具里，放進(jìn)烤箱。350℉，30分鐘。然后，將一帶子裝飾物拿出來。凳子架好，他先在圣誕樹上圍一圈圈白色綿條，接著是彩燈，然后是小飾品：小禮盒，小玻璃球，小塑料雕塑（耶穌誕生場景的），小圣誕老人，小巡鹿……當(dāng)然，不能忘了，在尖尖的樹頂，還要掛上一顆星星。有人說，這象征著耶穌是世界的光，也有人說，這是東方三賢者看到的指引他們前往伯利恒覲見耶穌的象征。可是不二心中另外有一個解釋：這顆星星是告訴龍馬，有一個家，永遠(yuǎn)在這里為他亮著燈，無論他走到哪里。

　　12:00，不二周助在門口前掛上槲寄生花環(huán)。這代表“歡迎”的意思；在它之下親吻的人，可以得到上帝的祝福。
　　沒有壁爐，他只好把兩只紅色長筒襪掛窗下。圣誕老人雖然不存在，可是，不二眼中的龍馬是永遠(yuǎn)適合一個塞著禮物的長筒襪的。不過，這次他在襪子里塞的是糖果，“J”形，像拐杖一樣，紅白兩種顏色螺旋相間。這也是美國圣誕節(jié)的傳統(tǒng)食品，即使對甜食沒有特別嗜好的龍馬也一定喜歡。至于禮物，他一定會給龍馬一個驚喜。

　　14:00，不二周助結(jié)束了裝飾工作。蛋糕早就可以了，他從烤箱里拿出涼了的蛋糕，深深吸一口葡萄和蛋糕特有的香氣。為了讓香味更好，他是特意在原料里加了玉米面粉的。
　　“呵，怪不得總覺得忘了什么，原來是中午飯吶�！�
　　他泡了一碗泡面。
　　“反正晚上有大餐么……”

　　16:00，不二周助將蘋果椰絲派拿出烤箱。蒸鍋里的水滾了，咕嘟作響。他急著打開蓋子，被燙到手指。
　　“啊！”
　　到?jīng)鏊餂_了一下傷口，他繼續(xù)。
　　“雞還沒有烤……還有曲奇……烤魚……”

　　18:00，不二周助往曲奇上擠奶油。把巧克力顆粒灑到奶油上，再用櫻桃醬在中間一點(diǎn)�？倦u的香味溢滿室內(nèi)。他從壁柜里拿出燒烤爐。不管怎么說，龍馬喜歡炭烤的魚，電氣燒烤不合胃口。

　　19:00，不二周助把烤箱中的整雞端上餐桌。九根細(xì)長的白色蠟燭被安放在九個燭臺上。
　　“九年了……我們交往九年了呢，龍馬……”
　　他往蛋糕坯子上抹奶油，擠出幾朵花來。是冰淇淋奶油，不會膩的。

　　20:00，一切準(zhǔn)備就緒。門鈴響了，不二打開門，收下郵包，并向快遞人員表示感謝。郵包是媽媽和姐姐寄來的。他拆開禮物，笑了。把禮物收好后，他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等待。
　　他把電視機(jī)關(guān)了。房間里，只有他的呼吸聲。
　　一會耳，對面樓的歡笑聲隱約傳來。隔壁的電視好象開得太大聲了。不二跟著那個音樂，低聲唱出幾句：“Jingle bell, jingle bell, jingle all the way……”
　　沙發(fā)好象是在三年前，和龍馬決定同居時，經(jīng)過了兩天爭吵、三天冷戰(zhàn)才達(dá)成共識而買下的。原因是龍馬想要天藍(lán)色，不二想要粉紅色。結(jié)束分歧的關(guān)鍵句是由龍馬說出來的。
　　“周助大笨蛋！要不是你的眼睛，我才不會喜歡藍(lán)色！”
　　待因明白自己一時氣憤而泄露了心事而不知所措、羞赧萬分時，龍馬已經(jīng)被不二抱進(jìn)懷里。
　　“吶，我們就要藍(lán)色，好不好？”
　　回憶起往事，不二微笑了。

　　21:00，不二周助在沙發(fā)上睡著。他昨晚，或者該說今天凌晨三點(diǎn)才睡的。他的確需要睡眠。

　　23:52，不二周助醒過來。
　　“恩……這么晚了啊……幸好在零點(diǎn)前醒過來了……”
　　他關(guān)了房間的燈，望望窗外。墨藍(lán)色的天空被城市的燈火染紅了。他走到窗邊，淡淡的薄光照在他的臉上，勾出一條曲線。他拉上窗簾，將那點(diǎn)微光隔絕。屋內(nèi)只有掛在圣誕樹上的彩燈和星星在亮。
　　他坐到餐桌前，在蛋糕上插了22支蠟燭，一一點(diǎn)亮，然后望著22株跳動的火焰，有些怔忪。
　　掛在墻上的夜光鐘的分針已經(jīng)指向羅馬數(shù)字XI。
　　“唱生日歌吧�！彼麑ψ约赫f。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 Ryoma.
　　Happy birthday to you.
　　“生日快樂，還有圣誕快樂，龍馬。你……許愿了嗎？”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切出一塊蛋糕，盛進(jìn)碟子里。他用叉子切出第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咀嚼，吞下，再舀出一小塊。只是這一次，蛋糕未到嘴邊，便被放下了。
　　不二提起自己的身體，把自己放到沙發(fā)上。他的頭深深陷進(jìn)靠背里，眼睛朝天花板的方向。“傻瓜……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明知道，龍馬不會回來。
　　不二換了一個姿勢。他的手肘分別頂在自己的左右大腿上，支撐著自己的臉，將雙眼隱藏。只是，他的肩膀顫抖了，有液體，從指縫中漏出。

　　12月25日00:06，電話鈴響起。不二迅速在臉上抹了一把，飛快地接起電話。
　　“喂！這里是不二周助……”
　　“周助嗎？”
　　不二的心跳瞬間提速。他有些不確定，小心翼翼地問：
　　“龍馬……嗎？”
　　“干嘛，你把我的聲音忘了�。俊�
　　“不是……呵呵，我只是很高興、很高興而已�！�
　　龍馬大概有些莫名其妙吧。過了一會兒，他有些遲疑地開口。
　　“那個……周助……對不起……”
　　“吶，龍馬，這句話你上次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呀。不用太在意。倒是我才應(yīng)該道歉呢，因?yàn)辇堮R重要的生日，我竟然不能陪在你身邊啊。”
　　“………………”
　　“怎么了，龍馬，怎么不說話？”
　　“我、我寧愿你把我罵一頓，也不想聽這種話！”
　　不二沉默了。
　　“……對不起……”
　　“我才是那個哪個該說對不起的�。∪炅�，我都沒有回家陪你過過生日……”
　　“吶，龍馬，聽我說。你知道牛郎和織女吧？他們一年才能見一次面啊。相比之下，我們不是幸福很多嗎？龍馬，你心里有沒有我？”
　　“那還用說！”
　　不二可以想象，那個人羞紅了一張臉仍極力表明自己心意的樣子。
　　“那，我就在你身邊。你也一樣在我身邊，因?yàn)槟阍谖倚睦铩?br>　　“………………”
　　“龍馬？”
　　“你這家伙……說這種話居然都不臉紅……”
　　“呵呵，”不二知道龍馬此時一定是拼命地把自己的臉往鴨舌帽下藏，“其實(shí)，我也臉紅得不得了呢，龍馬，聽到我的心跳了嗎？很大聲、很快哦�！�
　　“切……”
　　前一刻，不二還被寂寞和空虛牢牢控制著；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被一種叫做“幸�！钡臍怏w充滿了。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模糊的嘈雜聲。
　　“周助！”龍馬大喊道，“快開電視！看ESPN 1！”
　　電話被掛斷了。不二放下話筒，打開電視機(jī)。
　　“Now let’s continue the ESPN News. Today’s the Christmas Eve As we know as well as the birthday of Ryoma Echizen, the youngest one who won the four Grand-Slam Cups in the history……”（“現(xiàn)在繼續(xù)ESPN新聞。今天是平安夜，大家知道，同時也是史上最年輕的贏得四大滿貫獎杯的越前龍馬的生日……”）（以下就不賣弄我的爛英文了……）
　　現(xiàn)在的美國東部時間，是中午11時多。
　　“……他和同俱樂部的朋友一同慶祝他的生日；出現(xiàn)在派對現(xiàn)場的除了他，還有XXX、XXX這樣的頂尖選手，甚至還有當(dāng)紅女星XXX、XXX，著名演員XXX、XXX，使得這個派對簡直變成了娛樂界盛會……”
　　不二緊盯著屏幕上那個身影。他曾在多少個夜晚擁抱著這個身軀入眠。
　　“這位網(wǎng)壇超級明星同意了我們記者的現(xiàn)場采訪……”
　　話筒被遞到那個耀眼的人面前。他壓低著帽子，接過來。
　　“聽著，我只說一遍！”
　　鴨舌帽沿壓得更低。
　　“不二周助！我、永、遠(yuǎn)、愛、你！”
　　記者愣住了，他第一次后悔自己沒有下決心學(xué)日語。在場有聽得懂的吹起了哨。
　　“就是這樣，沒有了�！�
　　龍馬轉(zhuǎn)身。
　　此時ESPN演播室的主持人已經(jīng)通過耳機(jī)得知了那句發(fā)言的意思。
　　“真是震撼性的言論！我們都知道越前有一個同性戀人……”
　　不二傻笑著，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jìn)電視里的聲音了。
　　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龍馬、龍馬……”
　　最后，在空氣中回蕩的是一句低語。
　　“我也是呢，龍馬……”
　　戀愛中的人，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不過，現(xiàn)在，這兩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傻瓜。

　　01:17，不二周助帶著笑意在被窩里沉沉入睡。
　　客廳里的圣誕樹上，頂端的星星仍在發(fā)亮。

　　明明說過我不會回來，為什么……
　　因?yàn)�，萬一你突然回來呢？
　　………………
　　因?yàn)�，想告訴你，無論什么時候，當(dāng)你想回來了，這里會有一個準(zhǔn)備好的家，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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