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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遙遙青冥天,不見星辰夜。
有風襲影,危閣倒角,高樓朱戶,云窗漫開,裁下滿屋月光,照見兩人衣冠猶勝冰雪。
西門吹雪站在窗前,素衣如雪,冷銳如劍,容顏冷峻如萬古不化的森寒玄冰,劍勢凜冽若九天之上的刺骨罡風,眸光沉沉落落似流水萬千,淡漠以極。
葉孤城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手中寒劍。
白衣劍客驀然回首,兩雙冷若寒星寥若遠山的眸子撞在一起,原本幽深靜謐的氣氛仿佛也變得緊張起來。
“葉城主!北淝搴穆暰里似乎并不是全然無情的,白衣劍客凝視著葉孤城,后者也在凝視他。
“我原本以為你我之間只能活下一個人!
“現(xiàn)在我活著,你也還在這里!
西門吹雪頓了一下,才道:“是!
他忽然握緊了劍,眼睛里閃動著莫名的光。
“天下間值得我拔劍的劍客唯有葉城主一人!
葉孤城慢慢抬眼,神色淡淡如初,仿佛細水流光看不見悲喜歡切,空冷寂落。
他只能道:“請!
相比起紫禁之巔的那一戰(zhàn),這一次要純粹簡單的多,西門吹雪已經(jīng)沒有了牽掛,葉孤城也不再是毫無退路。
月已上中天,皎潔,微冷。
劍光如雪,有著足以刺透一切的鋒芒。
劍意由心生,驚勢膽寒裂。
毫無疑問,他們的劍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快劍,也是天下一等一的殺劍,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誰的劍更快一些,更致命一些。
葉孤城的劍,是無堅不摧,迅若雷霆閃電。
西門吹雪的劍,是鋒利無匹,矯若流星驚虹。
當這樣絕倫天下的兩把劍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光芒都已消逝退卻。
唯劍不朽。
西門吹雪微微側身,架住劍鋒,眼眸中的光亮像極了晨曦最初的那道光。
澎湃洶涌的劍氣從兩把劍的交鋒處開始震蕩,肆虐,然后席卷一切。
葉孤城揉身回擊,長劍在他的手上仿佛輕若無物,每一劍刺出,都仿佛乘風而去。
他們的劍術都已經(jīng)簡化到了極點,僅僅是最簡單的挑劈刺,但每一劍都已經(jīng)無懈可擊,每一劍蘊含的真氣都令人避無可避。
每道不經(jīng)意間泄出的劍氣都可以輕易的將地面撕開裂縫,空氣中不斷的爆出炸響,速度之快,仿佛那不是兩把劍,而是兩道光,剎那流光。
葉孤城劍鋒一轉,臨空出劍。
再沒有什么可以形容這一劍的璀璨輝煌,就像是大海波濤,連綿不斷,又像是漫天星輝,無處不在。
不可回轉的雄渾劍勢如同從頂峰上轟然而下的冰雪,碾壓傾覆,輕而易舉。
這一劍,西門吹雪見過,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在乎勝負,不在乎生死,所有的一切和這一劍相比都已經(jīng)無足輕重。
他很平靜的揮劍而出。
因一往無回而決絕,縱玉石俱焚卻不悔。
如同逆境里的否極泰來,絕境中的破而后立,背水一戰(zhàn)中硬生生斬出的一線生機。
葉孤城的瞳孔一縮,他直直的看向西門吹雪的眼睛,里面只有最純粹無垢的劍意,他不關心一切,也仿佛忘記了一切,心下不禁輕嘆。
他的劍指向西門吹雪的喉間,卻早早就有了停下的意思,后者愣了一下,強行偏開手腕讓劍鋒在刺中葉孤城心口之前移出,只是劍勢難以收回,絲絲縷縷的鮮血順著劍身流下。
葉孤城收劍歸鞘,右手封住左肩大穴,點脈止血。
西門吹雪來到他的面前,臉色蒼白如手中劍鋒。
“為什么?”他問。
葉孤城對此的反應只是傾身上前輕輕擁住西門吹雪。
懷里的溫度冰冰涼涼的,像雪。
白衣劍客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目光困惑卻沒有抗拒。
葉孤城看著他不語,他的眼睛并不是純粹的黑,但卻很深,深的就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西門吹雪不愿去看他的眼睛,有種仿佛多看一眼便會萬劫不復的錯覺。
葉孤城卻只是靜靜的,靜靜的凝視著他。
時光仿佛自這一瞬靜止,但是感情這種事又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的,西門吹雪曾經(jīng)有過人的感情,但是后來又被他放棄,放棄感情,放棄軟弱,他才成為了劍神,但是這樣的代價,究竟值不值得。
葉孤城的劍是蒼白的,他的生命也是蒼白,那些波瀾壯闊的戰(zhàn)爭,九死一生的決斗,只能讓他的生命像一根弓箭上的弦,越繃越緊。
于人世而言,他終究只是一個過客,來赴一場必死的盛宴。
西門吹雪和他是一樣的。
如影隨形的寂寞,亦步亦趨的孤獨,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西門吹雪從房間里找出傷藥和繃帶后,便站在葉孤城身旁,剛才的事仿佛是一個幻影,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再提起。
但是有些事戳破了便是破了,西門吹雪再是不懂,也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無聲息的改變了。
他確實需要好好想想,葉孤城于他到底意味什么,宿命中的仇敵,劍道上的對手,生死相托的知己,亦或是可以傾心相對的情人。
萬梅山莊的景色很美,既有漫山遍野的鮮花欲放,也有碧水湖畔的蓮葉田田,眼下,雖是夏末,但是山上的時節(jié)總是比山下要來的晚上一些。
陸小鳳來了,連著一個不小的麻煩。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的擦劍,擦完了后才抬眼看向陸小鳳。
“我上次欠你的情,所以你說!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有些慶幸又有些無奈的開口:“西門吹雪你可還記得三十年前的鬼影門?”
“據(jù)我所知,這個門派的人早就死絕了!
“鬼影門當年出現(xiàn)的奇怪,失蹤的也奇怪,不僅沒有人知道它的來歷,就連它的毀滅也不知道是誰干的!
陸小鳳說完后嘆了口氣,又道:“這個門派極擅用蠱,但是真正讓它為人懼怕的是它的護派陣法,號稱無人可破的十二古煞陣!
“十二古煞陣?”冷泉一樣的聲線從門口傳來,遙遙見到了一個白影,孤身仗劍,大步而來。
陸小鳳一驚,他沒有想到西門吹雪這里還有別人,而且聽聲音也是頗為熟悉。
“葉城主你...”他的話又突然頓住,看向西門吹雪:“怪不得你那天走的那么急!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他顯然已經(jīng)猜到是西門吹雪救了葉孤城。
西門吹雪最厭惡的事便是乘人之危,當時葉孤城已心存死志,他即便勝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沒有想到他最后卻陷入另外一個更大的困擾里。
念及此,他不由看了罪魁禍首一眼。
陸小鳳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但是他畢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向葉孤城解釋道:“知道這個陣法的人不多,不過西門吹雪他知道要比我清楚!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道:“我曾經(jīng)研究過一些時日!
“如何?”
“若是布陣之人功力尚可,那么其威力遠在七星陣之上!
葉孤城一人一劍曾經(jīng)破過七星陣,但是這絕不是說七星陣的威力太弱,而是葉孤城太強,若是尋常劍客面對七個一流高手全力配合布置的陣法,莫說正面擊破,就連躲避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葉孤城眼睛一亮,道:“我與你同去。”
陸小鳳聞言一喜,因為他很清楚無論怎樣的劍陣,也抵不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聯(lián)手。
三人也沒有再多談,便各自收拾一番準備出門。
陸小鳳這次惹來的麻煩并不是他主動招惹的,只能說是無妄之災,誰能想到一個早早消失的門派居然會再次出現(xiàn),而且一出來就犯下了數(shù)宗血案,武當執(zhí)劍長老,崆峒十二個真?zhèn)鞯茏,全部都死了,不僅如此就連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都不曾放過,一時間,江湖嘩然,鬼影門當年便有邪派之稱,眼下更是惹起了眾怒。
只是可惜饒是江湖各派如何憤怒,卻一個個的都被堵在門口,連鬼影門的弟子人影都見不到。
武當?shù)哪镜廊艘苍肷教疥,可惜卻無功而返,至于別派弟子更是不少都死在里面,便是僥幸出來的也個個帶傷。
等到陸小鳳一行人來到九黎山的時候,山上早已經(jīng)聚集了各門各派的好手。
葉孤城因為紫禁之事不便露面,而西門吹雪也和葉孤城一道離去。
不過陸小鳳還是心情甚好的來到各派的駐地,對著同樣在等待的花滿樓打了聲招呼。
“七童,你一定不知道我這次去萬梅山莊見到了誰。”陸小鳳的語氣很輕快,高興的意味誰都聽得出來。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能夠讓你這么高興的,一定是見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陸小鳳上前,在他的手心里寫了幾個字,花滿樓眉宇間有些訝異:“居然是他!
“我想現(xiàn)下他們應該開始準備闖陣了,你我也可以動身了。”
花滿樓輕輕頷首,兩人便離開了駐地,去往約定之處。
不過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外,居然還有一個人。
西門吹雪站在葉孤城身邊,靜默不語。
木道人一手撫著長須,偶爾和葉孤城交談幾句,但在看見陸小鳳和花滿樓后并沒有太驚訝的樣子。
還沒等陸小鳳開口,木道人便道:“你一定想不到我怎么會在這里!
木道人在九黎山上并不奇怪,但是如果他是和葉孤城西門吹雪呆在一起,那就很稀奇了。
陸小鳳老老實實的說:“我的確想不到,不過,我知道知道你站在這里的目的和我們是一致的!
木道人笑了笑,對著葉孤城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此行便算上貧道吧。”
葉孤城看向西門吹雪,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然后緩緩點了點頭。
鬼影門就在九黎山內(nèi),但是九黎山并不小,想要進山破陣并不是只有一個入口,不過各派的人都駐扎在前山,幾人便從后山繞上。
山間迷霧甚濃,越往里去霧就越多,幾乎看不見人影,山路泥濘,似乎剛下過不小的雨,陸小鳳牢牢拉住花滿樓的手,并肩走在中間,最前面的則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木道人落在最后。
這樣行走了半個時辰,陸小鳳道:“到了!
這里只有一個石碑,上面的文字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是依稀還能看出是鬼影門三個字,旁邊還有四個血紅的小字,擅入者死。
木道人上前一步說:“貧道曾經(jīng)入門一探,不過雖然不畏外圍的機關暗器,但是卻始終尋不到真正的入口,不得已之下只好退出!
葉孤城忽然道:“以你對陣法的造詣不可能一點發(fā)現(xiàn)都沒有。”
木道人苦笑一聲:“我雖然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當時各派的傷亡已經(jīng)不小,大家都已經(jīng)萌生退意.......”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是葉孤城已然明白了,不屑道:“一群烏合之眾!
言罷便轉身和西門吹雪一道進入,木道人搖了搖頭跟在他們后面,陸小鳳也拉著花滿樓上前。
剛走了幾步,西門吹雪便聽到了破空聲,他倏然拔劍出鞘,一時間劍氣四散,立刻便有金石碰撞之聲,幾枚被劍氣折斷的暗器掉落在地。
木道人皺眉道,“這些機關本來是前幾日就被破壞了的,沒想到這么快就修復好了。”他想了想又道:“這些機關倒沒什么,小心一些便是,只是這里的霧氣太大,一個不慎怕是容易走失!
葉孤城看著遠處,鋪天蓋地的白霧幾乎遮住了一切,樹木房屋都只是若隱若現(xiàn),便點了點頭,往西門吹雪那邊靠了幾步。
一路上雖然暗器不斷,但是五人個個都是聽聲辨位的高手,自然不在話下。
木道人仔細的看了看四周,掐指算了算,然后道:“這應該是十里迷蹤陣,算不得什么強陣,只是勝在范圍大,這幾日又下過雨,水汽霧氣都積聚在一起,要找出路口不難,只是要多花些時間!
他說完,便向前去,眾人隨他繞了十幾個圈子,總算在一塊大石前站定。
陸小鳳看了看眼前的入口,居然是通往地下,一層層階梯不斷延伸下去,根本看不到底。
只是都到了這里,誰都不可能退去,當下也不猶豫便一個接一個的走了下去。
地道里的空氣有些渾濁,整個通道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
木道人抬手點亮木折子,然后又把樓梯兩邊的火燭依次點亮。
當周圍亮堂起來的時候,便可以清晰的看見地上厚厚的灰塵,以及上面清晰的一串串腳印。
花滿樓皺眉道,“我好像聞到了血腥味。”
葉孤城右手按住劍柄,眨眼間,劍鋒已經(jīng)和一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的黑影的撞在一起。
那黑影嘶吼了一聲,身形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樣,但是聲音卻絕不可能是人類能夠發(fā)出的,那是更類似于野獸的哀鳴。
他看上去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身上的衣物難以蔽體,上面有不少已經(jīng)變黑了的血漬,亂糟糟的黑發(fā)擋住了大半的面孔,眼中沒有半分理智,只有赤裸裸的本能,惡狠狠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葉孤城,但是在看到他手里的劍時又變得畏懼。
此時忽然傳出一陣尖銳的笛聲,那人頓時顧不得在場的眾人,一扭身就往里跑去,速度極快,只能看見淡淡的殘影,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對視了一眼,同時運起輕功跟了上去。
只剩下陸小鳳等三個人面面相覷。
這條地道雖然不短,但是在兩人全力施展輕功的情況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底了,但是那個黑影卻已經(jīng)徹底不見了蹤影,這倒不是他的速度比葉西兩人更快,只是他對地形太過熟悉,在加上各種暗道,這才逃脫了兩人的追蹤。
葉孤城也只能停下腳步,打量著周圍,這里是一個極為寬大的大廳,在墻壁的四周都放置著點燃的火把,將這里照亮的猶如白日。
西門吹雪的眉頭卻慢慢的皺起,他突然一低頭,手上的劍卻揚起一道猛烈的劍風擊向上空,洞頂上居然趴著十二個黑色人影,他們?nèi)可碇谝,手里都握著一把長劍,一起想兩人攻來。
與此同時,四周的機關開始響動,原本毫無動靜的石壁上居然緩緩升起了十面寬大的銅鏡,把整個洞穴都照的極為刺眼。
西門吹雪微微低頭,想避開那些過于刺眼的光線,但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僅僅是石壁上,就連地面和洞頂上都已經(jīng)被鏡子覆蓋,那些刺目的光影顯然已經(jīng)避無可避。
再加上那些人連續(xù)不斷的攻擊,西門吹雪索性閉上了眼睛,完全靠著聲音辨位,但是這時候突然又響起了先前那道刺耳的笛聲,不止是西門吹雪,就連葉孤城的臉色也都變得難看起來。
他凝眉想了想,在格擋開一輪攻擊后,來到了西門吹雪的身邊,兩人的后背迅速的貼在了一起。
“這就是十二古煞陣?”葉孤城問道。
西門吹雪搖了搖頭,冷笑道:“不過是徒有其形,把十二古煞陣和十方幻境陣融合在一起,簡直不倫不類。”
話音剛落就有六把劍接踵而來,西門吹雪眉宇間一片冷凝,他索性賣了破綻,用左手上的一道劍傷換取一個進攻的機會,劍鋒很快劃破一個黑衣人的喉嚨,打斷了他們的配合之后,威脅自然就下降了很多。
一炷香之后,所有的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空氣中只剩下兩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葉孤城用掌風熄滅了大半的火把,這時光線才暗了下去,然后他看著西門吹雪袖子上的血跡皺眉。
西門吹雪的臉色慘白一片,但這并不僅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地上那些黑衣人劍上幽幽的藍光顯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葉孤城撕開他的衣袖迅速封住左手的幾處大脈,又劃開傷口放出毒血,才算是阻止了毒素繼續(xù)蔓延。
西門吹雪半倚在他懷里,然后勉強從身上取出一粒藥丸服下。
葉孤城右手抵在他背后幫他化開藥力,但是過了好一會兒,懷里人還是有些暈暈沉沉的樣子。
西門吹雪擰眉想了想,從腰間取下一塊白布,上面密密麻麻的放著幾十枚金針,然后他抬眼看向葉孤城,輕聲道:“幫我!
葉孤城沉默的點了點頭。
被撕裂的雪白外衣丟在地上,西門吹雪盤膝坐下,把同樣顏色的中衣和里衣一件件脫下,直到露出里面光滑白皙的肌膚,葉孤城的右手搭在他的肩頭,平靜的打量著眼前這具瘦削挺拔的身體,肌理勻稱,柔韌有力。
西門吹雪沒有回頭,只有清冷如初的聲音輕輕傳來。
“心俞穴,半寸。”
葉孤城依言取出一根金針緩緩刺入半寸。
“肩井穴,一寸”
......
“天樞穴,七分”
西門吹雪輕輕呼出一口氣,臉色稍稍好了一些,然后他慢慢抬頭看向不遠處正在回避的三個人,冷冷哼了一聲。
葉孤城眼中淡淡的笑意一閃而過,半盞茶的功夫過后,他便取下金針,幫西門吹雪合上衣襟。
陸小鳳打了個哈哈,眼睛分別在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身上轉了一圈。
木道人干咳了一聲,指了指石壁的一側,率先走了過去,他的內(nèi)外功已至化境,輕而易舉的便破開了這塊石壁。
幾人隨著他一道進入。
里面只點著幾盞燈,先前看見的那個黑影正半跪在一個人身邊,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分不清男女,但是年紀顯然已經(jīng)不小,裸露出來的一點肌膚干枯蒼老。
“你們來這里做什么?”那人的聲音干枯蒼老,但是依稀聽得出是一個女人。
陸小鳳道:“你是鬼影門的什么人?你們有什么目的?”
那老婦嘶啞的笑了一下,“鬼影門早就死絕了,我只是他們的一個囚徒!
陸小鳳皺眉:“那么武當長老,崆峒弟子他們是怎么死的!
老婦的眼神冰冷冷的,指了指旁邊的那個男人,目光似愛似恨:“你如果說的是擅自進入禁地的那些人,那么大概就是被他殺死的,還有幾個是碰到了陣法!
“布置陣法的那些人不是鬼影門里的人嗎?”
“他們是我用蠱控制的傀儡。”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你的名字?”
她忽然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蒼老的面容,但是那雙眼睛卻很亮,只見她輕輕揚手,詭秘一笑:“沈素心,我的名字!
“你是沈素心?鬼影門當年的圣女!”
陸小鳳乍然一驚往后退去,再看時,只見兩道劍光,交錯而過。
出手的是葉孤城和木道人,西門吹雪則是對上了那個原本跪在沈素心身旁的男人。
花滿樓微微皺眉,拉著陸小鳳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有東西在向我們靠近!
其實不必他提醒,陸小鳳也已經(jīng)看見了悉悉索索不知道從哪里爬出來的蠱蟲毒物。
至于另一邊的戰(zhàn)斗顯然早已經(jīng)結束了,葉孤城的劍橫在沈素心喉間,西門吹雪的劍也點在了那個男人的心臟處。
沈素心看著那個男人倒下,突然瘋狂的笑起來,恨聲道:“所有來到禁地的人都要死!
她被囚禁的太久了,當年因為觸犯門規(guī)被門主囚禁在這里已經(jīng)三十年了,只能茍延殘喘的活著,當年傾心相戀的愛人也棄她而去,最終她費盡心機覆滅了鬼影門,再次面對情郎時,便控制了他的心智,以圖長久。
但是這樣的情愛只有更深的絕望,她早已厭倦了。
現(xiàn)如今,她只是想讓更多的人為他們陪葬。
劍鋒近在咫尺,她毫不猶豫的往上撞去。
葉孤城手一動,便將劍身平韌的一面豎起,劍鞘斜斜點在她的穴道上。
西門吹雪掃視了一圈,從腰側取下一個瓷瓶,丟給陸小鳳。
后者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些淡綠色的粉末,便將其灑在地面上,果不其然那些蠱蟲大半都退去了,剩下的一些他與花滿樓輕易便可應付。
葉孤城突然一皺眉,往后退了一步,隨后便看見沈素心整個人都已經(jīng)變成青紫色,她的七竅中不斷流出灰黑的血,顯然是已經(jīng)服毒自盡。
木道人從那老婦的背后發(fā)現(xiàn)了一只笛子,材質似玉非玉,里面還有一只半透明的蟲子,卻已經(jīng)死了。
西門吹雪看了幾眼后卻沉下了臉,冷聲道:“我們有麻煩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眾人便發(fā)現(xiàn)那些毒蟲的數(shù)目越來越多,雖然大多還是在徘徊那些藥粉外面,但是已經(jīng)有一些開始往里面探進了。
陸小鳳問道:“怎么回事?”
西門吹雪指了指沈素心,道:“她弄死了這只蠱,九黎山一半以上的蠱蟲都會暴動,必須立刻離開!
木道人看了看他們來時的路口,卻發(fā)現(xiàn)基本上已經(jīng)被毒蟲堵住了,這里可是地底下,必須先回到地面上在做打算。
葉孤城抬頭看了看洞頂和四周都已經(jīng)封死,不過腳下的地質便卻有些松軟,他想了想便將劍刺入地面,劍身竟有大半完全沒入,他抬眼看向木道人,后者立刻會意的點了點頭,運起內(nèi)力便往下轟去。
一陣塵土飛揚之后,地面上果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陸小鳳探頭往下看去,黑黝黝的看不分明,便往下投了一塊石子,一個呼吸之內(nèi)就聽到了回聲。
四周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多了,四人對視了一眼,就先后往下跳去。
很快便落到了實地,等用火把照亮四周時,便發(fā)現(xiàn)這里和先前走過的地道幾乎一模一樣,也同樣是通往下面,陸小鳳不禁暗自奇怪,這鬼影門的人都是地鼠嗎,好好的地面上不待就喜歡往下面打洞。
不過這里的樓梯并不長,很快就到了底,陸小鳳一路上撒了不少藥粉,倒也沒有蠱蟲再跟過來。
路很快到了盡頭,一拐彎便是又一個大廳,足足可以容納幾百人,但是真正吸引人目光的是擺放在四個墻角的金銀珠寶,幾乎和陸小鳳在霍修的小樓看到的相差無幾,除此之外還有各式的武功秘籍,不過這些東西都被隨意的丟在地上,似乎并不怎么被重視。
大廳的中間是一座一丈高的石臺,上面居然有十二具男子的尸骨,他的姿勢都有些奇怪,面前各自放置著一把已經(jīng)生銹了的長劍,陸小鳳上前查看了一下,又分別在他們的肩骨和手骨上檢查了一遍,然后道:“看來那人說的并沒有錯,鬼影門果然在五十年前就死絕了。”
西門吹雪不由失望道:“看來是無法見到真正的十二古煞陣了。”
陸小鳳扭過頭去看葉孤城,結果發(fā)現(xiàn)這兩個劍客的表情居然驚人的相似,甚至就連木道人都有點遺憾的樣子,他不由再次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想不開去學劍。
隨后幾人又來到石臺最中心的凹槽出,上面居然也有一只幾乎完全透明的蠱蟲,而且從它的翅膀時不時的顫動中便可以發(fā)現(xiàn)這居然還是活著的。
西門吹雪果斷一抬手,一道劍風輕輕松松就把那只蟲子分成了兩半,然后道:“快走!
說完便運起輕功去向右側石壁的暗門。
在進入暗道后,陸小鳳遠遠的便看見那些蠱蟲的身影,這次的數(shù)量和速度顯然比上回還快還多,在關上難道暗門后,不由問道:“你剛才為什么這樣做?”
西門吹雪并沒有回答,不過花滿樓已經(jīng)解釋道:“那應該不是蠱王,而是同心蠱!
“同心蠱?”
“這樣的蠱蟲應該有十二只,是專門給主持十二古煞陣的弟子所用,但其本身卻是劇毒無比。先前那只未成形的也就罷了,眼下這只已經(jīng)完全成熟,常人若是沾上一點即刻便會斃命。”
陸小鳳點了點頭,“可是這蟲子死了怎么會引起那么多蟲子暴動!
“先前我便說了這蠱蟲總共十二只,一只死去,其他的蠱蟲自然便會有感應!
木道人忽然道:“前面好像有水聲。”
花滿樓也不再說話,凝神聽了一會,便遙遙指出一個方向,道:“似乎是從那邊傳來的。”
走了不過片刻,水聲果然越來越響,是一條冰冷幽長的地下河。
眾人心中都忍不住有些欣喜,在這地下呆了這么久,總算是可以出去了。
陸小鳳下去試了試水深,才到腰部,便拉著花滿樓先向前走去,木道人緊隨其后,葉孤城看了西門吹雪一眼,右手微動便握住了他的左手,西門吹雪沒有回握,但也沒有掙脫。
走了差不多半盞茶的功夫,水已經(jīng)越來越深了,但是遙遙可以看見遠處的微光。
出了水面,便看見澄藍色的天空,一碧如洗,夕陽淺淺的橘黃鋪在漾漾的水波里,碎光微金。
陸小鳳忍不住微笑起來,運起輕功越過十幾丈的湖面,來到了岸邊,但是他一回頭卻只看見了花滿樓和木道人。
至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影子是半點都不曾瞧見。
花滿樓低聲道:“葉城主說他們先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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