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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這是一種奇異的鳥,極為罕見與珍貴。
藍天,白云,森林,鳥巢,它在安靜地等待,間或?qū)⒅赡鄣泥固竭M枝條的縫隙,尋尋嗅嗅。風(fēng)乍起,枝葉簌簌,抖落陽光的碎屑。隱約中,有比這流光更璀璨的亮點逼近,小鳥雙翅撲騰,鳴啼啾啾。
砰!獵1槍1口殘余青煙,亮點黯然墜落,小鳥撲騰更甚……
恢復(fù)視覺時,眼前已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暗青的墻角,竹籬網(wǎng)罩圍繞,低頭灰色的稻草,抬首走動不歇的雞雛。
暫時它與雞雛長得差不多,都是黃絨絨的,只不過一種圓滾滾,另一種嬴弱些。一只雞雛停下,啄啄翅膀,對它嘰嘰喳喳;小鳥抖抖身子,吱吱啾啾。
小雞撲騰翅膀,小鳥的視線越過定在它身后。一個中年男人蹲在地上,灰暗充滿布丁的衣服,在擦一杠槍。
空氣里有冰冷鐵器的味道,有刺目火藥的味道,還有……熟悉的溫暖?陌生的……血腥……小鳥不住顫栗,縮著身子,昂著頭。
男人旁邊的墻上,掛著一只鳥:嫩紅的喙,墨綠的身子,背上有鮮明的金色花紋。本該紫色的腳有近乎黑色的暗紅血跡,血水匯聚,垂落,又一滴在地上濺開。
小鳥顫栗愈烈,猛然張開翅膀,啾啾鳴叫著撲過去。
男人望著在籬笆下?lián)潋v的鳥兒喜笑顏開,走過來抓了點稻谷撒下。小鳥躲開,頓了頓,又撲過來。男人伸出手指透過網(wǎng)隙想觸摸它,小鳥伶俐地躲開,狠狠啄向他的手指。手指像石頭一樣,磕得它一陣麻木,小鳥晃晃腦袋,咂砸嘴,將喙在羽毛內(nèi)捂捂蹭蹭。男人笑意愈盛,趁機碰了下鳥身,呵呵笑出聲。小鳥被撞開幾小步,撲了撲翅膀穩(wěn)住,瞅瞅這邊,本能地抖動身子。
一位婦人走進,放下挑著的擔(dān)子,注意到墻上的鳥尸,翻看。男人一下子跑過去護著。婦人不屑中透著笑意,男人賣弄關(guān)子一般。婦人再次望向鳥尸,神色悲傷。男人走過去扶住她的肩。婦人無奈地垂下頭,男人眼神悠遠。
墻角,雞雛歡歡鬧鬧,一只母雞像是突然出現(xiàn),有雞雛跑過去,母雞輕輕啄理它們的羽毛。小鳥似乎在這潮流中定格,猛然又撲向籬笆,撲騰翅膀,一次又一次。
終于,它沖出籬笆,和小雞一起狂奔在荒野。相比當(dāng)初,它們都長大許多,雞群里,鳥兒嬌小依然,卻又是那么璀璨奪目,陽光照耀下滿身流光溢彩。母雞舞翅咯咯,雞群紛擁跟上,小鳥淹沒其中。
是時候了,男人輕易地捉住小鳥,如同那一天;小鳥拼命掙扎,等待它的只是黑暗的布袋。真是,如同那一天。
男人來到花鳥市場,走過幾道門簾,見到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小伙!把坨R”舉止斯文,男人掏出小鳥,鏡片上有白光轉(zhuǎn)瞬即逝,唇角輕揚。男人滿臉堆笑著遞過,“眼鏡”接過打量,不動聲色地瞄了瞄憨厚的男人幾眼,直接將鳥放進一旁掛著的籠子。小鳥在籠子里撲騰。
男人很高興,不住搓手!把坨R”擺手,晃動籠子,小鳥從橫杠上掉下,撲騰翅膀又蹦上去;再次晃動不歇,小鳥撲騰翅膀在底部歪歪斜斜。男人不解,“眼鏡”晃動另一只籠子,里面的鳥兒淺飛輕懸。男人張了張口,說不出話!把坨R”口若懸河,男人嘆息垂首,收下一筆錢離去。
“眼鏡”打量著籠中的小鳥,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小鳥在橫杠上啄理羽毛,先前的晃動使得小碗中的水落在身上,落在羽毛上的水像落在荷葉上一樣形成珠粒,輕輕一抖,干爽如初。
“眼鏡”哼著小曲提著它來到一間大屋子,屋頂是全透明的天窗,四壁是森林瀑布之類的圖案,高懸低掛著藤蔓花草。真像是舒適的屋外……咯嗒!若是沒有這鎖門聲。
咯咯吱吱,嘀哩嘀哩,喔喔哦哦……這里還有其他的伙伴,松鼠,兔子,游魚,烏龜,蛇蝎……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當(dāng)然,也有同類,鳥兒,在籠中婉轉(zhuǎn)鳴啼。抬頭便是天空,四壁是森林,水聲汩汩,少許翠綠欲滴的葉兒滲進籠子,可以嗅到熟悉的清涼與芬芳,真像是……
咯嗒!“眼鏡”走進,直奔過來,捧起籠子盯了一會兒,大步流星走出去。
旁邊籠子里的鳥兒揮舞翅膀鳴叫,驚嚇還是告別?
他們來到天臺!把坨R”打開籠子,握住小鳥,在它的一只腳上裹上布條,又用尼龍繩系在外面。
“眼鏡”表情嚴肅地念叨了句什么,小鳥還沒恍過神,就被狠狠拋出去!
拋出的那一瞬,“眼鏡”手滑了,繩子沒抓住,小鳥也拋出天臺的邊界。
耀眼的陽光,交錯的樓廈,風(fēng)聲的呼呼,汽車的鳴笛,呼呼,撲騰翅膀的小鳥在止不住地下墜!
“眼鏡”一腳踩住快遛完的繩子,罵罵咧咧地繞起收回。小鳥還在掙扎,似乎將無可避免地撞上墻壁?戳丝词种械臍堄,“眼鏡”嘆了口氣,放慢收回速度,望著繩線與護欄的交接處,有些出神。像是一道光閃過,剛收回的繩子又脫出幾圈!把坨R”穩(wěn)住不住被扯動的胳膊,望著天空,又是一陣罵罵咧咧,滿是笑意。
咯嗒!隨著關(guān)門聲,“眼鏡”離開了。小鳥回歸遠處,當(dāng)然是在籠子里。周圍的動物吵吵嚷嚷,小鳥卻不怎么言語!把坨R”將它從天空收回時露出了十分古怪的微笑,小鳥像身上沾了臟東西般抖動。
沒過幾天,“眼鏡”又帶出它,照例放飛。它沒有失誤,他也沒有!把坨R”又露出那種討厭的笑。
接下來過去很久,“眼鏡”才再次帶出它。朗日和風(fēng),萬里無云,真是個好天氣。同樣的天臺,同樣系上繩子,只是周圍多了兩個人,珠光寶氣的胖女人,西裝革履的瘦男人,有說有笑。
然而小鳥沒有飛起,盡管撲騰了翅膀,“眼鏡”慌忙接住。
胖女人嘲笑,瘦男人質(zhì)疑,“眼鏡”辯解著再次拋出,再次接住。
那兩人搖頭離去,“眼鏡”怔怔立在原地。小鳥輕啼,似是委屈,又似是不甘!把坨R”默默盯著小鳥,臉色十分難看,猛然將小鳥甩出!小鳥像上次一樣越過天臺邊界,墜下!手中的繩線一圈圈脫去,在護欄處竄動,“眼鏡”另一只手護在繩圈外,手指不住抖動,終究按住。
繩線與欄桿的交接處,沒有奇跡!
“眼鏡”拼命繞線,來到天臺邊,小鳥在底下蕩悠,徒勞無力地拍著翅膀。收回的小鳥臟兮兮,翅膀上有羽毛不自然地翻起,嘴邊也有血漬!把坨R”輕輕撫摸,露出心疼的樣子。將小鳥放進籠子,小鳥也不像以前一樣蹦上橫杠,只是在底部默默趴著。
“眼鏡”精心照料著,小鳥一天天好起來。他試著放飛,小鳥依然沒有飛起,狀態(tài)似乎更糟?梢换氐交\子,它又蹦上跳下了。
他放下鳥籠,很快又提來一個,里面是翠鳥。翠鳥是屋子內(nèi)掛在它旁邊的那只,兩只鳥體形很像,雖然翠鳥個頭小很多,嘴巴又太長了點。
給翠鳥系好繩子,拋出,翠鳥靈活地飛起。望向籠子,里面的小鳥撲騰著翅膀,躍躍欲試。他將翠鳥栓在一邊,給另一只也系上繩子,眼前突然一黑,是翠鳥飛撲而來,狠狠啄下。驟然地劇痛讓他下意識捂住眉心,從指間的縫隙他看到小鳥振翅飛起。
繩子沒有系住,卻扯在它的爪間掙不開,小鳥已經(jīng)飛得很高很遠,還有繩線拖在天臺上!把坨R”要撲過去,翠鳥又是一擊,繩線脫離天臺,小鳥漸飛漸遠。
不知飛了多久,城市已在身后,眼前是片茂盛的樹林。啾啾!它穿梭其間,被樹枝纏住。啊,繩子還在腳上。
“唰——唰——”旁邊的石階傳來掃地聲,一個老頭揮著掃帚走來。
小鳥拼命撲騰,老人注意到動靜;小鳥掙脫不開,老人走過來;手快碰到時小鳥掙脫,卻徒然落地,一只腳不自然的扭曲著,翅膀上有醒目的血痕。老人捉住,眼神明亮。
老人捧著它來到木屋,將它安置在一個鋪滿枯葉的竹籃中。小鳥活動不能,哀啼不斷。老人露出微笑,將一些葉子的汁水?dāng)D在它身上,給它的腳系上樹枝。小鳥似乎連哀啼的力氣都沒有了。
過了一段時間,老人給小鳥拆掉樹枝。小鳥已經(jīng)習(xí)慣似的,滿屋子溜達,雖然姿勢有些奇怪,但它的腳確實能用了。翅膀依然沒好,拍騰著只作平衡作用。老人將小鳥抱回籃子便走向屋外。
老人離開門口的瞬間,小鳥猛然飛出。蹲在門外墻腳的老頭也許察覺到什么,回頭望了望,沒發(fā)現(xiàn)異常,繼續(xù)采摘治療用的葉子。
夕陽下,小鳥遠遠地飛去,堅定地飛去。風(fēng)餐露宿,日夜交替,它不停地往前飛,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片熟悉的林地。
林地被皚皚白雪覆蓋,樹是那樣粗壯,天是那樣湛藍,它的故鄉(xiāng)!它在林間飛舞,穿梭,許久,像是累了,動作慢下。它銜來一根枯枝飛向一棵大樹,細細安置下,又去銜來一根。
“嗡——”大樹顫栗,木屑紛飛如塵,迷失了它的眼。
“嘩——轟!”樹木迎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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