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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或許是天劫將近,近來我想了很多事。那些紛雜于記憶中的情感,終歸是沒能抹去。此刻天光微明,有一束陽光攏于我的掌心,我有些微怔。記憶中那一位青衣如墨的少年似于微光中漸漸明晰身形,連眉眼間的笑意都入木三分,我一瞬竟分不清真假。而那束陽光漸漸逝去,余溫還殘余在指尖,輕輕地纏繞我的心房,卻是只有微涼。
我想我是不幸的,卻又是萬幸的。在我修仙的千年歲月中,孑然一身,無可依靠,終是寂寥。那一年的碧荷連天,那一天的細雨綿綿,我遇見那一位青衣如墨的少年。此后悠長的歲月,他成了我的少年,藏于心角,未敢露分毫。我的少年,于萬千蓮花中走過,猶帶蓮香縷縷,那眉眼亦如竹清淡。他微勾起唇角,便是千萬個年華于我心尖。他笑著與我擦肩而過,有一把折扇墜地,拾起的瞬間,此緣無解。尋尋覓覓,人影重重,那一抹青衣卻難尋見。失落于我,終于識得。我的指尖撫過折扇上的一抹云煙,似初見,卻是難見。此于我,幸或不幸,難定。
又是一年桃花正盛,我走過漫漫長街,有一抹青衣闖入視線。指尖觸及折扇的微涼,我的少年,我們終于再見。我將折扇送還,他的眉眼一如初見,淺笑了一地春光,瀲滟。我的少年,千年的歲月于我指尖,不過一瞬;而你此刻的笑意些微,卻永生鐫刻于我心田。青衣如墨的少年,帶著未經(jīng)歷世事磨練的稚嫩,與我把酒共飲那棵桃樹下,酒香飄色,不知醉了誰的眼。我的少年呵,你說我白衣勝雪,不似凡間;可你不知,你的青衣如墨,亦如蓮清雅,我愿永生眷念。那棵桃樹的桃花零落于塵埃,我的少年你醉臥花海,那一抹青衣映著桃花妖嬈,我想此景已勝凡塵萬千。我與你的緣,自折扇起,卻落于無形間。這種不幸,卻是難以分辨。
那一位少年,終是與我相別。月光將夢點亮,他的笑帶著一抹苦澀的涼意,沁我心田。他說他將歸去,他說此去無期,勿再相念。他低眉間,那潛藏于眉宇間的愛意,我卻見得分明。我的少年,你縱不愿讓這份情纏于我身,可你怎知,我早已將你的眉眼刻入魂魄,永世不忘卻。歸去吧,青衣的少年,你的一切,我都愿成全。那一日月夜無光,你我舉杯共飲,相訣相別。此一別,卻是經(jīng)年,終成永別。我在初遇的小城,醉看浮光萬千,我聽說你已有如花美眷,我聽言你一生無難,縱有白霜將你的青絲覆蓋,縱有歲月將你的容顏改變,可我的少年,你于我心中,亙古不變。我舉杯飲下那壇我們曾經(jīng)共埋的酒,有煙氤氳了視線,我聽風說你已與世長別。那一盞酒落地,酒香猶似當年濃烈,我依舊一身白衣勝雪,容顏未變,而你,我的少年,你終是抵不過歲月的悠長,將曾經(jīng)的愛恨埋葬,就此不見,永世不見。
我的一生太過漫長,于蕓蕓眾生中不過只遇見了一位少年,他眉眼淺笑依稀,他一生無悲相陪,他于我不過生命中的片段而已,可我仍舊讓片刻成了牽掛一生的眷戀。眾生無,逝如燈滅,我的少年我終于再尋不見,我余下的歲月竟未再見一人似他如蓮。天命有常,修行無終點,數(shù)千年的光陰我在這小城蹉跎而過,天劫終現(xiàn)。雷光閃爍中,這一劫,我只它終會來臨,正如我聽聞我的少年逝去一般,一切皆有終點。金雷一點點將我籠罩,我期盼著這一瞬間,我終于可以再見我的少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如此而已。意識模糊間,那一抹青衣攜著蓮香再至我身旁,他站立于那顆昔年的桃樹下,折一枝桃花遞于我,眉宇間猶含笑意,猶似初見。我伸手接過,他卻轉身離去,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怔怔地立于花間,終是醒來于淚濕青葉。那一位青衣如墨的少年,我的少年,他終是沒有回來。星月依稀,此生倦。
我竟渡過了天劫,攜著更悠久的歲月,無處歸去,無人可依。我的少年啊,你的眉眼都已在滄海桑田中淡卻,可你別時眉宇間的愁緒愛戀,卻愈加明晰可見。這亙古的歲月,沒有你,我該如何度過?這于我的一生,便是不幸罷了。
曾經(jīng)的滄海而今都被巫山替換,那一座小城早已容顏改變。唯有那顆昔年的桃樹,猶似千年前你我共飲的瞬間。我仍醉臥花間,卻聽見有人呼喊我的名姓,抬眼間,一人笑如蓮花,仙氣籠罩,唇角猶含笑意。那一抹存于我回憶中的青衣,終是出現(xiàn)。癡望眉眼,我的少年,你將我擁入懷間,你說你歷盡千劫,終于成仙。你輕吻我發(fā)梢,于我定下永世相伴,唯有死別,不再生離。啊,我的少年,此刻暖玉生煙,珠有淚,勝卻世間萬千,我們十指相扣,一步步踏過永恒的歲月,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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