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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君愿與醉玲瓏
那一年,少年年方弱冠,正是別人鮮衣怒馬,恣意江湖的時候,他們在傾聽傳奇,也在創(chuàng)造
著屬于自己的傳奇
而他,和他的爹就這樣居住在那個飛雪漫天的山中,人們叫它,傲峰
少年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自從懵懂起,他便來到了這個叫做傲峰的地方,這上面只有3個人,他,他爹和那如同水中花鏡中月一般的人兒;
少年也不知道江湖是何等樣子,他只知道練劍,變強(qiáng),變強(qiáng)之后又如何呢?少年又迷茫起來;
似乎最清晰的事情只有一件,他叫冷醉,他爹叫冷霜城;
思考下來,這件事卻也變得模糊;
他爹不愛說話,而這傲峰之中,也只有那人會偶爾喚他名字,其余時刻,那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fēng)聲雪聲聲聲入耳;
久而久之,他對自己的名字,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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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巧合或許捉弄,那日他撿回了一個人;
是無心也是有意,每年上來傲峰的人不少,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上來后只會有一個結(jié)局,
就是變成死人……
而他,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訕訕的挖個坑給他們埋了。
人死之后如曝尸荒野,未免有些可憐……
他爹說他很無聊,他卻淡淡地回答:
“我只是希望,若有一天,躺著的人是我……也愿有個好人給我灑上三尺黃土,免收鷹抓兔撓之苦!
他爹沒說什么,卻也從此沒再說什么;
那一天,他看到地上那個黑黑的物事,便習(xí)慣性的準(zhǔn)備去埋了他,卻發(fā)現(xiàn),觸手之處身體還是柔軟的,還帶著些許的溫度;
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狂喜的,為何而喜卻說不上來,只道是對生命的崇敬;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他以為自己早已習(xí)慣孤獨,只是自以為的;
他醒了后,他知道了他撿來的這個人叫做蕭中劍•劍無人,有些奇怪的名字,卻只想著為了簡略叫他蕭中劍好了;
他遞給他酒,塞北狠辣的燒刀子,喝一口下去,便似那焚身烈火般,將周身的寒氣去個干干凈凈,熨平那五臟六腑;
他喝了一口,略微有些被嗆到,他笑了笑,他們那些地方來的人終究受不了那直斷直覺的滋味;
蕭中劍拿著酒,告訴他,他們原來喝的就是那江南的女兒紅蘇杭的花雕,柔柔蘇蘇,帶著那荷塘柳邊的一水兒柔情,在姑娘的吳儂軟語聲中,就著那三月細(xì)雨紛紛落一口飲下;
冷醉笑了,那一切不適合傲峰,這里只有那三尺淵冰千里素雪,風(fēng)里雪里來去的都是狠洌剛猛的勁,這里永遠(yuǎn)不會有梅子留酸,這里永遠(yuǎn)不會有聽雨樓臺,這里的只適合那燒刀子,二十斤的壇子八十斤的漢子,仰首抬腕一口喝下的豪情壯志;
這里的人不喝水,因為喝酒暖身,喝水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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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想要天之神器,他輸了,我依然帶他去見了那人;
爹問我:“劍要讓?女人也要讓?”
我怎知道,這白雪茫茫十二峰,一片的清明,一片的豪情,那里裝得下那千般愁緒萬般思,兒女情長相思淚;
讓他一讓又如何呢?
可是情一字錐心刺骨,我與他說:“莫讓她傷心!
他露出了受傷的表情,讓我想起第一次遇見他,也是這般孤寂的表情,讓人覺得好可憐,忍不住想照顧他;
可是我不懂,為何他此時還是這樣一副表情,仿佛被棄于天地之中,上夠不著天下摸不著地,欲訴無門,欲求無處;
“她只是指導(dǎo)我的恩師……”
他說著,讓我看了難過,我祭出劍:
“要不要我與你喂招?”
“求之不得”
只有劍,才是男兒真正的情人;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兒女情深十丈紅塵,莫不過奈何橋上一碗夢婆湯,只一仰脖便前川盡往,怎抵得上此時刀劍聲聲,琴簫合奏,萬丈豪情義氣生;
刀舞劍狂,蕭鳴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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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我們哪怕白發(fā)幡然,也可以在一起把酒言歡,卻怎知發(fā)未白,人士卻已不再……
她死了,我的夢,永遠(yuǎn)回到了夢中,殺她的人卻是他,號稱我最好的兄弟,我才知道天地晴朗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
這世界上的人,又太多殺人的理由,無非是理由,但是我只看到了那個結(jié)果;
我狠狠地丟了劍,拿起刀,若說劍是君子,我唯一重視的人怎會慘死劍下,若是這樣,我寧可從此大開大和,沒心沒肺;
我用刀指著他,第一次,我的手有些顫抖,這就是恨么?竟讓我覺得這天地有些不同,望眼四處,傲峰上凈是染血的紅;
他還是那時的表情,欲語還休欲語還休;
若是你敗了,請你離開這里……遠(yuǎn)遠(yuǎn)離開……
笑話!
刀動,身動,我才知道之前的灑脫都是騙人的,誰說豪情萬丈,終究不過兒女情長;
那一刻,我知道了背叛的痛;
刀舞,轉(zhuǎn)扶搖而上;
劍動,灑銀珠而落;
我敗了,徹徹底底干干凈凈,就好像我當(dāng)時的那一轉(zhuǎn)身一樣,不拖泥不帶水,雖然肋骨下的傷隱隱作痛,卻是一幅灑脫;
他突然從后抱住了我,沒有理由沒有預(yù)兆,只覺得那熱熱的眼淚猝不及防就從脖頸順著脊骨流了下來,就像爆發(fā)的熔巖燙炙著它流過的每一寸肌膚;
我動不了,最后的力氣也被用來維持那敗者的尊嚴(yán),我問他;
你哭什么?
你會相信我么?
他問著,我沒有回答;
他抱著我,手和肋骨緊緊相貼著,我感覺到了痛,血從傷口流了出來,竟和他的眼淚一般溫度,滾滾的淌下,染紅了衣襟;
我感覺到同樣的溫度從我的臉上,順著肌膚流到了心的位置,卻變得冰冷,仿佛被著傲峰的冰天雪地凍住一般,粘住了,便再也甩不開;
他和恨一起糾纏到了我的身上,似蛇似藤;
肌膚和肌膚的接觸,很冷,帶著一種潮濕,手指的尖端,粗糙的薄繭順著肋骨一泄而下,指紋沒有了意義,那一團(tuán)的圈圈圓圓只留下了顆粒的觸感,帶著力道,把人揉碎;
我問到了他的味道,我總以為,在傲峰這種地方,永遠(yuǎn)只會有著冰雪的味道,然而,話語間他的味道和他的眼神便一起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仿佛看著別人的事情一般,看著他在我身上的東西,笨拙的,卻又求取可憐一般得小心翼翼,他的舌順著我的耳廓向下,沿著弧線,傲峰那僅有的光線反射在他經(jīng)過的痕跡上,泛出了微微的光;
他的手指向下,向下,一路向下,帶著惶恐帶著不安;
我感覺到了冰冷,那冰冷進(jìn)入身體的時候我弓起了背,血從剛才的傷口流了出來,溫?zé)岬模樦眢w流了下來,與那一指冰冷膠合糾纏;
一點一點的裸露一點一點的接觸,我沒有反抗,我甚至沒有一絲的拒絕,我冷漠的看著一切,不知自己怎想;
我感覺到了我的背上,他的眼淚沾濕了皮膚,我聽到他喃喃自語般的對不起,卻又恍如隔世,正想是真是幻,便又被卷進(jìn)了漩渦,只一痛疼,手指便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臂膀;
情欲情欲,卻未何感;
我起了身,穿上了衣服,看到了那鮮血狼藉的床鋪,看到了他身上的指痕,和他眼中尚未干涸的淚;
我笑了,覺得諷刺,明明失身的人是我,為何是他一臉悲戚;
終究技不如人;
下了山,我對父親說:
我敗了,我要離開這里;
他說:
你早晚會贏的……
天知道,我現(xiàn)在只想離開這里,我只想討回他欠我的,無論什么;
于是當(dāng)山下那個血紅雙瞳的少年問我愿意去魔界么?
我想了想,欣然點頭;
我余下的,無非就是那絲恨,其他的,名聲還是正義,又與我何干呢?
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冷艷在我心里的影子竟越來越淡,我想起了那句話:愛和恨都是一種感情,只是愛,終不得長久,漸漸便忘記,唯有恨,才能糾纏徹骨,致死方休;
于是當(dāng)父親來找我的時候,我開始練那個劍譜,魔界的生活一下子仿佛就離我遠(yuǎn)去,細(xì)細(xì)想想,卻知自己從未生活在魔界過;
丟了刀,用了劍,我沒有一絲的不適應(yīng),我甚至懷疑起自己用刀的人生
我又生活在何處呢?傲峰?不,我開始懷疑這一點,難道活在這里就是生活了?
我竟然想不起一絲關(guān)于傲峰美麗的回憶,只記得恨,恨,恨;
那我是誰?我生活在何地何時?
我漸漸的也忘卻了,我只記得我恨那個人,那個人叫做蕭無人
但是我恨他什么?我也忘記了……
只是有時夜里,依稀記得有那么一個人,輕輕的疼惜的撫摸著我,他的眼淚流在了我的背上,欲語還休欲語還休;
于是,現(xiàn)實和夢境就這樣觥籌交錯的出現(xiàn),又這樣泯滅,直到我臨死,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一切終于到了頭;
我聽著我喊爹親的那個男人,得意地說著他的計謀,我突然有點可憐他,當(dāng)我生命里只剩下恨的時候,我一下子失去了很多……包括我自己……
我開始懷念起了很多,最后想起了那滴眼淚,那滴落在我脖子上的淚;
蕭無人的淚;
也許,一開始,我們都走錯了路……
想到這里,我感覺到我的眼角濕潤了,流下了那滴早該流下的淚……
那江南的女兒紅,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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