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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空山寺最近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原方丈普陀大師圓寂了,空出了一間房子,可是新搬進(jìn)去的卻不是新方丈,而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和尚。
是夜,住在普陀大師房間內(nèi)的小和尚慈仁做完了晚課,正在房間敲著木魚輕誦經(jīng)文,突然聽到房間里傳來一個細(xì)細(xì)的聲音。
“喂,你是誰?”
慈仁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有一個巴掌大的黑團(tuán),再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一只體型碩大的蜘蛛。
“是在你在和我說話嗎?”慈仁一邊問,一邊伸出手,企圖去摸它。
可那蜘蛛?yún)s好像害怕一般,嗞溜一下順著蛛絲爬了上去。
“喂,我說你這小和尚,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嘛!”那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這次似乎充滿了憤怒。
慈仁笑了,胖乎乎的臉看起來好像一個大蘋果。
“原來真的是你在講話呀!”
那蜘蛛見他沒有再要動手動腳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便又順著蛛絲滑了下來。
“你不怕我嗎?”
“不怕呀,”慈仁搖了搖小腦袋,“師傅說了,萬物皆有靈,你和我沒什么不同的。”
“師傅?”慈仁看到眼前的蜘蛛似乎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腦袋,“你師傅是誰?”
慈仁挺了挺胸膛,似乎這樣就能表現(xiàn)出他的驕傲。
“我的師傅是普陀方丈!”
那蜘蛛在蛛絲上換了個姿勢:“他呀,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呢——對了,這不是他的房間嗎?他人呢?”
慈仁一直閃亮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了。
“師傅已經(jīng)圓寂了!
那蜘蛛沒有說話,慈仁卻似乎聽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慈仁甩甩腦袋,將這些不好的情緒都拋諸腦后。
“前輩,你有名字嗎?”
“這個自然!敝┲牖卮鸬睾敛华q豫。
“前輩,我叫慈仁,你叫什么呀?”慈仁好奇地問。
“喜娘——因?yàn)槠胀幽切∽诱f我是喜蛛!蹦侵┲,也就是喜娘,她這樣答道。
“喜娘,那你多大了?”慈仁繼續(xù)問。
自從普陀那小子成為方丈,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和她聊過天了,喜娘已經(jīng)寂寞了很久了,所以此時她并不覺得慈仁煩,反而覺得他挺有趣的。
“今年不多不少,已經(jīng)八百年了。”
“哇,那么久啊!”慈仁驚嘆道,“那你豈不是已經(jīng)成精了?你能不能變成人類的模樣?”
出乎慈仁意料的是,喜娘卻搖了搖頭。
“雖然按我這年齡,我早就能化形了,可是卻一直都不可以真正化形,普陀說我命中有一劫,只有渡劫成功才能化形。”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劫?”
蛛絲輕輕晃了晃,慈仁不知道是因?yàn)轱L(fēng),還是因?yàn)橄材铩?br> “是情劫,普陀說我會為男人而死!
“這么嚴(yán)重?”慈仁嚇了一跳。
他還小,雖然不是很了解死亡的意義,卻明白人死了,就好像他師傅一樣,再也都見不到了。
蛛絲在慈仁的眼前晃呀晃,好像是在蕩秋千一樣。
“怕什么?”喜娘說的樂觀,“我不和男的接觸,又怎么會沾染上情?”
慈仁覺得哪里不太對,可他卻講不出來。
他鼓起嘴,不甘心地對她喊道,“這不公平,你活了那么多年,我才活了幾年?我根本就講不過你!”
喜娘樂了。
“你倒是有意思。這樣吧,什么時候你覺得自己能講過我,你再來跟我講話吧!”
就這樣,慈仁每天上完晚課后,都會和喜娘聊聊天,雖然每次都會敗下陣來,但總是樂此不疲。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過,慈仁從八歲變成十八歲,又從十八歲變成二十八歲。他日復(fù)一日地持續(xù)著這個秘密,連喜娘都覺得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
可是,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慈仁再也沒有和她聊過天。他甚至再也沒有踏進(jìn)喜娘所在的這間房間。
慈仁這是出什么事了嗎?
心急的喜娘透過墻頭的縫隙偷偷溜了出去。
大雄寶殿之上,喜娘壓低了身子趴在釋迦摩尼佛像的肩上,偷偷聽著下面兩個掃地僧的對話。
“你說,朝廷是個什么意思呢?總不能一直把我們囚禁在這里吧?”一個瘦高的僧人愁眉苦臉地說。
“我們被囚禁在這里倒不是什么問題,問題是慈仁方丈……只怕他的身子撐不了那么久了——聽說他昨夜又咯血了!”另一個僧人也是滿臉愁容。
聽到了慈仁的名字的喜娘不由伸長了身子。
“哎,你聽說了嗎?慈仁方丈私底下曾經(jīng)說了,除非咱們空山寺能燒起一把大火,不然他恐怕沒什么逃生的機(jī)會了!
“真的?”另一個僧人大吃一驚,隨即又皺起了臉,“那真是沒什么希望了,誰不知道我們空山寺建寺千年,連一場小火災(zāi)都沒有發(fā)生過!
“誰說不是呢……恐怕,慈仁方丈就是知道這一點(diǎn)才這么說的吧?”高瘦的僧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唉……”另一個和尚也嘆了一口氣,卻又強(qiáng)打精神,推了推自己的兄弟,“好了,出來不短了,趕緊回去吧,免得朝廷的人有意見了。”
兩人說完,齊齊對著大殿里的佛像一拜,然后離開了。
佛前蓮臺上的紅燭落下一滴淚,滴到冰涼的蓮臺上,發(fā)出“呲——”的一聲。
喜娘好像被那個聲音驚醒了一遍,身體突然一震。
“唉……”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回蕩,“普陀啊,今日我才算明白,為何當(dāng)年你會說我太天真……”
……
大雄寶殿正中央的位置,慢悠悠地垂下一個黑色的球狀物體,在紅燭臺的上方停了一會兒,突然急速下降,直接落在了紅燭的上面——
嗞嗞——劈了啪啦——嗞——
那黑色的球狀物體掙扎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然而那貪婪的紅燭卻好像沒吃飽一樣,順著細(xì)細(xì)的蛛絲一路往上爬,直到碰到大殿上木制的房梁……
一場大火悄然而至。
然而,一個美好的生命卻再也沒有機(jī)會看到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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