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就不告訴你
就不告訴你
老王就是這么個人,寬以待已,嚴于律人。他自己并非冰清玉潔,可李小玉剛被逮到一次,他就不干了,雖然不那么理直氣壯,但老王有殺手锏呀:今天這事你要說不清楚,只有一條道可走,離婚!
老王憑的什么就這么霸氣側露,牛氣沖天呢?老王有本事呀!當初在國企的時候,老王就是單位炙手可熱的人物。老王單位是搞建筑的,老王分管市場營銷這塊工作,說白了主要工作就是找活。老王手里有一把好牌,他稱之為人脈,從招標信息的收集,到單位參與投標,再到召集其他施工單位圍標,以及施工過程中遇到各種麻煩,老王需要哪張牌,就抽哪張牌。公司管理費用的招待費一項,老王報銷的“會議費”就占了多一半。有在山莊泡溫泉的,有在豪華會所高級宴請的,有在郊外打高爾夫球的,有在跑馬場騎馬的。其他諸如桑拿,k歌,捏腳……,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他們單位的工程,有一半是憑老王的本事戧到手的。單位也沒虧待老王,給了不小的官職,在某高檔社區(qū)給領導層買的樓房里,分了老王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大三居。
看房那天,李小玉興奮地在空曠的大房子里旋起了華爾茲,出了前臥進后臥,出了廁所進廚房,又拉著架勢在寬大的客廳里趟了一個完整的探戈花步。老王找了個從他手里接過分包工程的包工頭,用很低的價格,實實在在的材料把房子做了裝修。房子裝修好后,李小玉請娘家媽、哥嫂、姐妹、侄子外甥到飯店猛撮一頓,然后浩浩蕩蕩開到新居來給她家暖房。
新房客廳南面是寬大的陽臺,三面玻璃一通到底,陽臺上擺了插著棕棒的大葉綠蘿,葉子油油的、閃閃發(fā)亮,綠蓬蓬的萬年青葉子層層疊疊,米蘭黃燦燦的開得正旺,滿屋都是濃郁的香氣。最多的還是黃金葛、蘆薈,三個臥室的飄窗都擺了幾盆,用來吸收殘余的甲醛。前后兩間臥室各擺了二米長、一米八寬的大木床,都配了實木衣柜,他們夫妻住帶衛(wèi)生間的陽面臥室,床和衣柜都是淺咖色的,兒子住背陰間,床和衣柜選了乳白色的,另一衛(wèi)生間挨在兒子臥室的南側,由兒子專用。和兒子臥室對門的另一背陰間做了書房,靠西側墻支了架老板臺,擺上液晶顯示器的臺式電腦,靠東側墻架了張實木單人床,二米長、一米二寬,放了加厚的彈簧床墊,以備不時之需,床腳后靠墻放了一架一米寬、一人多高的的書柜,里面雜七雜八地放著老王的資治通鑒、厚黑學、三十六計,李小玉的簡愛、荊棘鳥、康素愛蘿以及四大名著等書籍,空余處擺了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吃麥當勞帶回的機器貓、皮卡丘,還有幾個全家去海南玩時帶回來的大海螺。
剛搬到新房時,李小玉就象回到了初戀,臉上的喜悅收都收不住。擦一擦六十四寸的液晶大彩電,調(diào)一調(diào)五百五十升鉛灰色拉絲工藝對開門的大冰箱,給新買的加厚彈簧床墊套上淺黃色繡花床笠,再給兩間臥室金不換的實木地板打上地板蠟。最后把吸頂水晶燈上鴿子蛋大小的刻面人造水晶珠,一顆一顆小心摘下,放進水盆里加了洗滌靈,用新的小方毛巾挨個搓洗,直至把落了灰的水晶珠洗得發(fā)出卜凌卜凌的光芒,再用新毛巾擦干,一顆一顆地掛回。干累了,就在布藝沙發(fā)上躺一會,頭枕在厚實的坡型扶手上,手里捏著水晶燈的遙控器,按D鍵,最里圈的燈亮,按B鍵,中間一圈燈亮,按A鍵最外層燈亮,再打開房頂四周的LED燈,真是燈火通明,婉如置身銀河一般。李小玉有點飄,有一次老王帶她去一個五星級酒店,陪一位老總的夫人,進了酒店也是這種亮晃晃的感覺,她當時就覺得象一腳踏進了仙境,恍恍惚惚、暈頭轉(zhuǎn)向的,倒讓人家老總夫人招呼了一個晚上。
李小玉覺得自家的日子已經(jīng)很舒心了,她們家姐幾個加一個兄弟,沒有一家條件趕得上她的。不過人家老王可不這么想,老王見多識廣,思想活絡。在給國企干活的時候,他就揣了個心眼,把工程的承包、材料的采購、大型機械的租賃、單項工程的分包等一系列程序都摸個門兒清,通過公款招待,結交了一大把攥著工程項目的老總。當他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水到渠成地拉了一竿子人馬,從單位離了職,并帶走了一干單位的主力。哥幾個攢了股份,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第一單生意靠一個鐵硬的哥們兒老總,從承包單位接了一個國家投資的分包項目,拿了予撥工程款,并按時收回了各期結算的款項,不用貸款,順順利利地掘到了第一桶金。
老王憑著廣博的人脈,憑著對工程施工多年的管理經(jīng)驗,把他們的股份公司做得風聲水起。隨著承包項目的增多,招兵買馬也成了日常工作的一個項目。招聘中老王發(fā)現(xiàn),應聘的外地人員不在少數(shù),他們多半只身在北京打工,工資要求比北京人低,且能長住工地,工期緊時可以派他們多盯夜班。員工宿舍大多是搭在工地邊上的活動板房,成本不高,頂多多跑些電費。
老王盯了一個新開工的大型房地產(chǎn)項目,招了一個云南籍工程師,由于還缺人手,這個工程師就呼朋喚友,找了一幫他的同學和老鄉(xiāng)。其中一個女工程師,名叫呂茶花,是負責電力施工方面的,工地人平時就叫她“管電的”。呂茶花三十大幾歲,生的白白凈凈的,高鼻梁,嘴巴小巧,說話不急不緩、做事穩(wěn)當妥貼。更難得的是,呂茶花有一顆扶危濟困的博愛之心,哪個同事掉了扣子她幫著釘上,哪個同事毛衣脫線了,她幫著扦上,下雨了,她及時幫大家收晾在外面的衣服被褥,辦公室的熱水總是她早早地從鍋爐房打回來。由于她的熱心細致,項目經(jīng)理黃凱就把生活管理這塊工作也交給了她。
老王作為公司的老總,只分管了這一個比較大的項目,具體工作有項目經(jīng)理黃凱盯著,老王一周下來一兩次,召集項目部人員開個會,了解一下工程進度,聽下屬匯報一下施工中面臨的困難。大的問題由公司層領導出面與甲方協(xié)商解決。
工地給老王單獨安排了一個大房間,雖然是活動板房,但室內(nèi)有立式空調(diào),舒適的三人座仿皮沙發(fā)、寬大的老板臺、高背厚實的大轉(zhuǎn)椅、落地帶冷熱的飲水機。房門這邊靠墻排了兩個一人多高的文件柜,房間里側靠墻角搭了一架鐵桿床架的單人床。床外側高處拉了粗鉛絲,鉛絲上掛了深褐色金絲絨的遮陽簾。老王每次下工地之前會提前通知項目經(jīng)理,以保證碰頭時相關人員能到齊。
老王最近有點不由自主地就想往這個工地跑。每次進了辦公室,房間都打掃得干干凈凈的,老板臺面纖塵不染,粗糙的水泥地面是灑了水清掃的,屋里彌漫著清新的濕土氣味,老板臺上帶蓋的白瓷杯已經(jīng)放好了一杯底的綠茶。沙發(fā)前的茶幾側面,放著兩個打滿開水的暖水瓶。由于老王不常來工地,飲水機里的水放得陳了,老王就吩咐黃凱,以后他來工地,喝鍋爐房打來的開水就行。
上午是忙忙亂亂的碰頭會,下屬們走后,老王和黃凱還要接待早已等在外面的包工頭,要解決的問題一大堆:民工住宿問題、民工吃飯問題、給民工上保險問題、結算工程款、租賃費等等問題。
打發(fā)完了包工頭,一般就到了中午,老王的午飯經(jīng)常是包工頭請在外面吃的。包工頭在附近小館子找個包間,一邊灌老王酒,一邊繼續(xù)磨上午沒有達成的意向。
午飯后,老王會回辦公室睡會兒午覺,他脫了鞋,合衣躺下,拉開套了藍白方格被罩的踏花被蓋在身上。被子蓬松松的,一股暖熏熏的棉花味兒,老王知道這一定是管生活的呂茶花昨天幫他曬了被子。呂茶花真是個好同志,專職工作做的好,驗收時,她管的電力施工方面從來沒出過問題。項目部員工的生活方面也讓大家很是滿意,為了給員工解決午餐問題,她跑了很多家餐館,最后選了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飯店,每天中午飯店把午餐送到工地,除了盒飯,還有大桶的西紅柿雞蛋湯,或是豆?jié){、綠豆湯等。呂茶花不但工作干得好,人也長得漂亮,潔白細膩的皮膚,溫柔隨和的性格,好一朵彩云之南的白茶花呀,聞一聞,啊,沁人心脾。只是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同志,怎么就離了婚了呢?老王想著想著,就伴著工地傳來的低沉的隆隆振動聲,漸漸地進入了夢香。
由于呂茶花的出色表現(xiàn),老王提拔她當了項目副經(jīng)理,聯(lián)系和接觸的機會更多了。偶爾晚宴招待女賓客,呂茶花就代替了李小玉,尤其是春節(jié)前招待活動密集時,老王新購的奧迪副駕,就成了呂茶花的專座。
一天,老王和呂茶花陪客人去九華山莊泡溫泉,老王先下了池子。一會兒功夫,換了泳裝的呂茶花沿著甬道向老王這邊走了過來。呂茶花穿了寶石藍的分體泳裝,泳衣的用料很是簡約,大堂頂上明亮的燈光,透過氤氳繚繞的薄霧籠在她那膚如白雪的玉體上,艷麗的寶石藍泳衣兜勒著的半露的白花花的ru房,伴隨著呂茶花輕盈的腳步,忽悠忽悠地輕輕搖漾著。老王看著由遠及近向他走來的呂茶花,恍忽如巫山神女下凡: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當呂茶花的一條玉腿伸進湯池的時候,楚襄王已經(jīng)坐在水下臺階上支起了帳篷。
當天晚餐時,老王陪客人喝得半醉,呂茶花送老王進賓館房間休息。她把老王扶到床上,俯身給老王掖枕頭,老王嗅到呂茶花胸部散發(fā)著淡淡的茉莉花香,那對半露的雙乳,幾乎落在老王的嘴上。
從那兒以后,李小玉徹底守了活寡,連原來一年半載一次的偶爾為之,也完全取消了。
直到呂茶花提出要和老王結婚的要求,老王才從溫柔鄉(xiāng)中猛然驚醒。老王可從沒動過和李小玉離婚的念頭,他家里還有兒子,離了婚兒子怎么?再說李小玉和兒子關系極其親密,兒子今年十五歲,已經(jīng)長得五大三粗的,自己將來要和別的女人生活,兒子是不會放過他。呂茶花在云南老家也有個兒子,如果和她結了婚,她一定會把心心念念牽掛著的兒子接到北京,將來她兒子上大學、結婚又是一大筆的開銷,老王可沒那么傻。
沒過幾天,老王把這個工地交給公司另一個副總,躲開了呂茶花的糾纏。
呂茶花覺得吃了虧。她覺得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老王都是在利用她,她盡心竭力地跟著老王跑項目,宴請時一次次替老王灌下高度數(shù)白酒,細致入微地照料老王的生活,給老王洗內(nèi)褲、洗襪子,怎么最后就象破抹布一樣被老王撇下了。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她開始瘋狂地給老王打電話、發(fā)短信,在□□上杜鵑啼血般地給老王留言,追憶她和老王曾經(jīng)的甜蜜時光,述說她對老王錐心的思念,描繪她嫁給老王后兩人在一起生活的壯美藍圖。
可無論呂茶花怎樣乞求,如何哀嚎,老王就是不回任何消息。老王就象消散了的輕煙,呂茶花用再密的網(wǎng)子也撈不到老王半點消息。逼急了的呂茶花用了最狠的一招,給李小玉發(fā)了短信,把她和老王在賓館開房,老王給她租了一居室,老王給她買了金鏈通通告訴了李小玉。短信發(fā)出后,呂茶花從項目部辭了職,含著滿眼的委屈,滿心的怨痛,踏上了在京尋找下一份工作的征程。
李小玉是在下班回家的地鐵上接到短信的,當時她正在一排座位邊上,靠著車廂站著。聽到短信鈴聲響,從深藍色pu挎包里掏出手機。呂茶花的短信很長,李小玉剛看幾句,心臟就狂跳起來,全身血液不斷上涌,整個臉也燒了起來。等她看完短信,已經(jīng)渾身癱軟,幾乎站不住了。列車不知到了哪站停下時,她踉蹌著擠出車廂,扶著站內(nèi)的大圓柱,雙手哆嗦著從挎包里摸出速效救心丸,倒出十幾粒含在嘴里。她看斜對面有一排塑料椅,慢慢走過去坐下,她覺得身下的椅子都在隨著心臟狂跳的節(jié)奏彈動著。不會死吧,不行叫救護車吧。李小玉做了幾次深呼吸,約莫十幾分鐘后,心跳稍緩,但依然咚咚咚跳得厲害,腦袋里也轟轟亂響,太陽穴發(fā)漲。她揉百慧穴、太陽穴、掐合谷穴,不管對不對癥,掐了會覺得舒服些。
李小玉呆呆地坐在塑料椅上,列車一趟一趟從她前面隆隆駛過,人群在她面前穿棱般地走過來走過去,一撥一撥的人被駛入的地鐵帶走了,一撥一撥的人流又涌了進來。她閉著眼,短信的內(nèi)容一遍又一遍地轟炸著她的大腦,趕也趕不走。老王的事她早有預料,為什么一旦坐實,她還是那么無法承受呢?是遭遇背叛的屈辱?是對家庭可能發(fā)生裂變的恐懼?還是這突降的橫禍讓她受到極大的驚嚇?應該是兼而有之吧。呂茶花的短信真是一記重創(chuàng),李小玉第一次有了瀕死的體驗。半小時后,李小玉又含了幾粒速效救心丸,見站內(nèi)人流漸漸稀少,便上了回程地鐵。
如何處理這件事,李小玉考慮了一個晚上。她把各種處理方法可能帶來的后果都分析了一下。她要辜負呂茶花同志的期望了。李小玉什么也沒做,只把短信轉(zhuǎn)發(fā)給了老王。
李小玉能冷靜地面對這一惡性事件,足見她的修煉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李小玉的單位也是搞建筑的公司,她一直在公司的行政部門工作,后來當了行政科長。她對建筑單位在承包、分包、材料購置、設備租賃、討要工程款、發(fā)放分包工程款等一系列過程中所要做的功課都十分清楚。她有時覺得:這個行業(yè)怎么就跟個大染缸似的,再干凈的男人一旦被安排在了某個職位,就會被迅速地拉下臟水。
老王在國企時,經(jīng)常陪人或被人陪出席各種宴請、出入桑拿房、賓館。有時聽單位人聊起這種地方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李小玉的心就突突突地亂跳。
有一次,老王帶她和兒子去海南旅游,剛住進賓館,客房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李小玉接的電話,一個女的說她打錯了。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一個男人問李小玉需要服務嗎?李小玉不明白,老王說,別理他,是個鴨。李小玉明白了,上一個電話是只雞。導游叮囑他們,不能對賓館、餐館的服務員叫小姐,要叫小妹。否則要挨罵。
所以,李小玉對老王長期在外應酬一直就很不放心。好在國企還是有些約束,這些年也沒發(fā)現(xiàn)老王有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經(jīng)常不回家。但自從離開了國企,成立了股份公司,老王一下就飄出了自己的視線,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因醉酒被別人開車送回家來嘔吐的。
李小玉看老王確實辛苦,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到時常生出些愧疚。家里的一切都是老王掙來的,自己單位不景氣,拿著仨瓜倆棗的工資,將夠一家人維持溫飽的。物業(yè)費、地下車場停車費、暖氣費這三項大的支出,每年加起來就有一萬五千元錢,攤在各月就是一千三百多元,占了李小玉月工資的三分之一強。更別提養(yǎng)車的費用、水電煤氣費、兒子的耐克和李小玉阿瑪尼的花費。李小玉有兩只阿瑪尼女包,是為跟老王陪老總夫人買的,一只酒紅色的中包,冬天時帶,一只淺灰色的小包,夏天帶。平時出門她就背二三百元的啄木鳥或POLO。
開始,李小玉也經(jīng)常旁敲側擊地問老王,整宿不回家住哪兒了?并說外面的飯菜不干凈,油大、農(nóng)藥殘留、地溝油什么的。老王何等聰明,早聽出李小玉的弦外之音。開始懶得理她,后來問急了便一聲怒吼,一只杯子扔到墻上摔得粉碎。說你這是關心我嗎?少來這套假惺惺的,老子在外拼死拼活的,是在給家給兒子掙房子掙車錢,我他媽還想在家呆著呢,你出去奔去呀,你有這本事嗎?裝他媽什么孫子呀!李小玉沉默了,以后老王回與不回,李小玉再也沒問過什么。有時李小玉也檢討自己:人家在外面那么忙,喝得膽汁都吐出來了,自己在家舒舒服服的,還醋意橫生,盤五問六的。是不是真象老王說她的那樣:就他媽閑的?
但老王長期有家不回,李小玉還是感到深深的憂慮。一個剛過五十,正值春秋鼎盛年紀的男人,身邊長期圍著各色女性,經(jīng)常出入灰色場所,他有多大的定力,一年到頭不碰女人?憑著女人的直覺,李小玉還是能斷定:老王在外有自己的生活。只是她不想追究,她知道捅破窗戶紙的后果。亦或說她在麻痹自己,即使有不好的結果也不要讓她知道,刀子沒扎到肉上,就感覺不到疼痛。
老王自己明白,他的怒吼實際上是虛張聲勢,是一種掩飾,那個被他摔碎杯子是無辜的,但是他需要這么個道具,好讓李小玉給他永遠閉嘴。自己的那些事如何能對人道,那種環(huán)境、那種挑逗、那種對感官和身體的強烈刺激,哪個男人能抵御得了,接下來的事情一定是勢在必行的。這些年,老王在那種地方耳濡目染,看別人做的多了,看身邊人做的多了,便身不由己、由淺入深地陷入了這種混亂的生活,原來那點原始的羞恥感也在這魅影幢幢、紅燈綠酒的浸染中漸漸地消失殆盡了。老王甚至覺得自己以往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錯誤的,這個世界就應該是這樣的,追求本真、追求快樂、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自在地生活。守著山珍海味不吃而去啃咸菜棒兒,那不是大傻冒嗎?
所以,呂茶花也真是不知好歹,癡心妄想地要嫁給老王。退一步講,老王要真想離了李小玉再娶,還真輪不上她,有的是年輕漂亮學歷高的未婚女性愿意嫁給老王。只是老王沒有那么傻,他知道自己的年齡,知道再娶后面臨的風險,再說李小玉已不再過問他在外面的事情,他何必冒那傻氣,丟了兒子丟了家,弄個女人來分他的財產(chǎn)。所以離開呂茶花也是早晚的事。
而老王家里的咸菜棒兒,除了白天在單位管些吃喝拉撒、帶環(huán)生娃,下班回家就只有開著電視、躺在沙發(fā)上按水晶燈遙控器的份了。李小玉只要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讓不管什么節(jié)目的聲音填塞她的大腦,否則,對著空蕩蕩的家,她的腦子會胡思亂想。
未來家庭生活的不確定,讓李小玉的思想經(jīng)常陷入迷茫和混亂,只要進了家,各種想法就會不斷地沖擊她的大腦,丈夫在外的各種可能也會不停地在她眼前展現(xiàn)。所以,她要用電視里的聲音,驅(qū)除那些不斷煩擾著她的已知和未知。
簡單地吃口飯后,給住校的兒子發(fā)個飛吻的短信,囑咐兒子天冷了,注意多加衣服,別凍感冒了。沒什么事可做了,就躺在沙發(fā)上,舉著水晶燈遙控器:D鍵,里圈燈亮;B鍵,中圈燈亮;A鍵,外圈燈亮;C鍵,燈全滅了,接著再來,D鍵,B鍵,A鍵……
李小玉考慮過自己的婚姻:老王長期不回家,在外面有女人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他和外面的女人會到什么程度了?情人?包養(yǎng)?還是同居最終他會提出離婚嗎他愿意離婚嗎?有時她甚至會想到:老王會不會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如果真的有了,這段婚姻她還扛得住嗎?
在這種不死不活的婚姻的浸淫中,李小玉甚至覺得自己已經(jīng)百毒不侵了,最壞的結果還能怎樣呢?這婚離與不離還有什么區(qū)別嗎?但李小玉也不想離婚,她妹妹在她抱怨老王時也曾勸她:你要財沒財,要色沒色,離了老王你還想找個比他好的?李小玉苦笑,離了就自己過了。這些年自己身邊人的婚姻,有幾個是恩愛的,有幾個不鬧出點事的。她一個姐們兒的丈夫,說工程賠了,外面人追債,很有良心地留給老婆和女兒一套房子,辦了離婚手續(xù),從此就人間蒸發(fā)了。后來姐們兒聽說她丈夫外面早就有了人,還生了兒子,使了手段跟她離了婚,帶走大部分財產(chǎn)。跟她離婚沒多久就再婚了。
李小玉在行政部門工作,管的就是職工的婚喪嫁娶、吃穿住行,這種離婚的真實故事,要想聽,每天都能聽來一個。
時間長了,李小玉得了心慌心悸的毛病。她準備了速效救心丸隨身帶著,心慌心跳得厲害時就含上幾粒。接到呂茶花短信時,李小玉是心跳得最厲害的一次,好在吃藥后還是給壓下去了。以后得準備硝酸甘油了,不知道后面還有什么更大的打擊在等著她,李小玉想。
接到短信的第二天,李小玉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短信轉(zhuǎn)發(fā)給老王后,李小玉沒收到任何回復。此后的兩個月,老王也沒有任何消息。
快過年了,老王終于回來了,是往家里送東西的。李小玉客氣地把老王迎進家里,幫他把帶回的茅臺、黑牌威士忌、整桶的普爾,一箱瓶裝油雞樅,還有成包成袋的臘肉、板鴨、干果食品等等先堆在餐廳的一角。
老王進門時,李小玉說了聲:“回來了”,
老王嗯了一聲算回答。
老王到兒子的衛(wèi)生間里洗了洗臉,出來說:昨天一宿沒睡,我先睡個覺。李小玉說那你先休息去吧。老王拿起隨身帶的水瓶,在飲水機上接了熱水,拎著他的皮包進了后間書房。
老王在書房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他也沒躲著李小玉,七點鐘就起了床。李小玉用電壓力鍋壓了棒渣粥,到樓下早點鋪買了芝麻火燒,回來時老王已坐在沙發(fā)上看早間體育報道了。李小玉把袋里的辣椒油海白菜倒入盤中,從冰箱里拿出冷凍的香椿嫩葉在開水里焯了一下,又過遍涼水,凍過的香椿恢復了些鮮綠,她把香椿洗凈切碎放進大碗,從老王昨天帶回的雞蛋箱里掏出兩個綠殼雞蛋,磕進盛香椿的碗里。李小平看著兩個鮮艷橙黃的大蛋黃,掃了一眼喝茶看電視的老王,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家真要完蛋了?
李小玉從昨天晚上就想跟老王談談,她不是想問呂茶花的事,讓老王難堪就等于老虎頭上拍蒼蠅,自取滅亡。李小玉都想好了,用中性的語言、平和的語氣問老王:你有什么打算嗎?她又接著想象:老王會怎么回答呢?是一言不發(fā)?還是暴跳如雷?還是憤然摔門而去?李小玉沒見老王心平氣和過,所以想象不出來。一次老王拿回證件照上用的照片,李小玉看了說:怎么滿臉殺氣的,眉毛擰著,眼睛瞪著、嘴角撇著,怎么看也不像良善之輩。老王說她胡說八道,他們老王家祖宗八代都是安善良民。李小玉說:難怪人家說,過了四十歲,就得對自己的長相負責任了。
最終李小玉還是什么也沒問,她比平時上班早十分鐘出了家門。
春節(jié)前,老王忙得不亦樂乎。他在公司簽發(fā)了兩張支票,一張三萬元辦超市購物卡,一張兩萬元辦加油卡。這些卡要在春前節(jié)送到各路人脈的手里。一些重要的關系,還要安排宴請或游樂活動。
兒子雖然放假了,但他沒時間理李小玉,一大堆的游戲在等著他升級呢。深夜十二點了,兒子仍在地下城勇士里激戰(zhàn)正酣。不管如何,兒子回家后家里有了動靜,李小玉時不時地到兒子房間問:兒子吃個橙子吧,兒子喝點水吧。兒子用耳機把耳朵扣的嚴嚴實實的,手指在鍵盤上嗒嗒嗒嗒敲得正歡,哪有心思支應她。
春節(jié)過后,老王的公司掛靠了一個有特級資質(zhì)的建筑集團,在四川接了一個大型項目中的幾個樓盤,回家后帶了些東西,跟李小玉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四川。
清明節(jié),老王回了趟北京,帶著他兒子回他母親家,給他去世的父親上墳磕頭燒紙錢。李小玉說她單位有安排,就不跟他們回去了。老王也沒堅持。其實,李小玉只是想試試老王的態(tài)度,看他會不會堅持讓自己回去,畢竟祭祖的事情還是應該全家到齊的。見老王也沒堅持,李小玉的心就有些涼了。對于老王來說,給父親上墳是很重要的事,每年都是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回老家,到自留地他父親的墳前祭拜。莫非老王真的有自己的打算了?
每年十一前,李小玉的單位都會組織員工秋游,今年去的是靈山。沒想到靈山比北京冷得多,大家都沒多帶衣服,回來后,很多員工都凍感冒了。李小玉這次感冒很嚴重,休了病假躺在床上,心臟卜卜卜跳得厲害。樓上人家可能有小孩,頭頂上的天花板骨碌骨碌響個不停。李小玉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做的夢,已經(jīng)去世幾年的父親說他得的不是肺癌,是醫(yī)院誤診了。李小玉想,是不是父親要帶我走了?我要死了有人管嗎?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個屋里,將來房子留給兒子多不吉利。
好在只發(fā)了一天高燒,吃了康泰克、板藍根,第二天就退燒了,只是仍然渾身酸痛、腦袋發(fā)懵。李小玉想,馬上就十一了,正是行政科忙的時候,前幾天去平谷看好了一家富士果園,去的幾個人都嘗了,比超市賣的甜出不是一星半點,而且他們可以派員工自己去采摘,到時候一定挑又大又紅的摘。
李小玉準備再休息兩天,十一前一定回單位上班。
老王清明節(jié)過后就回了四川工地,中間回沒回來李小玉也說不準。他們公司本部在北京,在京時老王就長期不回家,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兒。所以即使老王回京后不回家他也有地兒住。李小玉也打定主意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是什么結果,到時候總得面對。就拿沒離婚的日子當成離了婚過吧。至少兒子不能算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十一前,老王還真回來了,四川工程開工后資金還沒到位,北京的施工隊伍在那邊辦理貸款手續(xù)繁雜,非常麻煩。他想回京后,從別的工程調(diào)配一些資金先用到四川的工程上。
下午三點,飛機在北京機場落了地,他打了輛出租車,想先回家找條被子。在那邊呆過兩年的北京同事告訴他,四川冬天很冷,屋里又沒暖氣,得準備些厚點的被褥。他去了成都春熙路一家大型超市,售貨員問要幾斤的、多大尺寸的、要含絨量多少的、要鴨絨的還是鵝絨的,對這些老王基本弱智,他記得家里還有富裕的羽絨被,又輕又暖,帶著也方便,想了想還是回家拿吧。
出租車開進小區(qū),繞過一道水景,過了方木欄桿的石橋,往左轉(zhuǎn)個彎,停在他家樓下單元門前。老王看了看表,四點鐘。他想這鐘點李小玉還沒下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那條被子。如果找不到就隨便抄一條吧,反正李小玉就喜歡買這些東西,讓她再去買好了。
老王出電梯折進東邊單元,樓道里燈是亮的。恰好有人從里往外走,老王隔十米遠就看到那人扎眼的紅領帶,老王覺得真俗,灰西裝配深藍色的領帶才最沉穩(wěn)最莊重。那人和老王錯肩走出了單元。老王往自家門看時,見草綠色的防盜門正慢慢合上,還離著幾米遠聽到門咔嗒一聲關上了。家里有人?李小玉在家?剛才那個灰西裝是從自家出來的?老王腦中迅速做出判斷。老王沒掏鑰匙,敲了敲門,果然是李小玉開的門。
李小玉見老王黑著臉,不愿招惹他,說了聲“回來了”,就進了廚房。
老王放下皮包坐在沙發(fā)上,趁拉開茶幾抽屜拿茶葉的功夫,往茶幾上掃了幾眼,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跡象。他又端著杯子到餐廳的飲水機前接熱水,邊接水邊往廚房里觀察李小玉的動靜。李小玉穿著小碎花的居家服,長袖上衣,下身是長褲,腳上麻底布面的拖鞋,正從一個紙箱里掏出蘋果往冰箱里放。老王說:幫我把那條富裕的羽絨被找出來,我?guī)Щ厮拇ㄓ谩?br> 李小玉放完蘋果,到前面臥室的衣柜里找那條被子。老王也跟了進去,見床上堆著鋪開的被子,老王的臉更陰沉了。
“家里來人了?”老王問。
“啊”,李小玉拉長了拼音a的聲調(diào),未置可否,然后又“啊”了一聲,是陽平的二聲,表示沒聽明白。
“剛才從家里出去的男的是誰?”
李小玉低著頭什么也沒說,把羽絨被抱到床上準備重新折疊一下。
老王把開著的柜門啪的一聲狠狠拽上,怒吼著問道:“那個男的干嗎來了?”
李小玉腿前側貼著床站著,雙手按在被子上,眼睛望著窗戶,依然一言不發(fā)。
老王從李小玉的后背猛推了一把,罵道:“你他媽聾了!”
李小玉上半身一下?lián)涞搅舜采稀?br> 片刻,李小玉站了起來,轉(zhuǎn)身面對著老王。老王后退了一步,但他在李小玉的臉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憤怒,李小玉的表情很平靜,她盯著老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對老王說:
“你有什么資格管我?”
“你早就沒有權力管我了,這個權力是你自己放棄的。”
“你做過的,我都能做,許你做初一,就許我做十五!
老王咚咚錘著柜門吼道:“這房子是我的,要找小白臉,你他媽滾出去找!
李小玉回道:“房子是誰的你我說了都不算,法院判是誰的才是誰的!
“你他媽臟了我的房子!”老王嘶吼聲都帶了些哭音。李小玉看形勢不妙,抬腳向臥室門走去。老王一把薅住李小玉的上衣,從后面揪住她的頭發(fā),把她的臉向門框上撞去,接著又把她掄到床邊,李小玉一下摔跪在地上,老王上前左手從后面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臉按在床上,掄開右掌在她腦后啪啪啪左右開弓不停地煽著,邊煽邊狠狠地吼罵道:
“你他媽的不想活了”,
“你他媽的找死!”
李小玉展著雙臂,抓住床邊,拼命左突右掙,想掙脫老王按在她脖子上的左手。
老王停下手,拎起李小玉的衣后領,把她狠狠地向臥室門口推去,“你他媽現(xiàn)在就給我滾!”
李小玉趔趄了幾步,雙手撐在對面客廳的墻上。老王沒有追出來,他把臥室的門從里面嘭的一聲砸上。
李小玉并沒有跑,扶著墻喘息了一會兒,摸進了兒子用的衛(wèi)生間。
她在昏暗中站了一會兒,摸著臉上粘呼呼的,打開燈一照鏡子,見自己滿臉是血。她沒多考慮,走出衛(wèi)生間,到餐廳的餐桌上拿了手機,躲在廚房最里面,播打了110。
老王接受完警察的訊問,當天晚上就回了公司總部,羽絨被也沒帶走。他在總部找了間宿舍將就了一宿。老王一晚上也沒怎么睡著?匆娎钚∮駶M臉的血,他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躺在床上他把下午的事又重新捋了一遍,那個男人很年輕,白白凈凈的,是李小玉喜歡的類型,因為李小玉喜歡費玉清。李小玉曾經(jīng)指責過老王,說他粗魯、沒修養(yǎng),四年大學也沒讓他脫胎換骨。老王一句話就把李小玉撅回去了:有本事你找那有修養(yǎng)的去呀。那個灰西裝到底跟李小玉什么關系?李小玉不上班就是約了那個男的?床上的被子是打開的,他們倆在床上做事了?他媽的,這回在公安局有了案底了,保安帶著警察來時,鄰居肯定也都看見了。李小玉死不做聲,是承認了還是沒承認呀?老王一晚上腦子稀里糊嘟地也不知道睡著沒睡著。
老王在北京呆了幾天,盯著這邊把調(diào)配的款項電匯到了四川賬號,就坐飛機回了四川。
李小玉的左眼外側,被老王揪著頭發(fā)撞在門框上磕出個小口,有一厘米長,雖然不太深,但當時出了很多血。李小玉只好跟單位接著請病假,說感冒還沒好,帶得心臟也出問題了,準備到醫(yī)院去看心內(nèi)科。正好接著十一長假,在家前后歇了十幾天。眼邊的傷口愈合脫了痂,傷口處先是粉色嫩肉,后來慢慢變成一道白印兒。李小玉買了一盒粉底,在傷口的地方涂抹一下,把那道白印兒遮住。上班時,單位里的人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
年底時,老王回了趟家。李小玉下班回家后,見餐桌上堆著很多四川特產(chǎn)。老王站在陽臺邊,用噴壸往綠蘿葉子上噴水。李小玉進門時,老王回頭看了一眼,馬上轉(zhuǎn)回頭接著按他的噴壸。李小玉也沒打招呼。
晚飯時,李小玉還是多做了飯菜擺上餐桌,她沒叫老王,自己坐下來開始吃飯。老王端著水杯出來接熱水,香米飯的香氣撲進老王的鼻子里,老王看餐桌上擺了幾盤菜,猶豫了一下,自己拿碗到電飯鍋里盛了米飯,在李小玉的斜對面坐下;丶抑,老王就想好了要跟李小玉說的話,只要李小玉把事情說清楚了,事情都好解決。老王斟詞酌句問道:“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有什么打算?”,李小玉略帶譏諷地重復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崩钚∮窠又f。
“我希望你把那天的事說清楚!崩贤跽f。
“你自己的事跟我說清過嗎?給我發(fā)短信的那個女的到底是誰?拿著家里的錢給她買金鏈子,這事你跟我說清過嗎?憑什么我就得跟你說清楚?”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那人就是個瘋子,她找的男人多了,她想在北京落戶,目的沒達到就到處咬人,我在外面搞工程,什么人都得打交道,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嗎?”李小玉仍帶著譏諷的微笑。
老王沒有理會李小玉的表情,他做事就是直奔目的,目的達到了,其他都去他媽地。
“如果你不把事情說清楚,那這日子就沒法過了!崩贤醯脑捓锛恿朔至俊
李小玉沉默著吃凈碗里的飯,站起身,把碗放進水池,走過老王身邊說:“你看著辦吧!闭f完,走進臥室,把門關上。
這個結果可不是老王想要的。老王以為自己一提離婚,李小玉馬上會堅決反對。自己多年在外面混事,有些事是過了點兒,可李小玉從來都沒跟他大鬧過,也從來沒提到過離婚。包括上次呂茶花的短信事件,一樣波瀾不驚地平穩(wěn)渡過。老王一直堅信,自己給這個家?guī)淼模呛芏嗯硕伎释玫降。她李小玉也未能免俗,上次老王帶回一瓶香奈兒,第二天李小玉就把香水帶到單位去了?br> 其實老王今天就想要一個結果:他要聽李小玉親口說:我是干凈的。這不單是老王的面子問題,還表明了李小玉對今后的態(tài)度問題。所以老王不惜用離婚來要挾李小玉,逼迫她就范。李小玉一句“你看著辦”,倒真把老王擱這兒了。老王心里恨恨地想:這李小玉怎么就這么軸啊,我他媽什么也沒看見,你就說那個男的是送快遞的、是□□的、是修理寬帶的,說什么不行呀,你說了我也就信了,這事不就過去了嗎!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沒有,你說清楚不就得了嗎!就是死咬著牙不吭氣。難怪孩子姥姥說她從小就特寧,挨打時從不求饒,也不跑,就站在原地任你打,連地兒都不挪。老王一向覺得自己特別牛,在單位振臂一呼,哪個下屬不奮勇爭先。怎么李小玉犯起軸來,老王就拿她沒辦法了。
老王回四川后,重新考慮了一下對將來生活的打算。過去,他從沒動過離婚的念頭,不愿意傷了兒子。這回,他想了個主意,把兒子送到國外去讀書,畢業(yè)就讓兒子留在國外,自己的生活可以重新開始,他有把握找一個年輕未婚的女孩。也有能力支付兒子出國的費用。至于李小玉,見他媽的鬼去吧!看是小白臉養(yǎng)你,還是你養(yǎng)小白臉。
春節(jié)過后,老王在四川結識了一個酒店的營銷員,女孩名叫郭愛珠,今年三十歲,是個為前男友做過多次流產(chǎn)、最終被拋棄的大齡剩女。因為老王經(jīng)常在那個酒店招待客人,做為營銷員的郭愛珠為老王辦了酒店的金卡,老王請客時,郭愛珠也會出面替老王招待客人。她穿著酒店的豆綠色工裝:上衣是短款小西服,前領開得又深又寬,兩個扣子緊緊箍在小腹部,托得前胸挺挺的漲漲的,下身一步短裙,包得臀部鼓鼓的,翹翹的,愈顯得腰桿兒柔軟纖細,盈手可握。郭愛珠在酒席間輕盈地往來穿梭,給客人們講個“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領導敬杯酒,領導在上我在下,你說幾下就幾下”的小段子,再跟客人們碰個杯:“來,走一個,我王哥的生意全靠你們了”。老王每次請客,熟識的客人都點著名到這家酒店,并一定請郭愛珠出面陪酒?腿藗兒鹊镁坪ǘ鸁釙r,起著哄要老王和郭愛珠喝交杯酒,這時,郭愛珠就會忽閃著秋波流轉(zhuǎn)的大眼睛,調(diào)皮地看著老王:王哥,秀一個?老王也幽默地對客人們說:只要大家開心,我老王就光榮獻身了!
時間久了,老王和郭愛珠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處。一有機會,兩個人就開車到青城山、都江堰等風景區(qū)“去耍”,郭愛珠領著老王到提督街,吃四川正宗的賴湯圓、夫妻肺片、葉兒粑等。郭愛珠最愛吃麻辣兔頭,她坐在桌邊專心致志啃兔頭的時候,老王就坐在對面愛惜地看著她,時不時地把紙巾遞到她手上,讓她揩嘴揩手。郭愛珠平時就愛把自已的小手伸進老王的一雙大手里,每到此時,老王就血流加快,心癢難耐。郭愛珠的小手纖纖的、嫩嫩的,象他盤玩的和田籽料,又白又潤又透,讓他愛不釋手。老王更喜歡她的豐滿的小嘴巴:紅紅的、肉嘟嘟的,撒嬌時,小嘴巴一翹,老王的心立馬就溶化了。而李小玉的五官中,老王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的嘴,有些外鼓,天生一副倔強的樣子。
郭愛珠在老王身邊,讓老王有很大的滿足感。身邊的郭愛珠,比他腕上帶鉆的勞力士表更加璀璨、更加奪目。老王幾乎要做和郭愛珠結婚的打算了。
老王和郭愛珠相處兩個月后,郭愛珠懷孕了。郭愛珠讓老王趕快回京把離婚手續(xù)先辦了。老王匆匆趕回了北京。
這次老王主動提出把北京的三套樓房,一套留給李小玉,二套留給兒子。李小玉可以繼續(xù)住在這套大三居里,直到兒子結婚。兒子將來的一切費用都由他一人承擔,不用李小玉出一分錢。并說雖然他在公司有股份,但外面有欠款,銀行有貸款,如果非要分割財產(chǎn),外面的欠款李小玉也要承擔。他把離婚協(xié)議打好讓李小玉簽字,李小玉拿過協(xié)議看了看,沒簽字,給他放回茶幾上,平靜地說:我勸你還是考慮考慮,能不離盡量別離,如果你非要離,等明年兒子高考完再辦手續(xù)。有哪個父母在兒子馬上要高考的時候辦離婚的。
老王躊躇再三,沒好意思堅持。只得回四川安慰郭愛珠,讓她把孩子先做了,以后有的是機會再生。郭愛珠自知已做過幾次人流,大夫說她的子宮已經(jīng)很薄了。就跟老王說,自己歲數(shù)大了,以后也許懷不上了,既然有了還是生下來吧,再說老王答應要和她結婚的。老王說生下來也可以,但現(xiàn)在確實不能辦離婚,否則自己真的太不配做父親了。兒子將來得恨他一輩子。
郭愛珠回家跟她父母商量,說先把孩子生下來,老王答應一年后離婚娶她。郭愛珠的父母聽后氣得捶胸跌足地嚎哭著數(shù)落她:你個瓜兒,一年后他要是不離呢房也沒的,錢也沒的,你一個沒結婚的女娃娃不清不楚地就給人家生娃兒!現(xiàn)在人咋個壞你都曉不得,搞不準他老婆生不下,借你的肚子給他家傳宗接代,生完娃兒你狗屁都得不到。你這個瓜兒呀。
第二天晚上,郭愛珠的父母約老王出來談老王離婚的事,他們堅持讓老王先離婚再生娃,老王答應他們一年后一定辦離婚。爭執(zhí)了半天誰也不肯讓步。最后,郭愛珠的父母提出讓老王給郭愛珠存五十萬塊錢,如果老王到時候離不了婚,這五十萬就做為對郭愛珠的賠償。
老王沒辦法,只得答應要求,他說五十萬不能一筆給,現(xiàn)在手頭緊張,自己的錢都搭在工程里了,先給郭愛珠存二十萬,三個月后再把余錢補齊。達成協(xié)議后,郭愛珠辭了酒店的工作,專心致志地回家養(yǎng)胎去了。
老王給郭愛珠卡里打了二十萬,他后悔干事時沒戴套,郭愛珠還特意買了帶刺兒的,結果買大了,戴上松搭搭的往外褪,老王不舒服扯下撇到一邊。哎,當時不如再套上一個,不過套上兩個還能有感覺嗎?說什么也晚了。
可能郭愛珠的子宮真的太薄了,不到兩個月,胎兒就流產(chǎn)了。老王聽到消息,心中暗自歡喜。就算二十萬要不回來,至少也省了后面的麻煩。
老王表情沮喪地去醫(yī)院,安慰眼睛哭得紅腫的郭愛珠:別難過,你還年輕,咱們以后有的是機會。
郭愛珠的出院手續(xù)是老王給辦的,說是她丈夫。醫(yī)生狠狠地批評了老王:平時為什么不采取措施?做了這么多次人工流產(chǎn),想要的時候保不住了。老王正慶幸老天幫忙,那個麻煩自己流掉了,聽了醫(yī)生的話,心里很是惱怒,他媽的,我老婆也只做過一次人流!我還當個寶呢!原來是個下水道!
一個月后,老王跟郭愛珠談了他還想要個孩子的想法:醫(yī)生說你做人流的次數(shù)太多了,子宮已經(jīng)太薄了,再懷孕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并說以后你有事我還可以幫你。郭愛珠不愿意分手,哭鬧了幾回,看老王態(tài)度堅決,何況自己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再次懷孕,也只得放手了。郭愛珠的父母又找老王要了十萬塊錢補償費,老王本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虧了,不想再給了,郭愛珠的父母不依不饒,拉著老王說:咱們找個地方講講理!老王怕他們把這事鬧到北京,不得已,只得再拿出十萬元了了事。
加上給郭愛珠買禮物、住院費、買營養(yǎng)品、給郭媽因照顧女兒休假的補償費,老王前后共搭進去四十萬塊錢,一場春秋大夢,一輛奧迪沒了,李小玉這么多年都在擠公交上班呢。晚上沒人時,老王搥床搗枕地罵自己:真他媽的孫子。四十萬塊錢,這么好掙的!
經(jīng)歷了呂茶花和郭愛珠這兩起事故,老王有點灰心了。近兩年老王已覺出自己的體力每況愈下,額頂?shù)陌l(fā)際線大踏步地向腦后推進,性能力也悄無聲息地向微軟時代漸進。和呂茶花在一起時,他已有力不從心的感覺,郭愛珠好幾次在床上拉住他不讓走,說她馬上就要到爬到山頂了,老王你要走就先殺了我吧!
斷了郭愛珠后,老王的精神放松了很多。工程漸漸步入正軌,當期的工程款,辦完結算后基本都能收回。
煩心事沒有了,老王又突然感覺空落落的。過去李小玉給他發(fā)短信他還嫌煩。打過李小玉后,李小玉就斷了和他的主動聯(lián)系。過去,孩子的事、家里的事,李小玉會發(fā)個短信跟他說一下,他的生日、節(jié)日,李小玉會發(fā)個短信問候一下,F(xiàn)在好了,老王成了孤家寡人,自己是死是活,家里那邊也無人過問,這邊再有哪個女人“愛”他,他也不敢輕易接受了。有時他也考慮主動跟李小玉和好得了,畢竟那件事自己也沒看見,也許是,也許不是,管它是與不是,自己倆眼兒一閉,什么都不提了?衫钚∮竦某聊,又讓他覺得也許真的是吧,如果不是,她自己為什么會默認這種不光彩的事呢!
每天上午,老王都會戴上安全帽到工地轉(zhuǎn)上一圈;貋砗,老王就斜仰在辦公室大轉(zhuǎn)椅的扶手上,右手捏著鉛筆,用筆尖在桌上鋪著的A4紙上哆哆哆地敲著,大腦也不停地轉(zhuǎn)著:離?還是不離?這是個問題。
最近的短信,老王也看得非常及時,短信鈴聲一響,老王就馬上抓起手機查看,心里盼著是李小玉發(fā)來的。不管李小玉說什么,只要她肯和他聯(lián)系,就說明她還是愿意和老王過下去。那事就有可能不是真的。不過,如果哪天李小玉發(fā)來短信,回信也不能太熱情,最好就一兩個字,不能超過三個字:“好”,“可以”或者“知道了”就行。不能讓李小玉翹了尾巴,否則將來就鎮(zhèn)不住了。老王盯著房頂盤旋追逐的兩只蒼蠅,虛構著準備和李小玉和好的情節(jié)。
可是,李小玉的短信他一直也沒接到。
四川的冬天濕冷濕冷的,剛到一月底,連著七八個陰雨天,老王的褲頭已經(jīng)洗到第七條了,仍然沒有一條干透的。床底下暫時不穿的皮鞋也長了白毛?纯措x春節(jié)還有十幾天,安排了值班人員,給員工提前放了假。老王就匆匆地趕回了北京。
陰歷二十九,李小玉跟兒子說姥姥生病了,她得回姥姥家照顧姥姥,讓兒子春節(jié)跟爸爸回家看奶奶,她就不能陪著去了,當天晚上,李小玉就出了家門。除夕那天,老王自己帶著兒子回母親家過節(jié)。
李小玉自上次被老王家暴后,對老王徹底死了心。雖然她依然不想離婚,但還是做好的離婚的心理準備。這么多年李小玉基本上都是獨自生活,家里除了裝修房子、孩子擇校這種大事由老王來辦,換個下水管、換個水龍頭、安個電燈泡、找人維修電器、電腦格機裝系統(tǒng),這些都是李小玉自己解決的。李小玉的妹妹打抱不平地說:怎么你家的老爺們兒活、老娘們兒活都讓你一人干呀!李小玉苦笑道:天將降大任吧。李小玉改編了普希金的詩句,給自己加油打氣:
假如老王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郁的日子里要鎮(zhèn)靜: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李小玉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的心情竟比原來快樂了很多。
轉(zhuǎn)眼又快到十一了,考上廈門大學的兒子說十一期間要去旅游,李小玉給他的卡里打了一萬塊錢,讓兒子注意安全,隨時和她聯(lián)系。李小玉得為單位的秋游活動開始做準備了。去年發(fā)給員工的富士蘋果,得到大家的一致稱贊,聽說果園附近有個不錯的療養(yǎng)院,李小玉準備先去聯(lián)系一下,如果合適,就提前定下來,讓職工洗洗溫泉、打打保齡、休養(yǎng)三天,回來的路上順道去果園采摘蘋果。
李小玉安排了第二天的車輛,讓司機小吳開車,她和行政副科長、工會負責人一塊去療養(yǎng)院考察。下班后,李小玉讓小吳把車開回家,明天早上接上她們幾個直接奔平谷。下班后,她搭上小吳開的帕薩特,在她家小區(qū)附近的路邊下了車,小吳往東再開十分鐘的路程就到家了。
李小玉回家推開家門,見客廳靠墻堆了一堆東西,看看整箱整盒的血橙、纏絲兔、大紅袍花椒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李小玉斷定是老王回來了。李小玉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老王沒在房間里,估計是找人喝酒去了。
夜里十一點,李小玉被客廳里的聲音吵醒,出來看時,老王已合衣躺在沙發(fā)上,兩只皮鞋在門口胡亂撇著,滿屋子的酒氣。李小玉去書房抱來老王的被子,幫他蓋好,又從衛(wèi)生間拿出一個塑料盆,放在靠老王腦袋這邊的地上,見茶幾上的紙巾不多了,又開了一包新紙巾,把第一張紙巾拉出開口一半,放在茶幾邊上。弄完后,便回了臥室。
夜里,李小玉兩次聽見老王在兒子的衛(wèi)生間連嘔帶咳、嘩嘩沖水的動靜,忍了忍,沒有下床。七點半,接到小吳的電話,車已經(jīng)到她家樓下了。
李小玉下午回家時,老王正在廚房操作。餐桌上一個真空保溫杯,杯口裊裊地飄著熱氣,散發(fā)出濃郁的桂花香味,杯子邊上一個開蓋的紙桶,紙桶里撕開的錫紙袋敞著口,露出小米粒樣金黃金黃的桂花茶。
老王站在廚房的操作臺前,從一只干兔子身上往下扯纏著的白線繩,李小玉見餐廳墻邊的地上,扔著一只長方形紙盒,上面的圖片是一只紅眼的白兔子,心想,還不如叫纏繩兔更形象。老王用斬骨刀把收拾干凈的纏絲兔剁成雞蛋大小的方塊,用一個大盤子盛了,放進不銹鋼鍋的蒸屜,開火蒸上。不一會兒,熏肉的香味就彌漫了整個房間。
老王用四川帶回的食材,炒了盤臘肉蠶豆筍干,煎了盤臭豆腐干,拌了一小盆粉絲豌豆尖,再把熏香四溢的纏絲兔肉端上桌。老王看著桌上噴香的飯菜,調(diào)笑自己啥時候變得賢惠了,過去李小玉哭著喊著讓自己回家吃飯,老王都不愿回來,現(xiàn)在自己倒主動做起飯來了。
李小玉在外跑了一天,累了,躺在臥室里看讀者文摘。書是司機小吳的,他的車里扔著好幾本,是同在他們單位的愛人買給他的,怕他出車在車里等候時悶的慌。李小玉看著內(nèi)容很能撫慰自己目前的心境,就借了二本回家翻看。臥室門沒關嚴,留著一掌寬縫,老王在門外敲了兩下推開門,站在門口問:
我炒了點菜,你吃不吃?
李小玉說:行,你先吃吧。
估摸著老王快吃完的時候,李小玉才出來吃飯,盤里的菜大部分沒動,老王只吃了一點兒。李小玉盛了米飯,在面對廚房的餐桌外側坐下。老王吃完飯,端著水杯在廚房里靠著操作臺站著。老王的水杯在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還在考慮跟李小玉的談話怎么說效果會更好些。
“我上次跟你談的,你想好了嗎?”
“談的什么?”
“我希望你把上次的事情說清楚!
沉默了一會兒,李小玉回答:
“你就不應該問!
“我為什么不能問?”
“你說呢?”
“那你是承認跟那個男的有關系?”
“我沒承認。”
“沒關系你可以說清楚。”
“憑什么我就要跟你說清楚!”
“這么說你是愿意離婚?”
“我不愿意離婚,也沒有義務跟你解釋,我上次已經(jīng)說過了,這個權力是你自己放棄的。如果你非要離婚我也攔不住你!
“你要不愿說清楚,那只能離了!
“你隨便!
“那明天就去辦手續(xù)!
“十一以后吧,”
“不行,十一七天長假,民政局肯定不上班,我在北京呆不了這么多天!
“你看著辦吧,協(xié)議你寫,我簽字就是了。”
怎么話趕話就到了這個地步了,但老王不想退縮,老王從來就沒服過輸。辦手續(xù)之前還有時間,他一定讓李小玉低頭。
半個小時,老王就在電腦上起草了離婚協(xié)議,用A4紙打出草稿,李小玉看了一眼,就在草稿上簽了字。老王還真有點傻眼了,她跟那個紅領帶灰西裝真的有關系?她是不是早就想離婚了,挖個坑讓我跳呢?我不會是挖坑埋自己吧?可離了婚她手里也沒什么東西了,她手里那點存款夠干什么的?可事以至此,老王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了。
老王心里有些憤怒,離婚是自己提出來的,可怎么感覺是被人拋棄的呢!李小玉憑什么跟自己離婚呀?這些年她吃喝不愁,住著寬敞的大房子,家里哪一樣不是老王掙來的!她娘的,離了婚就讓她滾出去,去住她的爛一居室,吃的只能買處理的,穿的就讓她去地攤上挑。把兒子送到國外讓她見不到,冬天交不起暖氣費凍死她。
快到夜里十二點了,老王借到餐廳接熱水的機會,把耳朵貼在前面臥室門縫上,聽見里面?zhèn)鞒隼钚∮褫p微的鼾聲。
老王躺在書房單人床上,很久還沒睡實。明天的事情該怎么辦呢?窗外梧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樓下傳來駛入汽車的剎車聲、嘟嘟的落鎖聲,老王沒有拉窗簾,車燈晃進書房,象柔和的月光照亮整個房間。老王突然聽到書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老王向門口望去,見房門已被推開,李小玉穿著淺粉色齊膝的紗質(zhì)睡裙,正緩緩向他走過來。老王打了個愣怔,這條睡裙不是自己給郭愛珠買的嗎?李小玉怎么穿在身上了?窗外的燈光照亮了李小玉面帶微笑的臉。老王想,她終于堅持不住了,一定要讓她承認錯誤,才答應不離婚。老王故意不去理她,閉著眼裝睡。李小玉坐到床邊上,攥住老王的右手,把頭俯下去,在老王的唇邊蜻蜓點水般地輕輕沾了一下。老王想,再抻她一會兒,打打她的傲氣。這時,樓下的車燈突然熄滅了,屋里一下變得漆黑,李小玉站起來就朝門外走,老王起身伸手去拽,一下拽空跌下床來。
老王一下從夢中驚醒,見房門依然關著,屋里有些微亮,梧桐樹葉還在窗外嘩嘩響著。老王起身方便了一下,回屋把窗戶關嚴,落地窗簾拉上半扇,看看還不到凌晨兩點。只得上床強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點,老王就起來了,大便、刷牙洗臉、沏茶、開電視看新聞,虛張聲勢地弄出些聲響。見李小玉出了臥室,故做平靜地通知李小玉:房產(chǎn)過戶、離婚手續(xù)要在今天辦完,他明天要回四川。
李小玉只得給副科長打了電話,說昨天去平谷跑累了,有些不舒服,今天休息一天,并把明天秋游的事交代給了副科長,說秋游就不去了,怕在外休息不好犯心臟病,這三天就在家里休息了。
兩個人算是杠上了,誰也不肯服軟,誰也不肯后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老王開著奧迪,拉著李小玉,先去公證處辦理了房產(chǎn)公證,再到房產(chǎn)大廳,把現(xiàn)住的大三居和老王名下的一套二居室過戶給了兒子。一居室本來就在李小玉名下,這套一居就歸了李小玉。下午,他們又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xù),二十多年的婚姻,半個小時就分崩離析了。
李小玉早就做好了離婚的思想準備,不是她想離婚,老王長期有家不回,這種結果她是早有預料的,她以為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不會太難過,離與不離反正也是一個人生活,到時候她一定會堅強面對的。
可真的離了婚,拿著離婚證書,看著證書上自己孤零零的照片,李小玉還是悄悄地哭了一宿。將近五十歲的年齡,苦苦堅守了二十多年的婚姻,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間就突然消失了。老之將至的時候變成了孑然一身,生活好像轉(zhuǎn)了個圈又回到了起始的位置。孩子不在身邊,將來回遷小區(qū)那套簡陋的一居室,將埋葬她孤苦伶仃的后半生。
李小玉在家躺了三天,基本沒吃什么東西。到第三天李小玉照鏡子時,見自己雙頰塌陷、眼圈烏黑。李小玉問自己,這么做值嗎?可如果重新做決定,恐怕自己仍然會這樣選擇,總不能乞求地過一輩子吧。
李小玉煮了包方便面,里面臥了顆雞蛋。明天得回單位上班,十一前要把該做的工作處理完。吃完方便面,她收拾了一下廚房,打開防盜門往外放垃圾袋,塞在門縫的二張帶電話號碼的裸女卡片落在地上,這種卡片從他們搬進來后,就沒斷過,隔三差五地就被塞上兩張。她撿起卡片撕碎后塞進垃圾袋。她抬起身,見外面門上粘著兩張紙條,一張是催繳暖氣費的通知,另一張是催繳明年物業(yè)費的通知。李小玉家應交的暖氣費四千多元,應交物業(yè)費將近五千元。李小玉把紙條摘回,粘在了防盜門的里面。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搬回自己的一居室。她不能再賴在這套房子里了,這么高的費用她可承受不起。兒子的將來,也只能交給老王了。
老王這幾天也沒住在家里,他回老家看了母親,到公司總部去了二趟,又到在京的幾個工地轉(zhuǎn)了幾圈。老王準備節(jié)前回四川,十一期間由他來值班,讓其他人員都回家休假,老王還是懂得體恤下屬的,否則,關鍵時刻誰給你往上沖啊。
臨走前,老王回了趟家,他想觀察觀察李小玉的動靜,如果能看到李小玉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的心里肯定會舒暢很多。
下午四點來鐘,老王的奧迪駛入他家樓下B2層停車場,在他的專用車位停好車,乘電梯上樓。走到家里口,見門外墻角放著兩個鼓鼓的黑色垃圾袋。李小玉應該在家,她要是出門會把垃圾袋帶走。老王開門時故意搞出很大的聲響,提醒李小玉自己回來了。進門后,李小玉果然沒在客廳。
老王進門后,換上拖鞋,把皮鞋放入鞋柜。倒掉保溫杯里喝了一天的剩茶根兒,拉開茶幾抽屜,拿出一個方形鐵質(zhì)茶葉盒,取出一方普爾茶塊,剝掉茶塊上的包紙投入杯中,到飲水機上接了熱水,往后間書房走去,路過李小玉的臥室,見門沒關嚴,開著一掌寬門縫。老王回書房后,把書房門關上,門沒關嚴,留了一指寬門縫。老王打開電腦,上□□查一下工地群里的消息,再進游戲大廳斗個地主、下個象棋。在外東奔西跑了好幾天,老王今天晚上要放松放松,機票已經(jīng)在攜程上定好,明天就乘機回川了。
老王在斗地主的房間里點了個空桌,二秒鐘沒到,“小妹下面癢”就跳進旁邊空位,老王換了個空桌,一秒鐘沒到,旁邊兩個空位都上了人,一個“寂寞少fu找猛男”,一個“時間短的別找我”,老王氣得關了斗地主的房間,轉(zhuǎn)到象棋室里找座位去了。
老王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象棋子,支著耳朵聽著李小玉那邊的動靜?煳妩c時,聽見前面臥室傳來“真情象草原廣闊……”李小玉的手機鈴聲。
“喂”,
李小玉在接電話。老王忙關了下到半截的象棋,扒著門縫聽臥室里李小玉的電話。
“好了,好了,沒什么大事。已經(jīng)好了。我明天上班。”
……
“呵呵,你李姐老了,關鍵時刻老掉鏈子,啊,老驢上坡,屎尿太多,呵呵呵呵 !
……
“好好,你辛苦了,你李姐多歇兩天好給你機會呀,讓你快點上位。呵呵 ,別矯情了,年輕人多干點沒虧吃,將來可以走得遠點,你李姐混個科長也就到頭了,將來行政科就靠你了!
……
“好,你今天讓小吳把車開回去吧,讓他順道把我的蘋果送過來,啊,對,他認識我們家。好,白白!
李小玉掛了電話,老王退回電腦前的座椅上。
李小玉病了?歇了幾天病假?看來已經(jīng)好了。老王心里舒爽了很多。哼,離了我,你的苦日子還在后頭呢。不吃點苦頭你也不知道我老王在這個家的份量。破單位,頂多發(fā)個破蘋果,當初爺爺我天南地北出差的時候,從云南往回帶芒果,從廣州往回帶菠蘿密,從旬陽往回帶野生彌猴桃,有一次,從江西帶回十多斤大閘蟹,到家往盆里一倒,廚房里面滿地爬。從今往后讓你李小玉狗屁都吃不上。
快六點時,防盜門邊的對講器響起了鈴聲,李小玉按了免提,說了兩句:好,好,開了。
一會兒功夫,老王聽到李小玉打開了防盜門,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李姐,您的蘋果。
李小玉:謝謝,謝謝,快進來,麻煩幫我放餐桌上吧。
老王悄悄走出書房,伸頭往客廳門口觀望:李小玉穿著碎花家居服,布面麻底拖鞋,背對客廳面朝著餐桌方向:“坐下喝口水吧!
年輕男人聲音:“不啦,我媳婦兒在車里等我呢!
李小玉:“喲,那快走吧,等急了該跪搓板兒了!
一個高個、灰西裝、紅領帶的年輕男人走了出去,李小玉從里面輕輕地關上了防盜門。
插入書簽
大家看這篇小說,不要僅耽于小說表面的故事情節(jié)上。作者并不單想弄個虐心的故事講給讀者看。通過故事的展現(xiàn),讀者應該能體悟到作者對于故事背景所持的批判與反思的態(tài)度,揭示的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以及這一現(xiàn)實存在對家庭對社會帶來的災難。故事的結局也顯示了作者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