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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聽弦輕
[黑子的籃球]且聽弦輕
一。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的父親不是我的父親。
我是他從孤兒院里領(lǐng)回來的孩子,在我很小的時候。而且我待過的孤兒院跟影劇里的黑暗啊罪惡啊通通都沒有關(guān)系,所以那些平淡的日子,我早就記不太清。
我有父親,盡管沒有母親,但我也沒太覺得自己跟別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樣。
他對我很好,也很親近,可以說如果對我還是“疏離”那他便沒有親近之人可言了。
我聽到過其他父親口中的很多話,像是“真是爸爸的寶貝”、“兒子咱們回家嘍”。
盡管他從來沒有說過,也沒有表現(xiàn)過,他有多么喜歡我。
二。
父親叫黃瀨涼太,是個出色的演員。最引人矚目的就是他那一頭明燦的金發(fā)。
他在鏡頭面前可以擺出很多種帥氣的模樣,我跟著他到影棚去過,坐在椅子上啄著溫熱的茶水,看著他流暢地演繹出白紙黑字所寫的東西。很厲害,但父親從來不會教我。
很久以前父親就公開過關(guān)于我的事情,所以也不怕有記者會把我報導成什么樣子。會在休息的片場摸著我的頭,跟我說一些過耳就忘的事。
他很忙,一天要跑很多的地方。我偶爾會坐在他的車上跟著他奔波,偶爾就坐在家里等他。
家里的落地窗被擦得很干凈,稍打開一些縫隙的時候,有層薄紗窗簾就會隨著微風揚起。
窗邊有一架鋼琴,鋼琴椅上沒有灰塵。父親每天都會去彈奏它。
我很多很多次,從房間里走出來,追隨著陽光的來源望向客廳的落地窗的時候,就會看見。
金發(f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指骨分明的手輕柔地在琴鍵上舞動。有悠揚舒緩的曲調(diào),還有窗外溫和的日光,它照到鋼琴上,連他的發(fā)也被綴上一些零星的光點。
這時父親就會慢慢地抬頭,也不停下指間連貫的動作,溫溫柔柔,似笑非笑的,側(cè)臉對我輕聲道。
“早安!
三。
在家里翻到過一些東西,是有關(guān)于父親中學時代的事物。
最讓我好奇的是他看上去還比較年輕的幾張照片,他身邊的人都是發(fā)色不一的少年,有時也會有一個粉色發(fā)的少女。
“父親,這都是你的同學嗎?”
“不是。”他厚實的掌心輕輕地覆上我的頭頂,“是國中的隊友!
我點點頭。
父親在中學時代似乎一直是籃球部的人,而且跟他的演藝大抵相當,該是受很多人景仰的。
照片的背面有些泛黃,但畫面里的他們還是燦爛得像清晨的陽光一樣。
父親……也會笑得這么淘氣啊。
我看著照片里的他,抬頭又瞅了眼他溫和的臉龐,經(jīng)歲月洗刷,沉穩(wěn)不言而喻。
他目光所及照片上的人,有一瞬的驚慌從眸中快速地劃過,來不及琢磨,便見他移開了視線。
我不太明白他的反應(yīng)是為什么。低頭看見照片上,目光平靜地望著人的水藍發(fā)少年。
是一種淡淡的、稀薄的感受?晌也挥X得這有什么。
但或許那又是我的錯覺,他只是瞥了一眼罷了。
四。
我總覺得,比起演藝,父親會更適合做一個鋼琴家。
他平日里素來沉穩(wěn),安靜。雖然在鏡頭面前會非常自然地大笑開懷,也能毫不客氣地對人調(diào)侃。
但其實在生活中他很少那樣笑起來,我見過的,只是忘了他笑的原因。很好看,他應(yīng)該多笑,但他似乎又不喜歡那樣笑。
也許是關(guān)乎什么事情,我所不知道的,發(fā)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
他很喜歡彈鋼琴,只要陽光靜好的早晨,出門總少不了那溫柔的琴聲。
而不管是看他彈鋼琴又或是聽他彈鋼琴,也都是一種享受。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也常常湊在鋼琴邊。
曾經(jīng)也趴在鋼琴上過,可聽出來的聲音會有些異樣,父親也不太喜歡。
還不如,就稍稍遠離一點。
五。
他的琴聲里總有些讓人覺得落淚的音律。
總是很溫柔,很安靜地彈奏,甚至唇邊會帶著清淺的微笑,沐浴在和煦的日光里,上身時而起伏。
是容易讓人在琴音中睡去,因為閉上眼,就能看見花,看見海,看見春回大地,萬物生長。
枝椏上的鳥兒時而起時而停,嗅著野芳聆聽著雨落。
又霎時雪飄,星光漫天。
這的確是溫柔啊。
但也讓人覺得特別特別地寂寞。
我輕輕睜眼看向窗外。落地窗里只著了一層輕紗,淡得讓人想去摸索它的存在。
可聽著父親的琴聲,我卻突然覺得,這像是一間囚籠。
失神地注視著手指拂過黑白琴鍵的男人,我慢慢站直了身體。
好像,籠里住著一個人,一個離開這里已經(jīng)很長時間的人。
他一直站在父親的琴邊,背對著窗透過來的光,目光平靜地飽覽著一切。
好像這所有的溫柔,都是對他身影所及的傾訴傷懷。
六。
瞬間,我感到很難受,也覺得——有些可怕。
原來琴聲,一直是在壓抑著父親的感情。
很多次清晨喚我起床的琴聲,很多次聽到的悠揚。
我看到的春暖花開,看到的枝繁葉茂,還有那么多盎然的景象,竟然都是……
鴉雀無聲。
“父親!蔽翌澏吨曇糸_口,“不要再彈了!
琴聲戛然而止。
我看到父親錯愣的表情,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我不知何時早已淌滿臉頰的淚水,眼中載滿震驚。
“不要……再彈了!”
“再也……不要彈了!”
這的確是他第一次,會在我出聲時停止那琴聲。
“你發(fā)現(xiàn)了吧!彼冻鲠屓缓鬁匚牡亻_口,眼中似容著清澈又深幽的潭水,聲線低啞而輕緩,“可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
七。
在那之后我的確再也沒有聽過父親的琴聲,因為他出了趟遠門,去到美國了。
大概在那隔洋岸邊,在異國某處的鋼琴上,又會響起我無法聽到的琴聲吧。
家里剩下我一個人。那個好像會在父親彈琴時出現(xiàn)在窗邊的人也隨著父親一同走到別處去了。
因為父親不放心我在家,所以我住到了學校里。在一天傍晚,我吃完晚飯準備回學校的時候,意外遇見了一個人。
走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聽著身旁嘀嘟的車鳴,忽地有人從我身后躥出,接著在行道上飛奔而過——把我的書包搶走。
“喂——!那邊的!”
傻在原地回過頭看到那個人邁開雙腿朝我這里沖過來的時候,我滿腦子就想到了兩個字。
好巧。
“給,你的書包!彼詈诘碾p手把沉甸甸的書包輕易地拎起,“下次小心點啊。”
我愣了半天,卻只是緩緩抬頭看這個人。錯不了。
“你——認識黃瀨涼太嗎?”
八。
M記。
穿著警服坐我對面的這個人叫,青峰大輝。
“哈?父子?”他別扭地擠擠眉張大嘴巴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音調(diào),“誰跟那家伙結(jié)婚了!話說你這個年齡,那時他才……嘖,搞什么。”
“并不是,看來你并不關(guān)注娛樂新聞呢!倍俗松碜,“確切來說,我是父親的養(yǎng)子!
“哦,這樣啊……誰看那種東西啊!鼻喾宕筝x挑開蓋子,大口灌了滿嘴可樂,盡數(shù)咽下去后瞥了我一眼,便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我想他也不會結(jié)婚了。”
他驀地冒出這句話,我本低著頭,抬眼看向他。果然是有什么過往的事情吧。
“聽故事嗎,小鬼!
“我一直很想知道!
我順了順眉眼,好奇地示意他說。
他白我一眼隨即清了清嗓子,雙唇微啟。
九。
其實早就過了好多年了,沒什么好說的。但我不可能忘了。
我國中讀的是帝光,黃瀨,你爸也讀的這個。當然他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弱爆了不說,每天還使勁纏著阿哲。切,他那鬧騰勁要全都能用在打球上,也不會那么弱了。
對了,阿哲,他叫黑子哲也,算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吧,也是個很好的人。以前在帝光打球的時候,我們在一個隊,他是我的影子——也是最棒的影子。
哈,后來,我一時糊涂,不小心把他丟了。雖然最后……還是很好的朋友。
哦,說這些可能你也聽不懂。
帝光那時候我就知道黃瀨這家伙很喜歡阿哲啊,甚至高中開學才幾天就翹課跑到阿哲的高中去找他。
高一那年,我初中的隊友都去了不同的學校,我們在球場再遇。啊……反正是我最開心的一年,黃瀨肯定也是,那些家伙都是。
阿哲在的學校拿了WC的冠軍,WC知道吧?那就不說了。服氣,也不服氣。不是強者必勝,而是勝者必強,阿哲他們能贏,就是有自己的實力。
多虧阿哲,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比以前更喜歡打球。他拿了冠軍之后,我就想著下次再見到阿哲,一定要打敗他。
然后啊……就沒有了。
十。
我聽得,可以說是一頭霧水!皼]了?那這些跟我父親有什么關(guān)系?”
“誰知道!蔽业人е庋鲱^喝下杯中的可樂,垂眼懶洋洋的模樣似乎有些不屑地說道:“除了籃球那些誰管啦!
“那你到底在跟我說些什么!庇行┛扌Σ坏。
不過我算是明白,父親那個很重要的人,該是他口中所說的“黑子哲也”了。
他們當初都應(yīng)該是很喜歡籃球吧?墒沁@些年,我卻從來沒有看見父親碰過。
我想起在照片里見過的,那個很不起眼的水藍色頭發(fā)的少年?瓷先ナ莻很溫柔的人,但聽對面的人說來,也同樣有滿滿的堅毅。
有點想見到這個人。
他耷拉著眼皮看著我渴求的神情,慢慢飲下杯子里最后一些碳酸飲料。
“那些事,有關(guān)你父親的,我只能說一點點。
剩下的,你自己去猜。猜對了,那就對了吧。”
我點點頭,便聽見他開了口。
十一。
高二那年暑假,黃瀨跟阿哲來往很頻繁,經(jīng)常在帝光的鋼琴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有次黃瀨父母問起他為什么,他坦白了,之后黃瀨就跟他父母分居了。
高二IH開賽前一天晚上,有人雇了打手來打阿哲,但是被我看到了,所以傷得不重。不過,那他媽真的是敢下手!都是重拳重腳的!
阿哲好像知道為什么,但我問他他沒說,也不肯讓我送他回去。
黃瀨那時候當平面模特已經(jīng)蠻有名氣了。只是突然被人爆了丑聞,雖然很快就被壓了下去,但還是很多人議論這個。
嗯,我當時也……很不敢相信。
IH賽上阿哲在的學校整體狀態(tài)很是一般,勉強撐到了四強。阿哲很難過,我能看出來,雖然沒表現(xiàn)出什么很大的情緒,但他是真的很難過。
以及,他走得也很快。
十二。
“走?”我再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字,心像是被人吊起,“父親,也對我說他已經(jīng)走了。這個走是……?”
走這個字,其實是個很晦澀的字眼,一般都有兩個意思。
我還想見到他呢。
“嗯,走了!彼c了點頭,我剛想松口氣,沙啞的聲音響起,“就是,永遠都不在了。”
我一驚,猛地抬頭看向他目光狀似淡然的雙眼。明明是說著很難過的話。
我喉頭一哽。
“我起初不信,因為綠間跑過來告訴我的時候,語氣只是有些沉但還是平淡得很,像是哦我今天吃了飯里面有什么菜!
“我真的,很不爽啊當時——”他雙手虛掩了面,“阿哲,永遠都……不在了。憑什么?”
埋在掌心里的頭,越來越低。我只能輕輕地閉上眼,壓著心中的沉痛,聽他繼續(xù)說。
然后,我聽到這樣的事情。
“就是在一個下雨的晚上,一輛車,就這樣帶走了他!
“他是……被人謀殺的啊!
“可是我沒用,我真的沒用。我做警察這么多年了,還是沒能找到是誰!
“我真的——”
十三。
我把青峰大輝留在店里,踏上了回學校的路途。走快些興許還能趕上晚自習。
想了很多,但也都只是我想的。他沒說什么。
夜已經(jīng)黑了,之前傍晚的濃云蔽日早就不見。今夜黑得有些可怕,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車似乎也沒有平時那么多了。很多時候,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細絲飄落到身上。
下雨了。
這就好像是黑子哲也離開的那個晚上一樣。
我走著走著,突然就眼淚掉了下來。
父親的琴聲全都是彈給那個人聽的吧。
但他已經(jīng)不在了。
父親一個人彈了多么多年,一直沒有人能聽懂他到底在彈什么。
突然就好難過、好難過。我在馬路邊坐下,不停地擦著涌出來的眼淚。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啊。
好……難過啊。
十四。
很多天后,父親從美國回來,再見到他時,他還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模樣。
他仿佛沒聽到我說過什么,還是彈著鋼琴?墒锹犓麖椾撉俚娜撕芏,因為他會在起床后、工作間隙,甚至看到路邊琴行擺放在外的鋼琴都會去觸碰琴鍵。但那些刻意與否聽得的人,都不懂這聲音。
父親真正喜歡的,并不是鋼琴。
他的琴聲里始終住著一個人,那個人我未曾謀面,卻聽人說過許多。
我后來去翻了相冊,看見很多他的身影。
我想,那大概是父親最快樂的日子吧。
許多人都說他這一生做了很多事情,參與過多項運動,成年后成為三棲藝人。
但我想,他可能活得更像行尸走肉。他做那么多的事情,更像是在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不知道父親對“黑子哲也”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但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
十五。
父親叫黃瀨涼太。他很喜歡彈鋼琴,尤其是在清晨的時候。
他的琴聲里住著一個人,一個影子,一個靈魂。
我看到那人微笑站在窗邊,享受微風拂過。
你會聽到的吧?
且聽弦輕。
插入書簽
本來還想寫很多東西。然而不知道怎么引出來。
算爛尾了吧。
可是還是很喜歡這篇。
很少動筆寫黃黑,因為黃黑是本命。
閱讀愉快。
——2016.01.31
捉蟲。
——2016.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