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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赫茲的歌聲
海里有一條叫做Alice的鯨魚,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但是她每天都在唱歌,嗯,她是快樂的。
我很想去看她,聽她52赫茲的歌聲。
正常鯨魚的歌聲大概都是14—40赫茲,齒鯨的叫聲是哼哼,須鯨的歌聲是由喉部發(fā)出的。聽過Alice歌聲的人都說,她是須鯨。
海里有一條世界上最寂寞的鯨魚,她唱著頻率為52赫茲的歌聲,沒有其她鯨魚能聽到她的呼喚,所以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但是她每天都在堅持唱歌,希望有一天,能有一條鯨魚聽見她的呼喚,向她游過去。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Alice,他們都在發(fā)出自己頻率的歌聲,卻沒人能夠聽懂,他們并不是這個世界獨特的存在,因為Alice可能是一條殘疾的鯨魚,或許她還是一只混血的殘疾的藍鯨。語言的阻礙是毀滅性的。
雖然這個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Alice,可惜,我只認識叫戀魚的Alice。
戀魚說她喜歡有秋刀魚的季節(jié),所以叫戀魚。秋刀魚是屬于什么季節(jié)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喜歡秋刀魚的味道。
和秋刀魚戀愛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戀魚的腦子里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發(fā)呆的時候,就連上廁所的時候都經(jīng)常有這樣的想法,上廁所的時候想秋刀魚,這大概不是正常人會去思考的問題。那干脆就和秋刀魚談一次戀愛吧,既然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話,戀魚決定通過愛上一條秋刀魚來回答這個問題。
面對難題最好的解決方法永遠是正面解決。戀魚的52赫茲的呼喚被殘疾的秋刀魚聽見了,沐森就是那條倒霉的秋刀魚。
認識戀魚的那天是沐森失戀的第二天,他被相愛三年的女友劈腿了。從相貌上來說,沐森是個很帥氣的男生,185的長腿歐巴,聲音有點粗,男生應該有的那種沙啞穩(wěn)重的聲音,給人很安全的感覺,說話總是很有禮貌,溫柔得能融化北極的冰?上В褪沁@樣的溫柔也融化不了女友麻痹的心,他們在一起太久了,沒有了眷念,分開好像是理所當然,在一起也無可厚非。當有第三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新鮮感占了上風,贏得了這場了無戰(zhàn)意的戰(zhàn)爭。所以,他們分手了。
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未免不是一個好結(jié)果。沐森是這樣認為的,至少他能笑著參加前女友的婚禮,如果她和他馬上就結(jié)婚的話。
沐森在餐廳里徘徊了好久,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可以落座的位置,每個桌前都坐了人。這是一個海鮮自助餐廳,大家基本上都是成群結(jié)伴來的,除了他和另一個女生例外。女生就是戀魚。沐森看見她有一會兒了,因為只有她對面的那張椅子是空著的。猶豫一分鐘后,沐森還是走了過去,今天就想吃這家餐廳的刺身。
“那個,你好。請問這里可以坐人嗎?因為實在沒有位置了。”
戀魚正在和一條秋刀魚戀愛,可以吃的那個秋刀魚。她正在把紅色的魚肉和皮剔除掉,戀魚吃秋刀魚的時候總有這個壞習慣,其實她吃所有的魚都是這樣的。她抬頭看著對面的男孩,思索了一秒,心想要坐就坐啊,干嘛打擾我和秋刀魚。
“嗯,你坐吧!
戀魚還是這樣回他了,這大概是出于人的禮貌性考慮的。然后繼續(xù)奮戰(zhàn)她的秋刀魚了。
沐森拿了喜歡吃的刺身,然后一邊吃一邊琢磨,一個人吃自助餐的女生,一個人吃自助餐只吃秋刀魚的女生,一個人吃自助餐只吃秋刀魚白肉部分的女生。有點奇怪。
戀魚的面前就擺了三個盤子,一個盤子裝著剔除的紅肉和吃剩下的魚骨,一個盤子裝著一條完整的秋刀魚,烤的剛剛好,還有一個盤子就是她正在剔除紅肉的盤子,裝著半條秋刀魚,另外半條已經(jīng)被她解決了?厩锏遏~的師傅手藝不錯。
雖然說不是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吃飯,但是在自助餐廳里這樣和陌生人吃飯還是有點尷尬,“我叫沐森,沐浴森林的陽光”,本來是想借此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的,可是說出口后,沐森有種更尷尬的感覺,這明明就是搭訕了好么,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吃你的刺身么。
“那是怎樣的感覺?森林里的陽光!
沐森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不是應該說自己叫什么名字嗎,至于森林里的陽光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還真有點說不上來,沒有去過真正的森林,也沒有沐浴過那樣森林的陽光,所以他一時答不上來。
“所以說,那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戀魚往自己的嘴里送去了一塊秋刀魚,但凡問題問出口了,不得到答案她是不會罷休的。她有這種執(zhí)著和好奇,盡管有時并不是好事,人們一般都不喜歡追根究底的人,那樣有讓自己暴露的危險。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我沒有去過真正的自然的森林,嗯,那里的陽光大概很溫和吧!
沐森感到這是他所遇見的最尷尬的時刻。有必要去一次真正的森林,去沐浴一次那里的陽光,最好是脫掉所有衣服,讓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切實感受到那樣的陽光,記住那樣的感覺,到時候他就可以好不猶豫而準確地告訴女生,沐浴森林的陽光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嗯,我會去一次真正的森林,在最快的時間里,那時候我會告訴你是怎樣的感覺!
說完這話,沐森更加后悔,這是要死死糾纏的節(jié)奏么,不過他是真心想回答這個問題的。
“嗯,那我也去。”
戀魚再次送了一塊秋刀魚到嘴里。
哈?沐森覺得自己遇上了一個很特別的女生。琢磨不透。
那天,戀魚一口氣吃了四條秋刀魚,當她去拿第五條的時候,烤秋刀魚的師傅告訴她,已經(jīng)沒有了,而且接下來也不會有了。她和沐森約定,明天上午十一點在這家餐廳碰頭,然后繼續(xù)吃這里的秋刀魚,之后再去郊區(qū)的森林。明天會是個大晴天。
第二天,沐森到的時候,戀魚已經(jīng)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吃一條秋刀魚了。
“喜歡吃秋刀魚的女孩!
沐森打招呼道,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戀上秋刀魚的季節(jié)。戀魚,我叫戀魚!
戀魚,難道不是戀上秋刀魚的味道。沐森這樣想著,很特別的女孩。
他們到森林的時候剛好兩點過一刻,午后的陽光正安逸。稀稀拉拉得從樹葉中露出來,星星點點一般,若是在早晨,應該還有裊裊霧氣,陽光刺透一層薄膜強行闖進來,無視森林的安全防衛(wèi)裝置。
“綠色的!
兩人并肩走著,腳踩在地上的落葉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聲,那聲音好像也在說“森林的陽光是綠色的”。沐浴森林的陽光是綠色的感覺,沐森還不能完全理解戀魚話里的意思,不過,他覺得這樣的陽光很美好,這樣一直走著也很美好,所以他沒有說話,他怕開口說話會讓這樣的美好消失。戀魚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他有這樣的感覺,戀魚會消失,她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
這是他們相識的第二天,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戀上秋刀魚的季節(jié)。突然他也很想試一下,一次吃四條秋刀魚是怎樣的感覺。
“一次吃四條秋刀魚是怎樣的感覺?”
回來的路上,沐森這樣問著戀魚,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但是就是想這樣問。
“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沒有,不是那種很能吃秋刀魚的人!
“要試一次嗎?感覺很好額,感覺只要吃很多的秋刀魚,就能早一點和秋刀魚談戀愛了,因為我啊,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和秋刀魚談戀愛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所以要通過吃很多的秋刀魚來找到一個連接的門。”
“也不是很多,總是隔一段時間吃的,只有昨天和今天是連續(xù)吃的。啊感覺明天還想去吃,這兩天總有一種怎么都吃不夠的感覺,好像那扇門快要打開了一樣。呢呢,要不明天一起去吃吧,你就會明白的。”
“嗯,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沐浴森林的陽光,面對面吃秋刀魚!
沐森感覺自己開始喜歡上眼前的這個女孩了。不,是被她吸引住了,不是想擁有她,但是眼睛總想跟著她走。
其實戀魚已經(jīng)遇見了那條秋刀魚,只是她還沒有明白過來,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他們認識的第五天了。一開始她就應該明白的,因為她不喜歡有人坐在他對面看她吃秋刀魚的樣子,她也不喜歡和人相約出去玩,而且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約會了三天了,每一天他都坐在她對面看她吃秋刀魚的樣子。說實話,吃著秋刀魚時候的戀魚真的很挑剔的,她能把所有的紅肉都剔除,把所有的白肉都保留下來,不浪費一點,還能吃出一根完整的魚骨,那是只有動畫片里的貓才能干出來的事。
原來和秋刀魚談戀愛是這樣的感覺啊,就像自己是碗里的秋刀魚一樣,任憑吃它的人隨意擺弄卻沒有絲毫不自在。可是,一切都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就像只能發(fā)出52赫茲的Alice一樣,戀魚也是一條殘疾的Alice,她對一個人的記憶只能保持一周,也就是7天,7天之后,那個人和她所有的記憶都會消失,就像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甚至都不記得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人,這才是戀魚最獨特的地方。
海里有一條叫做Alice的鯨魚,她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因為她發(fā)出的頻率比正常的鯨魚都高出很多,所以其他的鯨魚聽不見她的呼喚。可是她從來沒有停止過發(fā)出呼喚,那是一種世界上最寂寞的聲音,也是最充滿希望的聲音。戀魚從來沒有抱怨過這樣的獨特性,甚至覺得根本不必要傷心,因為所有的傷口都會被抹平,根本看不出原來受傷的痕跡。她反而很慶幸這樣的特殊。
可是她遇上了一條叫做沐森的秋刀魚,有很溫柔的聲音,就是這樣的聲音讓她沒有拒絕,沐浴森林的陽光的感覺她也很想知道。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Alice,只是一條正常的鯨魚。她想要改變一點什么,可是她除了唱著52赫茲的歌聲以外,還有在第七天午夜12點到來前,在電腦前敲下她和秋刀魚的愛情,除此之外,她做不了任何事情。
第八天,沐森就從戀魚的世界消失了。留下的只是那些文字,可是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和秋刀魚談戀愛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啊。戀魚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甚至是上廁所的時候,很奇怪吧。
解決難題最好的方法就是正面解決。所以,戀魚決定那干脆就和秋刀魚談一次戀愛吧。然后她就遇上了那條叫沐森的倒霉的秋刀魚。
沐森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從戀魚的世界里消失了,雖然自己并沒有消失。他反復試驗了三次,發(fā)現(xiàn)每次都是7天的循環(huán),7天之后,戀魚就把自己和他的記憶隔絕開來,每次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就完全是一個嶄新的人,“我叫沐森,沐浴森林的陽光”。
一個7天,又一個7天,再一個7天,也不知道是多少個7天后。戀魚終于在自己的筆記本里發(fā)現(xiàn)了好幾個沐森,她很多時候連同這件事情也會忘記,是刻意去忘記自己有這樣的習慣,每相識一個人,她都會把兩人的經(jīng)歷用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她說,那是她以另外一種形式去保存的記憶,可是她往往很少再去翻動他們,就算是讀別人的故事,偶爾也會有感同深受的時候,可唯獨這份故事,她感受不到,那完全是別人的。
當她發(fā)現(xiàn)一個又一個沐森的時候,她終于感受到了,那就是她的秋刀魚,曾經(jīng)是,以后是,現(xiàn)在也是。她讓自己牢牢記住這個名字和關(guān)于這個名字的故事,等到下一次再認識沐森的時候,他們就是已經(jīng)相識過的人了。
沐森愛著這個只有七天記憶的女孩,他為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七天的記憶,他想,只要一直重新認識,總有一天戀魚會記著他的,他總會觸及那根管理記憶的神經(jīng)。嗯,他已經(jīng)觸及到了。當沐森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說,我們一起去吃秋刀魚吧。
現(xiàn)在的戀魚還是依然會在7天后忘記他們之間的所有,可是她會去看那些電腦里的文字,牢牢地記住它們,就像小學背語文課本一樣。沐森也會陪她一起看,笑著說,我們的自傳都已經(jīng)寫好了,就只需要聯(lián)系一個出版商就行了,我們會一直一直出續(xù)集的,比柯南還長。
“嗯!睉亵~是這樣相信的。
海里有一條世界上最寂寞的鯨魚,她發(fā)出歌聲的頻率是52赫茲,一直以來,人們都在尋找它的存在,錄下她52赫茲的歌聲,據(jù)說人們最后一次聽見她的歌聲是在2004年,那時候她的聲音已經(jīng)變成50赫茲了,她已經(jīng)在慢慢變老了,或許當她的聲音變得和正常鯨魚一樣的頻率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接近了死亡,但是那個時候她肯定不是孤獨的,因為已經(jīng)有其她的鯨魚聽見了她的呼喚,來到了她的身邊,她不再是那個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寂寞的Alice了。
祝福戀魚,還有希望她也能記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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