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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上說,狐、鬼之類吸人精氣的妖精都有張艷絕天下的臉,于是不識人間煙火事的書生才會被美艷的皮相所迷惑,生生成了狐、鬼的食糧。那一天,祁游見到了美艷的鬼,唱出婉轉(zhuǎn)戲腔。
“臺上那個虞姬,誰扮的?”
“將軍不認(rèn)識?那是錦家班的臺柱子,當(dāng)家的花旦名為紅藥的就是了。”
“紅藥……芍藥么”祁游把玩著手中的檀木佛珠,從戰(zhàn)場硝煙中摸爬滾打一路的佛珠早沒了瑩潤的柔和,平添了殺伐的凌厲。祁游望著臺上若有所思的時候,正巧臺上扮著虞姬的紅藥回望。眉目溫婉,自有三分風(fēng)情,七分小意,眼波流轉(zhuǎn)之間勾魂奪魄。祁游突然懂了,那些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生們淪陷的真相,那是哪怕知道眼前是火海刀山、虎穴龍?zhí),為博美人一笑,也付出一切的甘愿?br> 日頭正好,祁游卻在陽光金黃的光中見到了糾葛一生的艷鬼。
“您就是那位總讓手下人送芍藥花的祁將軍?”方才謝幕妝都沒卸的紅藥被引入祁游的包間,軍裝革履的祁游讓人有些緊張,副手發(fā)誓上戰(zhàn)場都沒看見祁將軍如此嚴(yán)肅。
“啊……是我……那個”
“雖然這樣說挺大言不慚的,但是我花粉過敏,下次能麻煩祁將軍送些別的嗎?”打斷了祁游不知所云的話語,紅藥抬頭看著祁游的雙眼,精致的臉上完全沒有對自己言論的愧意反而是隱晦的驕傲。
“嗯好,下次換別的”祁游突然笑了,像是書生傾盡家財換來艷鬼回眸一般的滿足,習(xí)慣于緊繃的面部肌肉組合成一種無邪的笑意!霸谙旅駠鴩娝玖畈科钣危绻非竽,你會應(yīng)允嗎?”那笑意是久經(jīng)沙場后返璞歸真的溫柔,溺了只在戲臺上悲歡離合的紅藥,卻也只是微愣。
“看心情”躲閃著祁游的目光,紅藥看不見的,是自己紅透的耳尖。
……
“祁將軍,我并不認(rèn)為我作為錦家班的臺柱子會有用上珠寶首飾的一天,何況這清一色的黃金恕紅藥還沒有往身上掛的勇氣”無奈攤開一首飾盒的珠寶,紅藥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
“好,下次換”祁游笑,目光溫柔
……
“祁將軍,你送這一堆胭脂水粉我并不覺得我一個男人用得上…”
“你不是唱戲嗎……”
“唱戲也用不了這么多,何況我又不是十二個時辰都在唱戲,平日里又不用這個”
“可我只見過你唱戲的樣子…”祁游的聲音有些許委屈,紅藥仿佛看見某種垂下尾巴的大型犬。
無力扶額!跋麓未┏7o你看!
“嗯!”兵不厭詐,古人誠不欺我=w=
……
“祁游,送鳳冠霞帔什么意思…”
“我在追求你想娶你回家嗎”
“我是男人,就算做了戲子唱了花旦也是男人。”直視祁游雙眼,紅藥看見的只有堅定的認(rèn)真和寵溺。
“我知道”祁游笑著揉亂了紅藥響應(yīng)號召剪短后的碎發(fā),看著眼前穿素色長衫的俊秀男子,絲毫沒了戲臺上雄雌莫辨的艷麗,多了些雅致和溫潤!拔乙恢倍贾溃晌乙惨恢痹谧非竽惆,紅藥”
這次紅透的不僅耳尖,更有不加粉飾的素顏!岸颊f了看心情”
……
“姓祁的,送將軍印信你腦子秀逗啦”
面對紅藥鄙視的目光祁游認(rèn)真的回望“他們說要把家里最值錢的東西給媳婦保管,我在家里找了找也就這個最值錢了,比我都貴!”
“突然開始懷疑你都怎么打得勝仗”
“那…紅藥你收到印信開心嗎?”
“我比較擔(dān)心你的兵”白了祁游一眼,紅藥滿臉的傲嬌“這印信太貴重了,你自己保管好!
“我一個糙老爺們隨手就不知道扔哪兒了,紅藥你替我收著吧”
“說的就跟我不是糙老爺們一樣”從善如流的將印信鎖進(jìn)匣子,又將鑰匙收入貼身的荷包,紅藥一系列的動作看的祁游眉開眼笑。
“紅藥可不是糙老爺們,這水靈靈的該叫嫩老爺們~”
“滾邊啦去”
……
于是終于所有人都知道了祁將軍有個愛人,是錦家班的當(dāng)家花旦紅藥,夜夜笙歌,打情罵俏。
祁游還是去聽紅藥的每一場戲,在臺下看著臺上唱念做打的紅藥都會笑出聲來;祁游還是每天給紅藥送小東西,有時是東街甜絲絲的糖葫蘆,有時是西街手藝人打得精美珠絡(luò);祁游還是在紅藥面前笑的溫柔而寵溺。然而有些東西和時光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相比起擁有,更值得懷念。
紅藥記憶里,戰(zhàn)爭打了很久,有多久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是一開始并不在意戰(zhàn)爭的祁游最后也為了勝利四處奔走卻終于無力回天?粗钣紊砩显絹碓蕉嗟膫,紅藥仿佛聽見戲曲結(jié)尾時打板的余響,象征落幕的喪鐘回蕩在民國末年的天空,班主解散了錦家班,準(zhǔn)備帶著眾人一起逃命。那是1948年的暮秋,小城駛向臺灣的第一只船鳴響了汽笛。
城里的軍隊已經(jīng)零零散散,大多登上了開往臺灣的最后的船,紅藥苦笑,收拾好行囊準(zhǔn)備和戲班的眾位一起逃難,也許去香港,也許去臺灣,也許去國外……
“紅藥,祁將軍呢?”
“不知道,許是跟著軍隊一起走了吧”紅藥的眉目間沒了往日的容光煥發(fā),取而代之的,是無力和頹唐。
“紅藥!怎的不等我……”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傳來,看見紅藥霎時飛揚(yáng)的表情班主輕笑,無聲息的帶走了戲班,只剩下紅藥和一身風(fēng)塵的祁游在半破敗的街市中對望。
“我以為你走了”
“上船要查印信的,東西在你這,心在你這,你在你這,我如何走的了?”
“原來重點(diǎn)是印信?”
“明明是你”
兩個人都笑了,無奈、喜悅而欣慰的相視而笑。
他日城破,舊日的將軍和舊日的戲子站上城墻,以一對活在民國末年的愛侶的身份望著城下浩浩蕩蕩的軍隊,用超脫的眼神。
“沒想到唱了一輩子戲,最后把自己活得也像戲!奔t藥幾不可聞的感嘆消散在風(fēng)里,只入了并肩而立的祁游耳中.
“后悔嗎?”
“心情倒是挺好的!泵黠@答非所問的回答,說者有意,聽者有心。
“那我祁游,也算得償所愿!
風(fēng)起,燈滅,人亡。
終于,有著美艷皮囊的艷鬼還是取走了書生的魂魄。唱詞,沒了余響。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zé)o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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