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當(dāng)呂洞賓將天界寶鏡贈與人間下仙，于天界而言不過五天之長，但上至玉帝王母，下至小廝雜役，無仙不知，傳得沸沸揚揚。
　　呂洞賓沒有后悔自己的選擇，只是教他心寒的是，連同為八仙的韓湘子等人也不甚理解他的做法。仙界對人界，從來都理所當(dāng)然地以一種王者姿態(tài)俯查一切，欲雨即雨，要風(fēng)來風(fēng)。
　　“你們不要忘了，我們也是凡人修道來的。”呂洞賓提醒其余七仙。
　　“可是他們并非凡人修煉而成�！睆埞辖舆^話茬。天界的等級制度極為嚴(yán)格，鮮有非人之仙上得天庭位列仙班的例子。因為他們相信，無論萬物多么靈慧，終趕不上人的博大思想。
　　張果老口中的“他們”，指的便是身為地仙的龍葉青和溫泉。龍葉青為靈蛙所幻，溫泉的真身則是一塊萬年青石。這二仙同山成長，由于陰錯陽差出山到人間折騰了一回。不過，五年已過，眼下有關(guān)他們的傳言卻愈加飛花漫天。
　　其中傳得最厲害的，便是這仙界最禁忌的，男歡女愛。
　　證據(jù)似乎很確鑿，仙人們說，他們連孩子都有了，而閻羅，居然首肯了這孽種的降生。不啻如此，今日玉帝下詔朝見那兩個違犯仙規(guī)的下仙，于是這道昭令便成了天庭一等一的稀罕事。據(jù)說那面寶鏡也將于今日送回天界，許多神仙想趁機(jī)湊熱鬧的同時，盼望著能一睹寶鏡的風(fēng)采。
　　寶鏡能降妖，能驅(qū)魔，能駐顏，能修身。神仙和凡人一樣喜歡更長的壽命和更美的容貌，他們和凡人的唯一區(qū)別，就是有權(quán)利奢望更多。
　　即使不能擁有，見一見沾點仙氣也好。

　　翠翠長大了，不是年齡的長大，是心靈的成長，如滄海變桑田，平原變丘巒這般。這個女孩成長的代價是親人的死，而親人，是她逼死的。
　　她常常這樣自責(zé)。若不是身邊有個叫舒穆祿善的狗皮膏藥粘著，翠翠早就隨戴天明九泉下贖罪了。
　　多可笑，他死了，她才發(fā)覺自己對他的情。如今，上天又開玩笑地將舒穆祿善賜給她。翠翠不是漢人，所以要嫁給那個滿族的公子哥兒也不必費什么周章。但是翠翠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對方，因為不知自己還能否愛。
　　“龍大哥和泉姐姐去天上了，那里是不是很好玩？”她突然問一直陪在身邊的舒穆祿善。
　　“好玩！肯定好玩！不過……天上沒人陪你玩，人間要怎么玩我都陪你！”舒穆祿善好不容易等到翠翠主動搭話，自然興奮得手舞足蹈。
　　他心疼這個女孩，這場變故把她的棱角都快磨圓了。舒穆祿善寧愿翠翠還是從前那個火藥脾氣的壞丫頭，豪氣爽快，發(fā)起火來能用腳開門。
　　房子很大，翠翠站起來繞著角落走了一圈，突然笑了，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善大哥，等龍大哥和泉姐姐回來，我們就成親！”然后換了威脅的口氣道：“這輩子，你休想甩掉我！”
　　舒穆祿善癡癡地看著女孩明亮的眸子和斗氣的神情，還有青春活潑的小辮兒。好象過了很久，他才明白，他的翠翠似乎回來了，伸手過去摟緊了她，鼻間繚繞著發(fā)際一縷淡香。
　　舒穆祿善低下頭深深印了個吻。

　　溫泉拿著銅鏡的手在抖，遏止不住的顫抖。天庭對她來說是個既陌生又冷漠的地方，五年中兩次遭遇生離死別，現(xiàn)在的她只求安定，只求平安，其他的什么，她不屑去想，也不敢去想了。
　　一雙溫暖的手蓋住她的手，輕輕握了握。溫泉抬頭，便見龍葉青從容地看著他，嘴邊帶著鼓勵的微笑。溫泉至今道不明對這青蛙仙子到底是什么感覺，只知道此刻，她很安心，有龍葉青在身旁，真的安心多了。
　　因為五年前為消滅無心女魔，八仙之一的呂洞賓把鏡子借給他們，之后便囑他們好生保管。今日也是因為這面寶鏡，竟然驚動了玉皇大帝。上天進(jìn)見玉帝，這是他們想也不曾想到的事情，龍葉青表面裝作鎮(zhèn)定，其實心中不免忐忑。
　　去一個和自己身份完全不搭的所在，哪怕那里金碧輝煌，也并非有什么幸運可言。
　　龍葉青依舊一身紅衣，如火焰般的紅，襯托著溫泉的一襲素白長裙，由天門守將引領(lǐng)登天。他們的腳下是棉花軟云，身邊被團(tuán)團(tuán)白雪般的絮狀云朵圍繞，溫泉平生未歷如此奇景，驚訝一時壓過了心中的不安。
　　很少見溫泉露出那樣孩童般的神情，龍葉青禁不住偷笑，樂了一陣，見她依然全神貫注于那朵朵浮云，清澈如水的眼波不沾半點塵埃，于是跟著靜謐下來。
　　風(fēng)拉扯著他們的長發(fā)，鼓噪著鼓噪著，涼意漸生。
　　“原來天上這么冷，還是人間舒服�！饼埲~青打了個哆嗦，就這么個埋怨的功夫，遠(yuǎn)遠(yuǎn)已可見兩排著鎧被甲的士兵列隊分守，盡管云遮霧繞，不減絲毫肅穆威嚴(yán)。再近前一些，一坐高大的門便帶著重重氣勢赫然奪目。
　　“南天門”。門上這三個大字比這扇門還要張狂，以至于龍葉青和溫泉踏入門檻時不約而同地瑟縮了一下。
　　“兩位終于來了！”迎候他們的是太上老君。當(dāng)然他們并不認(rèn)得，只是看面前的老人頗為殷勤地打躬問候，便也立刻還了一禮。
　　“真想不到，兩位風(fēng)骨如此奇佳！這兒離大殿還有一段路，兩位請隨老夫來�！闭f著，太上老君先轉(zhuǎn)身走了。
　　龍葉青和溫泉緊緊跟上。天庭的道路，踩上去是實的，卻任你伸長了脖子也看不清腳下的路，因為路面始終籠了層薄薄淡淡的云氣。
　　于是溫泉只好膽戰(zhàn)心驚循著太上老君的步子走，惟恐錯了一腳踏空。
　　龍葉青可不管這么多，如往常一樣大步流星地趕路，只不過感覺身邊的溫泉行速越來越慢，好奇地回過頭，卻正好教他撞見溫泉小心翼翼行走的傻模樣，當(dāng)下嘴里撲哧笑出聲來。往回一頓，牽了她手就走。
　　溫泉正盯著太上老君搖擺的褲腿，也不提防會有人突然拉自己，差些嚇得驚呼，待明白過來是龍葉青時，心頭不知怎么馬上定了下來。也便任他牽著，一齊朝前走去。
　　單純的他們哪里知道，這一牽手，無疑是給自己在天庭的莫須有罪名雪上加霜。
　　溫泉到底女兒心細(xì)，這一路上，偶有路過的神仙，他們要不死死盯著自己手里的銅鏡，要不就是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上下搜刮他們，溫泉不由自主想起人間的流寇蟊賊，他們的眼光也大抵如此，含著貪婪與奸佞。
　　難道這天上也有流寇蟊賊么？
　　或許他們，她和龍葉青，不該來……

　　玉殿的紅毯鋪了幾十丈，從頭望不見尾，似乎想把天下都遮遍。溫泉走上柔韌的紅毯，一剎那抓緊了龍葉青的手。龍葉青扭頭寬慰地望了下溫泉，邁步而前。兩仙相執(zhí)的手仍然沒有放開。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將要面對的，是天界最高統(tǒng)治者。而是這森嚴(yán)龐大的守衛(wèi)，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越接近正殿便越多，虎視耽耽看著他們兩個下界之仙，溫泉極力說服自己不要去瞄那些衛(wèi)兵手中的尖矛，機(jī)械地跟著太上老君移動雙腳。
　　龍葉青目不斜視。其實他已有些感到這次的奉旨還鏡沒那么簡單，不過自忖沒什么把柄落在仙界手上，除了……難道……
　　龍葉青心中陡然一突，攥著溫泉的手卻是又緊了緊。
　　這一段路仿佛沒有盡頭，長得累人，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領(lǐng)路的太上老君和龍葉青忽然停住時，溫泉方意識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已經(jīng)到了。
　　殿門，竟比那南天門看上去還要雄偉幾分。金光絢爛的雕龍刻鳳簡直教人無法直視，龍葉青和溫泉也沒心思仔細(xì)研究，因為大殿的門此時已經(jīng)徐徐打開了。
　　溫泉屏住了呼吸，仔細(xì)看從里面射出的一道光，金黃，混著白，肆無忌憚地炫耀。她有跨入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而這天庭大殿，對下界的仙人而言何嘗不是一處異界！
　　門大開之際，那兩個仙下意識微瞇了雙眼，以免這天上人間的殿堂糟了他們的唐突。

　　玉皇是眾仙之帝，自然比不得凡間的皇。龍椅就比地面高出五六級臺階，加鋪了厚厚一層大紅絨席，其上不知綴了多少珠石寶貝，被跳躍的燈火一照，燦若星辰。
　　那面若冠玉位尊權(quán)高的皇者如金佛般端坐在高高的皇位上，人間數(shù)千年傳說的天上地下的天宮之皇，此刻活生生地居高臨下看著那一對徐徐步入殿堂的仙，在對方用謹(jǐn)慎的目光輕掃過自己身上時，玉帝亦凝目注視，不曾想這一細(xì)瞧，那雙獨具王者氣魄的丹鳳倏然張大了幾許。
　　見到溫泉前，玉帝只道“綽約玲瓏”是形容天庭的仙女的，今日方知錯了，大錯特錯！
　　仿佛是從畫中走下來的人兒，冰肌玉骨，款款動人，蓮步碎花，眉目有情，素白的衣裙被帶動，折疊出層層波瀾，這波瀾來自深山一鴻清涓，來自河川一掬瑩透，來自雨季一汪秀池……分明來自人間，卻生生將這天庭的群芳也比了下去！
　　玉帝失態(tài)了，在滿朝大臣百官及眾仙家面前，毫不避諱地失態(tài)，以至于龍葉青和溫泉躬身施了兩次大禮，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玉帝，下仙龍葉青和溫泉已經(jīng)帶到。”觀音菩薩不得不出聲提醒玉帝，動用了佛門的觀心訣。同時眉間驟然一顰：玉帝的心緒似乎頗不平和……
　　被觀音一點，玉帝終于回過神來，忙朗聲道：“今朕特詔你們二位前來歸還寶鏡，只因此鏡為稀世之物，故交還之時須進(jìn)行大典，這才勞駕二位親自來此�！�
　　龍葉青初時只覺這玉帝的反應(yīng)似乎有些慢，這時見他言語中不失禮數(shù)，倒也敬重起來，拱手道：“不敢不敢，我們下位神仙能登上天庭是幾世修來的福！”
　　玉帝說著話，眼中卻只有溫泉一個，聽得旁邊一仙答腔，這才轉(zhuǎn)了眼正視龍葉青，這一眼又是個震撼！作為仙子，龍葉青也不愧為其中的佼佼者，朗目劍眉，棱角分明，骨格挺拔健碩，隱隱藏著傲氣，玉帝不知為何對他心生厭惡，恐怕是看不慣這人骨子里的輕慢吧。瞧他剛才說話的樣子，不像是面對玉皇大帝，倒像是和普通凡人拉家常！
　　回過去又看了看溫泉，那個仙女一直低首緘默著，顯得柔弱而矜持，溫泉，溫泉，人如其名哉！玉帝又一聲默嘆，越發(fā)覺得那紅衣的家伙礙眼。
　　“事不宜遲，歸鏡大典開始！”玉帝忽得從龍椅上起身宣道，坐下眾人先是一驚，既而紛紛深鞠一拜，口中長呼：“天庭之幸，寶鏡得歸！”
　　觀音雙手合十開始念頌玉福經(jīng)，玉帝將龍袍下擺一掀，邁步慢慢朝溫泉所在的方向走去。溫泉手中寶鏡的鏡面突然發(fā)出光來，起先是較為柔和的熒熒之光，到后來簡直銳芒四射，整個皇殿似乎就要被這上百道光柱照穿！
　　本來毫不起眼的青銅鏡，此時變得如佛光普照般令人不敢以目褻瀆！
　　四周卻漸漸暗了下來，燈火被盡數(shù)吹熄，于是天庭上下左右都沐浴在寶鏡萬丈光華之中了。周圍的云霧冉冉上升，經(jīng)過折射，皆現(xiàn)出五彩霓虹般璀璨無比的色澤，溫泉瞠目望著身邊一片斑斕云海，直覺不可思議，她秀麗的臉蛋和身上白衣被這些光芒渲染得繽紛陸離，再看四處亦是一個個被鏡光涂抹的彩人兒，猶如身處太虛幻境。不由扭頭朝龍葉青瞅去，見那個青蛙仙子正頗為享受地欣賞著，這時回頭向自己調(diào)皮地扮了個鬼臉，溫泉心中一樂，跟著露出淡淡的笑靨。
　　當(dāng)這些光隨浮動的云彩透出大殿而俯照下層的云朵時，便形成千古以來人們口中相傳的五色祥云�？墒�，能看到祥云的人，很少很少，寶鏡開光一次相隔一千五百年，除非當(dāng)時之人有睿智者能觀天象卜星云，否則這短短一瞬，縱是明眼人也萬萬無幸一覽的。
　　所以盡管寶鏡一千五百年后再度開光，天底下的百姓卻一無所知，依然各自忙碌著不知所謂的奔波。
　　玉帝算好了時辰，就是要等這萬眾矚目的一刻到來，令歸鏡儀式更顯得隆重而難忘，這，也是冥冥中注定了的，注定溫泉將于寶鏡開光之日登天。想來寶鏡，與溫泉仙姑有著不可分割的微妙聯(lián)系吧。
　　轉(zhuǎn)念至此，玉帝的心思又被面前這個輕柔如水的仙女填滿，他的手接過銅鏡，眼神卻定定然粘住了溫泉，這一剎那，卻驚見對方似乎被什么東西擊中胸口似的，身體猛然向后一縮，眉頭一蹙，踉蹌著便要朝后倒下！
　　行動比思維快了一步。玉帝沒有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然而一手已經(jīng)托到溫泉腰后。
　　幾乎在同時，龍葉青也扶住了溫泉嬌小的肩膀。
　　尷尬的停頓。
　　鏡光倏然消散，散得比出現(xiàn)之時更快，促不及防，于是乎擾人視線的霓虹隨之退幕，場上只有一個三足鼎立的僵局，兩只前進(jìn)不了又抽不回去的手，和一個明顯還未回神的仙女。
　　沒多久，龍葉青率先放開了溫泉。
　　“怎么回事？”他問，帶著一臉擔(dān)憂。
　　“剛才有一束光穿過了我的身體……”溫泉心有余悸，不禁摸了摸自己胸口。還好，那兒似乎沒有異樣。
　　玉帝終于聽到溫泉的聲音，有如環(huán)配錚錚悅耳。
　　“溫泉，你是靈石所化嗎？”玉帝突然發(fā)問，同時也放開了自己的手。
　　溫泉點點頭，隨即有些疑惑地抬頭望著玉帝。
　　“靈石與鏡光結(jié)合，堪稱天下第一大奇觀！”玉帝雙眼大放異彩，高聲道，“溫泉仙姑聽封！”
　　眾仙聞言一楞，機(jī)靈如龍葉青者也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誤聽，更別說溫泉了，呆呆地杵在原地瞪著兩只眸子。
　　“溫泉仙姑，聽封�！庇竦壑貜�(fù)了一遍，這回卻用了十分和藹的口氣。
　　全場屏住呼吸，他們實在好奇玉帝打算賜封那個仙姑什么名號。觀音菩薩依然閉了目雙手合十，心中卻暗自長嘆。
　　溫泉不知所措，龍葉青由最初的震驚轉(zhuǎn)成焦急。這賜封，無論如何不能讓玉帝講出口！
　　“玉帝，歸鏡大典既已完成，請允許我們返回人間，我們只是下仙，不敢長留天庭……”
　　玉帝臉色一沉，也不管禮數(shù)了，當(dāng)下退后幾步搶著宣道：“朕今冊封溫泉仙姑為護(hù)鏡神女，鏡泉仙！”
　　眾仙嘩然。
　　“玉帝，溫泉只是一介下仙，而且并不具備人之精魂……”張果老進(jìn)言道。
　　“那又如何？朕看得出溫泉雖為下仙，卻有靈質(zhì)慧根，純潔剔透，絲毫不輸于天庭的仙子！”玉帝正色道。
　　龍葉青再也站不住了，一把拖過溫泉，居然徑自帶了人離去，溫泉輕喝道：“龍葉青！慢點！”
　　“大膽！未經(jīng)朕的許可，豈容你將鏡泉仙私自帶離大殿！”玉帝也是早忍了一肚子氣，此刻借機(jī)全數(shù)暴發(fā)了出來。
　　“玉帝，我沒想到你這么不講理，溫泉，難道你不想回到凡間了嗎？”龍葉青急得口不擇言。
　　“當(dāng)然想了！翠翠他們還在等我們呢�！睖厝�。
　　“溫泉！”玉帝厲聲怒道。他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個紅衣男子，心中的無明火更甚，“來人，把這個搗亂天庭的下仙趕出去！”
　　“玉帝！”觀音菩薩出聲道，“溫泉初到天庭，對這里還很陌生，不如讓她先跟弟子修養(yǎng)一段時日，那位青蛙仙子，也是我天庭遠(yuǎn)道而來的貴賓，理應(yīng)好生款待。”
　　玉帝略一思忖，同意了。“那就有勞觀音大士了。”

　　溫泉被觀世音菩薩帶到她的講禪房，萬籟俱靜下，更突顯了內(nèi)心的不安和無措。
　　“佛由心生，魔由心生，仙姑不必掛心，青蛙仙子定然沒事�！�
　　觀音盤膝坐于蓮花臺上，近似呢喃地說道。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如果玉帝的意思是不讓我回去了，那我誓死也要抗?fàn)幍降祝　睖厝挥X握緊了拳頭。
　　柔弱的外表下，溫泉儼然是個掘性的丫頭。
　　“阿彌陀佛……”觀音頌了下佛號，便再沒有開口。

　　龍葉青站在天禪房外，就那樣一動不動站了足足一個時辰。鮮紅的
　　天上一個時辰，地上，已不知過了幾個日月。
　　呂洞賓在天庭一處最黑暗的角落，面無表情地看著那被千鈞天鎖鎖住的仙。那個仙的發(fā)絲被血污粘成一團(tuán)，身上更是赭色斑斑，他奄奄一息，但偶爾一兩下小小的掙動引得縱橫闌干的鐵鏈發(fā)出陣陣刺耳鋃鐺之聲，回響此起彼伏，好似來自地獄的惡咒。
　　“這是你的報復(fù)嗎？”走過他身邊時，鼻子里便翻江倒海地充斥了血腥味，終于忍不住嘆道。
　　呂洞賓踏出鎮(zhèn)天獄的大門后很久，那個被鎖鏈吊起的仙突然身子一抖，突如其來的一聲冷笑逃出尚凝著血跡的唇邊。
　　“仙子�！眳味促e來到天禪房，遠(yuǎn)遠(yuǎn)喚了喚那個仿佛釘在地上的紅衣仙子。然而對方哪怕是一根頭發(fā)都沒有反應(yīng)，無奈只好提高聲音道：
　　“仙子！”
　　龍葉青聞聲看去，認(rèn)得那個仙人叫呂洞賓，微須道袍，和五年前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又是你啊，溫泉到底什么時候能出來？！”龍葉青幾乎是質(zhì)問，盡管他明白面前這個仙人與此事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可是一想到天庭蠻不講理地將客人軟禁，怎生控制得住滿腔憤恨？
　　“這件事急不來。仙子，有個仙女，你必須見她一見�！眳味促e涵養(yǎng)是出名的好。
　　“什么仙女，我不稀罕�！饼埲~青沒好氣地回道。
　　“事關(guān)寶鏡，”呂洞賓道，“也許，溫泉和你的劫數(shù)，和她有很大關(guān)系。”
　　龍葉青很是意外。他和溫泉從未過問天庭之事，這位什么仙女緣何與他們相關(guān)？猶豫著，最終還是決心依呂洞賓所言，跟過去看個究竟。
　　他最后望了封閉的禪門，才扭頭對呂洞賓說：“麻煩你，快帶我去吧�！�

　　皇殿的后殿內(nèi)，亦是一派祥寧。玉帝此時已摘了皇冠倚桌而坐，桌子椅子都是玉石雕砌所成，身上照舊著了榮華貴氣的黃袍。但是這龍袍再華麗，終比不過方才大典之上，滿室飛騰的五彩祥云，那個玉人兒，被棉花似的彩云簇?fù)砥渲�，華光耀著傾城紅顏，眼波同樣流轉(zhuǎn)出彩虹般令人迷醉的五色漣漪。
　　天間至美，如何能流落凡間。溫泉，就該如這天上的云，俯眉觀瞻凡間萬物，而遠(yuǎn)離塵囂。
　　那朵白云，靜靜地徘徊于玉帝迷離的黑瞳中，靜靜地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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