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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長廊
江南多有名園林,蘇州有名園,稱‘靜園’,園內有一長廊,建于水邊,名為“彼岸”。古風古韻,雕梁畫棟,朱漆廊柱上歲月的細紋,斑駁的痕跡,飛檐之上掛銅鈴,風吹,細碎輕響。有紫藤花,沿著廊柱攀爬,爬滿了頂,每年,開出絢爛的紫色花。靜園最出名的,是彼岸廊,不是因其古樸美感,而是因為與長廊有關的,那個凄美的傳說,傳奇的故事。
“誰家庭院深深深幾許,誰家樓閣影影影年歲。只是去年今日此門中,花非花,故人故事故幾回。長廊依舊,只是欲語還休,欲辯已忘言!
每有人談及這字句,都是唏噓不已。那詞,據傳是說那花園主人的一個紅顏知己所寫。那女子,風華絕代,文采飛揚,煙花三月桃花開時,來這里游園,遇見命中的劫,愛上那個劫,芳心許,卻只得短暫歡愉。那人離開前,曾許她,半年歸期,八抬大轎來迎,卻終是玩笑話,留下孤花一朵,對影自憐。女子等,等過春花秋月,清霜飛雪染了青絲。終有所見一日,仍是長廊遇,卻是物是人非。女子輕問,熟悉的容顏,卻給了陌生的表情,陌生的字句。女子絕美的笑,揮袖離開。
當夜,彼岸響夜琴,聲聲碎人心,斷人腸。曲終,弦斷,女子一襲白紗輕舞,淹沒一片冰涼之中,那夜彼岸旁,蓮池滿池蓮花,一夜盡放,卻是似血的紅。第二天,女子投湖的地方,廊柱上,便多了這幾句令人感懷的字跡。之后年年歲歲,總有人傳,夜間,彼岸有琴響,白影飄飄,甚是凄美,是那女子,勾魂的怨鬼,不知害了多少性命,染了多少白蓮。
明朝年間,靜園,為江南首富花家所有;矣衅咦,七公子名為花滿樓。靜園,便在他名下。不過,他從未來過靜園,而是一人獨居在百花樓,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也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來靜園,也一輩子,不會遇到彼岸的幽魂,也許,他會因此后悔一輩子。但是,偏偏,他遇見了那個人,那個名滿江湖的四條眉毛——陸小鳳。
如果你問別人,花家七童是什么樣的人?得到的答案,多半如此。頂好的人,溫潤如玉,雖眼不見,卻愛世間生靈,充滿感激的生活,他的百花樓,從不落鎖,但凡有人向他求助,他都會盡力而為,幫助那人,雖少涉江湖,確是善名遠播。
如果你問別人,陸小鳳是什么樣的人?得到的答案,則大概是這樣。風流的人,隨性瀟灑,機智幽默,桃花運好得讓人羨慕,是個愛惹麻煩,卻又能解決麻煩的人,玩世不恭,卻會為了朋友之事,兩肋插刀,靈犀一指,也算獨步江湖。
是不是聽起來,完全不搭邊的兩個人?墒,他們偏偏認識了,偏偏成了知己,偏偏,愛了對方。
花滿樓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愛上這只不安分的小鳳凰,也許,是喜歡上了他舒服的氣息,也許,是喜歡上了他飛揚的笑聲,也許,是喜歡上他帶給自己的充滿意外而有生氣的生活。他喜歡在百花樓,沏一杯清茶,等著陸小鳳從窗戶跳進來,愉快地打招呼;喜歡喝著茶,聽陸小鳳講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或者哪一日,聽他和司空摘星打賭,互相調侃;喜歡在他霸上自己的床時,伸手描繪他唇上的小胡子,扎扎的,卻那么讓人安心。
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愛上這朵清雅的蘭花,也許,是喜歡上了他身上的淡香,也許,是喜歡上了他溫潤的笑容,也許,是喜歡上他帶給自己的溫暖安心如家一般的感覺。他喜歡去百花樓,愉快地從窗戶跳進去,看花滿樓了然那一笑;喜歡喝那人泡的茶,說給他那些自己在外面遇到的有趣事,或者那一日,拉著司空摘星一起鬧鬧,滿意地聽到花滿樓開懷的笑聲;喜歡大搖大擺地占了床,暗自感受溫潤的指尖,清淺的撫摸,暖暖的,那么讓人安心。
愛了,卻不能說。只是,將對方放在心上,無時不在的掛懷。
花滿樓知道陸小鳳有情,陸小鳳知道花滿樓有意,但是,誰都不去捅破那張紙,只因為,那后面,許是萬劫不復。
情到濃時請轉淡。不能相守,對有情人而言,是苦。
陸小鳳說他離開一陣,去思考一個答案;M樓依舊了然的笑,只說讓陸小鳳放心的去。
“陸小鳳,花家有一處私產,蘇州靜園,你去尋你的答案,我,在‘彼岸’等你!
“花滿樓,那么確定,我會回來嗎?”
花滿樓沒有回答,只是笑,溫潤的笑。然后陸小鳳走了,一路,北上。
花滿樓離開了百花樓,住進了蘇州靜園,到那的第一天,他去了長廊,手指附上傳說的字句,幽幽地低吟。園丁,給他講了那個女子的故事。花滿樓淡淡的笑,有些愁緒,飄上眉間;ǚ腔ǎ恢狸懶▲P,會否讓他等到花非花……
夏夜,晚風習習,陸小鳳走了已有三月。是夜,花滿樓在長廊撫琴,幽遠的琴聲,驚了溺水的幽魂。曲終之時,手上透骨的涼意。
“公子,你也在等人嗎?”
“姑娘,你在這里,也等了很久了吧,你的手,很冷!
“手冷?我的心更冷,不如公子你來陪我,我們一起等,好不好。那樣,就不會寂寞了!
“姑娘,你沒有等他說完就走了。我不會,我要等到一個答案,才好死心!
“你知道我是誰?呵呵~你等了三個月了,這三個月,難道不是答案嗎?還是說,你想和我一樣,等上一年?好難熬的,一年好久,久到我怕會忘了他的模樣。”
“他的模樣……”
女子見有機可乘,附上了花滿樓的身。刺骨的寒意,凍了心,封住了意識。女子占了花滿樓的身,才知他原是瞎子,見不到自己心愛的臉龐。
“可惜了,明明很漂亮的人,卻是個瞎子。不過沒關系,你的琴彈得這么好,陪我一起彈琴也好。呵呵~我們,一起回去吧,今夜蓮池的血蓮,又有骨血養(yǎng)分了,它朝必會開得嬌艷似火,像當年一樣美吧。”
花滿樓無神的起身,一步一步,站上廊上的圍欄,晚風吹過,蕩起他衣袂,青絲飄起,宛若升仙。
“七童!”熟悉的體溫和氣息,驅散了體內的寒氣,溫暖了冰凍的心。
“你回來了!绷巳坏男。環(huán)上他的雙臂,收的更緊。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壞我好事!迸优浚聪蜻@突然出現(xiàn)的藍衫之人。
“我是他要等的人。”陸小鳳好不躲閃地回視。
“騙人,他等的,定是心愛之人,你明明是男的,怎么可能!”
“愛便愛了,何關性別,身份。”陸小鳳堅定說話,沒有絲毫的猶疑。
“姑娘,這便是我說,我要等的答案!被M樓溫溫的笑。
女子憂傷的皺眉,扶上廊柱,不住地搖頭!盀槭裁矗瑸槭裁茨銈兛梢,我就不行,為什么他不像你一樣,回來給我我想要的答案!
“姑娘,是你沒有聽完他的話。”陸小鳳從懷間,拿出一枚碧玉,遞給女子。
女子看那碧玉,驚了眉眼!安⒌伲⒌,為什么會在你那?”女子緩緩地伸出手,指間碰到玉上之時,閃現(xiàn)出青白的光,光線里,現(xiàn)出一抹挺拔的身影。
“等很久了吧,我來接你了!卑坠饫锏哪凶,好看的笑,向女子伸出了手。
女子看著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突然,她綻開一抹絕美的笑,抬手輕放在男子伸過的手中!安痪茫痪,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男子牽起女子的手,笑著看向陸小鳳!爸x謝你,帶我來這里!
女子溫柔看了男子一眼,轉頭向花滿樓。“對不起,差點害了你!
陸小鳳也握住了花滿樓的手,兩人都微微的搖頭,清淺的笑。
男子和女子,互牽著手,神情的對望,隨著飄向天空的白光,一起消失了。只剩那塊并蒂,從半空中跌進蓮池,噗通的響,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掃過一片片蓮葉。水面蕩起幽幽的光點,撫過蓮瓣,片刻后,一池連光隨那游蕩的光,盡放,這次,是雪白無暇的玉蓮。
“怎么會給了她可乘之機,知不知道剛剛多危險,差點奪了我呼吸——”陸小鳳拉過花滿樓,靠在自己懷里。
“你的模樣,因為她說怕忘了自己心愛之人的模樣,我,卻根本不知你的模樣……”
“七童……怎么不知,來,好好得看,要記住這張臉!鞭D過花滿樓的身,將他的手覆在自己臉上。
花滿樓又碰到,那有些扎扎的胡子,安心地笑!澳惆。貋淼卣媸菚r候。”
“我走得沒多久就后悔了,巴不得管快跑回來找你。只是,剛好在回來的路上聽說了靜園女鬼的事,怎么說,也是你名下的地,怎么能住著這么恐怖的東西。”
“哪里恐怖,感覺上,該是個風華絕代的人才是。”
“沒覺得,不如你好看!
“貧嘴!”
“呵呵~所以我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就去找到了那塊玉回來!
“當年,到底怎么回事?”
“她見到的,并不是要等的人,而是那人胞生的兄弟。”
花滿樓一愣,深深地嘆口氣!翱上Я,只需問清就行的,卻——”
“花非花,故人故事故幾回……知不知道聽到他們念這一句我多心疼。七童,你永遠都是我心里獨一無二的花,這輩子,我都不要放手了。”陸小鳳擁著花滿樓,蹭著他的脖子,深情地低語。
“小胡子,很扎,挪開!被M樓笑著說。
“扎的就是你~”
長廊下,夜涼如水,卻有溫暖的笑聲,劃開冷空。
……
萬劫不復又怎樣,只要在一起,不會錯過,又有何懼,又有何憾。
誰家長廊悠悠悠幾許,誰家蓮池影影影飄香。自此年年歲歲此門中,鳳花依,濃情濃意濃幾回。長廊依舊,情意綿綿,欲語還休,欲語還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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