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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全)
丁村有一秀才,姓康名昀。一日,康母突病,請郎中前來診治,卻換得郎中頻頻搖頭,唉聲嘆息。詢問之下,才知康母所得乃世間罕見的一種頑疾,雖平日不發(fā)作之時毫無病癥,但一旦發(fā)作起來卻相當棘手,再加上康母年事已高,被救的希望幾乎為零。又因此病患者少之又少,所以這世上并無治病藥方,只有一種拖延生命的辦法。
康家眾主仆聞聽后,無不頓足捶胸,而康昀更是心痛,眼含著痛淚,緊緊逼問著大夫,是否能再想辦法。只見那郎中連連晃頭,雙唇緊抿,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在害怕什么?店酪姞,張口道,大夫,我求求您了,請你把治病的方法告知在下吧,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一定要救我娘!
大夫瞅著康昀那誠懇的模樣,良久,才說到,鄴城有一高峰,名喚九子峰,峰頂有一冰泉天池,池內(nèi)有一朵血紅色的蓮花,喚作九子珍珠蓮。傳說此蓮問起來極香,香飄九里,一共有九片花瓣,九顆蓮子,其中有一顆乃紅色的珍珠,煞是美麗。只要把其中一顆子取回來,便能治你娘的頑疾,且能保證你娘九年內(nèi)健康無恙,百毒不侵。不過,凡是去尋次蓮花者一則沒找到蓮花,二則被暗殺或喪命于天池,所以公子還是不要去為妙。
康昀聞言,欣喜若狂,急忙拉住大夫的手,眼中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與堅定,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第二天連忙收拾衣物,帶上足夠的盤纏,把家丟給自家妻兒,把母親交給郎中調(diào)養(yǎng),一人趕奔鄴城去尋九子珍珠蓮。臨別之時,家人戀戀不舍,康昀只是不停地說,救人如救火,我娘這病啊,一定要提早去才好。
離開丁村后,康昀的心猶如放飛的小鳥,聞著新鮮的空氣,心曠神怡。無奈又擔心年邁的母親,所以康昀的心總是沉甸甸的,像高興也高興不起來。
這一日,康昀正路過一個小鎮(zhèn),忽然發(fā)現(xiàn)對面走來一男子,身披英雄裳,二目如電,卻滿面愁容。仔細辨認之下,才發(fā)現(xiàn)是鄰村的狄武生,連忙迎了上去。仔細盤問之下,才發(fā)覺原來狄生之妻蓋氏,也得了與自己母親相差無幾的頑疾,也要上九子峰,去取九子蓮。二人商討之下,決定結伴同行,這樣也好有個照應。到時若真得了蓮花,便將蓮子一人一半,把那顆珍珠賣出,二人五五分。說罷,兩人相視一笑。
路上無話。
單說這一日,二人終于來到九子峰下。望著高聳入云的山峰,狄生連連贊嘆,此乃一修煉武藝的好地方!只見這一帶,山連著山,嶺連著嶺,山嶺重疊,怪石橫生,單單是看上去就能令人膽顫心驚。再單望九子峰,峰頂猶如一把寶劍,直直插入云際,頂峰仿佛被籠罩在一層面紗之下,隱隱約約,若隱若現(xiàn),讓人即覺得那山上美景近在眼前,又讓人覺得邀不可及。
康昀狄生在峰下欣賞了好半天,才猛然驚覺太陽已向西轉(zhuǎn),看來今日是不能登峰了。康昀正打算先回鄴城過夜,不料抬眼之時,正瞧見面前有一小山村,不禁喜出望外。于是兩人便一前一后,向村莊走來。
走了大概幾十步遠,眼前豁然呈現(xiàn)了兩列整齊的房屋,中間隔著一條小溪,溪邊有幾個孩童在玩耍。這時,正好有一紫衣女人走了出來,瞧見二人,微微一笑,上前招呼道,請問二位是來找九子珍珠蓮的嗎?康昀點頭,然。女子瞇縫著眼睛,仔細打量二人,忽然問道,二位可是一個姓康,一個姓狄?康狄二人頓時倍感詫異。只見她咯咯一樂,嘴里嘀咕著,看來紅蓮姑娘所說不假啊。然后又看著兩人,又問道,二位,我叫阿三,不如你們今晚在我家過一夜,明日我就帶你們上山,可否?
第二日天明,阿三姑娘就喚醒了康昀狄生,收拾了一下東西,用過早點,果真就帶二人上了山。話說那九子峰雖看起來又高又陡,但在阿三的帶領下,康狄二人居然在三個時辰內(nèi)便到達了山頂,并絲毫沒有感覺疲憊。
走著走著,阿三忽然在一棵松樹下站住了,看著眼前的兩塊巨石,幽幽道,二位公子,我就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康昀不解,向周圍望望,并無任何水流的痕跡,于是他便疑惑地看著阿三。未等他開口詢問,阿三又道,你們要找的天池就在那里,說罷一指兩塊巨石之間的縫隙,不過,你們一次只能進去一人,留一人在這松樹下,否則……阿三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康昀愣住,再次看向阿三,驚覺阿三的眸子是紫色的,眼中是數(shù)不盡的冷漠。
狄生聽罷阿三的話,再看看康昀,張口道,康兄,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不如讓我先進去吧?店缆牶笞屑氄遄冒肷危戮抛由彵坏疑毻,但又念在那蓮花生在水中,自己不會水的份上,只有應允。二人商量完后,再回身找阿三姑娘,已蹤跡不見。
二人在原地呆呆的站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狄生這才說話,康兄,我這可要進去了,你就在松樹下,朝那縫里看吧,萬一我入水超過半個時辰還沒上來,那就是身遭不測了?店傈c頭,伸手把水行衣和一小瓶酒扔給了狄生,邊眼瞅著狄生順著兩塊巨石之間的縫隙走向了天池。
狄生雖然是一練武之人,但一想到許許多多的尋寶之人皆喪命于此,心中又何嘗不怕?想到這,狄生手心不禁微微發(fā)濕,雙腿亦跟著顫抖。連忙打開酒瓶,咕咚咕咚的灌下幾口酒,心中還不停禱告,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走著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明亮得多,定睛一看,面前果真有一池。只見那池雖然泛著粉色的光,那水竟是說不出的清澈。仔細往那池中觀看,果然有一朵學紅色的蓮花,順著池水的波動搖搖擺擺,有種不可言喻的美麗。不知為何,狄生看到這蓮花之時,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即想嘔吐,又想把著妖艷的蓮花撕得粉碎。
妖艷?他怎會用這個詞?驀地,似乎有些事情在腦中翻騰,然后一些不知該如何形容的熟悉又陌生的記憶似排山倒海,不停的灌入他的腦海之中,似乎要把他的腦子炸開……等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已換上水行衣,一只手一只腳已探入天池中,再回一回神,發(fā)覺那水竟是透骨的冰涼,那一瞬間,狄生的全身似乎被冰封了一般。
此刻,身后乍然傳來一溫婉沉靜的聲音,你在干什么?這一聲不要緊,竟嚇得狄生三魂不見七魄,手腳也奇跡般的被他從水中抽了出來。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發(fā)現(xiàn)面前竟站著一青衣女子,一張鵝蛋臉,肌膚白里透紅,兩道彎彎的眉毛,烏黑發(fā)髻如云般堆在耳邊。桃花般的笑靨,苗條勻稱的腰身,那體態(tài),與池中的蓮花一般,隨風飄逸。仔細打量,猛然發(fā)覺這女子如妖精般仿佛籠罩在一層白霧之中……
見狄生回頭,女子“撲哧”一笑,道,你就是那想得蓮花的狄武生?狄生不知是否該回答,只是點點頭,眼中除了驚艷,還有,一縷恐懼的神色,這女的,似乎見過……
瞧著狄生臉上的驚慌,女子竟然“咯咯咯咯”樂開了,不一會居然樂得直不起腰來,似乎這是世上最好笑的事。同時,就在女子捂著肚子笑時,一陣風把她背后的青紗吹了起來,狄生猛地瞥見了她背后所刻的,一朵被孽龍纏繞的蓮花,熟悉的感覺,再次與恐懼齊頭并進,幾乎淹沒了狄生的意識。
紅蓮……紅蓮……對了!紅蓮!她的名字!只是,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名字?
女子見狀,立即不笑了,盯著狄生,正色道,狄生啊,你為何還來尋蓮花?未等狄生回答,她又說道,狄生,看來你已經(jīng)想起我的名字了,你的回憶,也快要恢復了,讓我告訴你吧。你與康昀,原本是守這蓮花的兩個仙童,原本應該斬七情,斷六欲,誰知你們修煉不到家,最后為了自己的情人而吞食了蓮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為了讓你們補償損失,我創(chuàng)建了這種痛苦的輪回……只要你們在任何一世中能做到無情無義,便可一切復原?磥恚@是不可能的。
狄生聽著,頓覺背脊冷颼颼的發(fā)涼,驚恐得看著紅蓮,半天沒說話。于是紅蓮又一笑,笑得無比妖嬈,道,你知道為何九子蓮為血紅色的嗎?話音剛落,紅蓮便探出兩只手指,卡住狄生的喉嚨,然后把紅唇貼上了狄生的頸項,說了一聲,“因為……”就咬了下去。狄生只覺著意識漸漸模糊,手腳慢慢發(fā)麻,心又微微泛涼,不久,眼前一暗。紅蓮這才松口,順手把尸體扔入池中,自見那九子珍珠蓮忽然張口,把狄生吞入其中。
紅蓮看著,又是一樂,伸出舌頭,舔干唇邊的鮮血,回首到巨石外去尋康昀。出了天池,抬眼觀看,哪里還有康昀?紅蓮只有微微一笑,心想,反正他也活不長了,然后便消失在松樹下。
再說那康公子。方才在天池旁所發(fā)生之事盡入眼簾,嚇得他魂不附體,記憶、輪回、前世、今生,所有的所有,滾滾而來,闖入腦海之中,令他窒息?匆姷疑膽K狀,康昀不敢多想,只是連滾帶爬地回到山下,去尋那村莊,好把衣物拿回再回丁村。
到了山下,那山村原本所在之地,張眼瞭望,哪里有什么房舍?何來的小溪?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平地,根本就沒有人!仔細尋找,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包袱,還有,旁邊一束紫色的花,有三片花瓣。再往周圍看,滿地開的全是野花,五彩繽紛,卻令康昀感到可駭。正哆嗦之際,手指忽然被紫花莖上之刺扎了一下,鉆心的痛。
康昀于是不敢久待,急忙到鄴城雇了一輛車要回家。誰知,路上居然得了奇病,全身起了紫色的斑點,五臟六腑皆腐爛,一命嗚呼。
年復一年,某村一年又出了兩個頑疾患者,一個姓狄,一個姓康。
當風又一次吹過,吹入九子峰之時,峰頂兩顆巨石旁的一棵古松下,一朵紅色的怪蓮花,正悄悄發(fā)芽……
——O——全文完——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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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寒啊`聊齋風味的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寫,寫到后來就變成現(xiàn)代古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