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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還在吃人嗎?哥哥!
中世紀(jì)的古堡里,一切裝潢都奢華而內(nèi)斂。地毯從門口蔓延,宛若淌了一地腥紅的血。
空曠的大廳里,只有墻上那一幅精美絕倫的油畫。
妖嬈的薔薇,鋒利的荊棘,白裙的女孩。
栩栩如生。
在沒有月的夜晚,星光尤其璀璨。當(dāng)十二點的鐘聲敲響,這座隱于黑暗,死一樣寂靜的城堡,才終于有了一絲輕微的呼吸聲。
赤足踏在腥紅地毯上,回旋的樓梯間,沒有落下一點聲音。白襯衫的金發(fā)少年如一只飄蕩的游魂,空洞的眼神直勾勾滴落在正對著扶梯的巨大油畫,緩慢而僵硬地拾階而下。
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
在第三級階梯上,纖瘦腳掌停下笨拙的步伐。金發(fā)少年抬起手,輕柔地,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隔著一段距離,錯位的角度,少年修長的手指,正是拂過畫中女孩垂落的青絲,落在她的唇上。他用癡戀的目光,凝望著她。
“曼伊……”低和的輕喃,仿佛是世間最美的情話,少年張開雙臂,含著笑:“曼伊,到哥哥這里來……曼伊,乖,快過來……”
無聲的靜默。
空曠的大廳里,他像一個精神分裂的患者,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異世靈魂的回歸。
驀然地,少年的指尖涌出血液,十道血線,在地毯上綻出十朵血花,確實很快凝固在暗色里,溶于腥紅。
仿佛感覺不到血液的流失,少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紫金色的眼眸閃爍著期冀光芒。
德古拉家族的秘術(shù),這一場用鮮血開啟的儀式,每一個夜晚,都會在德古拉家族的城堡上演。
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德古拉這個姓氏,作為歐洲中世紀(jì)最神秘且強大的家族之一,幾百年后,竟會落魄成這幅模樣。卻也不得不讓人感嘆,原來真的沒有什么,能是永恒的。
少年,利法克斯德古拉應(yīng)該是這個吸血鬼家族,最后的一人了。
“一,”“二,”“三,”“四,”……
像是幼兒園孩子上體育課時那種在稚嫩的報數(shù),幽幽的聲音高低起伏,粗細(xì)不同,歡快和悲傷,憤怒與平和,最終止于:“一百九十八”
星光疏落映出薔薇的影子,牽連花朵的藤蔓從油畫里郁郁伸出,開滿了整座城堡。油畫,突然便活了過來。白裙的女孩赤腳踏在荊棘上,提著裙擺飛快地?fù)溥M少年的懷抱。
“哥哥!”
曼伊歡快的呼聲。再沒有比德古拉城堡的夜晚更熱鬧的時候了,即便至它落成后,暗夜都是狂歡,但也從沒有像這樣,用血一樣的花裝飾城堡。還有什么,能比血更讓吸血鬼興奮。
利法克斯緊擁著懷里的人兒,露出滿足的笑容。他撫著女孩的長發(fā),心疼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曼伊,哥哥又見到你了,是不是很好,嗯?”
少年捧著她精致的小臉,小心翼翼地緊張問道。他的手指,神志已經(jīng)不自覺地緊緊掐在曼伊的頸間,仿佛只要女孩一搖頭,他的指甲便會毫不猶豫地刺進她的咽喉。
曼伊恍若未覺,乖順地伏在他的膝頭,笑得討巧:“嗯,很好的,曼伊很幸福,曼伊要永遠(yuǎn)和哥哥在一起!
女孩如是說道,少年斂起獠牙,手掌撫上她的發(fā)絲,把臉埋在她的頸窩。
淺淺的呼吸。女孩撲扇了一下睫毛,迷懵地闔上眼。
“曼伊,別睡。陪哥哥說會話,好不好?”利法克斯低下頭,冰涼的嘴唇印在女孩的長睫上,安聲哄勸。
“在天亮之前,你不想再看看哥哥嗎?”
“很想……”女孩抬起手,撫上面前人俊美如妖的面容,淺淺地笑著:“曼伊想永遠(yuǎn)都看著哥哥……但——花,就要謝了啊……”
女孩的目光,落在窗臺的薔薇叢,那些血一樣的花朵,沾著深夜的露珠,以幾不可見的速度,萎頓下去。
“為什么……”
少年怔怔地握住一旁的荊棘刺,眸中掠過紅光。那種近乎癲狂的悲傷,讓曼伊有一瞬的窒息。
“不管生前還是死后,他們都不肯祝福我們……為什么呢?曼伊,我那么愛你!
“哥哥,”女孩握著他鮮血淋漓的手,輕嘆了口氣:“哥哥,不要太貪心,曼伊本就是血族的不祥之人!
“因為混血,所以不詳?”少年冷冷地笑了,他的眸在黑暗里爆發(fā)出嗜血的狠意。他說:“已經(jīng)一百九十八了,呵,很快的,這里就再沒有人認(rèn)為你不祥了。也許明天,你就能站在陽光下了,曼伊!
天光微亮,那種灼白,照在身上,皮膚已隱隱作痛,仿佛能冒起煙來。少年咬著牙,睜眼看著觸電般急速退進畫中的薔薇和荊棘,以及懷中化成虛體漸漸飄遠(yuǎn)的女孩,壓下了唇角。
他覺得,太陽每一次升起,他都將面臨一次生離死別。
那個他愛著的她……
他將用一個白晝的時間去殺戮來換回她在他懷中的一夜溫存。
利法克斯·德古拉轉(zhuǎn)身,用依舊機械而冷漠的步伐走上城堡的三樓。他的手中,匕首鋒利的光芒劃過一道輕弧。
三樓第十四個房間,少年身姿頎長,面容冰冷如修羅,他走近隱在黑暗里的那個人,突然便笑了,那種極輕極輕的冷嘲。他說:“父親。”
他的父親,德古拉家族最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也是最瘋狂的浪子。他愿意走遍世間山水,卻從不愿意回頭看他的親生孩子一眼。在他看來,婚姻,是埋葬他自由的墳?zāi)。他可以與任何女人夜夜笙歌,但決不允許她們借此綁縛著他。
他極盡涼薄,從未盡過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zé)任,利法克斯從小就不知,何為天倫。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被他囚禁的日子,將在今天被終結(jié)。六個月一十八天,已經(jīng)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對死亡做出覺悟。
男子背對著他,即便是在最狼狽時,也是那種優(yōu)雅的頹傷。他修長手指上那枚戒指,散發(fā)著柔和的寶石的藍(lán)光,他鮮紅的薄唇微掀波瀾,他說:“利法克斯,你終于來了!
“今天,是輪到我向死神獻祭么?”
“是的!鄙倌陻n起手中的匕首,在指間把玩,他蒼白的面容露出一抹似有非無的無奈:“曼伊只喜歡親人的血。原本只想把你當(dāng)一個陌生人,但誰讓你是曼伊的生父呢?”
“要知道,德古拉,只剩下你一個人了。父親!
“不,還有你呢,利法克斯!蹦凶愚D(zhuǎn)過身,點了一支雪茄。他平靜地看著面前這個已經(jīng)與自己齊肩高的少年,淡淡說道:“你的母親,把你教的很好。”
少年冷冷地笑了起來:“那為什么不是你呢?你的妻子,她可什么也沒做,甚至還是殺死你女兒的兇手!
“沒有關(guān)系,這些都只是德古拉的恩怨!蹦凶記霰〉卣f:“我可從沒把自己當(dāng)做血族的一員。即便他足夠強大和高貴,我也不屑!
少年挑起眉:“但很快,你就要為這個你厭惡的家族,獻出你不朽的生命了!
“是呢!蹦凶虞p嘆了一聲,有些不甘:“德古拉伯爵的后裔,該隱的血脈,不容背叛!
“那我是否會受到他們的責(zé)罰?”少年嗤之以鼻:“畢竟,我做了血獵的事情!
“但你已經(jīng)足夠強大了,可以不用去畏懼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了。”男子修長的指尖搭在雪白的墻壁上,輕輕地?fù)崦@ǹ怂怪,那里有一副看不見的畫?br> “利法克斯,曼伊是你的妹妹。她也是多年來唯一一個血族和人類的混血兒。你愛上了不應(yīng)該的人。……是我的錯對嗎,如果當(dāng)時我能多些關(guān)心暖兒,不讓她有曼伊這個意外,暖兒不會死,你也不會……”
少年怔住,他看著男子指尖描摹過的輪廓,不由地戰(zhàn)栗起來。那是曼伊七歲那年,用她的眼淚在這個房間畫的一幅肖像畫——她的母親,那個笑容溫婉典雅的東方女子。曼伊很像她,那頭烏黑的長發(fā),那雙漆墨的眸子,美到骨子里。
現(xiàn)在他的父親畫著那幅畫,像是畫著全世界的幸福。他的手,裝著悲傷。原來浪子不愿意回頭,是因為沒有什么能讓他留戀。但當(dāng)他愿意駐足時,才發(fā)現(xiàn),佳人已逝,世界再美好,也抵不過那些用“殤”描述的孤寂。
男子掐滅雪茄,俯身吻了吻畫中女子的長發(fā),唇角含笑:“七歲前,曼伊有她母親取的名字,木可陽。她曾那樣喜歡陽光,卻又是那樣害怕陽光,每一次她叫我父親,我都會想起,我愛著的那個女人,她為我孕育了一個生命。但現(xiàn)在,她們都不在了……族長說,因為她死了,所以我才能活著。利法克斯,你是否也一樣,你的命,是她換來的?”
少年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有些抓狂:“曼伊她還活著!她會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的!”
“但愿如此。”德古拉家族最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笑著,他朝少年攤開手:“來吧,我的好兒子,這也許是我最后的價值了!
“我不能讓暖兒幸福,那就再給可陽一個機會吧。”
少年走近他,揚起手中的匕首,他說:“那么,父親,你會祝福我們嗎?”
遲疑片刻,男子淡笑啟口:“……不會!
鮮血從他的胸膛涌出,噴濺在少年的白襯衫上,兩個人卻都冷靜得有些過分。
——我的祝福能有什么用呢,這是死神的詛咒,德古拉家族的劫難。
男子緊抿的唇角溢出一聲嘆息。他看著厚密的窗簾,抬起手,仿佛那里有陽光,從他的指間滲漏,照進他冰冷的血液。
少年的匕首刺進他的肌膚,在心口剖出一道細(xì)長的血線,那顆鮮活的心臟,在男子平靜的目光里滾落在地,歡快地蹦跶了一下,歸于死寂。
傳說中,吸血鬼的壽命是無止境的,他們只會安眠,等待蘇醒。
但這一次,應(yīng)是永恒的消弭了……
男子平靜地閉上眼,任由少年把他剝皮拆骨。
黑暗里突然爆發(fā)出濃烈的血光,用血畫成的六芒星法陣,鋪蓋了整個房間的地板。法陣的中央,是那顆色彩依舊的心臟,正以人類的心律,一下下地躍動。
被剝下皮的□□以飛快的速度新生,少年的匕首卻被它更快,直接的骨架散落在六芒星法陣的各個角落。少年盤腿坐在法陣?yán)铮赣H的皮,在他的手中裁成一朵薔薇花的模樣,一室血腥里,獨占妖嬈。
輕舔沾染在唇角的血跡,他拾起散落在身邊的碎肉,緩緩地,送到鮮紅的唇邊……
“啪!
“啪!
“啪!
三道清晰的掌聲,濃霧包裹的黑袍人趿著腳,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飄”進來。他的臉被籠罩在兜帽里,唯見那慘白的削尖下頜,以及黑紫色的唇。
他的手里提著一個華麗長裙的金發(fā)女子,鮮血從她身上一路滴落,在地毯上暈開一朵朵血花。死了一般,她的臉安靜地隱在凌亂的長發(fā)后,依稀可見往日的風(fēng)情。
“第二百個!焙谂廴税雅尤釉谏倌甑哪_邊,鋒利的唇角勾起一道譏諷的弧度,聲音啞沉:“半年,果然有人沉不住氣呢!
少年睜開半闔的眸子,淡瞥了眼腳邊垂死的女人,開口:“現(xiàn)在豈不正好?”他伸手捏起女人精致的下巴,看著她血污的臉,輕“嘖”了一聲,他湊近女人耳邊,含著一絲笑,他說:“母親,您是否恨我?”
“恨?”女人無意識地輕喃了一聲,慘然道:“自然……是恨的!……怎么能不恨呢……你跟你父親一樣,都可恨!”
她聲嘶力竭,眼眶里滑落的血淚讓原本精致的臉兀顯猙獰。
“你還能恨我,那是最好的。”少年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殘破的身軀,輕聲道:“我不在乎,只要曼伊愛我,就足夠了!”
“利法克斯……那個私生女,早死了……啊!”
骨頭被敲碎的聲音。
女人的身體被提到半空,少年嗜血的目光盯著她,收緊了手:“曼伊?xí)肋h(yuǎn)和我在一起,她不會死!也沒有死!因為憑你,還殺不了她!”
“瘋子!”女人掙扎著,啞聲斥責(zé):“利法克斯,你毀了整個家族,你因為那個卑賤的混血,殺了所有族人!包括你父親,難道現(xiàn)在,你連我也不放過嗎?”
“好了!北缓雎栽谝慌缘暮谂廴瞬荒蜔┑叵蚯啊帮h“了一步:“德古拉,溫存了這么久,你該動手了!
少年偏頭看了他一眼,勾唇冷笑。他纖瘦的手腕微微用力,女人頓時徹底安靜下來。她的頭部我在少年的手中,身體掉落在血水里,沒有了一絲聲息,但她赤紅的眼眸瞪得極大,死不瞑目。
“是的,母親。在你向曼伊發(fā)起攻擊時,你就不能被放過了!鄙倌耆缡钦f。他的手插在褲兜里,單薄的身影籠罩著彌漫的陰暗。
黑紫的嘴唇掀起一道細(xì)弧,黑袍人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袍袖,贊賞道:“做的真干凈,德古拉,本神現(xiàn)在,可是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你,最誠摯的愛意呢!
陰柔的聲音,他故意把“愛”這一字咬得極重,言語間,皆是悲憫的嘲諷。
“是么?”少年看著血陣?yán)锞従徤鸬膬啥溲N薇,反問道:“德古拉家族的血,味道如何?死神大人!
“很好!焙谂廴撕Γ骸拔业溺牭叮瑥臎]喝過這么美味的血。”
“不過,”死神轉(zhuǎn)過身,衣袂飄搖。他的話鋒一頓,輕嘲道:“至親血脈的□□,你感覺如何?”
少年偏著頭,紫金色的眸子光華流轉(zhuǎn),他說:“如果沒有仇恨做調(diào)味劑,我想我不會做出和狼人一樣令人惡心的事情。但曼伊需要,我義無反顧!
他伸手摘下那兩朵開在至親血脈上的花,隨著死神走向一樓的大廳。
昨夜的那場畫外相見仿佛只是夢幻,暗夜里薔薇的狂歡也似泡沫。無一擺設(shè)的大廳是積塵已久的模樣,窗簾拉得密室,陽光照不到每一個角落,卻是血族與死神長居的地方。
兩個一樣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并肩而立,平靜地看著那幅畫,亦或是說,那個畫中人。
死神指尖擴大的黑色光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里唯一的照明。
白裙女孩在畫中一點一點地抬起低垂的頭,兩行血淚深刻地印在她蒼白的小臉上,被幽怨氣息濃濃籠罩的她再也不是昨夜躲在少年懷里笑得溫婉討巧的女孩。
她踩著荊棘從畫里緩步走下,腳掌流下的血把荊棘染成血紅,那種紅瞬間蔓延到畫中,背景成了最濃烈的腥紅,腥紅中纏繞著黑霧。
三步的距離。女孩安靜地在荊棘叢中盤腿坐下,她用很死的目光看著利法克斯,露出一抹似天真嬌俏又似哀怨狠毒的詭異笑容。
“哥哥——”
她甚至抬起染血的長著尖利指甲的手,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卻是像極了要給少年狠厲的一爪子。
利法克斯眉頭猛然一跳。
“這樣的曼伊,德古拉,你還愛嗎?”死神冷漠地看著面前這一切,忽然便彎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等待少年的回答。
利法克斯咬著牙:“自然是……”
“不,對嗎?”死神接過他的話頭,,略好心地扶了扶身側(cè)這個難過得渾身發(fā)抖的少年,他說:“血族與人類的混血兒,本就該是這幅模樣。也許在最開始,她還保留著人類最初始的善良本性,但在無止境的壓抑的黑暗里,她只會被怨靈同化。死,或成為強大殘暴的吸血鬼,無外乎這兩種結(jié)果。曼伊選擇了前者,因為她抗拒成為血族,積壓的家族本性一旦爆發(fā),便不可收拾!
死神走進女孩,抬手摸了摸她柔軟卻冰冷的發(fā)頂,側(cè)顏輕聲道:“利法克斯,其實你比誰都清楚,對嗎?”
對。
可是他沒有勇氣去承認(rèn)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如家族里所有人所說,曼伊活不下來。她是真的,在半年前,離他而去了。
少年顫抖著身體,跌坐在地上。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曼伊的時候,是五年前,她個子小小,緊抱著父親的腿不肯見人,即便穿著華麗的公主裙也撐不起公主的氣場。她的眼睛太干凈,如小鹿一般濕漉漉的黑白分明,而非他們純種血族那種正常時赤紅或紫金的瑰華,吸血時濃墨外溢的陰暗。
那一天,她對他笑,神情怯怯,卻十分討喜,她用軟糯的聲音說:“哥哥,我叫木可陽,今年七歲!
那澄澈而純粹的笑容頓時照亮他的心扉,從此,她成了他追逐的陽光。
但兩年后,曼伊九歲的跨年夜,她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對血的渴望。她把自己蜷成一團,抗拒一切血制品。
那一夜,她拉著他的手,一遍遍地說:“哥哥,我是木可陽。”
是木可陽,不是曼伊德古拉。
他頓時有種想哭的沖動,但他更害怕血族流淚的那種血,會讓她受到驚嚇。
一樓的大廳里舉辦著家族盛大的假面狂歡舞會,三樓第十四個房間里兩個無助的孩子,他們只能擁抱著彼此,來驅(qū)逐那場漫長的煎熬。
這是他第一次對父母,對家族生出怨恨,也是第一次這樣痛恨自己在家族里的卑微和渺小。
十二歲那年,是真正的滅頂之災(zāi)。滿意看著鏡子里自己,絕望地對他說:“哥哥,我再也不是人了。”
她那雙九歲時變異成血色的眼眸,落下血淚,鮮紅如小蛇蜿蜒在她的臉上,再不是清澈的淚水。
暗夜來臨時,她完成了最后的蛻變。
他看著她理智盡失發(fā)狂的模樣,感覺到自己心中積攢了五年的太陽的溫度正一點一點變得冰涼。
那夜,曼伊德古拉咬死了三位長老和八位貴族,最后慘死在族中人狂亂的攻擊下。
他還記得,他高傲的母親收回最后一次攻擊后,不屑地踏過女孩殘破身軀的畫面。她說:“賤種就是賤種,血族接納了她還不知死活恩將仇報,竟敢不屑高貴血族依附貪婪的人類本性。哼,罪有應(yīng)得!
那夜有雨,格外地大。
少年的眼眸沾染著血色。他是被他的母親激怒的。
何為罪有應(yīng)得?
曼伊的出身,她無法選擇,她只是選擇了一條她喜歡的路,何罪之有?
他已經(jīng)不記得很多事情了。只有那滿滿的腥紅,盤踞在他的腦海。所以當(dāng)死神翩躚而來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他的交易,墜入修羅道。
“當(dāng)——”
白裙女孩坐著的地方,荊棘寸寸斷開,一把純黑的鐮刀掉落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不應(yīng)有的脆響。
黑袍人彎腰拾起那把鐮刀,看向跌坐在地的少年,對著空氣,輕嘆了一聲:“如你所愿。”
鐮刀里滲出一縷若無的白霧,凝結(jié)成一個女孩的虛影,她朝死神行了一個高級的禮表達(dá)謝意,飄向白襯衫的金發(fā)少年。她虛無的手搭在他顫抖的肩頭,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哥哥,睡吧。在醒來時,德古拉家族,依舊是你的依靠,作為一名強大的血族,而不是人哦!
“沒有什么原因,是宣泄黑暗的理由。哥哥!
她淺淺地笑著,在少年的眉心印下一吻。
“又要本神收尾么?”女孩消失后的大廳,死神對著一片空白的油畫,苦惱地嘆了口氣:“真是的,本不該那么心軟的,本神可是死神吶。”
他想起那個雨夜,他聞著血腥而去的時候,是被狠狠地震驚了一把的。
那可是血族,還是德古拉家族。這種抱團死的畫面是怎么回事?
但令他更震驚的是,在一地的血里,金發(fā)的少年抬起的眼眸里綻放出的紫金色光芒,那是血族之王的眼眸顏色。
是他,殺了這個屹立了上百年的強大家族上下近兩百人!
但其實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呀,明天天不怎么好”的一種變故,他只喜歡死亡。
他揮起鐮刀,收割這些平日里難以遇到的血族靈魂。直到那個跪坐在大廳中央,一直哭泣的女孩,她叫住了他落下的鐮刀。
她哀求他:“求求你,再等一等,請再等一等,幫幫哥哥,他不能這樣了,求求你……”
他挑起眉問她:“血族的事情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小姑娘,本神是死神,可不是什么小貓小狗都能讓本神高眼的!
她沉默了一會,竟是徑直起身抱住了他的鐮刀,他說:“哥哥進化成了血族之王,是因為殺戮,如果……他會永遠(yuǎn)地殺下去,死神大人你也會有危險的。因為哥哥是因為我的死,才會這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是你收割了我的靈魂……”
想起那時被她捏得死死的畫面,死神有些牙酸。不過,能讓血族安分一段時間,他還是,認(rèn)了!
德古拉家族的城堡里,暗夜沉寂,所有狂歡都被消弭,那些被死神鐮刀收割的愛恨悲歡,被一一抹平。
如果有人,有幸能走進這座城堡的三樓第十四個房間,那看見的一定是一副震撼人心的畫面。
血一樣的薔薇花開滿了整個天地,永不枯萎地就那樣綻放著妖嬈下去,仿佛每一朵花里,都沉睡著一個即將歸來的靈魂。
它們簇?fù)碇桓逼岷诘墓啄荆抢锏纳倌昝寄咳绠,陷入了一場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夢境。他交疊的雙手,緊握著一塊小小的木牌,上面,用血,涂抹著“木可陽”三字。
這個不知靈魂安于何方的女孩,你可會如夢?
黑袍人最后看了一眼緊閉的城堡大門,黑子的唇掀起一抹淡笑。他提著鐮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如他自己所說,他可是死神,很忙的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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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了血族和死神的梗,寫得無比糾結(jié)。畢竟血族和死神這兩種生物在傳說中就是無比神秘而且強大得存在。到現(xiàn)在還有各種各樣的版本,好怕寫錯了被一些血族粉和死神粉拍死……
不過都說了有很多版本嘛,所以就在常識的基礎(chǔ)上寫我自己認(rèn)識的血族和死神,有什么不認(rèn)可的可以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