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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深夜,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老舊上銹的門頁仍是發(fā)出了“吱呀——呀”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樣死寂的環(huán)境下顯得分外刺耳。
雛田有點懊惱,但已懶得與門多做糾纏。先前一直無視的肢體上的疲憊與酸痛自進門后便開始頻繁刺激她的神經(jīng),視線竟也有些模糊了。已是丑時,回來的人應(yīng)該都睡下了。雖然宿舍里人向來不多但驚擾到別人難得的休息總是不好,于是她唯有硬撐著一點點挪向水池。
擰開水龍頭,水管像老舊的磁帶嗞啦嗞啦的響個不停,等了半天方有細微的水流。她抹了把臉,洗了洗手上的血污,便扶住池沿俯下身子把嘴靠過去。喉嚨本來就干澀的緊,一聽到水聲收縮的更加猛烈,奈何這管口沖下的老式水龍頭設(shè)計得一點都不人性化,想要大口的喝水實在不容易。老舊的燈泡閃著昏黃慵懶的燈光,間或傳來燈絲間微弱的“嘶啦”聲似乎在提醒人們它馬上便要壽終正寢。在這樣的頹唐環(huán)境下,雛田原本尚存的抱怨也被消磨殆盡。她想起來,可實在是太累了,恨不得立刻癱倒在這里,就此陷入疲倦沉睡過去。
正暈著,一雙大手出現(xiàn)在視線范圍內(nèi),為她托起奔流的清泉。
雛田認(rèn)得這雙手。
遲疑了一下,還是低下頭小心地啜飲了起來。偶爾不經(jīng)意間她的唇會與粗糙的皮膚相遇。她禁不住有些沉醉于這種觸感,卻又馬上清醒了。一離開,水便從兩者之間嘩啦啦的傾瀉而出。
迅速抬起身,一手擋著嘴,另一只手慌忙攏了攏凌亂的發(fā)辮,窘迫的樣子令她看起來實在有些狼狽。
看她這樣他馬上便明白過來,從袖中抽出手巾遞了過去。見她遲疑著不接,有點不耐煩。
“快點收拾干凈回去休息!毖韵轮饩褪菦]有多余時間供你猶豫。
“謝謝您……寧次哥哥。”她還是遲疑了一下才接過手巾!澳莻,洗干凈后我會還您的!
寧次未出聲,便是默許了。他干練不愿多費一點口舌的習(xí)慣保持至今,雖然從前有人私底嘴碎說他年紀(jì)輕輕就接管高職不過是靠了日向宗主的關(guān)系,有時部下也會背地里抱怨長官太過鐵血較真不管屬下的心情,但多年來無人能及任務(wù)完成率讓所有人都閉了嘴。
倒是雛田,即使已經(jīng)成為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上忍,且到了楚楚動人的年齡,年少時的性格仍是沒什么變化。羞羞怯怯完全不似個戰(zhàn)士的后裔,忍者就更別提了。
“哥哥請走好!彪r田取下手巾,白皙的皮膚終于重見天日。但她并未急著回房,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好向長官鞠躬行禮。
這單身員工宿舍是木葉重建工程中唯一的漏網(wǎng)之魚,大半夜一個剛完成任務(wù)已回來一個剛接到任務(wù)要離開都能碰巧遇上,便可知這鬼地方是何其的小巧玲瓏。
寧次點頭示意了回去,便與雛田錯身而過走下階梯。卻在對方轉(zhuǎn)身的一剎那猶豫了。
“雛田!
“是!
“……”
“嗌!”
“不……沒什么!
對上雛田略顯為難的臉,寧次有些后悔。
“就當(dāng)我沒問過!
木門再次吱呀作響,留下雛田一人對著無人的前方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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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家廢除分家咒印是第六代火影走馬上任期間發(fā)生的第一件大事。
除下多年前施下的封印不是件易事,日向日足耗費了足足三個時辰和自己一半的查克拉,才讓這陳年舊事總算就此塵埃落定。末了也顧不得擦汗就累得坐在一邊,表情難得的柔和了一下下,像贖了天大的罪一樣解脫。
寧次摸饃自己的額頭。光潔平滑倒是與從前無二。只是一抬頭看見雛田欣喜得微微泛著潮紅的笑臉,心里竟突然覺得缺了一塊什么似的,空落落笑得有點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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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拒絕鳴人的求婚?”
盡管早已盡釋前嫌,寧次與雛田的對話仍是不多。也許是性格使然,這些年了從孩子到成人,雖然雛田終于可以當(dāng)面對寧次露出溫婉可人的微笑,寧次也會真誠的稱贊雛田做點心的好手藝,可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所以,當(dāng)貿(mào)然問出這么一句時,不光是雛田,就連寧次自己也覺得吃驚。
年輕火影的未婚妻在婚禮前一個星期失蹤人盡皆知。
但發(fā)生在之后的事除了高層和暗部就沒幾個人知道了。而當(dāng)時作為諜報安全局的局長,寧次有幸成為了寥寥無幾的知曉全過程的幾人之一。
春野櫻的表情非常安詳,如從前一樣美麗動人,面容姣好的臉龐在月光的映襯下散發(fā)著柔和的暈光,粉紅的發(fā)絲散落了一地,早已冰涼僵硬的雙臂緊緊環(huán)著背對著她的同樣早已死去多時的宇智波佐助。
記憶中的佐助沒這么瘦,臉青白青白的,顴骨高高的,五官也很是俊朗□□。他的的手削瘦蒼白骨節(jié)突出,大小合適得正好夠蓋住櫻的手。他滲血的嘴角竟還帶著一絲笑意,那么溫柔,兩只手就這樣安靜的纏繞在一起,使得兩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對野營疲憊后席地而臥的親密戀人。
看著佐助,寧次驚覺他的表情其實無時無刻不像極了他大哥,連死都一樣。兄弟倆都是一臉的釋然超脫,就好像知曉自己去的不是陰曹地府而是沒有仇恨一切從零開始的桃源鄉(xiāng)。
年輕的火影一言不發(fā)的在昔日好友和未婚妻的尸體前駐足了很久?茨羌軇輿]人敢上去打斷他的思考,也許那本便不是思考,說是發(fā)愣沒準(zhǔn)更合適。
其實也不過是一瞬間,他平靜的下令。
“秘密通知櫻的父母,確認(rèn)遺體后就把他們倆藏了吧……
……把這家伙帶回去,順道把老太婆叫來。”
忘了說,同時在十五步以外的灌木叢發(fā)現(xiàn)重傷不治一息尚存的大蛇丸。
該忙的都讓屬下去辦了,鳴人深深吸了口氣,昂起脖子望著夜空。
“你說……若是卡卡西老師看了,會說什么呢?”
“屬下不知道!
“……也對!
旗木卡卡西就是看到這情這景估計也不會說什么有建設(shè)性的評論。當(dāng)年他被鼬一劍穿心時就只來得及留下一句遺言。
“奶奶的還挺疼!
“火影大人,審訊室已布置好,隨時準(zhǔn)備投入使用!北澈髠鱽頊睾洼p柔的冰冷聲音。淡紫色的瞳仁嵌在純白的眸子中央,不帶分毫感情。
回憶定格。原來雛田當(dāng)時也在。
大蛇丸的筋絡(luò)被盡數(shù)挑斷,追求了大半生的忍術(shù)絕學(xué)怕已是毀于一旦。他卻倒坦然,大大咧咧的一躺好像身子下不是拷問臺而是貴婦床。
問是誰傷了他,他不說話拿咪咪眼盯著你。問佐助和櫻是怎么死的,他也只是哈哈大笑,間或噴口血沫子。
綱手始終坐在一邊,什么話都不說只是咕嘟咕嘟的吞云吐霧,人退了役連從前的火暴脾氣似乎也跟著一起下了崗。直到最后拷問官累了,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來了,才慢悠悠走過去幫大蛇丸把藥敷了紗布換了就起身走了。
“你老了!
“你不也是!
自來也趕來的時候大蛇丸已經(jīng)斷了氣,眼睛還睜得溜圓,活像成精的蛇。
他伸手去探鼻息,顫抖了一下,轉(zhuǎn)而扶下大蛇丸腫脹的眼皮。末了對背對著他的綱手笑得很難看。
“我們都老了,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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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想想,寧次覺得自己當(dāng)時的問題實在是蠢得可以。
沒人愿意做替身,何況根本就替不了。
他料想這終究是個心結(jié),既然已經(jīng)提起了便尋思著早點把它結(jié)束?上淖詈笠淮坞x開宿舍直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他都沒來得及回去一趟。
更沒想到的是,這無心之言竟就成了二人間最后的對話。
雛田靜靜的仰臥著,空洞的眼眶安寧的望著天空,泥土血淚凝固在臉上頭發(fā)上。她的下半身連著臨死前挖出的白眼和十?dāng)?shù)個霧隱忍者一道被炸成了碎片,殘破的尸體血肉模糊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的本尊。
硝煙還未散盡,救兵也不會到來。雛田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不甘心啊沒來得及說的話啊靈魂啊什么的都一并埋在了這片浸滿血與淚的土地里。沒人理會她,比她情況好的人屬實沒幾個。
緊隨其后,轟轟烈烈的忍界大戰(zhàn)再次爆發(fā)。
戰(zhàn)爭并未花太長時間便匆匆落幕。只是那些曾經(jīng)明媚怒放的花兒,早敗了。
也是一轉(zhuǎn)眼,時間就這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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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依舊是一臉肅穆,逐漸蒼老的容顏遮掩不住曾經(jīng)的美貌,同樣遮不住的還有眉角細長的刀疤。
那是個靜得詭異的夜晚,寧次正為葬禮之事和堆積如山的文件忙得焦頭爛額。只聽女仆陡然響起的不甚優(yōu)美的高音,辨出是正堂方向,擱下手里的筆便急急奔了過去。
一群人在夜色中扭做一團,有“二小姐求您住手啊”的細小哀鳴飄來。
寧次眼疾手快,撿了個空隙一把奪下花火手里的利器。但畢竟還是晚了一步,秀美的臉上自此留下了細長的疤。
花火掙扎了幾下,嘴里由喃喃變成咕囔,最后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只有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寧次,像笑又像哭,扭曲得駭人。
寧次愣愣地盯著手中尖細的鋼化發(fā)簪,還有握著發(fā)簪的只剩下大拇指和中指的左手。
“他們是死了,可我們還得活!
寧次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花火的,還是說給自己的。
那是日向日足去世的第五天,日向雛田死去的第三年。
生前的老日足雖然未提過只言片語,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雛田死后,他也在迅速的衰老,老得不成樣子。
偶爾聽機密處的老前輩們邊曬太陽邊叨咕,可憐雛田天性怯懦卻生就一副直骨頭,若不是當(dāng)年的獨自出陣爭取時間只怕木葉早已被打得人仰馬翻。
末了總要多余的補一句,只可惜她死在最美好的年紀(jì),用的卻是最不堪入目的死相。
有時,寧次會陷入不可抑制的胡思亂想中。那些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一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就像西洋幻燈片一樣在他面前翻個不停。
雛田明明愛了鳴人那么多年仍很干脆的當(dāng)場拒絕了求婚;火影與準(zhǔn)老婆這對歡喜冤家的打是親罵是愛只差大白天下;春野櫻作為綱手的入室弟子忍術(shù)決不在醫(yī)術(shù)之下;藥師兜這邊做著大蛇丸的親信那邊卻總也在忙不迭的救木葉的后輩;曉那么龐大的構(gòu)架居然能一夜之間轟然倒塌不見蹤影;鼬何其厲害對弟弟張口閉口卻從來只有不忘仇恨;大蛇丸臨死前一反常態(tài)的良心發(fā)現(xiàn);佐助的死相委實太蹊蹺……
也許,雛田是愛過鳴人的,后來也愛,但就是乏了。
也許,鳴人和櫻再怎么親近,中間仍有萬水千山的鴻溝隔著。
也許,兜的行動都是木葉早亡的先輩一手策劃好的。
也許,所有人都錯怪鼬了,包括他自己。
也許,大蛇丸貧于吊佐助胃口是因為自己與那滅門血案有關(guān)。
也許,櫻不是被殺而是自殺。
也許,佐助其實是被櫻殺死的,且心甘情愿。
也許,…………
那么多那么多的碎片拼湊在一起,得出的支離破碎也不見得就是真實。
就像被夢魘纏上,很多次在半夜驚醒,猛然挺起身來瘋狂鼓動的心跳呼之欲出,豆大的汗滴吧嗒吧嗒的滑落,手指關(guān)節(jié)也攥的蒼白幾乎張不開。待到最后心情好不容易平靜了,卻惟有顫抖怎么也停不了。
寧次覺得自己太過焦慮。他想念太多的東西,什么都想,包括那些也許根本沒發(fā)生的事,甚至連那僅有一次的掌心中的異樣觸感也懷戀得瘋狂。自知自己已然病得不清,卻仍無從阻止,甘愿陷在這深深的沼澤里直至窒息死亡。
他撩開被褥,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給自己倒了杯水,踱到窗邊拉開窗簾,已是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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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似流水。
當(dāng)木葉村的墓碑石增至第三塊時,李洛克也終于不像一年前那樣每每一路過就哭得嗷嗷凄慘。天天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嘴角凄楚,頂多是扔過去幾個衛(wèi)生球,如往年一樣獻上精心挑選的百合。丁次整個瘦了一圈,頂個憨厚傻傻的笑容再次攬下木葉《女性•時尚》“最具魅力+最想嫁給他”榜首。倒是井野最有精神,偶爾跟來掃墓的手鞠酸溜溜的對上幾眼,挺著個大肚子信誓旦旦:就算生了驚世天才也要培養(yǎng)成絕世蠢材,省的像孩子他爸一樣聰明過油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上戰(zhàn)場還落得個死無全尸收場。
日向一族作為戰(zhàn)后僅存的人丁尚算興旺的血繼世家,當(dāng)仁不讓的成為了木葉重建的中流砥柱。寧次知趣,雖因盛情難卻搬進了本家大宅,自日足去世后卻從未有過非分之想,不負(fù)眾望挑起了日向家的大梁。忙活了足有五年把花火扶上宗主之位,自己也終于趕在而立之前的和平年代娶了溫柔的妻。
新媳婦領(lǐng)進家時,花火慵懶的半躺在長椅上,眼珠滴溜轉(zhuǎn)轉(zhuǎn)算是過了眼,嘴角震了震,明顯是“切”的嘴型最終還是煞了閘。打量著頭發(fā)油黑光亮表情尚有一絲羞赧局促的準(zhǔn)嫂嫂,臉上泛出了蔑視的笑容,眼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寧次知道妻的出現(xiàn)刺痛了花火,因為妻跟雛田太像了。
花火愛的從來都只有那傳聞中無用懦弱卻唯一真心關(guān)懷她的姐姐。
后來的生活平靜又瑣碎,甚至可笑不真實。
井野這悍婦的威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看著她以如臺風(fēng)過境般的身手追捕逃避功課戲弄師長的一對小兒女已成了木葉工作日下午4:00~5:45的旅游必經(jīng)項目。而早已習(xí)慣了這一切的大家,如今獅吼尚在百米外時仍會下意識的檢查屋外還有什么易燃易爆易碎品。
牙閑來無事就會帶著赤丸溜達到紀(jì)念碑,盤腿坐在石碑中間,經(jīng)常這樣一待便是一晚上。左邊一抬眼是志乃右邊一打量是美女教官和雛田,就插在一大堆熟悉的名字里頭。他喜歡雛田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但這平日一呼百應(yīng)的小霸王臨到表白的時候竟然得了口吃,一個“我”就花了足有十分鐘最后竟然干出落跑這種丟人事。當(dāng)初若能把那三個字說明白了,以女方的個性說不定也會發(fā)揮一下人道主義,若是還活著的孩子也該滿地跑著打醬油了。
只是曾經(jīng)或者那么要好或者那么看不順眼的同伴,一場大戰(zhàn)下來沒剩幾個。聚在一起扯皮掐架竟成了而今最奢侈的愿望。
綱手破天荒地贏了自來也一個大滿貫,害得某人不得不打著“出外取材”的名義騎著□□連夜跑路。那莊家倒是一點也不急,一邊悠哉游哉的磨指甲,一邊不緊不慢的忽悠!芭芰撕冒。斜臼碌脗什么‘金筆桿子獎’把那獎杯砸了賣掉也差不多抵得上利息了吧!薄芭尽钡囊宦曈忠粋銼刀報廢了,自從兩個愛徒相繼離開后她難得有這樣的好心情,只是不知這次的好運氣能不能順便幫她扛到那個時候。
鳴人金色的棱角過早的被磨平,多了幾分沉穩(wěn)威嚴(yán)也少了許多意氣風(fēng)發(fā)。自櫻死雛田拒婚后周圍人怎樣的苦口婆心也勸解不了他的清心寡欲,就在在操心即將轉(zhuǎn)化成眾怒之前,他卻跟個桀驁刁蠻身世成迷的丫頭不罵不相識。眼看著鳴人的活力值與村里的被毀建筑數(shù)目一同呈“J”形增長搞得大家喜憂參半準(zhǔn)備貼大字報時,一大群不請自來的黑衣人帶來了臺風(fēng)也帶了了天機——誰會想到這暴脾氣的假小子是火之國軍機大臣的掌上明珠,要命的還是獨生女,更要命的還是鄰近友邦不要臉的全提早送來了奇特的鄉(xiāng)土賀禮。大臣的胡子眼看著都快吹上天就差演變成內(nèi)戰(zhàn),老不死的火之國君笑容可掬不緊不慢大手一揮玩起了指婚,氣得未來岳父沒當(dāng)場吐血。
花火沒嫁人也沒招贅,閨房中男人的臉孔走馬燈樣從未停止變換,直到她小腹?jié)u圓衣帶漸寬,日向家的繼承人才總算是有了著落。至于與奈良家的遺腹子結(jié)親則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倒是寧次這工作狂欠打得很,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了。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唯一遺憾的是嬌妻還未來得及給自己留下一兒半女就去了,只是自己這一輩的人中沒有遺憾的又能有幾個。
忘不了,病榻前,虛弱的妻子彌留之際神志不清車轱轆話說了不下百十來遍,喃喃說著抱歉我承諾不起給不了你要的幸福。
寧次垂下頭。
是我對不起你。
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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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家未來的繼承人是個可愛的小丫頭。今年剛足八歲,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jì),便成天“舅爺舅爺”的圍著寧次轉(zhuǎn)個不停。孩子可憐,爹媽都過世得早,不怎么疼自己的奶奶也在年初去了,卻仍是生得活潑俏皮精力過剩。烏黑的娃娃頭就算早上被梳得整整齊齊,不過一刻鐘就會亂如鳥巢,明亮的白色眼仁里透出的全是純潔與美好,給暮氣向來很重的日向大宅添了很多活力。
“舅爺舅爺陪我捉迷藏啦~~”
日向?qū)幋钨F為家老,遇上這孩子也是沒轍,寵溺得不行,仿佛是把當(dāng)年虧欠給妹妹們的一并奉還。
“慢點跑,小心腳下!”
不過他忘了頭上。才一沒留神,拐角腐爛的霉味撲面而來,
小丫頭瘋起來便沒個分寸,四處亂跑把大人們交待的事忘得一干二凈。直到有什么東西轟然崩塌,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呼喊“舅爺”的聲音也比以前高了八度。
寧次拍著驚魂未定的小丫頭的后背好一頓哄,另一頭陰沉著臉招呼下人。這么危險的東西怎么還堆在這里?還不快全給我清掉!
喊罷,聽見背后沒有動靜。他惱怒的轉(zhuǎn)身,卻見幾個待了幾十年的老人兒面露難色,年輕的見前輩們這樣也不敢貿(mào)然前行。
這都怎么回事?
大老爺,這實在是有點……
有點什么?
回大老爺?shù)脑,這從前是雛田大小姐的房間…………
當(dāng)年的戰(zhàn)爭造成過多慘重的傷亡,連日向大宅也不得不為傷患騰出三分之二的房間。那時剛死去沒幾天的大小姐尚且尸骨未寒,房間便連整理都來不及就充作軍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沒人愿意在這有多位靈魂徘徊的房間停留,便做了乏人問津的庫房,堆積的盡是些被人遺棄的無用之物。久而久之,人們便都遺忘了這里,以至于連木料老舊生了蛀蟲都無人知曉。重物原先的支撐終于功成身退,順道差點活埋了小主人。
寧次習(xí)慣性的扶了扶眼角的魚尾紋。
那你們覺得堆在這里很好看是不是?
眾人面面相覷。
就當(dāng)把歲末大掃除提前一個季度。有用的留沒用的燒,都別磨蹭。
院子里的火生得真叫一個旺。寧次沒由來的覺得亢奮,就像自己是捉弄老師得逞的頑童。
還記得多年前,那時大家都很小。那么多的孩子們在忍者學(xué)校嬉笑打鬧的時候,鳴人仍在受人嘲笑,櫻剛剛扎上發(fā)帶,佐助的眼神黯淡無光,自己終日浸泡在灰暗中,連帶著不斷鄙視打擊堂妹以換取心理上的平衡。
寧次笑,自己也終于到了靠回憶過活的年紀(jì)了。
有個戲怎么唱來著?人間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くら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別人的五十年轟轟烈烈,怎就只有自己這么苦澀平淡?
那邊廂超度的和尚沒來番薯土豆倒是都齊備了,這邊廂老奴顫巍巍端著塊青皮包袱小心翼翼道。這是當(dāng)年托人帶回來的雛田大小姐的遺物,剛翻出來的。大老爺您是不是看一下……
拿來。
包袱里的東西出奇的簡單,簡單得甚至寒酸。
泛黃的用作記錄任務(wù)的活頁手帳,腐爛到粘在一塊分不出到底是幾張的取款單,零散過時的發(fā)卡簪子。裱在紅木相框里的模糊的黑白畢業(yè)照,依稀看出上面的人們呵呵地笑。
還有一硬邦邦青乎乎的方塊。
一個疊得方方正正霉味陣陣在潮濕的箱底壓了幾十年的布塊,哪怕是心血來潮,估計也不會有人會愿意打開它看個究竟。
唯有寧次撓撓頭,驀然了。
他從以前就一直想像著,某個清爽的午后會像八點檔一樣無意中找到過去的什么信物,一翻開滿滿的都是回憶還有那什么暗藏了多年的情愫存在過的證明。然后自己就可以借機感傷懷古一把,甚至拿自己的青春開涮一回。
可泡的又不是福爾馬林,你當(dāng)洗衣粉的味還會留著么何況那樣更沒可能留。
人間五十年,彈指一夢間。
一把年紀(jì)了,白發(fā)蒼蒼垂老皚皚的寧次依舊清晰地記得多年前陽光燦爛風(fēng)和日麗的那一個清晨,小小的雛田躲在日足身后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看到對面好奇又友善的目光,才也害羞得彎起了小小的好看的嘴。
“舅爺啊你手里拿的什么啊好臭…………”小可愛迅速忘記了剛剛的險情,在寧次背后夸張的捂鼻子咧嘴巴。
“……這叫抹布!
轉(zhuǎn)身,扔。
“都拿去燒了罷!
只是一步之差,便錯過了太平盛世的花樣年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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