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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
序
你說,你一定會替赤焰翻案,一定會洗刷那七萬忠魂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你還說,總有一天,要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當(dāng)你從地獄爬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人間就是地獄,你就不再是那個林殊,而只是活在人心地獄中的復(fù)仇孤魂。
我相信你。
因為,我在看著你,我們……一直都在。
一
梅長蘇的眼睛能夠看見鬼魂。
準確來說,是只能看見一個鬼魂。
那是他火寒之毒發(fā)作到最危險的那個夜晚,就連瑯琊閣的老閣主都說能不能熬得過就看今晚了,而那一天,剛好是七月十五。
時值鬼節(jié),月圓之夜,鬼門大開,百鬼夜行。
恍惚恍惚之中,半睡半醒的梅長蘇聽到兩個陌生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傳進他的耳朵里。
“……我要帶他走!币粋冷漠至極的聲音響起。
另外一個嘶啞低沉的響聲阻止了前面那人:“不可以!
“……你不要攔著我!
“再吵老子就剁了你!”那人似乎很生氣,“別以為你是無常就能隨便帶人走!”
“此人陽壽已至。”無常平淡的說,“就算活著,也要忍受地獄之苦!
“說的好像我們一夜之間全部陽壽耗光一樣!
“此次下邊……確實出了些差錯。但他的陽壽確實已盡。”
那人嘆了口氣,似是無奈認命:“所以你一定要帶林殊走?”
“是……等等你這是違抗……”
“鏘!”刀劍出鞘的聲音一閃而逝。
“今后……”那人自言自語,“來一個,老子殺一個!
從此被稱為無常的那個聲音,再也沒能發(fā)出過。
房間內(nèi)頓時一片死寂,躺在病榻上的梅長蘇不知為何渾身一松,原本壓迫著心口的疼痛瞬間散去,他放松下來,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當(dāng)他重新睜眼的那一刻,看見的是藺晨在自己面前那張放大、離的很近的臉。
“呀,長蘇你醒啦?真是太好了!我立刻叫父親過來!你等著。 笨⌒愕纳倌暌荒槡g欣鼓舞地沖了出去,剩下病榻上的病人眼睜睜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旋即目光落到房間的角落陰影中,不由得瞳孔一縮!
因為角落里,此刻正盤腿坐著一位身穿赤焰軍尋常將官鎧甲的武將,他臉上覆著猙獰的血色鬼面,左手執(zhí)玄色長戟,右手握著四石大弓,腰上還掛著精美華麗的佩劍與箭袋,可謂是全副武裝到了牙齒。然而這一切還不是令梅長蘇震驚的,他震驚的是對方的頭盔、肩鎧、武器、披風(fēng)上,竟然燃燒著炫目的赤色火焰!這些星星點點的火星從他身上隨風(fēng)飄逝,絢爛如螢火。
那如同梅嶺一夜的血色火焰,無時無刻都在他身上燃燒著,似乎絕不停息。
而面具雙眸里,卻透出冷冷的藍色光焰,顯然已非人類。
鬼面赤甲的武將置身火海,巍然不動,僅僅從氣勢上,便如同一座高山般穩(wěn)重踏實。
“你……”梅長蘇艱難的開口,想到了昨夜那場詭異的對話,“昨晚是你……救了我?”
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梅長蘇立刻開始回想赤焰軍中到底會是誰,可是想來想去,十七位將官中,都沒有任何一人是這幅裝扮。所以他不得不問:“……你是誰?”
“民意代表,少帥可喚我為……明將軍。我是下面的一些人拜托我上來看望您的!蔽鋵⒂闷鄥柨刹赖纳ひ粽f道,梅長蘇聽來卻有種鼻頭發(fā)酸的沖動。
“他們……”病人辛苦道,“可還好?”
自稱姓明的武將搖搖頭:“無碑無牌,身死無葬,亦無香火供奉,加之生前殺人罪孽,只能身出阿鼻陀地獄,日日烈火焚身,苦痛煎熬!
梅長蘇痛苦地閉上眼睛,抓著被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該怎么做……才能救他們?”
“洗刷冤名,重鑄英名,方可使其解脫!泵鲗④姷穆曇舄q如指甲刮在黑板上,刺耳嘶鳴。
“……我,我明白了!
“下面那邊的來人,請交給在下。在下雖不才,還是能夠為少帥爭取到幾年光陰的!
梅長蘇正想問這個幾年光陰是什么情況,但下一刻,就有人進來了,坐在角落里的武將沖他點點頭,隨即身形微微一晃,消失在空氣中。
那些年里,梅長蘇拔毒削骨,容貌大變,整個人變得心思深沉,寵辱不驚。
而鬼面武將也在消失了大概一年后才回來看他。
那時他正和藺晨一同飲茶,眼角的余光瞥見那渾身是火的鬼將軍大步走進來,跪坐在藺晨身邊,而瑯琊閣的少主卻渾然不知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形象可怖的厲鬼,依然愉快地招呼長蘇喝茶。
眼通陰陽的梅長蘇覺得眼前這場面真是可怕極了。
雖然明知鬼將身上的火星燒不到活人,但梅長蘇還是趕緊找借口送走了藺晨。等人一走,他才正色問道:“將軍這一年來,為何不來見蘇某?可是有何要事?”
武將依舊保持著腰板挺直的模樣,只是放下了那把看似重愈千斤的大戟,一開口還是那副破銅羅般的嗓音:“在下與地府諸人‘協(xié)商’去了。”
說到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梅長蘇神色肅然:“結(jié)果如何?”
“您已跨過生死關(guān),陽壽又稍有延長,另外七萬英魂因地府之失而命喪黃泉,地府有責(zé)。故經(jīng)過協(xié)商,下邊愿以每人一個時辰的陽壽集于您,只是再多……就不允許了!
“七萬個時辰……”梅長蘇的手有點哆嗦,想拿起茶杯,卻怎么都拿不穩(wěn)。“英靈在上,這里頭便是十六年……”
“期限甚長,還望您珍重身體。”鬼武將關(guān)切道。
“我會的!泵烽L蘇神色淡然,看透生死,“便是舍了殘軀敗體,蘇某亦要洗刷赤焰舊案!”
——方不負昔日同袍的如海恩情。
“明將軍!彼鋈粏竟砘曛写蟀葸凳字Y,鄭重其事道:“多謝!
鬼面武將沒有避開,坦然受了他的一拜。
“另外得事先知會您一聲,在下乃厲鬼!
梅長蘇想想也是,渾身著火,眼冒藍焰的模樣確實不像善類。
二
從那以后,這個冷靜的一點也不像厲鬼的鬼將軍就一直跟在梅長蘇身邊。時間久了,藺晨就會發(fā)現(xiàn)梅長蘇有時候會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或者是長久地盯著一個陰暗的地方發(fā)呆。
于是他得知了鬼魂的存在。但看他的表情,不僅不害怕,還很興奮。
名為明赴歸的武將看看梅長蘇,梅長蘇沖他點頭,示意可以讓好友知曉此事。于是他徑直拿起一本書,扔在了藺晨的臉上。
藺晨看見一本書憑空飛起,直直的砸在自己臉上,頭一回相信世上真有鬼魂的存在。
他纏著梅長蘇給他形容鬼將軍的相貌外觀,畢竟只有梅長蘇才能看見鬼魂,而長蘇被他纏的不耐煩,隨口描繪了幾句,藺晨便畫出個四不像的瞎玩意兒,就連梅長蘇看了那幅畫以后,真害怕鬼將軍用自己的長戟捅死他。
事實上,厲鬼并沒有那么暴躁,他安靜地坐在案幾邊,看著自己的“畫像”,嘆了口氣,干脆自己拿起筆,自己畫了起來——藺晨全程瞪大眼睛,看著空氣中豎起的畫筆,久久說不出話來。
潔白的宣紙上,持戟的赤甲武將形象躍然紙上,舉目四望,英武不凡,卻是沒有那跗骨的鬼焰。
梅長蘇猜測那應(yīng)該是明赴歸生前的模樣。
再后來,梅長蘇通過各方助力,從一介白衣,終于成為江湖第一大派的幫主。
那年的除夕之夜,為了不打擾他的休息,拜過年的眾人散去,梅長蘇的身上圍裹裘袍,獨自坐在房內(nèi)烤火。
鬼面武將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在他身后,同樣伸出手,湊近火炭,星星點點的血色火焰在房間內(nèi)飛舞飄散開。
梅長蘇知他到來,頭也不回的打趣:“明將軍也需烤火?”
“在下時刻身處火海,久了,就習(xí)慣了!
“那不去看煙火了?”
“煙花易冷,韶華易逝……又是一年!泵鞲皻w不冷不熱道,鬼魂的嗓音還是那么的難聽,這么多年來,梅長蘇卻已經(jīng)習(xí)慣。無數(shù)個日夜的煎熬辛苦,只要看到對方沉默的身影,他便會想起昔年的同袍戰(zhàn)友們,便能繼續(xù)咬著牙堅持下去。
“再過不久,我就要進京了!泵烽L蘇眉目疏朗道。對此,他提前安排十年,早有決斷。
鬼面武將沉默許久,方道:“無論如何,在下會陪您走完這十六年。”
“蘇某知道,所以,接下來也拜托了!泵纷谥髋呐乃嗌.鋼的護手,摸了個空,他尷尬的這才想起身后非人。
于是鬼將的面具下傳來一聲沒有惡意的嗤笑。
“吾為厲鬼,林少帥您又忘了!
“抱歉……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你是人便好了!泵烽L蘇自嘲的嘆息,“人心真是貪婪,我亦難免!
對于這個問題,明赴歸不做聲回答,只是輕輕發(fā)笑。
不知何時,梅長蘇身后的墻壁上,竟然倒映出二人一同烤火談笑的影子,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三
梅長蘇隨往日舊友入了金陵城,攪動帝都風(fēng)云,智斗仇敵,輔佐靖王,毫不動搖地參與奪嫡之戰(zhàn)。
隨著京城風(fēng)云變幻,無數(shù)的大人物倒下,又有新的勢力上去,眼看距離成功越來越近,梅長蘇卻身子愈發(fā)疲憊。同時偶爾閑暇之際,他看見鬼面武將一個人站在庭院中,怔怔的看著滿樹梅花,許是想到了什么往昔故事。
他不曾去打聽對方的過去,也沒有問為什么會十幾年來如一日的陪伴他走這條復(fù)仇之路。
他只是反復(fù)告誡自己,明赴歸是那些死去的人派來看著他的眼睛?吹焦砻鎸④,就會想起梅嶺的那個夜晚。
因此,他定不能辜負死者的最后苦心。
明赴歸偶爾會提醒他一兩句關(guān)鍵話語,話雖不多,卻都很重要——敵人那些陰暗而隱晦的謀劃,都是他“順路溜達”聽到的——梅長蘇感激他的幫忙,同時愈發(fā)用心的輔佐靖王。
梅長蘇也曾看見過飛流安安靜靜地坐在武將的身邊,哪里也不去。他便試探道:“飛流,你看得見渾身是火的哥哥嗎?”
飛流想了想:“看不到!
明赴歸同樣低頭望著那孩子,眼眶中的藍焰時不時飄溢出一縷。
梅宗主背手,面上微笑:“那你為何一直坐在那里呢?”
武藝高強但天性單純的少年認真的再思考了幾秒,道:“感覺!
“……感覺?你的意思是,感覺得到有人坐在那里?”梅長蘇看了鬼面武將一眼,可惜厲鬼的表情全部被面具所遮掩。
“嗯!”飛流用力點頭,隨即又補上一句:“……他需要!
梅長蘇明白他的意思了,笑容真切了幾分:“飛流真是個好孩子。不過,記得幫蘇哥哥保守秘密哦!
“嗯!”少年乖巧的同意了。
那一瞬間,厲鬼眼中的藍色火焰中,莫名的有著說不出的溫柔之意。
梅長蘇和靖王聯(lián)手,給六部來了個大換洗,斗倒了東宮太子,整垮了起兵造反的譽王,解決了昔日大案的罪魁禍首。最后,靖王蕭景琰終于成為大梁新的皇太子,幾乎是鐵板釘釘?shù)南乱蝗未罅夯实,朝中再無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地位。
故此這位新上任的皇太子,挾群臣之意,呈上血書鐵證,懇請老皇帝徹查當(dāng)年的赤焰舊案。
年邁多疑的老皇帝終于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他再也不能制衡這位年富力強的強勢太子了。
最后,他顫巍巍的下令徹查,話一出口,像是突兀地老了十歲。
赤焰軍洗刷冤屈的日子近在咫尺。
梅長蘇靜靜地看著朝堂上這一切的變化,心事已了。
“時間要到了嗎?”他抽空問鬼面將軍。
明赴歸算算時間:“還有半年!
“夠了!睍r隔多年,梅長蘇臉上終于露出少許輕松的微笑,“讓我姑且休息吧!
但沒過幾日,北境就有戰(zhàn)報傳來,十萬火急,聲稱大軍壓境。梅長蘇在林氏祠堂里聽了一夜風(fēng)聲,出來后,向太子殿下自請出征。蕭景琰苦口婆心的勸說,卻不能阻攔他奔向既定的命運。
“明將軍!泵烽L蘇又問厲鬼,“我這樣子,還能出戰(zhàn)嗎?”
明赴歸無悲無喜地望著他,終究是點了點頭:“在下平日里多管陰間之事!币簿褪顷栭g的事情他很少管。
梅長蘇笑了起來:“多謝!
當(dāng)他和蒙摯率領(lǐng)大軍離開金陵,一身紅衣的太子立于城頭,目送好友離去,目光悲涼難舍。
抵達北境,梅長蘇以太子監(jiān)軍之職出謀劃策,幾戰(zhàn)之后,成功大敗入侵的敵軍主力,軍中上下無不心服口服。
但就在此時,這算計無漏的神鬼謀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我不后悔!彼狼拔罩A晨的手,理智清晰,面帶微笑,“從不曾后悔!
藺晨沉痛的點頭。
“能以這樣的結(jié)局作為故事終點……我不枉此生了。以后這天下,就拜托你多多幫襯景琰了!
“……好,你放心吧,長蘇!
四
行軍帳篷里,梅長蘇闔眼的時候很安詳,倒是他的部下和朋友們痛哭失聲。
梅長蘇望著圍著床榻前痛哭的眾人,站在赤甲武將身邊,這一次,他終于能碰到明赴歸的護手,也能感覺到厲鬼身上的火焰熱度。
“你身上還挺熱的啊,就沒想過在自己身上烤點什么吃嗎!彼丝踢有心思開玩笑。
“林少帥真會說笑!惫砻嫖鋵⒙詭σ獾墓肮笆郑钢鴰づ裢,“請隨我走吧。”
梅長蘇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悲歡喜怒的人間,此刻已經(jīng)離他很遙遠了。于是他同樣笑著搖搖頭,瀟灑的轉(zhuǎn)身出了帳篷。
“明將軍!
前面帶路的武將停下來:“少帥有何吩咐?”
“……能不能揭開你的面甲讓我看看呢?”
厲鬼愣了片刻,但還是淡定道:“可以。”說完便取下那戴了十幾年的血紅色鬼臉面甲,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年輕男子的臉龐。
梅長蘇定定的望著那張看似陌生卻又深感親切的面孔,問出心中疑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第一次見時,我便說了,我是——民意代表!泵鞲皻w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所謂代表,就是你也可以把我當(dāng)成七萬英靈的意志化身!
“……我明白了,也知曉你為何執(zhí)意稱蘇某為林少帥……這些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多謝閣下相伴!
厲鬼微微頷首:“少帥逆天改命,此等意志實在令在下欽佩,也不必多禮,此間事了,當(dāng)隨我去罷!
“甚好!泵烽L蘇笑的輕快,“我也很想見見……故人了!
地府之門大開,陰風(fēng)卷來。
“少帥,請!
“明將軍客氣,請!
后記
這一年的雪下得很厚很實,天地蒼茫,像是要埋葬那些逝去的一切,也應(yīng)了那句“瑞雪兆豐年”的諺語。
正所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
這般景象,想必定會是個好時節(jié)吧。
插入書簽
不要問我為什么會心血來潮寫這個,明明一邊復(fù)習(xí)一邊還在寫短篇也真是醉了。
其實是因為之前看過微博上的一張同人圖,就是蘇兄大半夜的烤火,一個赤焰軍的鬼將手持大弓,蹲在他身后,一起伸手烤火的模樣,配的臺詞是“當(dāng)年這雙手也是挽過大弓的”,所以感觸很深。再加上今天看了B站的一個視頻,很有大片即視感,以水牛寶寶為中心的視角,av3422235,非常悲涼大氣……才會突然想搞一個讓人摸不清頭腦的BE。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都寫了什么……這文筆爛的……若是不滿意,還請輕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