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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楓岫在那一樹櫻花下看到拂櫻時,是覺得此人有那么一分眼熟的。
但任憑他如何回憶,也終是憶不起自己曾在何處見過一襲粉裳的青年。于是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大概叫做一見如故。
后來他有意攀談,對方也很自然地回以淺笑,從此兩人結(jié)緣。再后來,他們互稱知己,坦誠以對。
楓岫沒有想到自己是真的曾與拂櫻有過一面之緣,不過那時候的拂櫻尚不是拂櫻,楓岫亦未成楓岫。
他曾在夢中再度瞥見那一抹玄色身影,夢醒時正是深夜,他耐不住疑問搖醒了身邊熟睡的人,問:“好友,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拂櫻在朦朧中聽得此話,模模糊糊地回了句“是啊在夢里見過”,便翻了個身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繼續(xù)睡了。
楓岫呆滯了一下,只覺得對方這話說得曖昧,竟如同情話一般……雖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也釋懷了。此刻擁得枕邊人,總之來日方長。
次日一早拂櫻便說要回拂櫻齋,楓岫輕搖羽扇攔在了他身前,笑道:“好友何必如此匆忙,讓吾送你一程,可好?”
拂櫻抬眼看了看他,遲疑地道:“這里往拂櫻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耶,好友這是要拒絕吾的一番心意嗎?”
“……不是!
最后拂櫻仍是順了楓岫的心思。踏出寒瑟山房時,聽到他低聲一句:“你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了!
拂櫻這才想起,近來四處局勢動蕩不安,他們各自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像這樣結(jié)伴而行的時候確是少了。
中途楓岫不聲不響地往另一條路徑走,拂櫻張了張口想說這是遠路,然而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他豈不知楓岫的意思,難得一次,也便由著他了。
大約是有意回避,這一路楓岫與他說的話皆不提當前局勢,只說等閑暇時,定要兩人一同賞遍天下美景。
“吾可沒有你這般閑心。”
“好友你真是……不解風(fēng)情。”
楓岫輕嘆,沒有再說下去。
他選的道路地方偏僻,一路上行人甚少,但又向前一段,人卻忽然多了起來。
楓岫一時興起,拉著拂櫻就往人群中鉆。拂櫻猝不及防被拽了一下,撞到了周圍幾個人,一邊給人賠不是一邊問楓岫,“你這是做什么……”
“這里似乎是求簽拜佛的地方啊!
穿過了人群,拂櫻站穩(wěn),才見眼前是一小廟。又聽旁邊的人說,這里一年只開一次,求姻緣最是靈驗。
拂櫻剛想說還是快些離開吧,楓岫就先一步道:“既然如此,不如吾也去求一支簽。”
“你求什么……”話還未完,楓岫已離他有十步遠了。
拂櫻皺起了眉,他不喜歡如此喧鬧的場合,卻也只能在這里等楓岫了。
楓岫拿了簽筒,閉上眼,萬分虔誠地搖下了一支簽。
他拾起一看,卻只看到“下下簽”三字。
心頭猛然一沉,又想起別人說的那句“此地求姻緣最是靈驗”。他欲求的是與拂櫻之緣,原本以為定是吉簽,為何……
——身入紅塵因有果,可笑誰知緣非緣。
如此看來,卻是孽緣了。
楓岫不動聲色地將這支簽放回去,又搖了一支上上簽出來,而后走回拂櫻身邊,笑說:“好友,吾求了你我的姻緣,是百年好合的上上簽啊!
“百年好合……你我相識,不是早已過了百年?”
“哈,不過圖個吉利罷了,事在人為,吾不信這些!
說著,楓岫的聲音沉了下去。他與拂櫻相識那么多年,自以為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他是火宅佛獄的人,卻更相信他對苦境,對自己是真心……那么,還會有什么變數(shù)?
拂櫻看到楓岫的神情,便知他看似輕松,內(nèi)心實則仍是十分在意那段簽文。其實方才拂櫻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足以看清他的一舉一動。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但的確事在人為,如同他與他之間從來無緣,一切皆屬人為。
“好友,走罷!狈鳈焉锨拔兆∷氖,在他耳畔低聲說道。
這一程一直送到了拂櫻齋。
到了門口,楓岫說要告辭,拂櫻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出言挽留道:“都到這里了,何不進來坐坐?你的寒瑟山房又不怕丟,縱是在吾齋中長住,也無妨啊!
“哈,那好友可要記得將地契分一半給吾!
楓岫笑說,腳已踏入拂櫻齋中。
拂櫻沒有搭理他的話,只看著他雙眼,一字一字認真地道:“你當真覺得,你我是孽緣?”
聞言楓岫怔了半刻,而后搖頭,“……吾自是不信,皆是無稽之談……”
“那便好,”拂櫻湊近幾步,攬住他的腰,伏在他肩上說,“吾允你,等這些事都結(jié)束了,就一同去賞遍天下美景……還要帶上小免!
那人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如同定心劑般起效。楓岫不疑有他,將那支下下簽拋諸腦后。
不久之后莫漢走廊開啟,拂櫻齋主身份揭曉,他才恍然了悟自己生平所做最錯之事便是太相信他。
眼前之人身著一襲玄裳,與夢中人的身影重疊。
原來是真的曾經(jīng)見過,不止在夢里。
他渾身染血無力地跪倒在那人面前,見他舉起自己的紫楓劍,卻仍用著拂櫻那樣溫柔的口吻說話。
——“楓岫主人,愿你有一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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