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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綠柳緩緩的落在清澈的水面上,四周彌漫著初夏剛剛盛開梔子花的清香。微風(fēng)拂起河面上的綠柳,在水面上濺起陣陣漣漪。
雖然已經(jīng)過了立夏,但是對于這樣一座靠山倚水的小城來說,這樣的初夏和春天沒有什么明顯的區(qū)別。
對于韓夏來說,這樣的季節(jié)里牽著自己養(yǎng)的那只柴犬,坐在河岸邊吹風(fēng)大抵就是人生里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韓夏!韓夏!”正閉著眼睛享受清風(fēng)的韓夏聽到遠(yuǎn)處傳來的急促的聲音。
韓夏緩緩睜開自己的雙眼,低下頭看見自己家的阿福早已沒了剛剛那幅閑適的模樣,而是緊張的雙腿立直尾巴也跟著豎了起來。韓夏瞇了瞇眼睛,蹲下身子安撫似的摸了摸阿福的頭,這才看向那個慌忙向她跑過來的人。
“陳立!是你啊。”韓夏直起身子看向急匆匆跑來的男生。“出了什么事情,神色這么慌張。”
“韓夏,你媽媽讓我通知你趕快回家!币驗楸寂艿脑,陳立的聲音還有些顫抖,河岸邊的風(fēng)又很大使得他說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聽不真切,但是韓夏還是很快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
‘一定是出大事了!n夏心下大概有了計較,每個周六下午自己都會帶阿福出來遛彎,這個時候一般都不會裝手機(jī)在身上。這周六也不例外,媽媽從來沒有這樣著急的召喚自己回家。
“謝了!表n夏擺了擺手,拔腿就向家跑過去。阿福也跟在韓夏的后面撅著蠢萌的屁股一顛一顛地緊跟在韓夏的身后。
“喂!我說 ……” 陳立的話語剛開了個頭,韓夏已經(jīng)跑出很遠(yuǎn)了。陳立只好摸了摸鼻子,有些郁悶!俺粞绢^,我說我跟你一起回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韓夏回到家里的時候發(fā)覺氣氛有點不太對,媽媽此刻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站在客廳里等著她。
“媽,出什么事了?”韓夏看向穿著一身黑色平日里喜歡嘻嘻哈哈的母親一臉正色,心下一涼。
“葉晨死了!
聽到這個名字韓夏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皺了皺眉頭。
母親看到韓夏呆楞的表情嘆了口氣:“小二子死了!
韓夏這才發(fā)應(yīng)過來。
“你是說小二哥?”韓夏的語氣很平淡仿佛沒有一絲詫異。
“是啊,就是你小二哥。你跟我一起去他家看看吧,你爸剛剛接到電話正從單位趕過去!蹦赣H說道。
其實對于韓夏來說,小二哥會去世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小二哥是她母親表哥的孩子,說起來跟她算是表表親了。但是,小二哥一家跟自己家關(guān)系還不錯,外婆家這一門一直都很照顧他們家的孩子,就這么一來二去韓夏就和小二哥一家熟絡(luò)了起來。
小二哥在家中排行老二,他們一家有三個孩子,老大走的早,在襁褓中就去世了,只留下小二哥和三哥。三哥多年來一個人在南方打工也很少回家,只有小二哥一個人在家中照料父母。小二哥自從跟前二嫂離了婚以后精神一直都不太好,意志很是消沉,身體差了很多年,就這么離開人世對于韓夏來說并不是件很意外的事情。
韓夏換好黑色的衣服準(zhǔn)備跟母親出門的時候,鄰居陳立正好剛準(zhǔn)備進(jìn)門。她把阿福交給陳立先照料一陣子,跟母親離開了。
韓夏和母親趕到小二哥家的時候,父親正好也開著車趕了過來。韓夏正好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殯儀館的人抬著蓋了白布的人出來,韓夏知道那是小二哥,一旁哭的稀里嘩啦的小溪正抱著他奶奶的手不能自己。
“真是可憐的孩子,我聽說這孩子他爹去世的時候還拽著這孩子的手呢。”小二哥的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議論道。
此時周圍的大人都忙著在處理事情,韓夏摸了摸剛剛換的外套口袋,里面還有十塊錢,于是走到一旁小區(qū)的超市買了一塊德芙巧克力塞進(jìn)了躲在他奶奶身后的小溪手里。
“韓夏!币粋熟悉的聲音從韓夏的身后傳來。
韓夏連忙回過頭,是外婆。
“外婆!您身體不好,怎么來了。”韓夏連忙跑過去扶住老人家。
“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外婆嘆了口氣!敖K究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阿翠也不容易!
外婆口中的阿翠就是韓夏的表舅媽,小二哥的母親,小溪的奶奶,一直以來都是吃苦耐勞的賢妻良母。
“哎。”外婆嘆了口氣。
韓夏安撫似的拍了拍外婆的背:“別太傷心了,您自己身體也剛剛好!
外婆點了點頭。
一切都很順利,有著自己父親還有幾個舅舅的幫忙,小二哥的葬禮很是順利的辦完了。
第二個周六,韓夏依舊牽著自己家的阿福坐在椅子上吹河風(fēng)。
身后有兩個小學(xué)生路過。
“這個本子好漂亮,你哪里來的零花錢買的。”
“我舅舅給我買的。”
“好羨慕你啊 …… ”
“ 哈哈哈......是嗎?舅舅對我是很好啊。”
“汪汪汪 …… ” 阿福輕輕叫喚了幾聲,蹭了蹭韓夏的腿。
韓夏摸了摸阿福的頭:“你是在安慰我嗎?”隨后抬起頭,迎著風(fēng)眼淚止不住的從兩頰落了下來。
她記起那個殘陽快要落山的傍晚 。她還依稀的記得那大片大片的火燒云映滿了整片天空,小二哥穿著一身干凈的衣服,剃著板寸頭匆匆忙忙趕到小學(xué)的門口接她放學(xué)。
“小二哥,我想買那個漂亮的本子!
“小二哥,我想買那個漂亮的筆!
“小二哥,我想吃棒棒糖。”
“小二哥,你可千萬別和我爸爸媽媽說,不然我就不喜歡你了!
“小二哥......”
所有的回憶都淹沒在那洪荒的時間里。
所有的大人們都以為小二哥只是自己的表表哥,對于她來說,小二哥跟她的關(guān)系不如自己的堂哥,堂姐,表哥,表姐們。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在那個孩提的歲月里,她和小二哥的相處時間甚至于超過了所有人。
是小二哥每天傍晚接她放學(xué),安全的送給她回家。是小二哥,每個周六周日送她學(xué)琴,以至于她只要彈起鋼琴就會想起那個少年。是小二哥,會微笑著看著她,滿足她年幼時各種無理取鬧的要求。這些他們都不知道,這些都淹沒在了時間里,沒人注意,沒人了解,只有她把這些回憶當(dāng)作珍貴的禮物記在心里。
“韓夏!
“是你!”韓夏緩緩轉(zhuǎn)過頭。“陳立,怎么你這周六天天沒事干閑著到處亂跑嗎?”
“我只不過是幫我媽買個菜而已,路過這里看你又帶著阿福偷懶!
韓夏伸了個懶腰緩緩的站了起來。
“我說你啊,還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表n夏習(xí)慣性的瞇了瞇眼睛。
“你別笑的這么奇怪啊。”陳立突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喂,我說,你快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吧。”
“是啊!表n夏點了點頭。
“準(zhǔn)備工作嗎?”
“不啊!”韓夏搖了搖頭。“我應(yīng)該會繼續(xù)讀書吧。”
陳立嘆了口氣:“你要好好念書啊,別學(xué)我大學(xué)讀完就回到這小城里,朝九晚五的混日子。”
韓夏搖了搖頭:“我還羨慕你呢!在銀行上班,工資不少拿,也算是清閑!
“女生還好,男生這個樣有什么前途!标惲拇永锾统鲆粋橘子塞到韓夏的懷里。
韓夏笑了笑:“當(dāng)初念完大學(xué)是你自己想要出來工作的,怎么現(xiàn)在后悔了!闭f著,韓夏剝開手中的橘子喂了一片到阿福的口里,剩下的全部塞到自己的口中。
陳立搖了搖頭:“別提了,可后悔了。”
“對了,上次陳叔叔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你有沒有看好啊!表n夏轉(zhuǎn)過頭,滿臉八卦的問道。
陳立嘆了口氣:“姑娘還算不錯,在一中當(dāng)老師。”
韓夏點了點頭:“跟你很相配啊,兩個人都是事業(yè)單位,都是好職業(yè)。”
陳立轉(zhuǎn)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她此時正鼓著腮幫子認(rèn)真的吃著自己手中的橘子。
“我說你啊。”韓夏叉著腰看向一旁的陳立!安畈欢嗑托辛,別挑來挑去的,再挑下去都成大齡剩男了!
韓夏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二十五了 ,是該成家了!
“去去去!”陳立擺了擺手!拔彝瑢W(xué)還有沒談過戀愛的呢!
“可是他們不一樣啊!表n夏嘆了口氣。
陳立聽聞這個話,愣了片刻,點了點頭。
“是啊,他們還在念書,我已經(jīng)工作了,我們不一樣。”
“在我們這個小城,你這個年齡就是應(yīng)該成家的年齡。如果不按時結(jié)婚,鄰居會說,領(lǐng)導(dǎo)會說,親戚會說,最重要的是爹媽會催!表n夏蹲下身子抱著阿福的頭亂揉了一通。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我啊,繼續(xù)讀書啊。偷偷的告訴你,我想讀博士呢!表n夏瞇著眼睛露出一絲微笑。
“博士!”陳立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澳憧偛唤Y(jié)婚,那阿姨豈不是會急死。”
“好了,你別裝了。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你還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是。∥耶(dāng)然知道,如果你跟我說你不念書念到底我才不信呢!标惲⒖粗矍澳樕弦槐菊(jīng)說著自己想法的女孩,心下泛起一絲苦澀。
韓夏搖了搖頭:“我說你啊,現(xiàn)在也可以去讀研究生啊!
陳立嘆了口氣:“我不行啊,我離開學(xué)校太久了,把知識全忘光了!
“你啊你!總是這樣沒有自信!表n夏摸了摸阿福的頭。“阿福你說是不是啊。”
“汪汪汪......”阿福也跟著叫了幾聲。
陳立苦笑著搖了搖頭。
“走吧,我們一起回家!表n夏直起身子,伸手拿過陳立手中一部分的袋子
“好,我們一起回家!标惲⑿α诵,抬起頭看向遠(yuǎn)處的天空,對于他來說這樣的時光或許以后只能留在記憶里一個人慢慢回憶了。
韓夏再見到陳立是在他的婚禮上。
那時候她剛剛收到自己的博士生錄取通知書,二十四歲的在讀博士生在自己親戚和父母朋友的圈子里都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
有說這姑娘怎么從小沒看出來這么厲害。
也有說這姑娘怎么這么想不開就成了女博士,以后能不能嫁出去。
伴隨著這些議論,韓夏此時正坐在婚禮的酒席上看著那個和自己一同長大的男孩牽著一個嬌小的姑娘的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那個姑娘是之前陳立相親的那個一中的老師,談了三年戀愛,兩個人終于決定結(jié)婚了。
“新郎,新婚快樂哦!”韓夏把一個大紅包塞進(jìn)了陳立的手中。
“阿姨叔叔不是給過了嗎?”
“我倆這么多年的交情,這是我們兩個之間應(yīng)該給的禮錢!表n夏看了看那個她包了的數(shù)額不少的紅包,微笑地歪著頭!拔椰F(xiàn)在可不缺錢,你別看我在讀書,可是也在外面賺了不少外快。”
“你從小就這么厲害,我一點也不意外!标惲⑿α诵Α
酒過三巡,韓夏的母親留在那里幫忙,韓夏跟著父親先離開了。她走的時候本來還想和陳立說上兩句話,可畢竟人家是這場婚禮的新郎官,周圍圍的都是人,哪里能讓她插上話,于是她只能邁著步子離開了那里。
后來,韓夏和老公是在巴厘島辦的婚禮的。之后回到小城也擺了酒席?墒撬]有見到陳立,聽陳立的父母說,陳立的媳婦懷孕離不開人,韓夏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沒有多言。
她手機(jī)上有陳立轉(zhuǎn)給她的禮錢,數(shù)額是當(dāng)初她給他禮錢的兩倍。留言里只有一句話:祝你幸福。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陳立對自己的心思,所以他才不愿意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或許曾經(jīng)有一點點心動吧,可是他們不是一路人。這一點她清楚,陳立也是清楚的,所以陳立從來沒有對她說過。
這個世界上,沉默是歲月送給你最溫柔的禮物。有很多事情,我明白我也清楚,可是我給不了我只能沉默。這樣的沉默,不會傷害你也不會給你希望,或許這樣的沉默就是我能送給你最溫柔的禮物。
韓夏握著手機(jī),看了那條轉(zhuǎn)賬的信息,默默了又把手機(jī)塞回了包里,看向身后那個牽著她的阿福沖她微笑的新郎。她緩緩的朝向他走去。
音樂在她的身后緩緩響起,她知道自己以后也許還會回到這座小城,但是這里終究是她要離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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