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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剛剛看完電影《色戒》,想為它寫點兒什么。
故事的開頭,庸常的場景。四個女人打麻將,衣著光鮮,說的也都是些上流社會的事。她們里面最清秀入眼的女子,便是我們的女主角,王佳芝。
回想過去,她原本是風華正茂的大學生。在水池邊,遇見鄺裕民。霎時間,萬物失色。
那樣英挺俊朗的他,聲線磁性優(yōu)美。他對她說道,你也來。
她默默地,靜靜的,清純干凈。到了舞臺上又是另一番模樣。
她會激昂地誦出臺詞,會為了心愛的祖國潸然淚下。
她跪倒在他面前,他亦隨著她落淚。他們喊道:中國不能亡!
演出引起空前轟動,他們晚上一起慶祝,同坐一輛車。
他坐在她身后,含笑望著她。務須多言,便有雙頰的紅暈,證實著雙方心里含蓄的愛意。
她在舞臺上踱步,觀眾席上,他遠遠地向她揮手:王佳芝,你過來。
因了對他的愛,她甘愿做誘餌,殺害那個賣國賊易先生。旗袍的華貴,首飾的閃耀,誰曾猜到,這光鮮亮麗的易太太,竟是那個清純?nèi)缂埖拇髮W生?
她的演技乃天所賦,進退自如。多么艱難的問題,她都能回答得巧妙得體。
起初與易先生的交往并不多,伊始,是在車內(nèi)車外的匆匆一面。之后,在雨中,她慌亂地撞到他的傘下。
驚鴻一瞥。
麻將桌上,她狡黠地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他,他機敏地會意。
聰明的女人,聰明的男人。
他們一起去做衣服,他送她到樓下,說了許多曖昧不明的話。她懂,他也懂。
男人,就是經(jīng)不起誘惑的動物。
她獨自回到公寓,她信賴的朋友們卻對她說,要她學習如何行男女之事。
她心愛的鄺裕民,就在旁邊佇立著,不發(fā)一言。
她冷靜地問道,你們都商量好了?
一陣窘迫的沉默。她環(huán)顧四周,輕聲問道:哪一個?
不是他,自然不是他。終于,她成為一個徹底的犧牲品。
她順從地脫下衣服,讓交集不深的男生壓在她身上。
是個輕佻隨便的男生,素日里,在妓女處學得的技術。
她就這樣把自己奉獻出去。
而,她心愛的,他,彼時就在門外。不說話,不阻止,不吵鬧。
第二天卻得知易先生舉家搬回上海,計劃失敗。她的面色霎時間蒼白如紙。
目睹了朝夕相處的同學親手殺死一個人,王佳芝瘋狂地跑了出去。這一刻,她的世界瘋狂而眩暈。
不知怎樣度過的三年,與記憶脫節(jié)。渾渾噩噩。終日穿梭在忙亂的人群中,學習著課程,還有她最憎惡的日語。三年前的往事變得遙不可及。
卻,又在街上遇上他。隔著街道,靜靜地望去。
還是那樣英俊挺拔的身影,那樣輪廓分明的臉。隔著短短的距離,望過來。
他告訴她三年前的事情是如何處理,他將她帶入專業(yè)的特務機構(gòu)。
還是要刺殺易先生。他還是沒有放棄。
她應允。
絕對不是為了鄺裕民。也許是不甘,不甘自己如花的一生就這樣靜默地萎謝。
她還是會想念當年那個神秘的男子,眉宇間的謹慎和柔情。于是應允。
易先生在家,聽到易太太打麻將的地方有個熟悉的聲音。
走進去,看到她。
恍如隔世。
從此便是狂亂的糾纏,無法脫離。
他是霸道冷漠的男子,周遭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他將她綁起來,霸道地占有她。此時,他才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
他去了重慶,幾天下來杳無音信。終于,他進入她的房間,她走到窗邊不理他。他緊緊抱住她,她說,我恨你。
他說,我相信。
這么久,這么久。周遭沒有一個人值得他相信。
他卻對她說,你恨我,我相信。
他瘋狂地和她糾纏,不許她離開。她安靜地呻吟,她將頭埋在他的脖頸里,說,給我一間公寓。
她要留下。
戲是假的,情是真的。
他給她一個地址,要她去取東西。特務機構(gòu)煞有介事地研究了一番,布置了對她的保護。
卻,是他為她準備的禮物。鴿子蛋大小的鉆石,為她打造一枚戒指。栓住她的手指,她的心。
她怔然。
這樣溫馨的驚喜,她看來,卻是千般滋味,盡在心中,不能與人言。
他沒有懷疑,沒有試探,沒有設計。
只是,在那個動亂的年代,用一顆誠摯的心,寵她,愛她。
什么民族大義,國仇家恨,都與她無關了。
哪怕,鄺裕民對她說,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傷害。也是那么蒼白羸弱。
換了三年前,她定然是顫抖著卑微喜悅的心,悄然微笑。
但是如今,鄺裕民給她的承諾,顯得蒼白,無力。
她對鄺裕民說,三年前你可以的,為什么不?
三年前,為什么不是你?
沒有答案。
長久的緘默。
王佳芝與鄺裕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自從三年前他對待那件傷她至深的事保持緘默,便從此再也不可能。
他親吻她時,沒有易先生所給那樣的感覺。
她要的愛情,已經(jīng)不是鄺裕民可以給的了。
和易先生一起去取戒指。鴿子蛋般的大小,光芒璀璨。
經(jīng)歷了這許多許多,王佳芝已經(jīng)練就了處變不驚?墒,面對鴿子蛋璀璨的光芒,她仍然驚喜地瞪大眼睛。
他在意的不是鉆石,而是喜歡她戴上鉆石的樣子。
這些,他從來不曾為自己的夫人做過。卻,為她。
她不愿戴,可是他讓她戴著。
就像三年前,他在做衣服的店里,望著她穿著剪裁合宜的旗袍,對她說,穿著。
現(xiàn)在,他仍是凝望著她的眼,輕聲說道,戴著。
我喜歡,你戴著。
她望向他的眼,她心里燃起了不顧一切的火焰。
快走。她說道。
他尚未理解,遲疑。
她又說道,走吧。
他立即會意,瘋狂地奔跑下樓,躍進車子里。
在這一刻,凝望著這個霸道占有她又溫柔寵愛她的男子。她終究選擇放棄。
她頹然地走下樓。她知道,現(xiàn)在,已然是一敗涂地。
她敗給了自己的心。
回公寓的路上,道路被封鎖。車夫問她,小姐,你回家?
她點頭。
是的,我回家。
她拿出劇毒的藥丸,遲疑。
腦海中浮現(xiàn)起許多許多。
想起當年,自己站在高高的舞臺上,遠遠的,有一個男子,對她喊道,王佳芝,你過來。
她選擇義無返顧地走過去,從此便是她的一生。
想起,易先生總是沉默而高貴,銜著一支煙,安靜地佇立。
那個人,便是她的所愛。
計劃終究失敗。所有人都被抓獲。
易先生下了決定,讓手下處理掉這些人的性命,從速。
在黑暗無邊的礦石場,昏暗的月光下,她望向鄺裕民。他,也正凝望著她。
起初,她便是跟隨他走上了這條道路。如今,是他陪著她一起走到另一個世界。
郊外的礦石場,跳下去,是廣袤無垠的黑色。深淵。
墜下去,不會痛,不會難過,不會再憂傷掙扎。
忘掉那些紛亂的糾纏。
至少,她身邊還有一個那樣的男子陪伴著她。他說過,會永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好遠好遠的地方,易先生的書桌上,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鉆石戒指正散發(fā)著璀璨的光芒。
戒指上,仿佛還有主人的余溫。
易先生平靜地說道,這戒指不是我的。
卻得不到回答。
因為,他找不到這枚戒指的主人了。再也找不到了。
身邊恢復了無窮無盡的黑暗,再也沒有人值得相信。
沒有人會因為失去他幾天的音信而恨他了。
沒有人會單獨地為他唱歌了。
沒有人會順從地躺在他身體下,將頭埋在他的脖頸間,任由他霸道地占有了。
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快走,走吧。
再也沒有語言。
小妹妹似線郎似針,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愛呀愛呀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她曾經(jīng)給他的歌猶然是親切的,熟悉的。聽著她的歌時,他曾經(jīng),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次,潸然淚下。
為了她,潸然淚下。
易太太打麻將的房間里猶然是庸常的閑談,少了一個人的存在,似乎,也不是多么要緊的事。
他悄然離開她的房間,床單上,是一層淺淺的褶皺。他留下的。
而她,似乎沒有留下任何。似乎,她根本沒有來過。
只有他能清楚地記得,那個柔情如水的女子。她,不應該那么美的。迷了他的心竅,勾了他的魂魄。他不得不心神迷亂,不得不愛她。
只有他記得,其實,在那樣動亂的年代里,沉穩(wěn)冷靜如他,也曾經(jīng)誠摯熾熱地愛過一個女子。
直到最后一刻,也在想念著她。眷戀著她的溫柔,她的體溫。
色,無可戒。只是一瞬,便永久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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