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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初春,冰雪初融,清晨仍帶著些許的寒意,正是難捱的時候。綠衣捧著自家小姐的衣物,匆匆地從房里走出來。天才剛透亮,她搓了搓手,將手里的衣物又抱緊了些。
蘇小姐起得早,做下人的自然不能貪睡,雖是累,可是這座別院里的人卻從不敢抱怨。
到了小姐的閨房,蘇清剛從床上坐起來,一張風(fēng)姿綽約的臉上卻淡淡的沒什么表情,綠衣伺候了蘇清穿衣洗漱,又給她梳了頭。
時年大錦王朝嘉致三年,新帝剛剛擺平先皇留下的亂攤子,正是國泰民安,百姓和樂的日子。
在這座京城郊外的別院里侍奉了近兩年時間,這里的下人們卻從未見過除了蘇清以外的主子。偌大的別院只住了這么一個人,顯得尤為冷清,過年的時候有的下人還要回鄉(xiāng)探親,家里又沒有客人來訪,更是冷清了。蘇清一介女流,平素里也是深入簡出,別院里的吃穿用度倒是從來不愁的。這座別院歸誰所有只有李總管知道,別人都不曾知,有人曾揣度蘇小姐是被哪個大戶人家金屋藏嬌,但看蘇清舉手投足間一股子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楚楚動人卻沒有弱柳扶風(fēng)之態(tài),不一點也不似平凡人家出身的樣子,這傳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那個下人不久也從這里消失了,因此下人們也不敢再有何猜測。
蘇清從銅鏡里看著綠衣給自己梳著一頭如水的長發(fā),問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綠衣答道:“回小姐的話,今天是三月十二了,再過幾天就是清明了!
蘇清似乎有一瞬間的怔忡,“清明......”隨即又問道:“今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自綠衣入府,蘇小姐就一直是在為誰戴孝的樣子,每年的清明都要出門祭拜,平素里更是簡衣素食,甚少露出歡喜的模樣,至于這位故去的人是誰,和這座別院的主人一樣是個謎。綠衣將手里的梳子放下,“李總管已經(jīng)在準備了!
蘇清點點頭,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綠衣于是便行了禮,出了屋子。
這座別院里下人不多,但到底還是足夠的,蘇清喜靜,除了平日打掃,其余的時候房間里就只有綠衣、紫霓兩個丫鬟伺候,更多的時候蘇清還會讓這兩人也出去。最開始兩人還不習(xí)慣,時間久了,看蘇清也自在,也就不再有什么堅持了。
自從那人離世,蘇清便住進了這座別院,從此不過問世事。
她從銅鏡前走開,走到貴妃榻坐下,拿了本詩經(jīng)在手里,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遙想當(dāng)年,她與趙景鑠、楊修遠在京城深院共度的時光,只不過現(xiàn)如今少了一人,便再也回不去了。
仍記那人面如冠玉,不是女子卻比女子更明麗動人,只可惜天妒藍顏,那人一下生就是個病秧子,記憶里最多的便是他坐在她身邊,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藥香,竟不可思議的好聞。
正回想著,門外突然傳來了綠衣的通報聲:“小姐,府上有位趙公子要見你!
趙!她心里“噔”得一下,隨即又平靜了下來,這么多年未見,也該來了。
“請他進來吧!碧K清將手里的詩經(jīng)放下,只見綠衣領(lǐng)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來人劍眉星目,器宇不凡,舉手投足都流露著一種世家大族的姿態(tài),身上的衣物更是用了上好的布料,還有精致的刺繡,一看就不是平凡的人物。綠衣在蘇清跟前時間也不算短了,頭一次在別院里見到小姐以外的人物,自然是好奇非常,見李總管好聲好氣地將他請進來讓自己通報給小姐,想必這人就該是這所別院的主人吧。
難不成蘇小姐真是被世家子弟金屋藏嬌不成?
雖是這么想,綠衣卻不敢說出口,畢竟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
蘇清等這位趙公子進來,讓綠衣去上了茶,自己對著這位趙公子跪下,“臣妾參見皇上。”
身著便裝的皇帝面上沒什么表情,自己坐到了貴妃榻上,“起來吧,和朕客氣什么!
蘇清起了身,坐在貴妃榻的另一邊。綠衣進來上了茶,本想在一旁伺候,蘇清卻擺了擺手,讓她出去。
綠衣有些猶豫,蘇清和這位趙公子孤男寡女同在一室,傳出去到底不好,可蘇清堅持,她也不能違背小姐的意思。
新帝趙景鑠看著蘇清寵辱不驚的臉,有些感慨:“多年不見,你還一如當(dāng)年一般眉目如畫!
蘇清面對皇帝這般類似關(guān)懷的話語顯得頗為冷淡,“皇上今日前來有何貴干?”
皇上見她這樣的態(tài)度,嘆了口氣,“清明將至,今年我與你一同去祭拜他。”
“難得皇帝還記得!碧K清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卻不是是很好,“如此也不枉你們交情一場!
“怎么會忘?”皇帝自然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目光在蘇清身上打量了一圈,“朕之前一直為朝政繁忙,沒時間來祭拜,倒是你,為他戴孝多年,也該放下了!
蘇清一直都沒流露出什么情緒,此時倒是激動起來,“郡王和我本是青梅竹馬,自小就定下了婚約的,只不過郡王體弱,先我一步離世,雖還未娶我過門,我卻還是他的未亡人,我與郡王情深義堅,自然為他戴孝,且我在他墓前發(fā)過誓,今生不再嫁,又怎能放下?”
這話雖然預(yù)期激動了些,但外人聽來倒是沒有什么不對的,可對于皇帝來說卻像把刀子是不偏不倚地插進了皇帝的心坎里。
“情深義堅?”皇帝咬牙切齒起來,“好個情深義堅!
蘇清了解皇帝的脾性,知道這是要發(fā)脾氣的前兆,跪了下來,也沒再將這茬子接下去說,服了軟,“臣妾自知卑賤,惹皇上不悅,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雖惱怒,但畢竟相伴多年,清遠郡王臨終前也特地交代要皇帝好好照顧蘇清,此時倒是不好意思發(fā)火了,扶了她起來,問道:“朕安排的這別院住著還習(xí)慣嗎?”
這別院是皇帝登基之初命人準備的,因事務(wù)繁忙,也沒時間親自查看,而且彼時清遠郡王剛剛離世,皇帝悲痛,看見蘇清就會回想起郡王在世的情景,不免悲從中來,因此自蘇清搬到這別院數(shù)載,這還是皇帝頭一次來這探望。
蘇清斂了視線,“一切都還好。”接著也便不說話了。
皇帝也知道蘇清不愿意見到自己,不打算多留,“既然都好,那朕就回去了,清明之時朕再來!
蘇清知道他要離開,也沒表現(xiàn)出挽留的樣子,只道:“不送。”更沒起身送駕。
皇帝見這個樣子,也不訓(xùn)斥,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綠衣在門外候著,沒聽到里面有什么聲響,奉茶時聽到男子自稱“朕”,多少吃了一驚,這才知道來人便是當(dāng)今圣上。等出來的時候皇帝見她還在外面候著,便問道:“你是蘇清的婢女?”
綠衣不敢直視龍顏,而且聽皇帝的語氣里帶著些怒氣,趕忙跪下,答道:“回皇上,奴婢綠衣,是蘇小姐的貼身婢女!
她本以為皇帝要發(fā)脾氣,皇帝卻問起了蘇清的近況,綠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了,也沒聽見皇帝發(fā)火,只是交待她好生伺候著,綠衣甚是詫異,也應(yīng)了,送了皇帝出去。
皇帝走了,綠衣就回了蘇清房里,蘇清愣愣地瞧著窗外,窗外桃花開得正盛,儼然是春之景象,見綠衣回來,問道:“他走了?”
綠衣不知道蘇清為何對皇帝如此冷淡,估摸著是關(guān)系非常,只得答道:“已經(jīng)離開了!比缓髮⒆郎系牟璞樟,見小姐仍站在窗前,試探道:“小姐,今日天氣甚好,何不出門走走呢?”
蘇清卻擺了擺手,“不必了!
綠衣見她這樣,也不再勸,畢竟蘇清才是主子,捧著茶杯出去了。
蘇清看著桃花繁盛的樣子,雙眼含淚,模糊了視線。
二
大錦王朝昭慶二十七年,先帝仍在世,時年太子趙景鑠六歲,清遠郡王楊修遠五歲,蘇清三歲。
開國以來,不少建功的家族被皇室縫上,而楊家是大錦王朝為數(shù)不多的還留下的外姓貴族之一,楊修遠的父親老郡王英年早逝,楊修遠打娘胎里生下來就沒了母親,又體弱多病,自小就是個身子不好的,老郡王與夫人鶼鰈情深,在京城里也是一段佳話,夫人過世以后,老郡王哀思難抑,再沒納過妾,對夫人留下的這唯一的孩子卻是幾位細心的照顧著。
蘇清是老郡王夫人娘家蘇家的嫡女,老郡王見她小小年紀,雖身為女子,卻是個有氣骨的,甚是喜歡,更是因為蘇清長得像極了老郡主夫人,老郡王便提出蘇清和楊修遠結(jié)親,還主動提出要將蘇清帶到郡王府來養(yǎng),正是蘇家求之不得的,立馬便應(yīng)了,讓下人收拾了東西將蘇清送到郡王府來。
蘇清第一次見到楊修遠的時候,正是早春時節(jié)。那人站在一棵桃花樹下,蒼白的臉上帶著灑脫,白衣如玦,才五歲的孩子還帶著稚氣,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蘇清就這般被一個人擾亂了思緒,觸動了心弦,從此再不能放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又都有著極為出色的相貌,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畫,家里的下人們都說這二人以后必定如老郡王與夫人一般舉案齊眉,恩愛非常。
老郡王安排好了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以后,自己也松了一口氣,他懷念夫人,情思難斷,身子骨也越來越不好了,沒幾年竟郁郁而終。
他這一去,楊修遠就只得接了郡王的世襲,他自小病弱,周圍的人總給他帶來一種自己隨時就快要與世長辭的感覺,也便早就看淡了生死,為老郡王戴孝,本就一身素服的他反倒沒什么不習(xí)慣,蘇清知道他喪了父親,心里難受,想慰問他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倒是楊修遠對她說:“別擔(dān)心,這郡王府以后就是我們的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淡淡笑著,蒼白的臉上帶上了幾分顏色,無比的好看,更帶著擔(dān)憂,畢竟今后就管了這么一大家子,主子倒是就他們兩個也不費心,只是九歲的孩子,早早染上了愁苦。
先皇可憐楊修遠年幼喪父,母親又早早地去了,將楊修遠召進宮來做了太子趙景鑠的伴讀。
趙景鑠是先皇第二子,大皇子夭折,下面還有兩個還在襁褓里的皇弟,公主倒是多些;实垡辉缇涂粗辛粟w景鑠立為太子,鞏固國本,這番將楊修遠召進宮來也是有目的的,宮里沒有年歲相當(dāng)?shù)暮⒆幼鐾姘椋瑢⑦@兩個孩子放在一起養(yǎng)也算是了卻了先皇一樁心事。
最初趙景鑠和楊修遠關(guān)系是極好的,趙景鑠大楊修遠一歲,自以兄長自居,處處照顧,不上課時更是時常出宮到郡王府一敘,先皇對此也不介意,畢竟皇家的孩子總是更寂寞些,更何況趙景鑠是太子,多幾個玩伴,也是甚好的。趙景鑠來得勤,自然也是認得蘇清的,蘇清知道兩人關(guān)系非常,對待趙景鑠也是很親密的,當(dāng)作兄長般對待。楊修遠小字君熹,趙景鑠小字懷瑾,私下里兩人皆以小字相稱。趙景鑠本就長相俊朗,又是皇族子弟,氣魄不凡,和楊修遠二人在一起倒是沒有人妄議什么,只說三人情深意長。三人坐在一起吟詩作對,琴瑟相和,蘇清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只覺得那時最美好的時光了。
到底是什么時候變了味呢?
少女和少年們慢慢長大,身子抽了芽似的長,已經(jīng)是翩翩的模樣。楊修遠雖然練了些拳腳功夫,但畢竟是娘胎里帶下來的頑疾,身體還是不好,但比起年幼時已經(jīng)好了許多,沒有那么病懨懨的樣子,反倒是一個俊美書生的模樣。趙景鑠長了年紀身上那份皇族弟子的氣質(zhì)就越發(fā)地難以掩蓋,頗有未來皇帝的氣魄了。身為蘇清也已經(jīng)長成了豆蔻年華的少女。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蘇清從小就是被當(dāng)成未來的郡王夫人對待的,自然知道楊修遠是自己未來的夫君,看著楊修遠時情緒也帶了些嬌羞。
趙景鑠還是如幼時一般,時常來郡王府探望。蘇清知道今時不比往日,不該與趙景鑠交往過密,也不常出來見他。趙景鑠也便只有楊修遠陪同。
趙景鑠和楊修遠兩人一向交情不錯,蘇清自然知道,也不在意。
楊修遠不知何時也帶上了憂愁,每每趙景鑠從郡王府剛出門,他便像是松了一口氣般,但卻更加愁眉不展。面對蘇清的詢問,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趙景鑠卻一如往常一般,沒什么變化,蘇清也就沒太在意。
蘇清和楊修遠訂的是娃娃親,現(xiàn)下二人都已經(jīng)到了可以結(jié)為連理的年紀,先皇也打算找個好時候給二人賜婚,蘇清得知了這個消息自然是欣喜的,楊修遠雖也高興,但卻還是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
這消息傳出來不久趙景鑠就來到了郡王府,趙景鑠對郡王府早已輕車熟路,自己就往楊修遠的書房去了。蘇清聽婢女說太子殿下不太高興的樣子,暗覺奇怪,就好好收拾了一番去了書房。
書房里的下人們都被轟了出來,蘇清走到書房門前,正要開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砥婀值穆曇簦舱f不明白是什么,蘇清疑惑,將門開了個小縫向里面看去,隨即就被驚得呆住了。
楊修遠感受到了視線,發(fā)現(xiàn)了蘇清在門口,咬咬牙,用眼神示意她趕快走,蘇清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忙跑了連門都忘了關(guān)上。
回了房,蘇清這才后悔起來,自己竟沒有進去阻止趙景鑠,但楊修遠是對的,此時違抗太子只怕會將楊修遠推到更難堪的位置上去。蘇清心焦如焚,自己離兩人如此近竟沒發(fā)現(xiàn)太子何時起了這般齷齪的心思,若自己在楊修遠身邊,太子也是不好下手的,一面擔(dān)心楊修遠,一面盼望趙景鑠趕快離開,一面又陷入了深深地自責(zé)。
趙景鑠是下了早朝不久來的,離開的時候方已日落西山。
蘇清在書房不遠處的院子等著,趙景鑠前腳剛出門她就沖進了書房,嚇得院子里的下人們要進來照看,也被蘇清擋在了門外。
蘇清自小在郡王府長大,自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被那樣的場景嚇到現(xiàn)在也鎮(zhèn)靜了下來,只剩下了心疼。
楊修遠趴在榻上,他身上的衣物還是完整的,只是松垮垮地裹在身上,見蘇清進來,弱弱的一笑。蘇清本來還皺著眉,看見楊修遠這么一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跪在他身邊眼淚噼里啪啦掉了下來。
“清清!睏钚捱h喚她,蘇清趕緊擦了淚水扶著他。
“君熹你怎么樣?”
楊修遠臉色實在不好,不過為了安撫蘇清,還是輕描淡寫地說:“還好,就是有點不大爽利,叫人去準備香湯吧!
蘇清趕緊去叫人準備了,因為事情不好對外人說,她本來還想自己伺候楊修遠更衣的,想了想叫了楊修遠的兩個貼身侍女來。
楊修遠身體本就不好,被趙景鑠折騰得狠了,第二天就生起了病來。蘇清不假人手,親自照看,即便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也該被感動了,更何況楊修遠與蘇清本就是未婚夫妻。
這郡王府就這么兩個主子,楊修遠又病著,家里就成了蘇清當(dāng)家。趙景鑠在楊修遠病著的時候也來過幾次,次次都被蘇清以“郡王有恙,不便見客”的理由給趕了回去。
先皇在位三十余載,身子已經(jīng)大不如前,一病不起。趙景鑠忙著朝廷政務(wù),自然也沒時間來郡王府了。
三
一轉(zhuǎn)眼又是春節(jié)了,因為圣上還病著,皇宮里的宴會就是皇后和太子主持的。楊修遠的身子一直沒好,入了冬以后便更差了,精神也一直不好。蘇清著人將楊修遠的情況上報給了太子,趙景鑠雖然想見楊修遠得緊,奈何更擔(dān)心他的身體,還多次請了太醫(yī)來為楊修遠看病,太醫(yī)只說楊修遠是氣血虛弱,只能慢慢將養(yǎng)。太子便只得放了楊修遠,派了身邊的公公說不用去皇宮里那些應(yīng)酬了。
除夕夜,蘇清吩咐廚房做了些楊修遠喜歡的菜,在楊修遠的房間里擺上了飯桌,又告訴府里的下人們忙完了就不用再過來伺候,房間里就剩下了蘇清和楊修遠兩個人。
房間里放了暖爐,燒得暖暖的,楊修遠的精神不錯,臉上難得有了血色。
看見楊修遠心情好了,蘇清也高興。正要布菜,楊修遠看了看飯桌上,問道:“有酒嗎?”
蘇清剛想勸他,身體還沒好怎么就喝酒,可是想了想,除夕之夜,難得楊修遠這么有興致,喝點暖暖身子也是好的,便說道:“有,我去拿!
蘇清去溫了酒回來,楊修遠站在門口,看著門口放著的紅梅。楊修遠最愛紅梅,蘇清就讓人從別的院子里移來了紅梅種在楊修遠的房前。
楊修遠見蘇清回來,笑著簽了蘇清的手,兩人走進屋子,滿上杯子,邊慢慢地品著酒邊聊著天。轉(zhuǎn)眼酒下去了大半,楊修遠突然放下了酒杯,雙眼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蘇清喝了酒,雙頰泛紅,見楊修遠這么看著她雙頰便更紅了。雖然現(xiàn)在郡王府里一直是她在當(dāng)家,但蘇清也還只是個少女。
楊修遠那好看的臉上綻開了淺笑,那好看的模樣真是蘇清第一次見,只覺得一生都沉溺在這笑容里也再好不過了。
“清清!睏钚捱h輕聲喚著蘇清的名字,“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蘇清哪里會覺得委屈,“怎么會,我本就是你未來的妻!
楊修遠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估計怕是撐不過這一年了!
蘇清趕緊捂了他的嘴,“你別這么說,你會長命百歲的!笨匆婈栃捱h苦笑,心里生出了些怒氣來,“還不都是趙景鑠的錯!”
楊修遠差點呵斥了她,“怎能這樣稱呼太子殿下!”但他想到趙景鑠對他所做的事又皺起了眉,“我不怪他!
蘇清有些詫異,“你難道對他生了情嗎?”
楊修遠猶豫了,“這......我不知道,懷瑾對我一直有意,他的伴讀又不止一個,卻獨獨對我這樣好,我又不癡不傻,自然是看得出的!
蘇清心里澀澀的,雖為楊修遠抱不平,但楊修遠不怪趙景鑠,她也不好在楊修遠面前表現(xiàn)出什么,心里卻把趙景鑠罵了個千百遍。
楊修遠又端起了杯子,“清清,這一杯,我敬你,你是個好女子,本不該被太子遷怒,諸多事端皆因我而起,只怕在我過世以后,太子會對你百般牽絆,我先代太子殿下賠罪了!
蘇清喝了酒以后情緒本就不穩(wěn)定,楊修遠這樣一說到更像是疏離了,趴在楊修遠肩頭放聲大哭起來,“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本就是你未來的妻,對你這般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代趙景鑠賠什么罪?只怕你這般他還不領(lǐng)情吧!”
楊修遠沒再說什么,只是輕輕地拍著蘇清的肩頭。
這除夕夜也算是不歡而散了。
春節(jié)才過,皇宮里就出了亂子。皇帝身子到底沒好起來,召了趙景鑠一人單獨在乾麟宮里,皇帝細心叮囑,趙景鑠一一應(yīng)了,皇上溫情地拍了拍自己二兒子的肩頭,閉上眼睛。
趙景鑠一臉凝重地走出了乾麟宮。
大錦王朝昭慶三十八年二月,皇帝登遐。
次月,新皇趙景鑠登基,改年號為嘉致,命全國服喪兩年,服喪期間,不得嫁娶。
先皇有數(shù)個兄弟,在先皇登基后這幾個人都被封了親王前往封地。先皇在世時曾對趙景鑠提及過,先帝最末的弟弟,衡親王飛揚跋扈,雖有雄心,卻非帝王之材。若某天讓他抓住機會,衡親王極有可能起兵謀反。
果不出先帝所料,大錦王朝嘉致元年三月,衡親王以護君為名,起兵謀反。
衡親王封地東北,距京城也不算近,故京中百姓生活如常。
清遠郡王府里,先皇本屬意楊修遠二人過了春節(jié)就找個好日子成親的,不想先帝駕崩,服喪未過,不得已只得將婚事延期了。
楊修遠的身子越發(fā)地不好了,春節(jié)那陣還能下地來走動走動,現(xiàn)下就只能臥床養(yǎng)病了。
蘇清照顧在側(cè),楊修遠自知自己是活不了多久了,看著這么一個姑娘家忙前忙后在自己身前照顧,自然是愧疚的,這一生終究還是負了蘇清。
三月初,楊修遠氣數(shù)將盡,沒幾天就去了。
他留下兩封絕筆,一封給趙景鑠,一封給蘇清,給蘇清的那封大體的意思就是這一世負了她,愿來世再續(xù)前緣,定不負當(dāng)年情意。而給趙景鑠的那一封蘇清叫人連同楊修遠去世的消息一起送進了宮,聽下人說趙景鑠彼時正和幾位朝中老臣在商討衡親王謀反一事,聞聽此事大發(fā)雷霆,命大將軍蘇成風(fēng)帶領(lǐng)二十萬精兵前去討伐衡親王,然后便屏退了一眾老臣們。
趙景鑠換了身便裝帶著劉公公來到郡王府,府里早已是一副凄涼的樣子,被白色籠罩的園子顯得格外冷清。大堂里,蘇清正跪在楊修遠的棺槨前,一言不發(fā),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也沒有動身。她的臉上雖有悲痛卻沒有淚痕,身姿單薄卻直挺挺地跪在那,令趙景鑠也不禁感嘆這蘇清果真是個不同凡人的女子。
趙景鑠走到棺前,那里面,楊修遠靜靜地躺著,神情祥和,仿佛還只是沉睡著,趙景鑠有些動容,伸出手去摩挲那蒼白的臉頰,指尖卻只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冰冷。
十年情誼,在他臨終前卻連最后一面也沒見上。
蘇清冷冷地看著趙景鑠,突然開口道:“人死不能復(fù)生,還請陛下讓他安息。”
趙景鑠將手收回來,看著蘇清的目光凌厲起來,蘇清對趙景鑠早有了怨懟之情,楊修遠在時還不好直接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下已然沒了顧忌,這種情緒便展露無遺了。
趙景鑠見她這樣看著自己,內(nèi)心也了然幾分,卻也不做低姿態(tài),到時換了個話題,問道:“他走時說了什么?”
說到楊修遠,蘇清這才露出悲痛的表情,“他說,他不怨你。”
“不怨我......”趙景鑠仰面嘆氣,眼里似乎有些晶瑩,“可終究還是我害了他!
趙景鑠又看向蘇清,道:“朕定不負愛卿一片心意,朕已屬意將清遠郡王葬在朕的陵寢偏室,以親王之禮辦喪!
與君王共葬,已經(jīng)是無上的榮寵,足可以見得趙景鑠是如何看重清遠郡王,可蘇清又怎會讓他如意。
蘇清跪在趙景鑠身前,伏下上身,“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趙景鑠不悅起來,“朕金口玉言,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蘇清伏在地上不起來,“民女不才,與郡王早有婚約在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郡王病重,府里一直由民女打理,雖無夫妻之實,卻已然同夫妻無異,民女死后自然是要與夫君葬在一處的,陛下此舉實在是陷郡王于不義,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趙景鑠瞇起了眼,“你是在逼朕嗎?”
蘇清語氣平靜,“民女不敢!
“哼!”趙景鑠甩了衣袖,“就算這樣,朕照樣有辦法!闭f完拂袖而去,劉公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了過去。蘇清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這才挺直了身子,轉(zhuǎn)過頭去看向楊修遠,目光里滿是哀傷。
三日后,清遠郡王出殯,皇帝特賜以親王禮葬,葬入皇家陵園。新皇登基不久,皇帝自己的皇陵還沒動工修建,蘇清捧著楊修遠的排位進了皇陵,看著楊修遠的棺槨被放置在里面,內(nèi)心卻還是不安,等到皇帝的陵墓修完,又會是怎樣呢?
清遠郡王一脈到了楊修遠就斷了,郡王府也就空了下來,蘇清空有清遠郡王未婚妻之名,但清遠郡王已逝,蘇清再占著這偌大的宅子便更是于理不合了,沒幾天皇帝便下了旨意,讓蘇清挪到京城郊外的一棟別院里獨住。
蘇清心道,這與軟禁有何區(qū)別,也好,落個清靜,讓人收拾了東西便搬了過去。
大錦王朝嘉致二年冬,東北平定。大將軍蘇成風(fēng)率大軍凱旋歸來,衡親王年老,又被大軍押解,死在了歸京途中。
皇帝念衡親王乃先皇一奶同胞,且衡親王已死,削了衡親王一脈的爵位,成年男子賜死,未成年男子女子發(fā)配為奴,以示皇恩浩蕩。
一眾臣子見識到了趙景鑠的手段,只道是明智果斷,手段不免殘忍,對這位少年皇帝也是只得俯首稱臣,如此一來朝中上下倒安穩(wěn)了下來,百姓也過上了安樂的日子。
四
大錦王朝嘉致三年,清明。
清晨,蘇清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醒來。她本就不是個貪睡的人,清明這天起得更早。綠衣紫霓兩人早已在外面候著了,聽見屋子里的聲響便進來幫蘇清梳洗。
用過早膳,蘇清帶著李管家坐上了馬車。
一想到趙景鑠今日也要去祭拜楊修遠,蘇清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又能如何呢?那人是天下之主,自己在他眼中連塊絆腳石都算不上。蘇清臉色暗了下來,也不想再為這些事煩心,倚在車里閉著眼睛假寐。
車子行得穩(wěn),蘇清差點真的睡過去,還是李管家在外面提醒才讓蘇清醒了過來。
皇家陵園還是那副模樣,蘇清下了車,走了進去。她本以為趙景鑠不會來得很早,卻沒想到趙景鑠早已在那了。他站在楊修遠的棺前,只是靜靜的看著,下葬的時候,趙景鑠將楊修遠放在了精心打制的水晶棺了,使得楊修遠的容貌身軀經(jīng)歷了多年卻沒發(fā)生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模樣,連那份氣質(zhì)都沒有削減。
蘇清低下頭,斂著眉眼,在趙景鑠身后跪下,“民女參見陛下!
趙景鑠點點頭,卻沒叫她起身。他仍舊看著楊修遠的臉,開口道:“蘇清,你和楊修遠相識多少年了?”
蘇清愣了一下,又回過神來,語氣平靜,“民女3歲入郡王府,到今年已經(jīng)13年!
“13年......”趙景鑠念叨著,笑了。
“難得你敢為了他這樣忤逆朕!壁w景鑠沒有轉(zhuǎn)過身來,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楊修遠身上。蘇清聽得出他語氣中明顯的笑意,覺得越發(fā)莫名其妙起來。
“民女惶恐!碧K清聽他這樣一說,心下不安,怕是趙景鑠又要做出什么令人震驚的決斷了。
趙景鑠方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蘇清,只見跪在地上的女子青絲半挽,落在肩背上的利落如瀑,心下一動,伸出手去挑起了落在蘇清肩上的一縷青絲,柔軟微涼,在手中更是近乎滑落。
蘇清一驚,卻不敢輕易動彈,強忍著沒有動作。
趙景鑠看著這個跪在自己身下的女子,難怪當(dāng)初老郡王打定了主意要將她許配給楊修遠,對著這樣一個人物,趙景鑠心里也生出了敬佩三分。
趙景鑠想到這里內(nèi)心里又生出了幾分快意,不知若老郡王泉下有知,知道自己一早選好的好兒媳卻給別人做了嫁衣裳,會是個什么感受。
“愛卿過世,想必你也哀痛許久,”趙景鑠開口道,“朕受愛卿臨終所托,勢必要護你周全,你可明白朕之心意?”
蘇清聽他所言,雖是實話,但對趙景鑠積怨已深,不由得咬牙切齒,卻還是答道:“民女不知。”
趙景鑠笑了,“朕打算接你入宮,做朕的皇后!
這下蘇清真是驚愣住了,當(dāng)下一張俊臉就白了幾分。趙景鑠年少登基,還未來得及迎娶正妃,就連侍妾也是寥寥無幾,這先帝新喪剛過,是該尋個合適的機會將一賢良淑德的女子迎進來坐上鳳位,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她蘇清。雖說蘇家也是名門望族,但蘇清和清遠郡王的婚事早已是世人皆知,蘇清要是改嫁皇家,實在于理不合,更是壞了皇家的名聲。更何況,蘇清一心想著楊修遠,當(dāng)年趙景鑠對楊修遠做出那等惡事,只會讓蘇清對趙景鑠避而不及。
趙景鑠滿意地看著蘇清呆楞住的表情,心想這女子還當(dāng)真有點意思,也知道蘇清會用何等理由反駁他,只道:“朕自有辦法堵住眾人悠悠之口!
蘇清見他這般,便知道他早已做好了打算,神色灰敗了下去,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趙景鑠從她身側(cè)走了過去,回頭意味深長地看向那還伏在地上的背影,昂首離開。
蘇清站了起來,走到楊修遠棺前,一雙素手顫巍巍地伸向楊修遠的臉頰,觸到手的自然是一片冰冷。蘇清雙目含淚,幾乎要落到楊修遠的臉上。
終究還是斗不過他。
那人是這天下的主人,自己想憑借一己之力,連護住楊修遠周全都辦不到,又如何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四月,已然是春暖花開,皇帝將蘇清迎進了未央宮。
未央宮是大錦王朝歷代皇后的寢殿,趙景鑠登基以來,未央宮一直閑置,如今終于迎得主人,卻還是為身份頗為難堪的,不由得讓未央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添了談資。趙景鑠叫人在蘇清搬進來之前好好休整了未央宮,這使得蘇清進來時,見到了更為氣派的錦繡未央。
擇了好日子行了冊封之禮,蘇清也就算是正式入住這未央宮了。
宮里姐妹不多,皇上平日里也很少來這后宮,倒也算是雨露均沾,后宮里也沒有爭寵奪愛之事,除了每日清早受后宮那不多幾個妃嬪朝見,蘇清的日子和在京郊別院倒也沒什么區(qū)別。
宮里的人皆道皇后是個怪人,過著清苦的生活不說,還整日穿著素色的衣裙,撇開皇后的身份不說,就是個新嫁娘也沒有穿成這樣的,像還是給別人戴孝一般,豈不是晦氣。但這些皇上都看在眼里,卻從不出言勸說皇后,別的人也只得將這些爛在了肚子里。
每個月皇上都要去未央宮住上幾晚,在外面也是一片和氣的模樣,人人都說皇上這是寵愛皇后,只怕過不了多久皇家就要新添子嗣了,也只有蘇清和趙景鑠知道,二人從來都是和衣而睡,同床異夢。
七夕之夜,皇上皇后安排了家宴。蘇清坐在趙景鑠旁邊,下面是各宮小主們,舞姬伴著樂聲翩翩起舞。蘇清冷眼看著下面一片繁華,想起了多年以前見到楊修遠的模樣,抬起手將杯中酒飲盡。
若那人還活著該多好......
趙景鑠靜靜看著身邊女子痛苦的樣子,終于開口道:“皇后!
蘇清歪過頭來,看向他,眼里已經(jīng)帶上了醉意,秋水一般讓人憐惜,看得趙景鑠心中一動。趙景鑠舉起酒杯,“皇后仁德,朕敬你!
蘇清也只得將酒杯斟滿,舉了起來,“皇上乃賢君,臣妾該敬皇上,祝愿皇上千秋萬歲。”
下面妃嬪們也紛紛舉起酒杯,齊聲道:“敬皇上皇后,祝皇上皇后福澤安康,千秋萬歲!
夜深了,宴也散了,皇上和皇后回了未央宮。蘇清早醉成了一灘春水,趙景鑠也沒好到哪去,但還是扶著蘇清向未央宮走去,宮女想從皇帝手里將蘇清扶過來,皇上卻拒絕了,只說自己扶著就好,將一眾宮女太監(jiān)都趕到了殿外,劉總管見皇上這般,便叫宮女太監(jiān)們回去,只留了幾個在外伺候著。
趙景鑠將蘇清扶到床上,今天蘇清難得穿了皇后的朝服,一身朱紅早已散亂,露出幾分春色。趙景鑠凝視著蘇清,蘇清嚶嚀一聲,微微張開雙眼,水汪汪一雙眼地看著趙景鑠,雪膚下襯著如瀑青絲,簡直是一幅極美的畫卷。
“君熹......”
趙景鑠的臉暗了暗,俯下身去狠狠吻住那兩瓣飽滿圓潤的唇。少女的氣味格外好聞,柔軟的地方被人那般蹂躪使得蘇清皺起了眉,趙景鑠也不由得溫柔了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還是放不下他?”趙景鑠將蘇清壓在身下,雙眼通紅,“他就那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
蘇清抬起眼看他,殷紅的唇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誘惑,雙眼迷離,好似聽不懂趙景鑠在說什么。
第二天一早,蘇清起來的時候早已日上三竿,她看著這一片狼藉,當(dāng)下便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宮女在外面等候多時,聽見動靜進來伺候,一個個喜笑顏開的樣子直叫蘇清皺眉。
“娘娘,皇上早就起身去上早朝了,這會功夫正在御書房和大臣商討政事呢,皇上說讓娘娘好好休息,奴婢們才沒叫娘娘!
蘇清揉了揉有點疼的額頭,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見宮女手里的玫紅色衣裙又皺起了眉頭。
“怎么是這一件?我之前穿的呢?”
宮女們不明就里,見她發(fā)了脾氣,只得說:“娘娘莫氣,奴婢這就去拿。”
宮女過去將這事知會了皇上,皇上也只是點了點頭,但宮中人們皆能看出,這帝后關(guān)系似乎沒有之前那么好了。
端午的時候,皇后被診出了喜脈。
作為皇帝的第一個孩子,這個還只有一個月的胎兒收到了極大的重視。趙景鑠自然是高興的,可蘇清卻還是那般不冷不熱的模樣。
宮中都以為皇后有喜皇帝就會多去些別的宮里,卻沒想到這未央宮皇帝去得更勤了。
趙景鑠看著蘇清仍舊一身白衣,坐在湖邊,緊鎖的眉頭怎么也舒展不開。
哪怕皇后再冷淡,肚子里懷著的還是皇嗣,皇帝對皇后一如既往。蘇清也不是石頭做的人,自然也明了趙景鑠的心意。
隔年正月,皇后生產(chǎn)。
蘇清足足疼了三日,這個孩子還是沒出來,趙景鑠不顧產(chǎn)婆的勸告,執(zhí)意要進產(chǎn)房來。他坐在床邊,緊握著蘇清的手,“清清,清清......”
豆粒大的汗水掛了蘇清滿頭,臉色蒼白掩不住蘇清的痛苦。
“你會沒事的,朕說了,清清,你會沒事的......”
蘇清笑了,“皇......皇上何必騙我......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朕不準你死!”趙景鑠雙眼通紅,手上的力氣也大了些。
“這孩子......”蘇清根本感受不到手上的疼,“有了這孩子......君熹和我虧欠你的也該還清了......”
“......君熹?”趙景鑠呆在了床邊,“君熹怎么會虧欠朕?”
“那......那皇上又為何要那般對待君熹......”蘇清仍在笑,臉上的痛苦和笑交雜在一起,分外妖艷。
趙景鑠沉默了片刻,“朕本不想那般對他!
可情難自控。
“朕既然娶了你,自然會好好待你!
這是二人洞房花燭夜之時,趙景鑠對蘇清說的話。
“懷瑾......”蘇清看著趙景鑠焦急的臉,第一次叫出了這個名字,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若沒有君熹......我們也不會......孽緣!”
“你別說了!”趙景鑠又急又氣,“等你生下這孩子,我們一起將他撫養(yǎng)長大,他會成為最好的君王!”
蘇清凝視著他,點了點頭,“好......”
沒過多久,嬰兒的哭聲從未央宮傳了出來。
皇后沒能保住。趙景鑠看著蘇清軟在自己懷里,她走的時候,趙景鑠聽見她說:“君熹,我來了......”
趙景鑠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了多年前的景象,他和楊修遠,蘇清三人,言笑晏晏。
這位帝王的臉上難得地閃現(xiàn)了淚光。
你們一個個,都離開朕了。
在這以后,宮人們經(jīng)常能看見,皇帝獨自站在未央宮里,燭火輝煌,氣宇軒昂,卻掩不住那寂寥之色。
一轉(zhuǎn)眼,又是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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