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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月嘯
by:ivan
孫翔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京城來的大俠,只可惜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稀罕,倒是他身邊這把重劍,漂亮錦布下卻是樸實無華,還少見的厚實。
他剛出來行走江湖,好在長了一副不錯的皮囊,為人心直口快,江湖上多少還有些哥們,只是快活在一起的想必都是同道中人,他還沒開口,旁邊的唐昊就招呼道“這位大俠好身手,這把重劍想必也不是俗物了。”
大俠哈哈一笑,倒是笑得俠氣非常。腕勁一抖,重劍出銷,也沒所避諱。
上好一把重劍,卻是無鋒的。
孫翔頓時覺得可惜,雖現(xiàn)在孫少俠一手長矛武得生龍活虎是江湖這一年最樂此不疲的談資,但在初出江湖前他可也是重劍出師,所謂好壞,多少知道一二。
唐昊似乎對這重劍很是好奇,但和大俠畢竟初見,不好繼續(xù)過問,只得看了一遍又一遍,奈何看不出花樣,只得作罷。
“你能看出何物?”孫翔拍著好友肩膀得意地笑“重劍之物可是你等流氓小子能識的?叫我一聲爺,讓我教你罷。”
兩人相識已久,都口無遮攔。而且這唐昊雖人高馬大,卻確是西南山野流氓出生,倒也沒胡亂杜撰,只得忍聲吞氣,但又真非善輩,哼哼兩聲回嘴道“孫家小兒,今日爺爺我沒教訓(xùn)你,皮癢難耐了哈?”
兩人一唱一和,手腳還時不時比劃,小小的馬車經(jīng)不住折騰。人仰馬翻之際吳羽策掀開簾子痛斥道“都從我的馬車上滾下去!”
孫翔唐昊連忙收手,紛紛賠不是。吳羽策氣在頭上,好好一白衣書生,硬是被弄成趕馬車的車夫,艷陽高照一頭大汗,里面還偏生不安穩(wěn),原本的良好修養(yǎng)都被氣出暴脾氣了。
唐昊連忙接話“吳公子教育得是,實在太不像話。孫猴子,自覺點。”
看著唐昊對自己使眼色,孫翔一時無聲,突然眉頭一皺眼睛一瞪,臉紅大罵道“唐昊你這流氓,為何是我!
“大師兄牽馬啊”說罷大手一推,硬是把孫翔擠出馬車,坐到趕車位上。
外面罵罵咧咧,唐昊擺手道“胡鬧慣了沒事!
“倒也是有趣”吳羽策似乎心情大好,卷起袖子向大俠倒水“還不知大俠尊姓大名?”
“姓孫。”
“哎呀喂又是個一家的”唐昊外外面一喊“孫翔,你們本家的,快進(jìn)來叫人家爺爺!
“叫你個頭,我們大孫家西南一霸,名門世家,你這毛頭小子再鬧,讓你回不了西南地界!
兩人又斗上嘴皮,好在孫翔趕車技術(shù)還算了得,勁力也不是吳羽策一介書生可比,還算平穩(wěn)。孫大俠倒是若有所思,摸著身邊重劍道“實不相瞞,孫某也算是西南出生人士!
“喲”唐昊一樂“大俠西南哪里人?”
“云南”孫大俠看起也無意隱瞞“后來孤身前往京城,倒是多年未回去了!
唐昊拍手大笑“孫翔小兒,你或真遇見爺爺了,歸來認(rèn)親罷!
“西南第一流氓唐昊,明明是你家外公,不要胡來,快快認(rèn)親!
一旁的吳羽策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小孩兒似的斗嘴,玉扇一揮,指使唐昊道“你也出去!
“為什么為什么”唐昊看著外面艷陽高照寧死不從。
“快出來和大師兄我一道策馬奔騰”外面的孫翔倒是添油加醋。
不情不愿被趕出去后,馬車?yán)镏皇怯鸩吆蛯O大俠兩人。吳羽策松了一口氣“終于清凈了!
“年輕人,倒也生龍活虎的有趣”孫大俠飲水一笑“話說我剛不過一眼不敢確定,吳公子手中玉扇,莫不是西北虛空道觀之物?”
吳羽策一愣,隨即一笑,手中玉扇甩開,千鬼圖越出扇面,白玉黑鬼,配上吳羽策那翩翩白衣,一時鬼氣襲人。
“想必不會凡夫俗子,獨自駕車行走江湖,還敢半路收留一群江湖莽夫” 面對千鬼面不改色,孫大俠依舊靠著馬車玩耍手中茶杯,末了看了一眼吳羽策,笑道 “不過書生裝扮倒也合適地很。”
“那不知大俠是何人?”
“唔……”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是傷腦,他尋思許久,才開口道“現(xiàn)已無名之人。”
“哦?”這樣的回答讓他打趣道“意為舊時頗有名聲之意了!
孫大俠拍掌而笑“我不知江湖已久,江湖不知我亦已久,相忘于江湖不過如此!
“大俠倒是明白人”吳羽策握拳相敬,對方無意再說,他也不在追問。
趕了大半天路,好不容易出了山地,來到小鎮(zhèn),四人找間客棧準(zhǔn)備休息一宿。孫翔看了身上銀兩后大叫大丈夫行走江湖不拘小節(jié),蹭進(jìn)了唐昊屋里。孫大俠叫了晚食,勞累一日的眾人早早回房休息。
半夜突然熱氣襲人,吳羽策熱醒的單衣都一身濕汗。透過窗子月光滿地,心想也睡不著了,不如開窗賞月,也算偷得一絲涼快。
真開窗了,看那滿月,才想起今日原是十五。
正想去廚房尋一壺好酒賞月,突聞隱隱約約,似有一陣陣長嘯入耳,若不是夜靜且習(xí)鬼泣之道,也不會發(fā)覺此聲。
吳羽策一驚,此乃上等內(nèi)力。
荒野山村,竟有此等高手?
越窗而出,尋著嘯聲,竟跑了小半個時辰,才在一片山野林地里尋到此人。
月光亮得可怕,那人在月光下面目清晰可見,白日不動聲色的孫大俠,這時卻一臉悲亢,對山長嘯。
那嘯聲早不如先前內(nèi)力深厚,近乎哽咽之音,斷斷續(xù)續(xù),似命將嗚呼垂死之人,與在客棧聽到之時相比,更是器宇天地兩別。
山風(fēng)勁猛,山谷下形影單只的孫大俠發(fā)亂衣擺,原本高大威猛的男子頓時如同可憐的垂死螻蟻,在最后一聲振動山林的長嘯后,跌跌撞撞,倒地不起。
吳羽策一旁聽得心驚看得也心驚,待了好久才漸漸平復(fù)。這時山林漸漸只聞樹葉輕搖,夏風(fēng)習(xí)習(xí),滿地百花香。不久前那月下長嘯,似乎只是南柯一夢。
那人依舊倒地不起,無鋒重劍插入泥土,漂亮的錦布系在粗糙的劍柄上,已有些破裂,在月光下更是凄涼。
他一時為難,不知是否該將此人送回,雖然功夫不錯,但山野不免野獸,若有三長兩短倒是可惜了。但此人半夜獨自月下長嘯,想必是不愿提及之事長據(jù)心中難以化解,若輕易被人發(fā)現(xiàn),也是萬萬不得。
左右為難之際,那原本倒地不起的人顫顫巍巍站立起來,身形不穩(wěn),好容易爬到重劍處,就著插入泥土的重劍支撐,好一會兒,像是終于喘出一口氣,才直立起了身子。
這時的孫大俠,又恢復(fù)成一派大俠氣派了。
風(fēng)吹著他的衣角,他將系在劍柄上的錦布纏在自己左手上,錦布有些地方破裂成條,耷拉在那里,更像糟糕赤腳大夫扎的繃帶。
月光下,大俠氣派的孫大俠將重劍從泥土里抽出,對著月光,凝視許久。
突然一陣鳥驚,林風(fēng)再起,樹葉被一陣無形之氣刮落飛卷。那厚實無華的重劍被這人舞得華麗異常,劍鋒所到之處綠葉皆染上血色,飛卷的枝葉成了漫天血景,在月色下鮮活地觸目驚心。
縱然是吳羽策,也被驚到了。
這樣的功夫,這么多年的江湖生涯,從未可見,也聞所未聞。
原本形同將死之人的煞氣,仿佛回光返照般肆意輕狂。
或許,這就是他當(dāng)年的景象。年少輕狂,狂拽桀驁,殺也要殺得蕩氣回腸,血光漫天的景色也要如百花盛開。那是他的時代,不屬于這個江湖的時代。
但同時也是讓人不禁向往,卻回不去的時代。漫天血景后,他扶著劍,痛苦地握著手臂,力不從心的悲哀瞬間吞噬不過一寸光陰前的輕狂。
吳羽策終于明白,那一日,不過是一代大俠的默默謝幕罷。
第二日清晨的趕路,倒是安靜下來了。
孫翔和唐昊全然沒昨日的精神,迷迷糊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吳羽策備好馬料,看見自覺坐上車夫位置的大俠,笑開了“今日孫大俠駕車?”
“如我駕車,今日起入滇不過半月行程”他拉起馬韁,對著吳羽策道。
吳羽策似有驚訝,心想的卻是昨夜。想必昨日大俠月下心結(jié)打開,倒也是好事一件。不禁莞爾一笑“大俠說的是,不過在下本意并非入滇,你這……”
這字還沒出口,原本在馬車?yán)锼冒胄训奶脐幻腿惶,拖著吳羽策就往馬車?yán)锶,全然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大喊道“去云南去云南,一起去云南,既然吳公子本就是游歷江湖,哪兒不行?”
孫翔揉著眼,倒沒那么精神,被唐昊搖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問道“孫大俠,你去云南作甚?”
孫大俠仰天大笑,持著馬韁的雙手一抖,馬蹄奔騰,合著夏日清晨的花香,只道了三個字。
“去提親!
2015.11.09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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