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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這是一個關(guān)于報恩與還恩的故事。

一只桃樹精,蛇精,和一潦倒書生。大家一起談戀愛,啦啦啦啦啦~~~

結(jié)局有雷,慎入。
內(nèi)容標簽: 情有獨鐘 前世今生 輕松
 
主角 視角
阿綺
復(fù)青容
配角
霍非


一句話簡介:一個關(guān)于報恩與還恩的故事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387   總書評數(shù):1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3 文章積分:175,81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沉醉不知歸路
    之 殊途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0239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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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

作者:有索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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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一篇


      【壹】

      遇見復(fù)青容在成精五百年后的一個冬天。
      舜城大雪,天地暮白。這季的香粉鋪子生意不景氣,我正欲早些關(guān)市,便見一人倒在鋪子門口,一身襤褸衣衫,面色凍得發(fā)青,身后的書簍背囊倒是護得體面無損。
      舜城臨近京郊,此時此刻路過這里的年輕男子,大約是進京趕考的寒門書生。

      冷風(fēng)卷簾,皓雪堆煙。
      我將他拖進屋內(nèi),熬一小鍋姜湯,他仍未醒,屋內(nèi)卻到訪一位不速之客。來人一襲粉衫飄香,面似桃紅。
      “哎喲喲,小丫頭,我來得不湊巧啊,可是擾了你的好事?”他雙眸一展,神色曖昧。
      霍非是我見過頂漂亮的人,說是人有些不太恰當(dāng),他本是一修煉三百年的蛇精,盤踞在舜城城西月河一隅,自認識我以后,隔三差五地不請自來,美名其曰為我的香粉鋪子代言,“嘖嘖,修為薄弱的桃樹精,連經(jīng)營的鋪子也這么慘淡,本蛇精紆尊降貴為你招攬生意,還不快跪在石榴裙下磕頭謝恩。”
      霍非向來對我這只植被精怪看不上眼,在修道界中,以人類修道最易,其次動物,最后植物;舴请m然只修煉三百年,功力卻遠超我兢兢業(yè)業(yè)奮斗的五百年。
      植被一向不受天界重視,我們與生不具備靈性,無法與萬物之主相通,于四海生靈當(dāng)中屬最末等,需歷經(jīng)千載春秋凝聚靈氣,混成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一點的成精,可化為人形,至多享有數(shù)百年壽命,再形魂俱散,與塵入土。
      千萬年來,天界只出現(xiàn)過一位花神司掌天地草木,澤被千花萬樹。

      霍非平日四處與女子廝混,汲取至陰靈氣,修為更是生長得飛快。他端詳雙目緊閉的復(fù)青容,一雙賊眼冒綠光,神色與他要同女子上榻翻云覆雨前一模一樣。
      “丫頭,踩了狗屎運啊,撿到一這般秀色可餐的人物!彼蛄颂虼,像蛇類吐出危險的信子。
      我神經(jīng)一緊,“霍非,你別亂來,這是個男的,你要是想汲靈,整條街的姑娘往你窩里撲。”
      霍非瞥我一眼,冷哼道,“以你這般粗淺的修為,看不出來倒也尋常!
      “什么意思?”
      “他身上有仙靈護體,并非普通凡人,大抵是天界又有哪個神仙下界游玩或歷劫來了,白白被你撿個便宜!
      我不由對床上昏迷不醒的潦倒書生端正神色,“哪路神仙?”
      霍非眉目一挑,“神仙下界,微服私訪,豈是你一小小精怪能得知的?”
      我斂聲收氣,他定也不知道。窮神氣。

      【貳】

      認識霍非也只是近幾年的事,精怪化成人形樣貌不隨年歲變老,于是我從不在同一座城待十年以上,窮鄉(xiāng)僻壤輪著轉(zhuǎn),這一十年輪到舜城。
      這里雖然臨近京都,卻是我住過的城市中最窮的一個。近幾年朝局動蕩,南部邊界戰(zhàn)亂,皇帝愈發(fā)得窮,征稅大漲,以周遭城鎮(zhèn)最為厲害。不少精怪甚至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前往南方敵國地界。凡人的你爭我搶向來與精怪無關(guān),覓得一方安穩(wěn)之處才最緊要。
      霍非的同族也紛紛遷徙他處。
      但他沒走。
      在他成精初年,他幸運地,亦或不幸地,愛上一位人類姑娘。兩人愛得纏綿悱惻,山無棱天地合,姑娘年老色衰時,霍非仍伴她不離左右,直至壽終正寢。他與她幾十載光陰,歸塵歸土,飄散成月河堤岸一縷輕煙。我起初對這個故事瞠目結(jié)舌,故事里的癡情男子與我認識的花花公子霍非大相徑庭,然而往他月河堤岸的老窩一走,那里臭氣熏天,蛇屎成山,他確實已在此住了三百年。
      他忘不了那位姑娘,即使同族皆去,光陰百轉(zhuǎn),仍留守在與她相聚和分散的一隅。
      噢,上帝,我的眼淚快流出來了。
      于是我便原諒了這個輕佻的蛇精偶爾來我鋪子里蹭吃蹭喝,算起來,霍非算是與我交往最深的精怪。有一日,我倆一同在院子里暢飲,討論著王母娘娘究竟是玉皇大帝他媽還是他老婆的無聊話題,后來霍非喝得有些醉了,神色迷離,他說,“阿綺丫頭,我是看你這桃樹精實誠,才大發(fā)慈悲來陪你喝酒,還不快給本蛇精再添一壇,噢,不,是看你寂寞,太寂寞了,整個舜城,就你一株桃樹精,是不是經(jīng)常半夜里偷偷抹眼淚喲。”他笑得妖嬈,眉飛色舞。
      是啊,整座舜城,也就剩他一只蛇精。我笑了笑,與他一同飲醉。

      “你又為何留在舜城,這是第十年了?按照你的原則,不久也要搬走了!彼馀d闌珊地倒?jié)M酒杯,也許是八月末的桂花將謝,這桂花釀中的苦澀令他無不落寞。
      “也許這次不會走了!蔽艺f。
      “噢?”依照他平日的慣性定要說出又一失足少女拜倒在本大蛇精花裙之下,但他只是淡淡地問,“為什么?”
      “等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等一尊神。

      【叁】

      復(fù)青容清醒已是次日晌午,得知是我救了差點成為路邊凍死骨的他后,他連連稱謝,從炕上滾下來作揖,“阿綺姑娘救命大恩,復(fù)某不知何以為報!
      恩是必定要報的,但不急于一時,我問道,“公子此行是去赴京趕考?”
      “正是!
      “眼下戰(zhàn)亂四起,朝野不寧,科舉是否按時舉行尚有待商榷,復(fù)公子在京城可有落腳處?”
      復(fù)青容搖搖頭,一臉愁色,“今年家中收成不好,為縮減開支,父母令我早些上路。”
      果真凄慘。

      霍非昨日的話隱隱在我耳邊回響,“歷劫下凡的神仙大都遭遇坎坷,若你能成為他此生貴人,待得他羽化歸仙之后,必得再回人間還恩,成全你提出的任何一個要求。”霍非如是地蠱惑我。
      我心思一動,思緒瞬間飄遠。
      霍非見我一臉呆滯,摸摸我的頭,“可憐的桃樹精,莫不是活得太久無欲無求了,凡人尚有些令他們拼盡全力的心愿!
      “心愿啊!蔽矣樣樢恍,終于說出藏匿已久的私心,“我想看看——花神。”

      花神月容,六道三界,四海八荒中最美的男子,卻也最冰冷,最無情。傳聞他愛護花木如己,卻將七情六欲束之高閣。
      以花月為容的高貴神尊,卻以一顆冰雪為心。戀慕他的女仙們眼淚掉滿星河,他獨自乘一艘星船順著河水悠悠遠去,衣袂輕舒,揮碎無數(shù)芳心。
      “呆子!”
      霍非重重一敲我的頭頂,我抬首怒目。
      “傳聞中的事情怎可盡信。”霍非悠悠笑道,“他貴為花神,整日穿梭于眾女仙之間,指不定怎樣的風(fēng)流快活!
      “月容不是!”我辯駁道,“他氣質(zhì)高華,仙姿清冷!愛護同族,悉看草木!”
      “噢?莫非你見過?”
      “……”我撇過頭去不答,胸腔卻溢滿霍非對月容輕佻之言的憤怒。

      我望向復(fù)青容,一臉單純的書生模樣,面容清癯,衣衫單薄,完全看不出半點仙氣。大約下凡的神仙都必須足夠低調(diào)。我猜。
      我令他先在鋪子里住下。
      復(fù)青容感恩戴德。他這個人喜歡把報恩掛在嘴上,具體的報答法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嘴上說著施恩不望報,心中默想必得抓牢這尊大仙,你的恩,就等歸仙之后再來成全我吧。

      【肆】

      霍非說,你莫要忘了我,每月定時去我的老窩掃掃蛇屎,免得我回來的時候那里仍臭氣熏天。
      “你要去哪里?”我驚詫,從未想過霍非會離開,離開那個姑娘的亡魂之地,“你的心結(jié)放下了?”
      霍非說,“這一世她再次轉(zhuǎn)生為人,我要去尋她了!
      這一刻他的臉上不再有輕佻之色,而是無限落寞。他依舊放不下,只是不甘再徒勞留守。
      “你知道她在哪?我可以幫你一起去找!
      霍非搖搖頭,神秘一笑。他的粉裙飄搖地轉(zhuǎn)了兩圈,人就消失了。

      科舉果然因戰(zhàn)推遲,復(fù)青容與我一同待到深秋,紅楓似火,晴空一鶴,我們也迫不得已離開此地。
      南部戰(zhàn)火日漸北上,舜城作為京都防衛(wèi)的第二道關(guān)卡,雖不至草木皆兵,但已成重兵堅守之地。
      復(fù)青容念念不忘上京為國效力,迅速打好包裹。此時當(dāng)權(quán)的皇帝也是一位糊涂蛋,平日里尋歡作樂,大興土木,火燒眉毛時方想起廣納賢士,幫他保住這一尋歡作樂的地。
      復(fù)青容認為,他生乃逢時,趕在國家最需要他的時刻!
      “阿綺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與我一同上京,不如再往北走,那里沒有征戰(zhàn),姑娘也安全一些!
      寒北之地之地寸草不生,對于植物精怪而言無異于人間地獄,我猛地搖頭,“那里香粉生意做不開,不被刀劍砍死,也要活活餓死!
      離別前夕不由有些傷感,舜城于我而言不過是流浪生涯中的小小驛站,但終究有些不同。復(fù)青容以為我在為離鄉(xiāng)背景傷感,忽地問,“我記得姑娘說過在此為等候一人,他來了嗎?”
      “沒!蔽铱嘈,“他人清冷寡欲得很,怕是不記得這個地方了!

      他是遙遠高貴的神尊,我是匍匐于地界生長的小小精怪。天長水遠,怎會記得。
      何況,那早已是數(shù)百年前的事情。
      在我最美麗也最狼狽的時刻。
      植被修行需千載光陰,在此期間我們不是被人砍了拿去修建筑便是做飯當(dāng)柴火燒。
      我,是我們那一村最后一株桃花樹,成年不過一季,滿枝桃花開作雪,正是綺麗妍艷的韶光,與同伴們抖著枝椏互相嬉戲。直至一夜之間,滿園桃樹被砍伐焚燒,我看著與我一同生長的同類在火焰中被摧毀,而我,馬上也要面臨相同的命運。
      他便是在那時出現(xiàn)的。月華漫天,清輝盈盈。他揚手一揮,大火瞬時熄滅。我被連根帶起,星河倒轉(zhuǎn),夜色下的麗景飛快地閃過,直至一處窮鄉(xiāng)僻壤。
      我滿枝的桃花紛紛墜落,整棵樹光禿禿的在他眼前。他卻是那么的美,美過人間任何一株妍花盛開的花樹。我心下又羞愧又惆悵,因此刻的狼狽,也因他救了我,我卻不知用何報答,況且我還未脫離家園覆滅的傷悲。
      他的手又是一揚,我只覺渾身鈍痛,好像被注入萬千年的日月靈氣,枝干不受控制地向外延展,最終全身一軟,倒在地上。
      “啊……”好痛,好像整棵樹都不再是自己了。
      “你家園被毀,無法歸去,此處地界寒涼,不宜你生長。我賜你一顆靈珠,它可免去你千年聚靈之苦,你現(xiàn)已為精怪化成人形,但畢竟沒有經(jīng)過任何修煉,此珠可保你五百年壽命,五百年后,我來此地取回!
      他說完便要走,我才恍然他乃天上的仙人,此刻乘風(fēng)歸去,再見不知何夕。
      “你……叫什么名字?”
      “我無姓,名月容!
      “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與我何干。”
      “我無姓,也無名,也無爹,也無娘……”說著,我泫然欲泣地望著他轉(zhuǎn)回來的身影。
      “你前身桃花開得還算綺麗,叫阿花吧!
      “阿花阿花……為何不叫阿綺?”阿花好像不太好聽。
      “隨你意。”
      時有清風(fēng)拂過,芳樹輕顫,一片落葉輕輕劃過視線,再抬首時,他已了無蹤跡。唯留一輪圓月孤懸,空自悵然。

      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見他一眼。
      他大概早已忘記曾與一株小小桃精作約,我守著這枚靈珠,回到當(dāng)日的成精之地。但他沒有如約出現(xiàn)。
      百年江湖心,等一場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局。

      【伍】

      復(fù)青容收拾好行囊后我們便一同上路。始料不及的是,京都內(nèi)外人心惶惶,張貼的皇榜征召民兵,所有愿為國效力者即刻上前線。復(fù)青容一腔報國熱血正待一展拳腳,可惜他沒拿到考官發(fā)下來的試卷,先拿起來兵刃。
      如今我守著這位下凡大仙——再見花神月容的唯一希冀,像瀕死之海的渺小浮舟。
      軍營雜亂,我女扮男裝之身沒被發(fā)現(xiàn)也多虧復(fù)青容多方掩護,他總是睡得極淺,面向朝我,怕我被人發(fā)現(xiàn)。洗澡的時候他背過去守在河邊,待我洗完上岸,他已用狗尾草編出一只只小耗子。
      許多年后我回想起所歷經(jīng)的戰(zhàn)火歲月,倒不知是誰成全了誰。

      “阿綺姑娘,你這般與我寸步不離,是不是……看上在下了?”他白玉般的面容透出淡淡微紅,竟是別樣的誘人。
      然而我豈是輕易被美色所迷的好色之徒!
      我一把將他扯過身前,不忘順手揩兩下油,“少廢話,小心你后面!”
      兵荒馬亂中,我們唯有并肩作戰(zhàn)。
      疏忽之間,左肩狠狠挨了一槍,刺傷我的敵兵見了血跡格外興奮,冰冷的鐵槍在血肉里一陣翻攪。我只覺目力所及處一片昏暗,腳步虛軟,下一瞬,被人穩(wěn)穩(wěn)地擋在懷里。
      復(fù)青容面色陰沉,鐵槍頃刻從肩胛抽出,伴隨著持槍敵兵一聲嘶心裂肺的哀鳴,他死了。好多人都在死,好多人的腦袋和四肢分了家,夕陽西下,血染天涯。
      眼前唯余復(fù)青容的身影,他好似換了一個人,渾身散發(fā)出冰冷殘酷的氣息,仿佛自地獄而來的嗜血修羅,遇佛殺佛。那一雙手臂卻緊緊地護住我,溫軟的話音響在耳畔,“沒事了沒事了,阿綺,阿綺……”
      這樣的溫暖,竟讓我從未有過的安心。
      暮色沙場,天地緩緩沉合,我終于暈了過去。

      我的傷勢原本非常嚴重,復(fù)青容不知從何處尋來良方,兩日痊愈,第三日便又刀槍劍戟上陣殺敵,只是這一次,他緊緊看住我,不離分毫。
      然而我軍疲軟,敵軍勢如破竹,我們節(jié)節(jié)敗退,只得留兵退居潼嘉關(guān)一帶。士兵遣散城內(nèi)所有百姓,士氣大衰。
      潼嘉關(guān)易守難攻,我們駐守三月,敵兵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他們的領(lǐng)頭將領(lǐng)是一名喚飛龍將軍的混蛋,令士兵圍守四周,斬斷我們的糧草,等待城門大開求饒。
      偏偏我們的嚴將軍也是個寧死不屈的主,既不拼戰(zhàn),也不投降,死撐到底。
      所有的人的生死在絕望中艱難蔓延。
      復(fù)青容看不出半分緊張,那日在沙場上的陌生神情未再出現(xiàn),依舊是單純正義的書生模樣,每日從城內(nèi)不同地方尋找野果裹饑。令我不由恍惚,所受的傷痛不過是一場噩夢。
      “阿綺,這是桑椹,很是酸甜,來吃一顆。”
      “不,我沒胃口。”
      “你怎么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莫不是傷口復(fù)發(fā)了?”復(fù)青容一臉焦急,又惱又慌,我卻沒法告訴他體內(nèi)傳來的陣陣鈍痛似曾相識,猶如五百年前月容賜我靈珠之時,唯一不同的是,那時靈氣匯聚一處,現(xiàn)在它們正在慢慢流散。
      復(fù)青容的懷抱溫暖又熟悉,他的掌心緩緩貼住我的額頭,一股暖流倒回四肢百骸!鞍⒕_,別擔(dān)心,你不會有事的!庇质悄菢訙剀浀脑捯簦钊藷o端貪戀。這一刻我倒有些不懼生死,只是微些不甘,再見月容,終成奢念。好在復(fù)青容不會離開,有人如此珍視呵護我,倒也不枉人間走一遭。
      有一日我問復(fù)青容,若我不小心餓死營地他會如何,那時城中的水源漸漸枯竭,他的嘴唇干涸得起了皮,卻將囊中最后一口水給了我。
      他只是說,“我不會讓你死!
      “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舍不得嗎?”
      “會,會難過死!
      他生得好看,笑容溫柔,我感到心頭一暖,緩緩合上眼。

      醒來已是月至中天,鈍痛褪去,復(fù)青容坐在我身側(cè),執(zhí)一支青玉短笛,萬籟俱寂的潼嘉關(guān)響起悠揚笛音。凄涼月夜,國破山河,草木春深。正當(dāng)我無限感傷時,次日,傳來我軍士兵被俘的消息。
      我赫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書生不見人影,唯留一支冰冷玉笛。
      嚴將軍大怒,很快徹查出有四人趁夜出城,欲奇襲直擊對方將領(lǐng)卻慘遭埋伏,有兩人當(dāng)場斃命,一名自盡,唯余一復(fù)姓小兵殘喘一息。
      我心中一喜,他沒死。但很快,這僅剩的希望之火,亦被京都傳來的快馬急令熄滅——
      棄潼嘉關(guān)。

      【陸】

      飛龍將軍命探子送來傳信,說他令一名叫阿綺的士兵帶著蓮花公主前去議和,不然他便殺了復(fù)青容再放火燒城。
      噢,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愿意前去赴死,但是上哪去給他找什么公主。
      “我在這里!比巳褐许懫鹨磺妍惻暎龔氖勘凶叱鰜,眉目間有著不屬于男兒的英氣,總覺得有些眼熟,她看我一眼,“你就是阿綺?”
      我點點頭,“你是——”
      是昨日從京都傳報來的那名探子!

      “你和復(fù)青容的戰(zhàn)績我在京都已有耳聞,國破家亡之時有你們這樣的勇士是我大齊之福,任何一兵一卒都不能白白犧牲!
      我微訝,竟從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口中聽到這番話,不由刮目相看。
      “棄城是我父皇的旨意,他年老頭昏,凈做些混賬事,別聽他的!
      我們在前往敵營的路上,即使被人看管押送,這名公主仍走得筆直,像一棵□□的樹干,誓死守衛(wèi)她身后的家國,“潼嘉關(guān)不棄,我們堅守到底!”
      完了,是個比嚴將軍還倔的主。

      復(fù)青容沒有我想象中的慘,他被單獨看管,每日不少三餐,臉色比在城中時紅潤不少?墒撬戳宋,分毫不見欣喜。
      “我想你是會來的,你又在危難關(guān)頭救我!睆(fù)青容苦笑,“欠你的恩情,怕是到了來生都償還不了!
      我心下微動,有些難以言說的苦澀。復(fù)青容伶仃一人,即使死在敵軍營內(nèi),又有誰會為他哀悼,只有我。我想,我會為他難過,心疼,甚至落淚。做人做久了,難免有七情六欲,到底不是草木無心。
      “不如,今生,來世,我都以身相許如何?”復(fù)青容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莫名有些羞赧,只當(dāng)它是個玩笑。

      “哎喲喲,阿綺丫頭,看來你和他處得不錯呀!
      我猛然轉(zhuǎn)身。
      走來人的一身戎裝鎧甲,即使褪去飄搖輕衫,神韻依舊風(fēng)情萬種,眉眼風(fēng)流,“霍非——”
      他言笑晏晏,臉上的寒暄就像見了老朋友,“好久不見,怎么傻眼了,被本大爺?shù)目±视⒆嗣宰×藛??br>  霍非揮退兩旁看守人員,閑適得如同走進自家后院。
      我適才恍然,原來種種,皆是他作的局。

      “好久不見,你倒是平步青云做了將軍,只是那個諢號是什么?飛龍?噫,霍非,你不止衣著品味差,連取名也這么差勁。”
      眼下身處敵營,危兵四伏,即使我滿腦子的疑問霍非怎會站在今日的立場,仍只能故作輕松地和他談笑風(fēng)生。
      不幸的是,總有人不買賬。
      “啪——”我的右臉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
      蓮花公主杏目圓睜,滿面怒火,她大抵想大聲呵斥我的全名斥責(zé)我是個叛徒或內(nèi)奸之類,但“阿”了兩聲也沒想起我姓什么,于是更加憤怒,眼見另一邊臉也要挨一巴掌,霍非冷冷地令人將她扛出去。
      這樣的霍非使我有些陌生,我見過他的各種神情,喜怒哀樂,卻沒見過他這般冷淡,身負戾氣。

      【柒】

      “阿綺,待到戰(zhàn)亂結(jié)束,你有何打算?”
      “做回香粉生意吧……喂,你笑什么?”
      “你的經(jīng)營那般慘淡,怕是連一季也難撐過!
      我面子上掛不住,張口辯解,“冬季天寒,小姑娘們怕冷躲在家里面,自然不會出門逛街了,待到春——”
      我忽然收聲,天地間不知何時飄落細小雪花,霰雪無聲,落到指尖消融了,微涼。
      又是一年冬季。
      原來,又過去了那么長時間。
      難怪最近總是感到精神疲乏,身體無力,霍非嘲笑我像入洞冬眠的動物,我卻知道是體內(nèi)的靈珠年限將至。當(dāng)日在潼嘉關(guān)時我已覺靈珠失效,復(fù)青容不知用什么法子消除了體內(nèi)的疼痛。我問他他只說是家鄉(xiāng)治痛的土方,便轉(zhuǎn)過身去編竹草,他手指靈活,不一會兒編出一只小兔子,插科打諢地將這頁掀了過去。
      認識他愈久,倒感覺對他愈來愈捉摸不清。
      我問復(fù)青容,“你又有何打算?”
      “自然是幫著你打理鋪子!
      “咦?”
      “以身相許,娶妻隨妻咯。”他笑得溫柔無害。
      “你,你一大活人,我可養(yǎng)活不了!蔽艺f,輕輕垂下眼簾,“況且你只是為了報當(dāng)年的恩才這么做的!
      復(fù)青容無不贊同地點點頭,神色凜然,大有為了報恩慷慨就義的風(fēng)范。我心下微惱,卻又不知惱意的緣由,索性轉(zhuǎn)過身不再理他。
      良久,身后傳來微微的嘆息。
      “傻子。”

      戰(zhàn)火經(jīng)年,霍非出奇地有耐心,他從他處圍攻,令大齊懸若孤島,唯余京都、舜城、潼嘉關(guān)三座城池。三城地勢成一線,一旦潼嘉關(guān)失守,便可長驅(qū)直入直搗王朝心臟。
      但是他沒有,他讓我去勸和。
      “因為蓮花公主?”
      “我總無法把她爹她媽砍死,她會恨我一輩子。”
      “霍非,我想你多慮了!彼蟾乓呀(jīng)恨上你一輩子了。
      蓮花是位英氣的護國公主,我永遠記得她誓死守衛(wèi)家國時的堅決。但現(xiàn)在,多年的俘虜生涯削平了她的棱角,眉宇間的氣焰全消;舴橇羲杖胀瑢嫞液蛷(fù)青容的看守地在別處,偶爾在營中照面,她的眼中有隱隱恨意,收斂在低垂的眉目后,令我不由有些心驚。
      “你不覺得她現(xiàn)在這樣,倒是比原先好看多了?”霍非漫步經(jīng)心地笑了,“這樣看起來,才更像她了!
      我一驚,已明白他指的是誰,“當(dāng)年你說去尋她了……就是蓮花公主?”
      霍非好像又披回離開舜城時的滿身落寞,“她的魂魄轉(zhuǎn)世,早已不記得前生之事。那年她是月河岸邊的浣衣女,一顰一笑都那么溫柔靈動,她說她永遠愛我,永遠是我的妻,后來她老了,我們走在河邊曬太陽,我為她編好滿頭白發(fā),插上剛剛盛開的小花兒,她的笑容像河對岸飄過的櫻花那般美麗。我總想讓她回到從前那個樣子。阿綺,你說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也許……是你弄錯了?”
      “我離開舜城后,遇見一快死的隱世仙人,他手中有一靈光鏡,可一窺人的前世今生。當(dāng)年他勸我莫要用此物,說我執(zhí)念太深,害人害己。腦筋不靈光的老頭,他都要死了,還管這些。后來……我就找到她了,她是大齊的公主,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模樣,灰頭小子樣的混跡軍營,她說她要嫁給拯救大齊的勇士。笑死人,若是那勇士肥頭大耳,她也面不改色地嫁?”霍非愈說愈怒,卻難掩傷悲,“我偏不,偏不讓她如愿,她要救她的國,我便毀給她看——”
      我輕輕一嘆,“你遲遲不攻潼嘉關(guān),這是京都的防線,也是你們之間的,一旦破除,便再無回頭路。你啊,終究下不去手!
      人有悲喜,樹亦憂歡。霍非緊緊抓住三百年前的歡戀舊人不放手,這一刻我竟與他感同身受,我們對于曾經(jīng)在漆黑生命里點燃光火的人孤注一擲,仿佛他的出現(xiàn)成了生存下去的全部意義,用以渡過往后無數(shù)漫長的日夜。
      悲傷的蛇精痛苦地垂在我肩頭,那里傳來點點濕意,我輕輕撫摸他,“哭吧,霍非,難過就哭出來!蔽抑赖,你只是太寂寞了。

      【捌】

      霍非死在來年春天。草木蔥蘢,花開遍野。炎軍士兵不滿兩軍僵持無休,不顧霍非反對直接請示皇帝攻破潼嘉關(guān)。數(shù)年征戰(zhàn)早已令人身心俱疲,齊軍沒有過多反抗,很快簽下降書。
      于是我們又回到京郊舜城。
      那時蓮花來找我,她冰冷的匕首抵住我的下頷。她要我?guī)フ一舴,霍非自從入城后便不見人影,只有我知道他回了老窩,呆坐月河堤岸,一坐便是一天。
      我絲毫不懷疑一個國破家亡的女子會狠厲到何種程度。霍非看見我們來,也不訝異,他像是輸了一場百年戰(zhàn)役,毫無生氣,他說,“蓮花,你走吧,我不會再為難你!
      霍非說他的妻子葬在對岸第三個柳樹下,河水清鑒,春光無限。她應(yīng)當(dāng)安眠得很好。
      “你毀了我所有,此時此刻,我還能去哪里?”蓮花嘶聲絕望,腮邊流下兩行清淚。余生飄零,她怕是再無安息之所。

      脖頸間的匕首倏忽一轉(zhuǎn),直刺霍非,他不躲不閃,我心下大驚,下意識去阻擋。我預(yù)想這一刺在劫難逃,但沒有,蓮花的眼中流出最后一滴淚,匕首從她掌心掉落,她的腹部被一青玉短笛貫穿。
      與此同時,霍非哀痛大叫,蓮花沉沉倒進他懷里,清澈的河水染上悲傷的血色。
      我抬目尋兇,不遠處,有人自迷蒙的春光中走來,青衫如玉。他面帶慍色,神情冰冷。我的心不斷下沉,直到看清他的眉目,終墜入低谷——
      “復(fù)青容!

      我從未見過霍非流淚,此刻他哭得像個孩子。眼前的復(fù)青容熟悉又陌生,暮色漸漸西沉,仿佛又回到那日尸首遍野的沙場。
      霍非忽然放聲大笑,他盯著復(fù)青容,卻是在對我說,“阿綺丫頭,當(dāng)年是我看走了眼,他呀,才不是什么神仙下凡歷劫來了,他是——”
      復(fù)青容忽然開口,“蛇精霍非,你本天資極高,有望仙位,但你情劫難過,終至死期!
      霍非好像懶得理他一樣,向我招招手,“阿綺,來,你過來,我這有一靈光鏡,它照出精怪原形,也照出前世今生,你大抵覺得眼前這個復(fù)青容像被妖怪附了體,想不想知道緣由呢!
      我還未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只是怔怔地望向復(fù)青容,他渾身的冰冷驀地令我感到似曾相識。
      霍非微微一笑,眼中盛滿惡意,“神仙有什么好玩的,活了千萬年,從未嘗過情愛滋味,真是可憐得很。復(fù)青容,不如我也讓你體驗一番痛失所愛的滋味,啊,這感覺,卻是連死也不懼了!
      說完,霍非化作青蛇巨蟒,張開大口向我襲來。
      “你若想死,成全你又如何!睆(fù)青容聲色凌厲,原本插進蓮花腹部的玉笛下一瞬刺進巨蟒咽喉。
      霍非眼中的淚光似有淡淡歡喜,好像在對我說他終于解脫這漫長的孤寂,去與他的妻子團聚了。而我,卻失去了唯一朋友。
      無邊的孤獨襲來,靈光鏡從手中滑落,它映出青衫玉立的年輕男子原本的模樣。我不知是哭是笑,時有清風(fēng)拂過,綠茵如浪,落英繽紛,但再美的落花也及不上他的一眉一眼。
      花神月容,五百年后,我們終于再次相見。

      【玖】

      又是一樣的月光如水,清輝瑟瑟。仿佛百年光陰未曾流轉(zhuǎn),物是人非皆是錯覺。我張口難言,該喚他復(fù)青容,還是月容。
      我們一起歷經(jīng)那么長的歲月和艱險,卻直到現(xiàn)在才看清他的真實。
      “你當(dāng)日收留復(fù)青容,不就是為待他歸仙后再回來還你恩情,思來算去,你想再見我,現(xiàn)在你見到了。說吧,你想要什么。”月容冷冷一笑,“千年靈力?與天地同壽?還是……要我以身相許?”
      “不,都不是。”我等了這個人五百年,他是漫長時光中的唯一希冀,其實,“我只是想把這顆靈珠還給你!
      他深深看我一眼,似是不可置信,終是移過目光,“不必。”
      我將霍非和蓮花的尸體埋葬好,他們終于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我應(yīng)當(dāng)為他歡喜的,只是感到好寂寞,從今往后,再也沒有妖嬈的蛇精對月暢飲,粉衫曳地。
      “霍非因一己之私擾亂人間王朝征戰(zhàn),即使我不殺他,天庭也會來向他問罪。”月容輕輕拂過那根碧玉通透的短笛,亡人的血跡尚未拭干凈,“小小的蛇精而已,你若是怕沒人解悶,普天之下,再尋千條萬條來有何難。”
      “你連蓮花也殺了!蔽覔u搖頭,不,復(fù)青容不該是這么殘酷冷血的人。
      月容聞言冷哼,“她妄想傷你,若不是我,與那蛇精一同歸葬的就是一顆百年老樹了。”
      高貴冰冷的神尊,也許在他眼中,任何生靈的性命皆如螻蟻。于是他可以輕易將凡人和精怪搓成灰,奪走我的朋友,也奪走了我對五百年前的月容最后的眷戀。
      我只覺眼前的人異常陌生,也許我犯了和霍非同樣的錯誤,執(zhí)念太深,亦是大過。
      我忽然放聲大哭,滿面淚痕,“你走開,你走開!復(fù)青容,我要復(fù)青容!”
      那個會在最危險的時刻保護我的男子,將最后一口水給我喝的男子,那個會吹出好聽的笛音,而不是用它來殺人的男子。
      “看清楚,我就是復(fù)青容!彼哪橗嬈仍谘矍埃恳淮缃允峭昝,又盡是冰冷。
      連帶著我的心也冷了,再無法回溫,“不,你不是!

      晚風(fēng)攜走淚水,我用最后的靈氣將靈珠逼出體內(nèi)。月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休想!我何時準你去死!彼斐鍪稚w住我額頭欲延續(xù)靈氣。
      我偏不。
      我忽然懂了霍非對蓮花的種種作為,他愈是想得到的,我偏不順他的心。人間情事總弄人,愛有時,恨亦常有。到底意難平,意難平。
      掌心微一用力,靈珠四碎于指間,精魄驟散。

      我輕輕笑了,像惡作劇得逞的壞孩子。原來你也會有這種神情,原來高貴如神,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花神月容,睥睨萬物生靈又如何,到底干涉不了我自己的生死。

      我做了五百年的人,終于在最后一刻做回本我。枝椏上掇滿沉甸甸的花朵,又是一季綺麗妍艷,花落如雨。
      孤獨的神失魂落魄地握著掌中一抹桃花瓣,指尖竟是滲出了鮮紅的血。
      五百年光陰過去,我們又回到相逢的最初一刻。
      天地芳菲,桃花流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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