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來都很膽小，也都很自私。
　　也以為閉上眼看不見，就真的看不見，
　　又以為不去想，就能定下她的死亡。

　　“蝎…….”
　　腦袋很昏沉，一片空白。
　　“蝎…看….”
　　很熟悉的聲音。
　　“分…..吧…..”
　　手背好像沾了什么，濕濕的，溫?zé)岬摹?.
　　“…旦那….”
　　唔！頭疼得難受….
　　“旦那！醒醒！嗯！”
　　皺著眉頭，有些艱難的睜開眼。
　　眼前一片刺白，些許之后，才模糊的看清了眼前。
　　一叢金黃在眼前晃過。
　　亂七八糟的腳步響起。
　　“醫(yī)生醫(yī)生！我家旦那不舒服啊你幫我看看啦！快點快點！”
　　被一個穿著病號服披頭散發(fā)的亂七八糟小鬼莫名其妙扯到了病房中，醫(yī)生半疑半怨，這自己剛從會議室出來，就這么被一個行蹤詭異的小鬼拖到了私人病房。
　　剛站定，想看看這令金發(fā)小鬼“牽腸掛肚”以至于把他這個神經(jīng)專科畢業(yè)的高材生半道劫了回來的神人是誰，便被沙發(fā)上起來的一抹紅驚艷了一下。
　　咦？等等……
　　“啊……”
　　迪達(dá)拉可以確信，這個被自己拉來的醫(yī)生又會是不知第幾個拜倒在旦那的美貌之下的男人ww
　　“旦那！你不舒服….”
　　“哦呀！好久不見��！蝎！”
　　現(xiàn)在迪達(dá)拉可以塞一個雞蛋到自己嘴里了。
　　因為他看到那個長發(fā)披肩幾乎看不見臉的比自己還亂七八糟的醫(yī)生像只狗一樣蹦到了蝎的面前，然后以173cm的絕對優(yōu)勢將蝎一把摟在懷里，沒錯，摟！然后不停撫摸蝎那頭妖艷軟軟的頭發(fā)嘴里一邊神叨叨的念叨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耶穌上帝我愛你！”
　　接著迪達(dá)拉一口把拳頭咬在了嘴里。
　　他看到了他親愛的旦那一臉鄙夷與嫌惡地鄙視著長發(fā)醫(yī)生一邊伸手象征性的抱了一下他。
　　“嘖，無恙！放手蠢貨！”
　　迪達(dá)拉縮在沙發(fā)角落里，他發(fā)誓，他是來看眼科的，但他絕對沒有臆想癥！
　　他的旦那今天不正常！

　　今天本是陪迪達(dá)拉到醫(yī)院復(fù)查。
　　迪達(dá)拉的左眼出問題了。
　　從好久以前迪達(dá)拉左眼就看不清楚，醫(yī)生的初步診斷為器質(zhì)性弱視，但近幾年越發(fā)的嚴(yán)重，已經(jīng)到了只睜開左眼也幾乎看不見蝎的地步。
　　蝎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場車禍導(dǎo)致的。
　　車禍以后已經(jīng)兩年了。
　　那場車禍為迪達(dá)拉帶來了蝎的無底線允許他的各種無理小要求，但也將大大小小的無法抹去的傷刻在了他瘦小的身上。
　　看著迪達(dá)拉無憂無慮的滿地蹦跶，好像快變成獨眼龍的不是他似的。
　　極輕的嘆了口氣，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病歷簿.
　　真是見鬼了，這種怪病。
　　感覺到沙發(fā)對面直愣愣的目光盯著自己，蝎這才放下病例，換了個坐姿，靠在上發(fā)上翹著二郎腿，頗為懶散的看著目光的來源處。
　　眼前是消失了近十年的無恙，渡邊無恙。
　　打小就在一個大院里混的，稍長蝎幾個月的男生。
　　而十年前那個笑容淡淡永遠(yuǎn)掛在嘴角，長相干凈俊秀的男孩也長大了。
　　能撐起自己的一片天了。
　　“蝎你怎么在這兒？”
　　看著無恙蓋住了眼睛的劉海，蝎緩緩的摸了摸手背，剛剛夢里的感覺太過真實了。
　　“這該是我問你的。”
　　看著蝎端起了咖啡，又將目光掃向了他的臉，疲憊感蓋不住的從他那張幾乎沒變過的臉上流露出來。
　　“你看看你，居然把自己累成這樣。也就十年沒回來，你也不用這么日思夜念我吧？”
　　打著趣，無恙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樣?xùn)|西，輕輕一松手，便輕搖著出現(xiàn)在蝎的眼前。
　　是一塊老舊的懷表。
　　輕輕瞥了一眼，蝎不留痕跡的移開了目光。
　　“呵…”
　　輕笑出聲，看蝎那么不情愿不配合，無恙聳聳肩，識相的將懷表收了起來。
　　“唉！居然不讓我露一手…..”
　　無恙伸手順了順一頭亂亂的頭發(fā)，話語間透著無奈，
　　“這不是你的長項�！�
　　又喝了口咖啡，曼特寧特有的醇苦在口中散開。
　　“把你那頭毛理一下�！�
　　說罷，蝎便先動手替迪達(dá)拉理了起來。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蝎為迪達(dá)拉順毛的動作，無恙眼里閃過一絲看不透的苦笑。
　　多么懷念的動作。
　　說是變了，全都變了，可獨獨只有他，什么都沒變過。
　　容貌，外表，性格，一切都像停在了他最年輕的那一刻。
　　就連所有的習(xí)慣與動作。
　　他就像傀儡一樣讓自己行動著。
　　很快，只是一瞬，無恙又掛起了笑，聽話的抬手，開始打理一頭長發(fā)。
　　棕色的長發(fā)在陽光下透著絲絲墨藍(lán)，透明一般的干凈。
　　迪達(dá)拉本在享受蝎的“特殊服務(wù)”，但此時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無恙。
　　“唉！剛剛開會睡著啦！多虧頭發(fā)長沒人發(fā)現(xiàn)~不過睡醒就成這樣咯！”
　　隨手將長發(fā)捋起，扎在腦后，，再用手扒拉兩下劉海，帶著說不出的隨性的帥氣。
　　被長發(fā)蓋住的臉終于露出來了，迪達(dá)拉也再次驚呆了。
　　只能用“干凈”，來形容這樣的無恙。
　　五官沒有蝎的立體，也沒有蝎的妖艷的帥氣，卻很干凈，很溫柔的感覺。
　　微笑的嘴角，柔和的五官，用俊秀更合適。
　　愣了一會兒，迪達(dá)拉才反應(yīng)過來。
　　抬頭，便對上了無恙的雙眼。
　　墨色的藍(lán)，帶著淺笑。
　　難得一見的干凈帥氣
　　沒有蝎的冷漠，卻有他的味道。
　　拍了拍臉，迪達(dá)拉皺起了眉[難道旦那認(rèn)識的都是妖精？]
　　微微一笑，無恙毫不顧慮的帶著好奇打量的目光看著迪達(dá)拉。
　　正想張口問問什么，便聽到一陣熟悉到不能再熟的曲子。
　　下意識一低頭，無恙看到了蝎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屏幕上，那熟悉的不能在熟的臉。
　　只是一個回眸。
　　無恙愣在了沙發(fā)上，下意識伸手就想去拿。
　　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搶先一步拿過手機，劃過了“掛音”鍵。
　　抬起頭，無恙對上了蝎的雙眼。
　　琥珀色的冷靜，沒有一絲感情。
　　無恙抿緊了唇。
　　抬起手，修長的手輕輕地從蝎的手中抽出了手機，幾乎沒有用一點力氣，輕而易舉的抽了出來。
　　熟練地打開屏鎖，那張熟悉的臉。
　　輕輕地晃了晃手機，無恙嘴角緩緩的扯動了一下，
　　“這就是我回來的原因�！�

　　早該想到了。
　　不，從一開始，沒有人比蝎自己更明白。
　　“十年了，”
　　向后倒去，靠在沙發(fā)背上，無恙將蝎的手機拿在手里，玩弄著，
　　“這是我回來的原因�！�
　　墨藍(lán)色的眼睛不再帶著笑，甚至透了一層冷漠，
　　“也是我離開的原因。”
　　“迪達(dá)拉。”
　　聞聲，迪達(dá)拉抬頭看向蝎，蝎的側(cè)臉越發(fā)的冰冷，棱角分明。
　　“旦那，嗯？”
　　“出去�！�
　　蝎淡淡的看著無恙，
　　“可是……”
　　遲疑了一下，迪達(dá)拉緩緩的滑下沙發(fā)，一步一回頭的向門口走去。
　　“迪達(dá)拉眼睛不太好，行動不方便，讓他在這兒待著吧。”
　　無恙玩著手機，嘴角一抹淡笑。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迪達(dá)拉回頭看向蝎，也不管無恙為什么知道他，看到蝎沒有反對，便又蹦回了沙發(fā)上。
　　“……”
　　蝎將目光落在了曼特寧上，純黑的咖啡映著他的面無表情。
　　“我說你啊….”
　　無恙抬頭看著天花板，有些無力，
　　“你早就猜到了吧？”

　　怎么能猜不到
　　十年前，剛剛初中畢業(yè)升高中不到半年。
　　那事后三天，無恙就收拾了所有的東西，消失得沒有一絲痕跡。只知道他到了英國，專攻腦神經(jīng)學(xué)。
　　那事后，原本是她的partner的飛段不但毫無反應(yīng)，甚至無事人一般的單飛了。
　　那事后，原本應(yīng)該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她的弟弟月見山夜雀卻一改常態(tài)，安靜的帶走了有關(guān)她的一切，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那事后，準(zhǔn)定了一定會把自己一起砍了去為她陪葬的矢倉卻也拿著一張去英國的機票，從此再無音訊。
　　也難怪，五年前，還在攻大三卻已經(jīng)因心理學(xué)而聞名海外的鼬會突然去了英國。不接受一切預(yù)約與咨詢哪怕是用錢請都不愿跨出國境一步的鼬卻上了飛機，能夠請得動他的除了最熟識的那群人，不可能有別的了，而蝎可以肯定，那時除了她，那群人都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nèi)。
　　還能有什么？
　　她還活著。
　　她沒有死。

　　一拳砸在了茶幾上，曼特寧震蕩的灑出了一大半，迪達(dá)拉猛地一哆嗦，頭皮發(fā)麻似的全身打了一個顫。
　　蝎微微的前傾了身子，冰冷的琥珀色眼瞳靜靜地盯著無恙，第一次，迪達(dá)拉看到了真正的殺意，是從他最親近的旦那眼中透露出來的。
　　依舊和平時一般，蝎的表情依舊冷漠著，仿佛砸在桌子上的不是自己的手，仿佛表情依舊情緒卻失控的不是自己一般。
　　“所以�！�
　　蝎輕輕地扯開了嘴角，一抹冷笑抹開來。
　　眼中滿滿的嘲諷與不耐，
　　“你回來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無恙歪了歪頭，依舊嘴角噙著笑，
　　“告訴我，她沒有死？”
　　輕輕的放下蝎的手機，無恙好不避慮，直直的對視著蝎，嘴角的笑漸漸地變開了。
　　“當(dāng)然了。她沒有死。”
　　隨即低下頭，碎長的劉海遮住了墨藍(lán)色的雙眼，淡淡的嘲諷與諷刺般的苦笑，
　　“她只是瘋了而已�！�

　　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蝎寧可眼前這個欠揍的混蛋扯著自己的領(lǐng)帶拎著一束菊花橫跨五個大國，飛過7500公里，倒過八小時的時差去到英國某處著名的公墓上墳燒柱香。
　　十年了，就算當(dāng)初有抱過期待，就算當(dāng)初有猜想過，耐下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等著所有人能給他一個解釋，等著那幫突然消失的混蛋終有一天能回到他面前給他一個答案。
　　結(jié)果呢？等到最后卻等到了一句話，一個莫名其妙的他這輩子都惡心的結(jié)果。
　　他那個曾經(jīng)靠著嗓音風(fēng)靡了半個星球，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我一手遮的“姐姐”，瘋了。
　　他曾經(jīng)擁有的水無月邪，瘋了。
　　呵！
　　可笑極了。

　　面無表情，屋里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連呼吸都沒有了一般。
　　迪達(dá)拉的大腦當(dāng)機了一般卡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
　　嚇頹了他半輩子的勇氣。
　　然后，他看到無恙先動了起來。
　　有些驚恐，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濃烈的火藥味他不是聞不到，這架勢下去，該不會一會兒怪醫(yī)生就要掏出一把柯爾特喊著“老子今天就替天除暴安良了”然后一槍干掉旦那吧？
　　微微的挪了挪步伐，卻被蝎一把拉住了手。
　　他看到無恙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盒子。
　　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算是，十年來，對你欠下的生日禮物和承諾吧�！�
　　皺了下眉，“生日”兩個字，對蝎有著無盡的刺耳與嘲諷。
　　“我回來，是為了找辦法抑制她的病情�！�
　　頓了頓，無恙站起身，看了看時間，
　　“這邊沒個好結(jié)果，我得去趟德國�！�
　　靠在沙發(fā)上，蝎蹙起了眉頭，緩緩的閉上了眼，
　　“….她怎么樣了�！�
　　雙手叉入褲袋，無恙看向落地窗外，難得的嚴(yán)肅，
　　“你知道的，雙相情感障礙，精神分裂癥，從她進(jìn)了大院兒，咱們這群人都知道她那回事兒。自打那事兒之后，就送到英國去了，我也跟著去了，矢倉說我好歹是個腦神經(jīng)科預(yù)備生，圈里除了你就我和她最熟，跟著去有個保險�！�
　　愣愣的盯著窗外，無恙想著，努力的想著這十年來的痛苦和絕望。
　　“她沒死這回事兒，出問題前矢倉一直跟我嘮叨要壓下去壓下去愣是沒讓你知道。然后是五年前出的問題�！�
　　低下了頭，無恙用鞋尖輕輕地劃著地毯，
　　“躁郁癥復(fù)發(fā)了，你知道，我研究的是她腦子里的那玩意兒，心理學(xué)我搞不定，所以才把鼬給找過去的。三年前轉(zhuǎn)到了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那兒條件好，鼬推薦的。”
　　蝎靜靜的聽著無恙做報表一樣的說著，十指緩緩的握在了一起。
　　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美國神經(jīng)病學(xué)與精神手術(shù)，以及精神病學(xué)排行第一。
　　“鼬找不到復(fù)發(fā)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腦子里那玩意兒已經(jīng)安分了幾年了，也沒見影響到情緒什么的，我在盤算著要不要先把她轉(zhuǎn)到麻省總院，哦對了，就是你當(dāng)初拒絕工作的那家，你知道的，癌癥治療中心在那兒�！�
　　站起身，蝎拿起盒子，牽起迪達(dá)拉向門外走去。
　　“蝎�！�
　　無恙喊了一聲，平淡的如同陌生人一般，抬起手，無恙指著自己的腦袋，冷靜的看著蝎，
　　“十年了，她頂著風(fēng)險死撐死扛走過來了，我不知道她腦子里的那玩意兒能安分多久，但是，她痛苦了十年，也拼命地活了下來，赤砂之蝎，你這十年又算什么呢？”
　　毫無感情的盯了無恙一眼，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
　　十年算得了什么？
　　八十歲的壽命期也就是人生的八分之一。
　　十年能帶來什么？
　　隔閡，冷漠，背叛，死亡。
　　就算活著又如何？
　　早在十年前，水無月邪就親手將自己殺死在了他心里了。
　　對于他，對于他赤砂之蝎而已，水無月邪只是個死人。
　　死了十年的人。

　　一路飆車，迪達(dá)拉看著低氣壓到膨脹的蝎，不知所措。
　　上初二的迪達(dá)拉多少知道人情世故了，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些不該問的事了。
　　揉了揉手，剛剛蝎在聽無恙說話時，一直死死的攥著他的手，現(xiàn)在一道深深的指痕很明顯的現(xiàn)在白皙的皮膚上。
　　一路超速加闖紅燈，蝎違章違的氣都不粗一下，直愣愣的從警署前以434碼不拉手剎漂移狂奔回了郊區(qū)別墅區(qū)，顫顫巍巍的下了車，迪達(dá)拉手軟的差點關(guān)不上車門。
　　扶著布加迪威龍，迪達(dá)拉跪在了地上。
　　乖乖，世界頂級跑車就是不一樣，434碼最高時速發(fā)動機不帶震一下，從市中心醫(yī)院飆到城郊連十分鐘都不用。
　　當(dāng)?shù)线_(dá)拉能夠走回房間里后，他看到蝎已經(jīng)打開了無恙送的present。此時，他的旦那面前擺滿了錄像帶。
　　“迪達(dá)拉，開電視�！�
　　蝎看了一眼上面的標(biāo)簽，每個月錄三次，六個月為一盒錄像帶，整整齊齊的二十盒碼在箱子里，整整十年，一年不少。
　　聽話的打開電視，接過蝎遞來的一盒錄像帶，迪達(dá)拉熟練地打開，放映。
　　電視變得一片灰白，上面顯示著錄像帶的時間。
　　2005年11月25日。
　　那事后的半個多月。
　　灰白色變得清晰，無恙的臉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很明顯，攝像機被固定在一邊，蝎看到了矢倉急急的走出了房間。
　　影像里是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
　　但是卻擠滿了人。
　　“……來個人啊又開始了！”
　　“醫(yī)生呢…..全是血啊…..”
　　很亂，整間房子里擠的人各種聲音，蝎看到無恙擠開了所有人，消失在了鏡頭中，被那群人遮住了。
　　隨后，無恙再次出現(xiàn)在了鏡頭中，他懷里抱著一個黑色長發(fā)的少女。
　　灰白色的病號服上觸目驚心的滿是血。
　　刺紅刺紅的，漫漫一片。
　　少女低著頭，披散的長發(fā)蓋住了她的臉，但是，一眼就可以知道，是邪。
　　少女的嘴微微地張合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鏡頭的下方，少女的右手腕，一片的血肉模糊。
　　她的左手，死死地握著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刀刃，被無恙一把握住。
　　血從刀刃緩緩滑下，滴落在邪裸露的腳踝上，和她身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劃痕漸漸融在一起。
　　一片灰白。
　　這一天的影像就這么斷了。
　　2005年12月8日。
　　鏡頭前一片昏暗。
　　一道灰影緩緩地移動到了一旁。
　　隨后，屋中突然亮堂了起來，落地窗前的窗簾被拉開了。
　　是無恙。
　　順著無恙的目光望去。
　　病床上坐著一個披散著長發(fā)的女孩。
　　熟悉的面孔，大而無神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前方。
　　那么熟悉的，干凈的臉。
　　沒有了往日的戾氣。
　　蝎靜靜的看著影像上的女孩。
　　……
　　2005年12月25日
　　影像的窗外，飄起了雪。
　　影像中的無恙依舊和平時一樣，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飛雪。
　　“邪，你看，下雪了�！�
　　無恙尚還稚嫩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里清冷的響起。
　　冷靜了好一會兒。
　　影響的另一端，一個穿著灰白色睡裙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屏幕上，光著腳踩在地毯上，依舊是披散的長發(fā)。
　　纖細(xì)的手臂和腳踝裸露在空氣中，蝎看著微微皺了皺眉。
　　女孩一步步的走到了無恙的身后，無恙依舊背對著她，看著窗外的銀白色的世界。
　　女孩也靜靜的看著，看著無恙的背影。
　　然后，她抬起了左手，銀白色緩緩地閃著反光。
　　是一把匕首。
　　影像突然斷了，被人切了。
　　屋里一片寂靜，迪達(dá)拉愣愣的盯著屏幕。
　　蝎沒有說一句話。
　　他們彼此都靜坐著。
　　良久。
　　沒有任何人出聲。
　　“迪達(dá)拉，換一盒�！�
　　聽到蝎一如既往的清冷的聲音，迪達(dá)拉遲疑了片刻，接過蝎遞過的另一盒錄像帶。
　　影像上的，是他兩年前在旦那書里的照片上見過的，那個黑發(fā)的少女。
　　照片上的她，卷過的長發(fā)，帥氣干練的制服，帶著戾氣和妖氣的笑。
　　那么的耀眼。
　　而錄像上的她，死了一般。
　　灰白色再次亮起。
　　2007年7月初七
　　蝎跳后了兩年，選了這一盒。
　　這次，黑發(fā)少女坐在了鏡頭前，黑色的長發(fā)隨意的綁在腦后，纖細(xì)的脖頸和四肢露在裙外，很隨意地盤著腿坐在地上。
　　她正在組裝著一把手槍。
　　門一開，蝎看到無恙也出現(xiàn)在了鏡頭前，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有些寵溺的看著邪。
　　很快，邪就組裝好了一把手槍，是一把□□.
　　炫耀似的抬起手，在鏡頭前晃了晃，那抹蝎熟悉的笑染上了邪的嘴角。
　　似乎，穩(wěn)定了不少。
　　2007年11月8日
　　蝎的生日。
　　鏡頭前，沒有任何人。
　　好一會兒，地上的影子晃了一下。
　　一個穿著紅色細(xì)高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鏡頭前。
　　隨意披散的長發(fā)，烏金黑與血紅交織的旗袍裹著消瘦卻不差的身材。
　　邪出現(xiàn)在了鏡頭前。
　　淡淡的化著妝的臉上，妖而迷惑的笑。
　　隨后，女孩兒偏過頭，對著一旁問道，
　　“怎么樣，穿旗袍不賴吧？”
　　那一邊，毫無聲響。
　　蝎死死地盯著鏡頭里難得妖嬈的邪，嘴角抿的冰冷。
　　“知道就好，這叫天生麗質(zhì)！”
　　女孩兒在鏡頭前轉(zhuǎn)了兩圈，笑的很放肆。
　　迪達(dá)拉被這個看起來沒頭沒腦的姐姐逗笑了。
　　可是，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旦那卻沒有一絲笑容。
　　拿起一盒錄像帶，蝎一把甩到了茶幾上，
　　“迪達(dá)拉，換一盒�！�
　　得令的蹦到電視機前，迪達(dá)拉有些狗腿的換了起來。
　　2010年7月初七。
　　是一年一度的七夕節(jié)。
　　屏幕上依舊是一片灰白。
　　隨后，房間再次出現(xiàn)。
　　鏡頭向左偏了一些，直對著病床。
　　女孩躺在病床上，身上，手上，滿滿的輸液管。
　　邪空洞的雙眼，無神的看著一片灰暗的屋頂。
　　死人一般的絕望。
　　許久，女孩艱難地抬起手，一把扯在了輸液管上。
　　猛地一拉，扯倒了輸液架，中斷了儀器的工作。
　　儀器發(fā)出的冰冷無情的滴滴聲，混著女孩稚嫩而絕望的聲音，
　　“姐姐……我的姐姐…..”
　　冰冷的液體輕輕的劃過臉側(cè)，隱入了烏黑的長發(fā)。
　　…….
　　兀的站起身蝎轉(zhuǎn)身便向屋外走去，迪達(dá)拉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拿起了手機，光亮的屏光映著蝎的臉，劉海下灰暗了他所有的表情。
　　“旦那…”
　　迪達(dá)拉有些慌亂，他從沒見過蝎這么失控過。
　　“旦那…..你要干嘛？”
　　拉住蝎的衣角，迪達(dá)拉邁開步子跟上去。
　　轉(zhuǎn)過身，蝎一把握住了迪達(dá)拉的小手。
　　死灰般的冰冷。
　　用力地握著，生疼。
　　然后又突然放開了迪達(dá)拉的手，蝎轉(zhuǎn)身向屋外走去。
　　“去美國�！�
　　一如既往的冷漠。
　　只有迪達(dá)拉卻如同潑了冷水一般，站在原地。
　　看向手心，迪達(dá)拉說不出一個字。
　　涼涼的，滑滑的，手心里盛著一顆破碎了的眼淚。
　　看向蝎的背影，永遠(yuǎn)的孤寂凄清，心里說不出的酸疼。
　　旦那……

　　坐在頭等艙中，迪達(dá)拉正靠著蝎的肩膀，安安靜靜的睡著。
　　再不久，他們就會跨過太平洋，奔到那個囂張了一個多世紀(jì)的國度。
　　美國。
　　打開手機，靜靜地看著手機上的照片。
　　那個回眸。
　　疲憊的闔上了眼。
　　揮之不去的記憶。

　　—【2005年日本東京】—
　　打小起，他們這幫人就混在一起，在一個大院兒里長大。
　　誰背后沒個背景沒個勢力？
　　蝎的奶奶是多年來第一個女總理，年過半百了還活蹦亂跳的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兒，無恙的爺爺勢力相當(dāng)，那兩個老家伙，多年的歡喜冤家。
　　鼬是他們這群人里面，最明事理的孩子，爸爸是首長也絲毫影響不到他的交友范圍，上層不入只混中層是他一貫的宗旨。
　　在他們之中，只有突如其來搬到大院里的邪，背景一片干凈。
　　佩恩查過幾次，卻也只是知道，她住在蝎的旁邊。
　　沒心沒肺的小孩兒們最容易混在一起，就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圈子在大院兒里形成了。
　　打小開始，這群混孩子之中，要是有誰被欺負(fù)了，只要報兩個名號，保準(zhǔn)對方狗樣的乖乖的舔皮鞋。
　　一個是蝎，另一個就是邪。
　　蝎打小起就對生物醫(yī)學(xué)感興趣，比起鼬從小就玩心理學(xué)催眠術(shù)，這種那把手術(shù)刀玩到大的孩子周邊兒的都知道，少惹為妙。
　　至于邪，大院兒邊兒的被揍過的都知道，別看人家弱不禁風(fēng)的，是個天天冷著臉出現(xiàn)在電視上音樂臺間的歌星，但是那個下手啊，一個字，狠！
　　不打到骨折吐血進(jìn)醫(yī)院，絕對不會停手。
　　哪怕你疼昏過去了。
　　拍醒了繼續(xù)打。
　　而這樣一群混小孩，愣是進(jìn)了市內(nèi)最嚴(yán)的學(xué)校，花錢沒用，只能靠實力。智商不夠成績不行的只能自己乖乖的打包滾蛋。
　　而那段時間，正是蝎最叛逆的時期。
　　每學(xué)期，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都像刷怪一樣的不停換新，因為永遠(yuǎn)會有被擠到底層的，然后只能痛哭流涕的拿著退學(xué)通知書回家去。
　　那段時間，蝎和千代奶奶冷戰(zhàn)著，大院兒里都可以結(jié)層冰。
　　因為這場冷戰(zhàn)直接波及到了蝎的成績，他老人家連書都不碰了，每天三點一線，學(xué)�！t(yī)學(xué)院——酒吧，考試試卷上不帶寫一個字。
　　圈兒里的都知道，再這么下去非被開了不可。
　　邪就這樣被賦予了眾望。
　　都堅信著能讓浪子回頭的只有這個能把浪子揍哭的姐姐能搞定了。
　　但是無恙和鼬，是當(dāng)初他們那群人里最反對的人。
　　因為邪的病。
　　邪剛進(jìn)大院兒那會兒，大伙都知道，她有嚴(yán)重的躁郁癥。
　　沒有人會拿著回事兒說事，都是避之不談的。
　　后來發(fā)展成了精神分裂癥。
　　雖然說抑制住了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其實都不放心。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進(jìn)了娛樂圈兒的，哪有正常的。
　　那事兒，也因此扯了出來。
　　—【2005年11月7日】—
　　走出了醫(yī)院，邪伸了個懶腰。
　　冷漠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病歷單，邪抿了抿嘴。
　　隨后，胡亂塞到背包里，戴上了墨鏡。
　　最近不知道惹了些什么人，三天兩頭來找她麻煩。
　　前兩天是貨架塌了，昨天是威亞斷了，煩人！
　　明天就是蝎15歲的生日了，也是自己全國巡演的最后一站，東京。
　　這事兒，算是熬不下去了。
　　微微抿了抿嘴，淡淡的苦笑。
　　拿起手機，滑開接聽。
　　“喂，矢倉�！�
　　—【2005年11月8日】—
　　邪的全國巡演，最終站，東京巨蛋。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永遠(yuǎn)不要小看粉絲應(yīng)援團。
　　東京巨蛋滿滿的排位55000個無一空席。
　　站在操控室里。無恙微微的感嘆。
　　“鼬你說這排場多令人驚悚�。　�
　　微微瞥了一眼無恙，鼬不著痕跡的移開了眼睛。
　　“是驚嘆。”
　　“……”
　　化妝間里，邪微微的握緊了手。
　　不對，怎么都感覺不對勁。
　　“蝎呢？”
　　踹了踹飛段正坐著的轉(zhuǎn)椅，邪有些冷了冷語氣。
　　沒有聽出不對勁，飛段嘴里哼著新曲，二郎腿翹的老高。
　　“安啦，你家的那個估計在來的路上了�！�
　　就是因為在來的路上，所以根本靜不下來。
　　還有三分鐘。
　　站在升降梯旁，邪不耐煩的點著腳尖。
　　飛段看出了她的煩躁，聳了聳肩，
　　“安心吧，今天是蝎的生日，你這最后一場要是搞砸了就沒玩頭了。”
　　“……我知道�！�
　　不是不想冷靜下來，是根本不能冷靜下來。
　　那張病理報告和蝎的臉，在腦子里團團轉(zhuǎn)的冷靜不下來。
　　3
　　2
　　1
　　“The game is on !”
　　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東京巨蛋內(nèi)響起轟鳴的歡呼。
　　也是升降梯啟動的一瞬間，透過透明玻璃看去，一抹紅瞬間閃過了眼邊。
　　其后，隨之一道黑影一起閃過。
　　糟了。
　　猛地跳下升降臺，邪開啟了內(nèi)音按鍵，冰冷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工作人員的耳機里，就連操控大廳里的喇叭，也清清楚楚的響起了她的聲音。
　　“飛段，這里交給你了，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一瞬間的事。
　　永遠(yuǎn)不能挽回。

　　追著那道背影奔了出去，邪不顧自己穿著十厘米的厚底馬丁靴，從暗層拿出了車鑰匙，拉開蘭博基尼就跳了上去。
　　那群混蛋！
　　踩下油門，車子箭似的沖了出去。
　　前面，是幾輛開的飛快的雪佛蘭，用頭發(fā)分叉想想都知道，上面坐了什么人！
　　358碼的車速直直的死追著雪佛蘭，不見一絲松口的跡象。
　　當(dāng)邪停下了車時，雪佛蘭剛停穩(wěn)，一群黑制服的大粗漢子，從車?yán)镒Я艘粋�人出來。
　　妖紅的短發(fā)服服帖帖的順著臉頰，臉上身上沒有一絲傷痕。
　　還好。
　　舒了口氣，邪冷冷的看著他們。
　　雪佛蘭上，再次下來了一個俏麗的身影。
　　火紅的晚禮服包裹著玲瓏標(biāo)致的身子，料誰也想不出，魔鬼的身材長著天使的臉蛋。
　　這張臉，和邪有著淺淺的幾分相似。
　　水無月火束。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童星。
　　“水無月邪，今天咱們就在這，把事都解決了吧�！�
　　揚了揚手中的槍，冷冷的笑著瞪著邪。
　　難怪，撂倒一群大漢都沒問題的蝎居然能被押上車，感情是玩狠的了。
　　看著那些大漢人手一把對著蝎，不禁黑了黑眼眸。
　　倒是被綁架的那位，比起其他人，不知道冷靜了多少倍。
　　好像自己只是跟他們出來玩的，根本沒有綁架這回事兒似的。
　　“水無月邪，你這個殺人犯�！�
　　火束笑的聲音都發(fā)起了抖，眼淚卻出賣了她的內(nèi)心。
　　“今天我就讓你好好嘗嘗！最親的人死了的滋味！”
　　“嘭！”
　　不是我逗你玩的，火束的的確確是被爆頭了。
　　蝎有些嫌惡的用手背蹭了蹭臉，腥重的血味在空氣里彌漫開來。
　　邪左手拿著柯爾特，一槍打爆了她的頭。
　　所有的大漢都愣住了，沒有一個人反應(yīng)過來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知道他們眼前那個看起來距離他們二十米有開的只有一米六的小女孩，一槍干掉了他們的雇主。
　　為什么這個世道都變了？清純可愛的小姑娘不應(yīng)該跪在地上說“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們饒我不死吧只要你們放過我當(dāng)牛做馬我都愿意”諸如此類的嗎？
　　為什么？
　　因為她是個殺人犯啊。
　　幾步走到了蝎的面前，一把扯著他就往車旁走去。
　　將蝎推進(jìn)副駕，邪鉆進(jìn)了駕駛座。
　　熟練地開動，蝎有些微微的不安，不知為何。
　　看著邪，黑色的緊身衣因為胖揍那群大漢而被浸濕，卻看不出是什么，蝎知道，那上面滿是血。
　　“邪…..我來開。”
　　說罷，就準(zhǔn)備開車門。
　　手還沒碰到拉手，便被一陣極快的拉力猛地一扯，整個人摔在了坐騎里。
　　該是慶幸車的主人會玩錢，車椅柔軟度護住了他。邪完全沒有理會蝎的話，一腳油門飆了出去。
　　無奈的系上安全帶，過快的車速為蝎帶來了腎上腺激素激增的感覺。
　　看了一眼車速表，暗暗地嘆了口氣。120碼，再這樣下去他都看到駕照和罰單在家門口貼滿一堵墻的場景了。
　　“邪，冷靜。”
　　皺了皺眉，靜靜地觀察。
　　邪的側(cè)臉，面無表情，和她平靜的時候一模一樣。
　　抬手按按眉頭，蝎舒了口氣。
　　幸好，不是她。
　　看樣子，病情是抑制住了。
　　這種狀況下都沒有失控。
　　感覺到車速在減慢，蝎看向窗外。
　　白雪茫茫的東京。
　　今年的雪居然早了幾個月。
　　不安。
　　討厭的不安。
　　猛地握住邪的手，突如其來的觸摸感讓邪握方向盤的手一顫，車打了個彎�！坝浦c我的弟弟！這沒讓車撞死倒讓你給嚇?biāo)懒耍　?br>　　聽到邪的聲音，沒有冰室的妖惑，懸著的心倒緩了不少。
　　“去哪兒？”
　　看著車外，蝎知道，照這個車速下去，不用五分鐘就進(jìn)市中心。
　　“去Adle，我可是帶著一身的罪證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也讓蝎猛地想起，就在五分鐘前，他們撂倒了一群大漢，邪還用柯爾特爆了他們頭頭的腦袋。
　　嘖！
　　蝎怎么會不知道邪的想法？
　　猛地一剎車，邪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關(guān)門的力度令人懷疑這車是不是他偷的。
　　無奈的跟下車，看了一眼跑車車身那道漂移過度劃的痕跡。
　　嘖嘖嘖。
　　極輕的搖了一下頭，蝎抬腳就走進(jìn)Adle.
　　個敗家子兒！
　　市中心最奢華的商城，Adle。
　　拉著蝎直奔專區(qū)。
　　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矢倉正站在他自家的品牌店里。
　　說實話，對于這個他“姐姐”的經(jīng)紀(jì)人，他還真挺反感的。
　　整天一張小孩子正太臉圍著邪站，看哪哪不爽。
　　可是，他還沒有想到，就只這樣令他看了就想打的年輕俊朗的臉，間接地奪去了他余生的笑容。
　　一把將蝎扯進(jìn)店里，邪接過了矢倉遞來的一條烏紅色的吊帶束腰裙，轉(zhuǎn)身進(jìn)了更衣室。
　　蝎瞥了一眼矢倉，平靜如水的面孔。
　　沒有一絲詫異。
　　沒有憤怒邪中斷了演唱會，沒有詫異邪渾身是血，永遠(yuǎn)的處變不驚的臉。
　　仿佛，從一開始他就全都知道。
　　轉(zhuǎn)過身，蝎盯著玻璃門外，沒有看他一眼。
　　矢倉卻死死的盯著蝎的背影。
　　眼里滿滿的的，看不懂的顏色。
　　然后，蝎看到了邪，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滿眼的驚艷。
　　邪是天生的，適合紅色。
　　妖而不厭。
　　一眼飄過去，邪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警署的標(biāo)志。
　　糟了。
　　一把抓過矢倉手里的車鑰匙，拉起蝎便從后門鉆了出去。
　　在路過矢倉時，蝎清清楚楚的看到，矢倉淡淡的對著他笑，很輕的聲音飄到了他耳朵里，
　　“祝你生日快樂，蝎�！�
　　一路奔到了地下停車場，邪拉開車門，鉆了進(jìn)去。
　　蝎很明顯的聽到了身后的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來了。
　　拉開車門，蝎一把把邪從駕駛座上扔到了副駕，自己徑直坐在了方向盤前。
　　邪只試過一次，讓蝎開車。
　　猛的握住蝎插鑰匙的手，邪笑得有些扭曲，
　　“我的弟弟，先讓我綁好安全帶啊啊啊啊啊啊�。。。。　�
　　只聽到一聲刺耳的輪胎磨地的聲音，以及在地下停車場里回蕩著的久久不能散開的慘絕人寰的尖聲。
　　警車不知道在何時已經(jīng)被甩在了身后，蝎優(yōu)哉游哉的踩著油門，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的點著。
　　側(cè)過頭看向邪，他那藝高膽大飆車從不知道剎車和手剎是什么的姐姐大人現(xiàn)在已是滿臉蒼白。
　　“。。。。。。”
　　好像意識到什么，緩了緩車速，蝎微微地?fù)P起了嘴角，
　　“某人怕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邪一巴掌拍在了蝎身上，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滾！”
　　蝎心里那個樂開花的呀。
　　其實，兩人開車都是一樣的不要命，明明自己開的時候都不知道剎車是什么，可是一換成對方，就開始知道什么是驚心動魄了。
　　當(dāng)他們再次停下車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眼前，腳下，是北海道室蘭市的白鳥大橋。
　　血紅的夕陽映著天，映著邪。
　　穩(wěn)穩(wěn)的扶住邪的手，看著她輕巧的爬上了白鳥大橋的高立起的扶手上。
　　她的身后，妖艷的晚霞帶著她的笑，平淡的美得心醉。
　　輕輕地?fù)嶂哪�，邪一點點的細(xì)細(xì)的打量，這個自己從入了大院，第一個認(rèn)識的，第一個除了純之外，還能緊緊的放在心上的人。
　　“蝎。。。。。�！�
　　坐在扶手上，輕輕地抱住蝎，將臉埋在他火紅的軟發(fā)中，邪聽到了一種名為心碎的聲音，
　　“我們。。。。分開吧。。。。�！�
　　瞳孔微微收縮著，琥珀色中，映滿了血紅的夕陽。
　　蝎感覺到了，手背上落下的滾燙的濕潤。
　　一把將邪扯了出來，纖細(xì)的手指掐著她最近越發(fā)纖瘦的下巴。
　　最令他不安的不是她那句話，而是那個從認(rèn)識以來從未流過淚的女孩，現(xiàn)在的模樣。
　　冰冷的面無表情，淚珠在夕陽的映照下，血紅血紅。
　　“你有種，再說一遍。”
　　微微的抿緊嘴角，蝎眼里漸漸浮起冷漠，
　　“水無月邪，我要你再說一遍�！�
　　咬緊下唇，邪死死的盯著握得生疼的手。
　　“我說。。�！�
　　“什么？”
　　冷冰冰的盯著邪，蝎將自己的額頭用力的撞在了她的額上，
　　“大聲說！”
　　“。。。。我。。。”
　　她在發(fā)抖，蝎很清楚的感覺到。
　　這是第一次。
　　她會如此失控。
　　一點點的握緊手提袋，邪快將嘴唇咬出了血。
　　“我要你看著我說�！�
　　冷靜的看著邪，蝎嘴角開始染上冷笑。
　　一抬頭，便對上了蝎的雙眼。
　　一絲驚慌微微閃過。
　　猛地扯過邪手中握的死死的手提包，蝎面無表情地迅速從中翻找起來。
　　還未等邪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看到蝎冰冷著神情盯著一張不大不小的紙。
　　一張病理通知。
　　“呵�！�
　　冷冷的揚起嘴角，蝎淡漠的盯著邪，
　　“難怪，你連我拿走你包都反應(yīng)不過來�！�
　　揚了揚手中的紙，輕輕地松手，便被風(fēng)所帶走，
　　“多久了？”
　　一把將邪死死地抱在懷里，蝎握成拳頭的手，筋骨分明。
　　“你還沒有信任過我嗎？”
　　真的是從來沒有想過，失去一樣?xùn)|西，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腦癌。
　　兩個字可以帶走他唯一擁有的東西。

　　懷里沒了動靜，蝎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還只是早期，應(yīng)該還有機會。
　　卻被邪緩緩的推開了懷抱。
　　女孩依舊面無表情，沒有恐懼，沒有絕望，結(jié)果如何，無所謂了。
　　“你知道嗎蝎�！�
　　愣愣的看著女孩淡漠的黑色的眼睛，
　　“I'm just doing what we're told
　　I feel something so wrong
　　Doing the right thing
　　I could lie, could lie, could lie
　　Everything that drowns me makes me wanna fly”
　　（翻譯：我只是按部就班，循規(guī)蹈矩地活著
　　我感覺到某些東西如此的錯誤
　　卻做著按部就班的事
　　我可以說謊，重復(fù)謊言，欺騙自己
　　任何能將我淹沒的東西讓我更渴望飛翔
　　）
　　女孩輕輕地哼著曲子，蝎有些呆愣的聽著她哼唱，她的聲音從來都是那樣清冷空靈。
　　“蝎啊，你知道嗎”
　　女孩抬起頭，淺淺的笑著，淡淡的看著她，
　　“Everything that kills me makes me feel alive”
　　(翻譯：死亡讓我感受到存在的意義。)
　　輕輕地抱住蝎，親昵的用臉蹭了蹭他的臉，那么熟悉的柔軟。
　　輕輕地松手，向后倒去。
　　感受到布料的順滑從指尖滑過，看到那烏紅的裙子，纏繞著烏長的發(fā)絲，還有那雙熟悉的，帶著平靜與絕望的眼眸。
　　她的身后，是冰冷的海水。
　　那輕的不能再輕的話，緩緩地縈繞著，那樣的心痛，
　　“生日快樂，蝎。”
　　最后的觸感，只有唇上那淡淡的極輕的一點，
　　“我愛你，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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