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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之時
1
小野田坂道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夢到那一天,回到榨干身上每一滴汗與淚的巔峰之戰(zhàn)的那天,一旦回想到當時的情景,即使在夢中也忍不住戰(zhàn)栗起來。大概沒有比這次比賽更加讓自己興奮的回憶吧?頂著烈日,他拼命加快著腳下的回旋速度,恍惚之中聽到了觀眾和隊友鼓勵和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但他并沒有回頭,除了不斷踩著自行車以外他做不到任何事情,抱著哪怕腳踩斷的信念不斷往前沖著,直到最后追上那遙不可及的身影,并且超越了對方。
在沖刺到終點的那刻,他只覺得靈魂瞬間失去了最為沉重某部分,大腦一片空白,然后伸出作為勝者的雙手。小野田終于完成了金城交給自己的任務,將這件隊服送到了終點。
最初他從未考慮過自己有一天將獲得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勝利,小野田唯一思考的不過是不拖部隊的后腿,甚至三天拼命騎車也只是為了完成金城的任務。但當真的站在獎臺上拿到對于他來說太過沉甸甸的獎杯,他才有些恍然大悟。似乎有什么事情和過去不太一樣了,但小野田并不太明白那是怎么樣的一種感受,是勝利的喜悅還是對自己存在的肯定?
只是,在連日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之后,他卻忍不住回想到另一個人。
——真波山岳
曾經(jīng)在深山中拯救自己的少年,既是對手也是最好的理解者,他現(xiàn)在過的是怎么樣的生活呢?
就算一貫遲鈍的他,也隱約察覺到了當大賽后自己將水壺還給真波那時對方的面無表情,他甚至連話都沒有好好說出口便被慶祝的人拉走了。只是那刻真波所浮現(xiàn)出的空洞般的死寂讓小野田有些放心不下,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傷隱約藏匿其中。
可那次再會直到最后,他也是尷尬地低頭支吾著,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好。
當前輩們畢業(yè)走后,原本因為欣喜而按壓住的彷徨便一點點加深起來。真波君……他在夢里無數(shù)次呼喚著對方的名字,但直到夢境的最后,對方的臉龐依舊掩埋在陰影里,讓小野田很是坐立不安。
他將被子埋在頭上,不想去思考讓他覺得痛苦的事情。
“坂道!下雪了。 本驮谶@個時候,母親突然推開門說了這句話:“還是早點從床上起來吧!
聽到媽媽的話語,小野田匆匆忙忙戴上眼鏡,猛地掀開被子拉開窗簾。透過窗戶,才看到頭外頭真的開始飄飄揚揚灑下潔白的雪花,他有些興奮地將臉頰貼上了冰冷的窗戶,喃喃著:“真的下雪了呢!
像是想要自己雜亂的大腦清醒一番,小野田并沒有多猶豫便拉開了窗戶,將手探出窗外!昂美洌 焙蜏嘏奈輧炔煌,晶瑩的雪花在墜落在指尖那刻便化成了水滴,從指尖感受到的疑似冰冷很快通過手臂傳遞到了全身,只穿著睡衣的小野田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zhàn)。沒多久更多的雪便飄蕩下來,地面很快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野田瞪大了眼睛,想要慢慢欣賞這場美景,這是千葉縣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得格外早。即使寒風吹得他臉頰發(fā)紅,他并沒有想要關上窗的意思,而是選擇探出腦袋抬頭看著天空,原本印象里晴空萬里的上空也都是被不斷降落下來的雪花所充斥,甚至有些都吹拂到了眼睛附近,雖然因為戴著眼鏡而擋住了肆意的雪花。小野田呆呆地看著雪落得時刻,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鏡因為呼吸出的熱氣而起了霧,所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看著外頭不斷散落的雪花,內心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蔓延,他突然很想知道真波所在的世界,是否也下著和自己一樣的雪呢?
2
事實上,小野田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會給自己寄信,至少對他來說東堂盡八前輩的世界似乎看上去和自己完全沒有太大交集,但卻是這位經(jīng)常電話騷擾卷島前輩的男人卻寄給自己了一封邀請信。并且內容看上去也怪怪的,邀請自己參加超棒的“party”,為此小野田還專門發(fā)短信咨詢已經(jīng)出國的卷島前輩,得到可以去參加的回復,他才稍微有些放松下來。
雖然要前往千里之外的神奈川,但他卻沒有什么太大害怕,或許在參加完IH大賽后,自己身上已經(jīng)被重新賦予了某種勇氣,他老老實實回了一定會參加的答復,便有些莫名期待起來,當然說是期待和東堂前輩的相遇那肯定是假的,他更多懷抱著的是對于可能會相遇的另一個男人所有的希望,真波君也會去嗎?
不知道從何時起,當他想到這個名字時,總會隱約回想起當時歸還水壺的情景。對方下拉的嘴角,隱藏在劉海之中痛苦的眼神,而死寂尷尬的氣氛直到自己交給對方水壺也沒有消散。真波君也并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沉默地接過了水壺。這讓小野田感覺到對方身上彌漫著自己從未見過的低迷,明明在比賽結束的那刻兩個人都是笑著用身體攙扶對方,但卻在短短幾個小時后,讓原本的這份欣喜瞬間化為烏有。
當然就算他再怎么遲鈍,也隱約聽到了關于箱根學園的風評,永遠勝利的王者。而造成他們失敗的真波君,又會淪落到怎么樣的境地呢?
這大概是對方再也無法對自己笑出來的真實原因吧,小野田想到這里不由攥緊了手。那個時候的自己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還能去找對方呢?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該賽后立馬去找真波,并且將水壺還給他。或許那個時候真波君所感受到的傷痕,再次被自己加重了吧?
恐怕自己交不到朋友也是這種原因,他看著信發(fā)呆地想。
一想到恐怕再也不能看到真波君對自己笑出來,內心就有種隱隱發(fā)痛的感受,不斷從心臟的位置蔓延到全身。
那么,這場由東堂邀請的活動,自己還有參加的必要嗎?
一旦想清楚,小野田只覺得有些背后發(fā)涼起來,原本因為興奮而激動的心情如同一盆冷水澆了上去,甚至一時之間松開了手中的信件。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什么人打開了,從門外襲擊而入的寒風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甚至連放在手上的信也一同吹動起來。糟糕!他緊張地盯著搖晃著漂浮在半空中的信,伸手想要下意識抓住,但卻沒有想到撲了空,而因為母親開門攜帶進的氣流,信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飛向大開的窗外。
如果這封信真的被吹走的話,恐怕連和真波最后聯(lián)系的機會都沒有了吧?小野田隱約地察覺到了這件事情,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急忙繼續(xù)地追逐著信飛舞的蹤跡,而就在信快要飛出窗外的那刻,他猛地將窗戶關上了。
“哈……哈……”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安然無恙躺在地板上的信,原本胡亂蹦跳的心臟才稍微平靜了一會兒。
母親注意到了坂道的不對勁,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道:“坂道,你怎么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將信死死抓在手心里,閉上眼想要將要迸發(fā)出自己最后的勇氣,然后抬頭看著媽媽說:“媽媽,2月的時候,我可以去神奈川嗎?”
雖然察覺到兒子有些不對勁,但卻注意到在兒子眼睛里有著從未見過的堅定目光,母親不由露出微笑道:“既然你決定的話,那就去吧!钡熔嗟缆牭阶约旱幕貜投冻鲂θ荩行┦涞匦南耄赫嬗行┥岵坏,坂道君果然越長越大了呢。
3
冷風夾雜著雪不斷從耳邊呼嘯而來,小野田坂道哆哆嗦嗦地推著自行車站在雪地里,但是周圍的空無一人讓他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但事實上東堂前輩寄給自己的信已經(jīng)顛來倒去看了好幾遍,都爛熟于胸了。
在小田原市箱根收費公路入口,因為雪下得太大,公路早就停止運作,這讓坂道不禁想著真是自己沒有看錯地方嗎?當然這不過是自己站在雪地里想的一些亂想罷了。
將出自母親之手的黃色毛氈帽從頭頂取下,毫無意外上面已經(jīng)堆積出厚厚的一層雪,小野田抖了抖上面的雪,然后將帽子塞回了行李里,其實他應該算是早到了吧?看著明顯比約定時間早了足足半小時,他不由取下手套用還算溫熱的手揉搓起凍紅的耳朵。
太緊張遲到而忍不住提早到太多這件事情他還真有些覺得無奈,想到還有十來分鐘才能見到東堂前輩,原本便有些忐忑的心情變得更加不安起來,真波君……會來嗎?
“啊,坂道君。”就在他回想這個名字時,不遠處聽到了什么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小野田猛地抬頭卻在風雪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推著車子往前走了幾步,先是小聲地開口,然后見對方越發(fā)靠近,最后興奮地大聲揮手道:“真波君!”
真波似乎和上次分開的時候相差無幾,他在寒冷中呼著熱氣道:“你來的真早啊,坂道君!
“嗯!毙∫疤稂c頭,后發(fā)現(xiàn)這個簡單的回答會讓兩個人的氣氛陷入沉默,不由慌不擇亂地開口道:“啊,我怕、怕遲到,所以、所以早、早來了!”這句話說出口差點讓他咬到了舌頭,但更多的是處于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說出口的懊惱。
明明肚子里想了一堆再次見到真波君時候說的話,為什么見面的時候,卻一完整的句話都說不出口呢?
他咬了咬嘴唇,但事實上牙齒已經(jīng)凍得直哆嗦,不由傻乎乎地開口:“這里、哈……還真冷啊……”
真波在寒風中抖著呆毛點點頭道:“是真冷啊……”
“你的頭頂上、都是、積雪呢!”小野田伸出手指指真波道:“快、快變成雪人了!”
“你也差不多!闭娌ㄏ乱庾R伸手將坂道頭頂?shù)难⿹鄣簦缓舐冻鲔嗟浪煜さ男θ莸溃骸罢娴氖呛么蟮难。?br>
像是被對方的笑容鼓勵,小野田也生了幾分勇氣,準備伸手幫他也掃掉頭頂?shù)难,但在他還沒有伸出手的那刻,卻聽到又有什么人在叫他們倆的名字,看來是東堂前輩來了,因為動作被硬生生遏制住,他像是受驚般猛地將手縮了回去,將手重新放回車把上。
“沒有想到兩個不思議醬比我來的還要早呢。”東堂用明顯不可思議的口氣說道:“我還以為真波這小子會鐵定遲到呢!”他甚至都做好沖到對方家里將他拉出門的準備,卻沒有想到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對方會先于自己早一步到達。
“哇哈哈哈!”看著兩個在寒風中凜冽顫抖的后輩,東堂忍不住大笑地招手:“怎么你們都沒什么精神!”他張開雙手向他們示意:“打起精神喲!是山哦!爬坡哦!”但卻得到了反應平平的兩個反應。小野田哆嗦地感覺到自己的頭頂肯定又積起了雪,轉頭看到真波的呆毛已經(jīng)完全被埋沒在厚雪之中,不由傻笑起來:“現(xiàn)在是冬天誒。”
真波在一旁附和道:“現(xiàn)在真的好冷!
當兩個人說完,又是一陣風雪的狂呼亂炸,小野田覺得自己瞬間被冰冷包裹了,甚至唯一可以感覺到自身溫度的就是說話時候呼出的熱氣。他只覺得牙齒都在拼命打顫著,但估計真波君也和自己差不多吧,感覺到身邊也在一同不自然地戰(zhàn)栗,他卻有種莫名想笑的感覺。
太好了……真波君終于用正常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了……
他衷心感覺到自己能夠參加這次party太好了,就算——
但是他的高興還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東堂前輩建議的事情徹底打碎了美夢,只有自己和真波冒著風雪騎車到山頂,而這場活動的組織者卻身穿著毛絨大衣帶著帽子圍巾全副武裝地站在一旁觀看罷了。想到這里,小野田瞬間有些后悔自己不該將帽子塞回行李。
面對在寒冷天氣里還自帶烤爐的東堂,他覺得有些無奈起來,還真是自說自話的前輩呢。想起卷島前輩臨行前還特定給自己囑咐:千萬不要按照那家伙所說的做,根據(jù)自己的步調來。結果錯信了前輩呢……小野田耷拉著腦袋。
但就是這樣子不靠譜的東堂前輩卻對自己和真波喊叫道:“奔跑吧!不是兩個人在一起跑就沒有意義了!”
看著持續(xù)咆哮的暴風雪,小野田聽完這句話,卻有種不再畏懼寒冷的錯覺。
——因為站在自己身邊的,是自己最向往也是最想作為對手比賽的真波君呢
4
可惜這場決定誰是山神的比賽卻因為雪勢太大,最后不了了之。兩個人一邊笑著一邊騎車回去,或許是一開始沖得太快,等慢慢騎回程路的時候,小野田才發(fā)現(xiàn)居然和真波騎出那么遠的距離,或許因為是雪下大的關系,兩個人的速度都放得很慢。
“那個、真波君……”第一次和對方在騎車時候什么話都不說,小野田感覺到異樣后忍不住開口道:“我……”
“你說什么?”或許是冷風在耳邊席卷而過的速度太快,就算以不算太快的速度騎行,真波也并沒有聽得太清楚對方說什么。
“沒什么……”小野田指了指前方說道:“我看到東堂前輩了呢!”不知道為什么,一旦開口就什么說不出來,大概自己內心總是有些怯懦吧?他有些忐忑地想,真波君是否察覺到自己真正想要說什么了呢?
“那我們一鼓作氣騎過去吧!”但是完全沉浸于自行車樂趣的真波只是笑著加快了自己騎車的速度。
這讓原本以為對方會追問什么的小野田有些措手不及,后看著對方不斷加快的速度,有些緊張地結結巴巴道:“真波、真波君!你騎車、騎那么快小心滑倒。 彪m然換上了防滑得輪胎,這并不代表在雪地里便是萬無一失。
“不用那么緊張,我有控制好速度的,”真波等到對方追上自己,笑瞇瞇道:“所以說坂道君不用那么擔心呢!
真波安慰的話語讓原本還在煩惱的小野田一瞬間有些豁然開朗,明明知道對方并不是在回答心里的問題,但卻又像是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粗鴮Ψ讲缓魏坞s質的笑容,小野田似乎有些懵懂地明白了什么。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而是靠近了放慢速度的真波旁邊,伸手將真波頭頂?shù)难┩耆珤叩艉,欣慰地說道:“那就太好了呢,真波君!
兩個人騎車到了東堂前面,并且告訴他因為雪太大而沒有進行之后的比賽,東堂似乎早有預料地回答:“這場勝負,就推演到夏天的全國大賽吧!”
看著前輩將某種無形的羈絆重新系到了自己和真波身上,小野田認真地說:“嗯!”
和真波君交換完手機號碼后,看著手機上出現(xiàn)的從未有過的名字——真波山岳,小野田不由盯著屏幕傻笑起來。
“有什么開心的事情嗎?”真波察覺到對方不太正常的開心,有些好奇地詢問。
“沒、沒什么!”急忙收手機合上的小野田急忙回答,后來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忍不住補充道:“我只是覺得很開心呢!真期待今年的夏天!”
“我也是呢。”真波笑著回答。
5
雪總有一天會融化的。
而到那個時候,迎來的不僅僅是春天,更是期待已久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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