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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try or distance*大連旅順
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要不要把這次的旅行寫下來,因為這次主要是出差,逗留大連一星期,去過的地方不是很多,加上最近看自己之前的旅行系列的日記,發(fā)現(xiàn)有些空洞乏味,事實上哪里有那么多狗屁不通的道理,就算有也要自己親身實踐,道聽途說沒什么卵用,站在岸上學(xué)不會游泳,總有人會因此而反感。
我想,我這次需吝嗇自己的華麗文字。
我想,我始終有個非寫不可得理由。
出發(fā)前幾天朋友給我發(fā)了一個照片,說天氣炎熱大連海邊持續(xù)出現(xiàn)“下餃子”的景象,其實我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機會去海邊的,這是我第一次出差,準(zhǔn)備的也很充分,我只想先把我自己的工作做好。200買了一身西服,花了50元買了兩件白襯衫,38買了一雙假皮鞋,窮怎么了?窮人也有自己的活法,把這一堆廉價的產(chǎn)品套在身上照樣也是個職業(yè)人。
動車6個小時,出了站打車20分鐘,等鞋底粘上大連土地的沙粒是在五星級酒店的門口,會議的過程不必多說,我是覺得我自己挺沒用的,完全處在一個聽指揮的狀態(tài),我不是覺得聽指揮不對,而是覺得缺少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大概的章程了解到,只是默默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其余的工作都是別人完成,旁敲側(cè)推我也沒問出個具體的情況,就這樣還算是成功把會議搞完了,年輕不是不懂事,年輕是不懂得怎么處事,有時候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忙忙碌碌或者急忙忙的想要做一件事情,卻不知道這件事情能不能得到他人的認(rèn)可,那些公司的元老大手們不管有意無意都會拒絕你的光芒,能做好的只是微笑面對,聽指揮。
身在江湖哪能不沾風(fēng)塵。初來時我的志向便是默默的做好自己的工作,業(yè)余時間默默的寫自己的小說,舊公司的同事對我恐嚇道,職場很難生存,你最好能把握住自己不上不下的地位,要不然上去槍打出頭鳥,下去棒打落水狗!哎,我盡量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自此我必將惶惶不可終日。
形容我眼下的大連市無非繁榮、富足、空氣清新、坐有軌電車、日韓餐館遍地開花,走的地方多了眼睛也會累會麻木,而且此次出差也沒打算在大連市內(nèi)逗留多久,我是想去看看我姐姐了。
。。。
中午十二點,走出酒店渾渾噩噩,分不出東西,順著馬路往前走,路上問了幾個行人,走錯了一條路,后來又折回去坐車,不適應(yīng)古怪的大連話,耳機里隨便放著一首歌。找到車上去,車上破破爛爛人滿為患,擠到最后一排,在最中間的位子上閉眼,一路上城市嘈雜不斷,出了西崗區(qū),出現(xiàn)一片原野,別墅兩排整齊的要命,前座的中年大媽喋喋不休,沾著口紅的吐沫不斷飛濺,想睡睡不著,一路顛簸中向西遠(yuǎn)去,接近旅順的時候公路開始上下抖動,兩旁的山略有高度,半晌汽車在一片開闊的廣場上停下。
晴空萬里,烈日當(dāng)頭,不明目的的往前走,一根煙的時間,右手邊出現(xiàn)一座山,為了消磨時間,往山上走,不久出現(xiàn)門票字樣,可憐囊中羞澀,蝸居一小亭里休息了兩個小時。醒來時悵然若失,覺得有些悶,遂下山,往海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發(fā)現(xiàn)軍港游園,軍港對面的陸地老虎尾沒有看到,整個海邊都被游園包起來了,門票10元,可憐銅臭兮兮的政府,決定回去。
友誼廣場呆了大概半小時,姐打電話過來說孩子沒有人去接,我便出發(fā)去往日俄監(jiān)獄舊址附近的幼兒園,孩子見到我的一刻弱弱的叫了聲“小舅”,然后跑到一旁蕩秋千去了,我深知自己已被曬黑,嚴(yán)重卻覺,此刻臉色肯定不是特別良善,給姐打電話,不通,發(fā)短信,不回。故作鎮(zhèn)定,看著孩子玩游戲。周遭幾人家長對我不是很友好,我明白我長得像壞人。
等我姐下班后我們在中心廣場相遇,第一眼沒看清她的臉,只知道還是和4年前一樣的笑容,一身晃眼的白色工服,梳著干凈利落的馬尾,孩子立馬抱了上去,當(dāng)時的夕陽還沒有泛紅,廣場上染滿了太陽柔軟的金色余輝,感覺很美好。
后來走到姐夫的公司前,看著我姐給姐夫打電話,從言語中露出一絲猙獰,那種感覺就像是白米飯中摻雜了頭發(fā)了,有一種本能的抗拒,準(zhǔn)確無誤的表達(dá)出自己的意思后掛斷電話,姐回頭對我笑,像是獲得了什么難得的機會。姐說,你姐夫不在,咱們吃飯才自由。
至此,我終于相信姐的家庭是不美好的,兩碗牛肉湯,兩碟小菜,我拿筷子對著那疊花生始終重復(fù)一個動作,我們聊了一會兒,孩子吵著要回家,我們決定回去。到家姐夫還沒回來,我問姐事情發(fā)展到哪一步,姐非常平淡的提出來離婚,我很不解,也有點不相信姐跟我說的一切言論,那個男人我見過幾次,剛退伍,文質(zhì)彬彬,有主見,對所有人都特別和善,眼神總是剛毅和堅強,我還是沒能相信這個家不可挽救。
這里的晚上入夜特別早,孩子還小要睡覺,等我沖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姐帶著孩子在狹窄的小床上睡去了。來自海洋的冷空氣從窗子外侵襲,我鼻尖有些癢,這時,姐夫自己開門進(jìn)來了,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以前那雙眼睛,始終覺得他的眼睛總是在尋找什么,說不清是慌亂還是不安,可能是為了應(yīng)酬喝酒去了,客套話沒聊幾句,他進(jìn)里屋睡了,我趴在沙發(fā)上,整夜都找不到月光。
我想,現(xiàn)在的離婚率多高啊,思想解放后自由主義的觀念也趁虛而入,硬要說古代的離婚率不高,那是因為封建傳統(tǒng)三從四德,也可能是虛構(gòu)的自由蒙蔽了年輕人的眼睛,以為離婚就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現(xiàn)代人大多學(xué)不會容忍。其實這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我不相信躺在里屋的男人是一個自私,心胸狹隘,喜歡暴力的男人。
第二天,我被孩子的叫聲吵醒,我不生氣,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處于寄居的環(huán)境,可能是從心底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她睡醒后有意無意的問了一句“小舅睡醒了嗎?”,然后才躡手躡腳的走出自己的小房間,面對一個不胡鬧,不啼哭,懂分享的孩子,我能有什么不滿。姐九點鐘上班,八點不到就要出去,我問為什么這么早,姐說早晨可以走著去,省公交費,我聽完鼻頭有點酸。
姐說白天可以讓姐夫帶我和孩子出去逛。等姐夫起來的時候,我姐都要出門上班了,他們兩個人沒有任何的交流,就好像兩個平行的直線,盡量控制自己不出現(xiàn)任何偏差,以免相交。
四歲的孩子自己安安靜靜吃完了早飯,我們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出門去,在門外穿鞋的時候我把門鎖了,姐夫說自己沒帶鑰匙沒帶乘坐電梯的卡,想發(fā)怒卻一直在克制,從這里開始他一整天的臉都是綠的,盡管我清楚不是我把門鎖上了的原因。我說我只想在小區(qū)的樓下溜達(dá)溜達(dá),不知道是不是礙于面子,他不同意,非要打車帶我去白玉山上,上山之后自己一直在打電話,我試著交流,問是不是工作很忙,他說不是,我問我我是不是添麻煩了,他說哪里。
站在山頂觀景臺的時候,有不良商販騙孩子要鏡子,我見孩子真心想要就花錢買了下來,他打完電話回頭見我買了騙子的東西,對孩子發(fā)脾氣,我說我樂意,你別怪她。事后他問多少錢,我說兩塊,他篤定說二十吧,我呵呵一笑,不打算告訴他實際數(shù)字。
后來孩子渴了,我去買水,他阻撓一番,始終不讓我買貴的蘇打水,我掏錢買了兩瓶礦泉水,給孩子喝了一口,其余的,在路上都讓他喝了。在白玉山上拍照的時候,姐夫拿過我的手機,要我和孩子合一張影,我同意了,對著鏡頭的時候我笑不出來,有種好像我以后再也見不到小寶貝的感覺。孩子剛出生的時候,肉嘟嘟的可愛極了,姐回老家非要我抱著孩子照一張相,我很靦腆,手扶著孩子不敢用力,生怕弄哭了她,現(xiàn)在我很后悔,我身為她的小舅,沒為她買過好吃的、好玩的、等她長大了想去陪她玩,她卻處處想著我,早晨睡醒了怕吵了我,零食會分我一半,她才四周,她懂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在海事博物館的時候,孩子想去驅(qū)逐艦上走走,我也想去,姐夫一臉不滿,哄騙孩子說這個要花錢,這個太舊了,這都是軍隊不要的東西,自己之前呆在真正的驅(qū)逐艦上,過幾天帶你去叔叔的船上看真的。他說了好幾遍,孩子拗不過終于念念不舍的回頭,懂事的說了句,我不喜歡假的。下山的時候叫不到車,我們?nèi)プ隼|車,前面排了一隊旅游團,輪到我們的時候才知道要掏錢,姐夫跟工作人員吵了一架,回頭走了幾步,孩子可憐的說自己想做,他才答應(yīng)付錢做纜車下山。
走著去中心廣場的時候,姐夫要我給姐打電話要鑰匙,自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姐頂著烈日,從公路那端邁過好幾個欄桿才走到我身邊,孩子見到了媽媽非常高興,姐夫的手牢牢地抓著孩子往陰涼的地方走,孩子只能看著姐把鑰匙給我,問了我?guī)拙湓,匆匆離去。孩子說想去吃冰激凌,我們往麥當(dāng)勞走,姐夫回過頭,眼睛盯著姐離開的方向,踮起腳尖好像想看清姐到底在哪里工作,但是他對姐離開的背影依然沒有絲毫同情,反而更像是在看一場笑話。
我在麥當(dāng)勞的角落里找到了位置,沒忍住試探性的問了句,姐夫你跟我姐吵架了?他很平淡的問我怎么看出來的,我笑了笑,他又問了一句,我卻不想回答了。當(dāng)真相露骨的擺在面前,當(dāng)你真正了解到一個人的丑惡,你會失去耐心和同情心,最多說一句,那就這樣吧。
吃過飯,我們坐公交車回家,孩子說累了,下了車要人背,我說我背,孩子不肯,姐夫背到小區(qū)樓下,要孩子跟著我們走上去,從地下停車場走到地面,姐夫猶豫著又不肯爬樓了,我們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終于等到一位老奶奶愿意為我們的電梯買單。
回去之后他陪著孩子睡了一會,等醒來我們?nèi)齻人坐在沙發(fā)看電視,孩子要看動畫,他不讓,我拿出手機陪孩子看動漫,他可能嫌棄太吵了,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半掩上了門,耗到五點半,姐打電話來說可以下班了,我百般拒絕未果,我們遂出發(fā)去黃金灘。
海水很臟,還有大量沒建完整的建筑,我們把腳浸在海水里,姐夫坐在石頭上,臉一直撇著右邊,始終不愿意跟我們?nèi)齻人說一句話,這段時間連無聊的客套話都省去了。天色將暮,去燒烤區(qū)吃飯,我夾在兩個成人之間,左右彷徨不知該說什么,酒過三旬飯過五味,姐帶著孩子去一旁看演出,我趁機打聽我姐夫現(xiàn)在的工作情況,他說他退伍之后做了推銷員一類的,當(dāng)了幾年職員,現(xiàn)在被一個基金公司拉去當(dāng)營運經(jīng)理,一月7000元。我知道他們財產(chǎn)分開很久了,想問問他知不知道姐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月薪只有2000,想問問他除了當(dāng)著外人的面討好自己的女兒以外,還為女兒買過什么?為女兒做過什么?想問問為什么每次回家都把門摔得那么響,是因為房子寫在自己名下?還是說覺得自己手里有不小一筆退伍給的錢感覺自己很牛逼?
我忍住了,姐說的對,沒必要為一些人浪費感情,我們都不適合跟戴著面具的人打交道,吃過飯,姐夫率先站起來說走吧,說完大步踏出了燒烤店,姐超過我去搶著買單。來之前我問姐,姐夫會不會因為面子掏了這頓飯錢,然后回家以此為借口為難你?當(dāng)時姐說不會,此時姐自嘲還是高看了他,原來他真的是對自己沒了一丁點感情。此時我再聽著他那么漂亮的客套話,看著他那么不相符的辦事風(fēng)格,我惡心,不過心里瞬間暢快了很多,不必再為道聽途說猶豫不決。我跟我姐說,盡早離吧,我愿意盡我所能全力支持你。
往回走的路上,孩子淘氣摔了一跤,姐夫過去噓寒問暖,姐卻板著臉告訴孩子要堅強,不能哭,告訴她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后來我問姐關(guān)系拖到現(xiàn)在為了什么,姐說怕孩子受苦,怕孩子會毀在他的手里,姐說不怕他文化水平不夠,只怕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對。
這一夜我自己親自關(guān)了客廳里的窗子,躺在沙發(fā)上,我還是覺得冷,看了兩次還是沒能找到冷風(fēng)侵襲的縫隙,姐夫說明天會送我去汽車站,我也懶得客套了說還是讓姐送我吧。
第三天早晨,我要去大連北站坐車,姐起床匆匆收拾了一番,把飯給做好,才帶著我去汽車站坐車,臨走的時候孩子拉著我的手問我干什么去,我說不出來,我說不出我要回北京工作了,腦袋一熱,我說自己出去買東西。結(jié)果,等到晚上我回到北京,孩子給我打電話,竟然還在以為我買東西去了,晚上就能回來。當(dāng)時我真的想跟孩子說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當(dāng)騙子的,原諒我優(yōu)柔寡斷吧,原諒我厚顏無恥吧,小舅真的真的真的舍不得走!
出門一路上討論離婚的事情,姐始終都笑著,到汽車站了,姐怕我趕不上車快步跑上前去買票,趁我排隊,姐給我去買包子,我說不吃,姐的臉色就開始顯不高興了,隊伍走的很快,姐在一旁始終跟著我,對我說話。直到檢票的時候,姐的臉色突然就變了,記得剛來的時候我跟姐開玩笑,我說我也是工作之余路過才看看你,而且我有個毛病,凡是我腳踏過的城市盡量不去第二次,姐跟我說早就知道我沒良心。此刻票據(jù)被乘務(wù)員撕開的瞬間,我突然改口跟姐說,你別嫌棄我,我肯定還會回來,有時間我就回來,我要煩死你。
我不會也討厭煽情,可是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姐竟然哭了,隔著長長的人群我只看見姐明亮的白襯衫,瘦弱的身形還有紅紅的鼻頭,單獨卡在檢票口的外面捂著嘴不出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就火辣辣的疼,我以為我已經(jīng)長大了,路走的夠遠(yuǎn)了,見過的世面夠多了,可是偏偏此時不爭氣,我怕姐罵我娘氣,別著頭不敢看她,我清楚自己說再多也是幫不上什么忙,我清楚姐的路再難始終要自己走。
生活到處是壓力,有的事情能說,有的事情不能說,謊言太多了,大多數(shù)時候分不清哪些是善意的,哪些是惡意的,若非我親自過來了,我還以為姐在這里錦衣玉食,無憂無慮。
我想,世界依然不光明,像我們這樣沒有面具、學(xué)不會左右逢源茍活的人,只;ハ嘤^望,擁抱取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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