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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1.
“誒?這兒怎么有了棵紅豆杉?昨天還沒有的啊…”
鵝黃襦裙的女子瞪大了眼,加快腳步朝那紅豆杉奔了過去。
我剛剛才變的,你昨天當然看不到了。木辰翻了個白眼暗想道。
不過他現(xiàn)在幻化成了一棵紅豆杉,就算白眼翻到天上去,錦熾也是看不到的。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難道…這是月老的暗示?我馬上就能得償所愿,和心上人成親?”
少女心幻想起來還真是無邊無際,尤其是陷入愛情的少女心。
我還成吉祥物了?木辰撇嘴,一臉的嫌棄。他只希望面前這個說著奇奇怪怪的話的少女快點離開,自己也好脫身。
“你說我叫你相思好不好?”
錦熾笑的燦爛,似乎是覺的自己取了個好名字。
我是男的…木辰很不滿意。
“唉…”錦熾輕輕嘆了口氣,背靠著樹干:“不過我的心上人…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昨日我在這兒不慎落水,是他救了我。我只在恍惚間看清了他的臉…可是暈過去再醒過來就再也沒見到他了!
原來如此。木辰若有所思。
不過這樣一動不動的可真累啊…自己本來是想舒展筋骨,變成樹也是好玩兒,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現(xiàn)在他只能腰酸背痛的維持樹的模樣,為了不嚇到這個【程咬金】而一根手指都不敢動。
“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我啊…”
會的會的。
錦熾彎起眉眼,滿臉期待。
“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到他…要是我每天都來這兒等,會不會就能遇見了?”
傻。木辰不以為然。
“算啦,我明天再來!迸由钗豢跉,仿佛要將這湖邊他殘留的氣息融入魂魄。
什么?還來?那自己不是又要裝樹?
唉,原來不光是人,就算是妖或仙,也會有腦子不靈光的時候。
其實就算錦熾明天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樹不見了又能怎么樣呢?
真不知道誰比較傻。
“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水靈”
岸邊不知何時站了個紅衣女子。
木辰抖抖枝葉,化為人形,白衣玉冠,眉目之間皆是風流。
他勾起唇,漫不經心道:“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我可沒興趣。”
“這樣最好!
2.
第二天,錦熾果然如約而至。
她不知道,天空才淡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木辰就已經幻化成紅豆杉等著她了。
錦熾腦子里總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這本來是她的自由,不過她從不是能把秘密爛在肚子里面的人,這些想法必須說出來才痛快。
她一啰嗦起來就沒完沒了,而她說的又太亂七八糟了,所以沒有人會認認真真的聽她說完。
“相思,你知道嗎?我昨晚聽見繡坊的絲線都開口說話了。”
那是你做夢吧。
“但是錦繡說我是在做夢…我總是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你說我遇見的那個人會不會其實只是我在做夢啊?”
傻。
“但是如果是夢,為什么我又記得那么清楚。他的眼睛那么清澈,就像最深的潭水,又像萬丈深淵…一旦跌進去就是萬劫不復…”
是嗎?…
木辰覺的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燙。
沒羞沒臊的丫頭!
幸好他現(xiàn)在是樹,沒人會察覺到一棵樹是否在臉紅。
就這么有的沒的說了半天,錦熾還是沒能等到自己的意中人。
“我明天再來吧!
女子失望的嘟起嘴巴,嬌憨可愛。
“又聽她說了一天,你似乎挺樂在其中。俊贝\熾離開,紅衣女子從湖水中探出身子來,背對著木辰坐在岸邊。
“紅菱,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再說,我不會喜歡她。
幾道白光閃過,那翩翩公子化為點點暗綠的光亮,沉入湖中。
“這樣最好!
女子笑了笑,跟隨那光也慢慢沉了下去。
自此,錦熾每日都會來到湖邊,來到紅豆杉下,期望能偶遇那個將她的魂魄攝了去的翩翩公子。
只有木辰知道,這樣下去她是等不到的。
因為,他就是那個人。
他本是這湖水的靈氣幻化而成的妖,生于虛無。
他有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
所以錦熾的迷戀,皆因幻術而起。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開始期待每日與她的相會,享受這幾個時辰的私語。
攝魂之術術并非不可解,只要…
3.
“這些日子你好像變了…木辰,你說過不會喜歡她!”
“我沒有喜歡她!
“你能向我保證嗎?”紅菱的言語里,有幾分怨氣,亦有幾分恐懼。
“我為何要向你保證?”男子反問。
“你已經喜歡上他了!”紅菱低下頭,苦笑了一聲:“你問問自己,每日聽她說話的時候,你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
心亂如麻。
“我明白了!奔t衣女子閉上眼睛,嘴角彎出極小的弧度。
湖面平靜無波,大片的紅菱散開。
今日錦熾逗留得有些遲,傍晚時分才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姑娘留步。”
路過一片竹林時,妖異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錦熾回頭,只見一紅衣女子站在身后,眉目含笑。
“請問有什么事嗎?”她隱隱感到不安。
“姑娘日日去那湖邊,可是為了等心上人?”
“你怎么知道?”
“姑娘的心思,那人全都知曉!
“什么意思?”
紅衣女子忽然掩唇而笑,語氣滿是諷刺:“什么意思?哈哈…錦熾,你可知道每日聽你說話的…是誰?”
錦熾蹙眉:“莫非他藏在暗處,卻不肯見我?”
“錦熾啊錦熾…你可知你愛上的并非凡人?那棵紅豆杉其實就是他幻化而成,他日日聽你訴相思之苦,卻不肯化為人形見你。他既不來明明白白的拒絕你,也不接受你的一片癡心,不過是為了玩弄你罷了。”
“你少胡言亂語!”錦熾拂袖道:“我雖愚笨,但也不會輕易被你所騙!”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你若是心中有所猜忌,明日便用利器刺破樹干破了他的幻術,到時候便知道我有沒有騙你!”
“你…”
錦熾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瞪圓了眼睛,轉身離去。
“木辰,不要怪我,我追逐你幾百年你都未曾正眼看我,卻被這蠢丫頭得了真心…我怎能甘心?”
再說錦熾,因那紅衣女子的挑撥而整夜輾轉反側,到了第二天,幾經猶豫還是帶上了平日做繡活用的剪子。
“相思,你說我怎么就等不來那人呢?”
錦熾,并非我不愿見你…只是…
你若知道我是妖…還會愛我嗎?
“相思…對不起…”
女子憔悴的臉上竟是掛了幾道淚痕,她咬了咬唇,狠下心來。
藏于袖中的那只手忽的伸出,鋒利的剪韌朝深褐色的樹干刺去。
木辰被這個攻擊弄的措手不及,一道白光閃過,幻術破滅。
錦熾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她說的…竟是真的…”
她?莫非是紅菱?
木辰捂住傷口,哀哀的望著她,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什么。
攝魂術的破解之法,便是他的聲音,只要聽到他的聲音,便能散去情愛,甚至將他遺忘。
“其實我每日說那些的時候你都在笑我吧?這樣很有趣嗎?”
我不是…
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是妖之后怕我,不再見我。
我怕我不小心開了口,你就會忘了我。
“我對你你片真心,你不接受便罷了,可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女子哭著說完,轉身跑開。
“錦熾!”
話音剛落,木辰便跌坐在地上。
她停了一下——她聽到了…
所有的咒語,都將解開。
她的心從此無波無瀾,他將從她的記憶中淡去,就像在風中消散的塵埃。
“你的攝魂術一個人只能用一次,她可不會再對你著迷了!奔t菱望著錦熾離開的方向,勾唇道。
“為什么這么做?”
“為什么?那你又為何愛上她?感動于她的癡情?我苦苦追逐你幾百年你都未曾動心,我只當你無情…可是憑什么?她才喜歡你幾天?你就愛上了她?你把我置于何地!”眼淚終是涌出,她控訴著他的絕情,但是她明白,這次,她確實做錯了。
“情之一事,無原無由。”
“…確實,無原無由…”
4.
平靜的湖面開始有了異動。
紅菱的枝蔓悄悄聚集,最終化成女子的模樣。
“你怎么還變成樹的樣子?”
“她雖忘了木辰,但不一定忘了相思!
“哈,哈哈…你倒是癡情…”紅菱笑著笑著,眸中隱隱有淚光閃過。
一抹紅色潛入湖中,又散成大片的紅菱。
他一直在這兒等著,一天一天,終究沒能等來她。
他幻化成紅豆杉的樣子,不敢變化半分,生怕下次相見她會認不出他。就連那把剪刀都沒有取出來。
千年百年,那剪刀已經長進了樹干,雖已銹跡斑斑,竟也沒有被歲月侵蝕成灰燼。
滄海桑田,猶記誰在相思樹下喃喃。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勸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一旦相思,便不負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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