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上海的街角，一邊是斑駁的古老弄堂，一邊是亮麗的西洋舞館。
　　重新鋪過的路面上建起來的漆黑鐵軌，引著已不稀罕的電車轟轟走過。電車刺耳的鳴笛聲警示著擋路的熙攘人群。你被驚得一個打顫，恍然回神。
　　原來你被西洋館墻上的畫板海報迷了神。
　　海報上的人似曾相識，應(yīng)就是家里偶得的月份牌那桃月美人。

　　月份牌到手時，很是稀奇。尋常來說，月份牌上莫不都是些節(jié)氣年畫、淡墨山水。但這上海月份牌卻是西洋的水彩，自信的佳人。再細(xì)看，原是煙草百貨等的廣告。
　　讓人忍俊不禁，看了似乎上了商人的當(dāng)，不看又實(shí)在是舍不得。

　　你沒見過這么笑顏如鶯，自由灑脫的女子。你習(xí)慣了京城里拘謹(jǐn)有禮的沉穩(wěn)，看著海報里張揚(yáng)肆意的神采，略有些不習(xí)慣，但終歸移不開目光。

　　“這大抵是他們尋常說的海派了罷。”你喃喃。
　　猶記得他們說，這海上畫派前源是以董其昌為代表的松江畫派。后來上海商業(yè)的繁榮了，也就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以賣畫為生。因從正統(tǒng)文化來看，上海的繁華只是離經(jīng)叛道，左宗棠便稱“海上”為“江浙無賴文人之末路”。
　　其名聲最卓著者為“四任”，以善花鳥、人物、肖像、山水的任熊為首，包括任薰、任伯年、任預(yù)。此外還有趙之謙、吳昌碩、虛谷等知名畫家。
　　也不知你手中月份牌的畫風(fēng)是否有承自這些名家。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你聽孫女兒耍嬌，只因她父親不樂意從了她的愿，她說：“我不過想要一襲海派旗袍�！蹦惆蛋迪胫瓉磉@已自成一派，不單只畫派，還囊括時裝、戲劇、文學(xué)眾多。
　　后來孫女兒也就如愿，得了一襲海派旗袍。顯得中西合璧、文明時髦。孫女兒那種肆意出彩，自由自在，似乎就是他們那個年代，大家所共同追求的夢想。你輕輕地笑，一切都值得了。

　　再再后來，年華老去，你也有些看不清事物、聽不清言語。你躺在院中的搖椅上，有些慌神，周遭是林立的大廈，晚輩都搬到有電梯的樓房居住。
　　你忽想起被稱為后期海派作家張愛玲的一句話：
　　“繁華褪盡，人比煙花寂寞�！�
　　那墻上的畫板好像很久沒見過了，那穿著旗袍泛舟的女孩們很久沒見過了。他們那個年代的繁華已經(jīng)褪盡，獨(dú)留你還守著這份珍貴的回憶，是有些許寂寞了。

　　連曾孫女的長成了花樣年華的少女，她吱吱渣渣地不知從房子哪個角落翻出了泛黃的月份牌。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連月份牌都是滄桑的。早已分不清牌上的廣告是香煙還是香皂，也看不清畫中女子的面容。
　　你努力分辨曾孫女說的話，似乎提到了最近看電視機(jī)里的綜藝節(jié)目，他們還制作了類似這樣的海報。
　　你瞇著眼看過去，仿佛你站在上海的街角，一邊是斑駁的古老弄堂，一邊是亮麗的西洋舞館。
　　你又被西洋館墻上的畫板海報迷了神。

《黑色高跟鞋 新版》
紙大人的文里我最愛啊……最喜歡官場斗爭了。江山or美人？果然是歷史難題。